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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之力

The Power of the Dog,犬山记(港/台)

主演: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克尔斯滕·邓斯特,柯蒂·斯密特-麦菲,杰西·普莱蒙,托马辛·麦肯齐,基思·卡拉丹,弗兰西丝·康罗伊,吉娜维夫·莱蒙,肖恩·基南,Geor

类型:电影地区:英国,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新西兰语言:英语年份:2021

《犬之力》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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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之力》长篇影评

 1 ) 解剖练习

对我而言,最喜欢的那类故事总是像会呼吸的生物,身体的各部分圆融紧密,运作起来宛自天开。

面对精巧的肌体,《犬之力》中少年老成的男孩Peter说,“要成为外科医生,你必须练习(解剖)。

”同样,要讲清楚像《犬之力》这样的故事究竟是何种生物,也必须练习,层层剥开叙事的肌理,暴露人物和情节的相互作用,或者说暴露自己“看”的能力如何。

毕竟,是山还是犬,“如果你看不到,那就什么也没有”。

如果你看不到,那就什么也没有⚠以下内容涉及剧透,请酌情阅览。

电影开篇不久,Phil便在马背上慨叹时光飞逝,为我们点明故事发生于二十世纪初。

但一切还要追溯到1900年,甚至更早,早到19世纪末,连接东西海岸的铁路落成。

彼时,大量人口前往西部寻找机会,经营牧场、农场、矿场等,其中不乏中上阶级士绅家庭。

小说暗示兄弟二人的父母即是其中之一。

老两口在年事渐高之后不愿再居乡间,而是搬入附近的城市,回归了他们熟悉的生活方式。

但旷野中的大宅已被他们建成了州长口中“文明的孤岛”,安装有自来水和电力系统(对比山毛榉镇上的餐厅、酒吧和旅店,甚至都还在用油灯和蜡烛照明,用盆装水盥洗)。

与牧牛人身份格格不入的,除了现代的居住设施外,还有兄弟二人的特质,例如Phil博闻强识,大学研习古典学、热爱收藏,George则对个人仪表以及同上流圈子社交的需求颇高。

这些特质不尽相同,但多是士绅家庭的惯习。

Phil在电灯下阅读而普遍的下层阶级并没有在西部实现淘金梦。

小医生Gordon大夫——Rose的第一任丈夫,Peter的父亲,就在移民山毛榉镇后郁郁不得志,直到酗酒自尽,遗留下孤儿寡母。

至于印第安人原住民,更是在汹涌的白人殖民浪潮中被全数赶入“保留地”。

《犬之力》小说成书的1960年代,适逢美国的平权社运频起,书中也用相当篇幅为赶车的印第安人父子开辟了旁支的叙事。

电影中虽然着墨不多,却也勾勒出他们的困境:失去土地,印第安人不再是骄傲的猎手,只能依靠贩卖手套等手工制品苟且维生。

他们过去打猎使用的箭头,成为了Phil收藏在标本柜中的珍奇古董。

Phil 将印第安人的箭头收藏在标本柜中更阔大的变化正在到来的路上。

小说和电影中均以很大的篇幅描绘了马匹和汽车行进的场景。

二者既代表了不同的生活方式,也显示出时代底色的更迭。

就在1908年,福特公司推出了T型车,汽车乃至整个工业体系的大生产时代拉开序幕。

故事中,George和Rose欣然接受了驾驶汽车,并在公路旅行中找到了罕有的乐趣。

牧场的老厨娘则在闲聊中提到人们为建高速路而掘坟的奇谈。

到了“咆哮的二十年代”,爵士乐迅速流行。

那些在Rose的餐厅中歌舞作乐的宾客弹奏爵士钢琴,令Phil大发雷霆。

路边野餐为George带来的欢乐对爵士乐、汽车,乃至现代卫生观念(例如使用手套)随时迸发的嘲讽和愤怒,既来源于Phil压抑欲望导致的扭曲性格,也源于他在现代性降临之时感到的极度不安(在小说中,他同样对电影这种现代媒介甚为不满,鄙夷模仿电影中人物穿着的年轻牛仔,以及曾为电影伴奏的Rose)。

崇尚流动、享乐、连接的现代文化浪潮,冲击着Phil小心翼翼掩饰的取向和由此而来的孤独。

周遭的变化来得如此之快,聪慧如Phil,也未能找到在这样一个时代自洽的方法。

红磨坊餐厅里享受爵士舞曲的客人对外界,Phil的一惯策略是将自己包裹起来。

蜷缩的睡姿,牛仔的皮革行头(甚至在自渎时也不曾脱下),以及随时彰显的“男子气概”,都是包裹脆弱内核的外壳。

而Peter立志以“外科医生”为业的设定何其巧妙:在具象的层面,他拥有极为敏锐的眼睛和果断的手腕,擅长于肢解生物,观察其内在,以及利用病原体。

在抽象意义上,医生的身份则是现代权力体系的缩影。

这种新的权力运作方式建立在专家系统和科学话语上,以不动声色的处刑代替了暴力惩罚,因而有别于过去以身体力量和“男子气概”为基石的权力体系。

书本:科学话语的化身

解剖、观察、记录:新的权力基石作为身体力量和男子气概的集大成者,Bronco Henry曾被Phil供奉于牧场权力层级的顶点,而Phil亦让自己活成了继任者,并且幻想让Peter走上相同的道路。

但最终,新的现实如刀锋层层剔尽了Phil的外壳,无论须发,或者肉身。

事实上,早在Peter给出致命一击以前,旧的衰落便早已注定,Bronco Henry和Phil之死,不过是给现代性席卷旷野的过程增添两个注脚。

褪掉外壳而新与旧并不是唯一一对为故事肌体注入张力的关系。

不难发现,《犬之力》中的每一个角色都在力量/强势——无力/懦弱的差异化状态中摆荡。

坎皮恩的镜头对这种差异的展现极为精彩。

例如开篇和结尾处Phil两次走过窗前的镜头。

第一次他穿着牛仔行头,步伐矫健,另一次则潦草地穿着西装,踉跄而迷茫。

又如,在寻找和切割病牛尸体的过程中,镜头多次给到Peter面部特写。

他的恐惧和冷静都是如此显著,令我们看到,这既是一个危险的加害者,也是一个脆弱少年。

最后,若非是Rose在长期衰弱的状态中突然以出卖牛皮作为反击,故事的结局或许不会那么快尘埃落定。

昂首阔步 vs 步履蹒跚

胆颤心惊 vs 冷酷无情理智与情感的拉扯同样使人物更加丰满。

例如一向循规蹈矩、木讷愚钝的George,竟也会为找到人生伴侣而潸然泪下,但转眼之间,为了生意,又在社交场上不惜将她献祭出去。

Peter和Phil的最后一场对手戏也在情绪的极限拉扯中进行。

一方面,Peter蓄谋已久,理智让他知道,为了母亲和自己的未来,Phil必须倒下,另一方面,他也在投入地感受当下未明的情愫,体会每一口香烟和每一次眼神的交换。

烟雾中的眼神故事的结局,Peter私下为Phil的葬礼引用的一段悼词,或许也是念给他自己。

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sword; my darling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 如同一眼看出山影中的犬像,Peter或许早已看出,对Phil而言,隐匿的爱欲也是一头恶犬,使人受创。

于是他斩断了Phil的痛苦,也让自己从理智与情感的冲突中解脱。

念罢悼词,Peter缓缓地放下皮绳。

他当然知道,这股绳索编织着Phil对过去的缅怀,对未来的幻想,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不可避免的死亡。

面对复杂的对手,他再度完成了解剖。

 2 ) 《犬之力》:坎皮恩的大师气象

电影《犬之力》改编自托马斯·萨维奇的同名小说,由新西兰女性导演简·坎皮恩执导,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杰西·普莱蒙、克斯汀·邓斯特等实力派演员主演。

该片曾在第78届威尼斯电影节上入围金狮奖最佳影片,并最终斩获银狮奖最佳导演。

《犬之力》海报说来有趣,这部有些沉闷晦涩的文艺电影,最初走进国内观众视野,并非因为它的导演简·坎皮恩曾执导过大名鼎鼎的《钢琴课》,而是许多营销号为它粗暴打上的“同性电影”标签,以及大明星卷福在这部影片中谈起了惊世骇俗的禁断“叔侄恋”。

导演简·坎皮恩但观罢全片便会发现,这不仅是对观众博眼球式的误导,更是对电影内涵的严重误读。

正如许多人所形容的那样,《犬之力》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爱情。

抛开营销噱头,在我看来,《犬之力》是一部在导演和编剧技法上都臻于完美的电影,无处不彰显着简·坎皮恩的大师气象。

它如一杯茗茶,虽然苦涩,却值得所有人细细品味。

01 古典范儿的剧作教科书一如前作《钢琴课》,电影《犬之力》贯彻了导演简·坎皮恩古典主义式的叙事风格:克制,精准,优雅。

大量粗犷悠远的自然空镜、章回体的叙事结构、留白式的情节书写、演员欲说还休的表演风格等,都赋予了影片沉静内敛的气质。

对于吃惯了流行文化快餐的当代观众而言,《犬之力》或许是一部观感上十分沉闷,乃至漫长煎熬的电影。

但如果静下心来细细品读,会发现它风平浪静的外表下实则暗流汹涌,看似松散随性的叙事,其实都经过了坎皮恩的周全考量与精密计算。

在我看来,《犬之力》堪称一部成功的剧作教科书。

称其为“教科书”,并非因为它的剧作技法有多么复杂或前卫,而是它的基本功相当扎实,在一些我们不易察觉的地方都做到了尽善尽美。

比如,影片虽然叙事节奏缓慢,叙事效率却极高。

这一方面来源于坎皮恩对故事详略得当的布局谋篇。

如影片几乎不描写乔治与露丝的恋爱细节,仅通过乔治远去的汽车、夜半归来的身影,以及唯一一场乔治在餐厅帮忙,俘获露丝芳心的戏,直接跳转到乔治与露丝完婚。

这样既为影片主线叙事留下充足空间,诸多精准的生活细节抓取也使小的剧情支线流畅自然。

另一方面,影片中一些场景看似闲散,缺乏戏剧矛盾,但导演在对白、道具和视听中都隐藏了大量信息。

如影片第一场菲尔与乔治的对手戏,菲尔牧牛归来,问乔治他们已经从父母手中接管这个牧场多少年了。

此时的乔治正在浴缸里悠闲地泡澡,他没有回答菲尔,反问菲尔有没有试过家里的浴缸,菲尔说没有。

这场戏至少为我们交代了三个层面的信息:一是身份上,菲尔和乔治同为牧场主;二是兄弟俩对待牧场生意的态度不同。

菲尔在外辛苦牧牛时,乔治却躲在屋子里泡澡,谁更用心一目了然,也难怪乔治不敢回答菲尔的问题;三是二人性格上的差异。

乔治爱整洁,享受文明生活,而菲尔邋遢,更喜欢过原始野性的日子。

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二人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再如,影片笔力精道,叙事沉稳,肯花心思为人物和情节做足铺垫。

如果说菲尔在“秘密花园”中的自慰戏正式揭晓了他的同志身份,那么在影片前半段,导演早已不厌其烦地给出了各种暗示。

除了他反复提及布朗科·亨利外,他在餐厅里第一时间发现纸花、嘲讽彼得、怒吼隔壁桌客人、在红磨坊中不亲近女性等行为,都指涉了他不仅是名同志,而且是个极度压抑自我的深柜,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何会被彼得所吸引。

同时,得益于导演的细致铺陈,影片结尾处的反转虽令人震惊,却毫不突兀。

如菲尔干活时不爱戴手套,间接导致了他后来感染炭疽病;彼得热爱医学,能面不改色地解剖兔子,说明他残忍冷酷,并懂得如何在无形中杀人;彼得为菲尔端来浣绳的水后,导演给了他一个长达5秒的单人镜头,也暗示着这盆水被动过手脚。

影片中,诸如此类的剧作优点比比皆是,篇幅有限,不作一一列举。

毋庸讳言,上述提及的剧作技法并不艰深,是每位创作者都理应遵循的基本原则。

可叹的是,在这个充满浮躁与功利的时代,很多人早已失去了在隐秘的细节处精耕细作的耐心。

而大师之所以为大师,有时不仅因为他能够引领时代,更在于他可以无视浮华,对艺术底线有着近乎顽固的坚守。

02 他人即地狱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曾写过一出经典戏剧《禁闭》。

剧中,伊内丝、艾丝黛尔、加尔森三人各怀肮脏秘密,在地狱中彼此追逐,相互折磨,痛苦不堪。

最终,加尔森悟出地狱中无刑具的道理,因为“他人即地狱”。

作为一部人物驱动向的电影,导演坎皮恩也在《犬之力》中为我们构建了一组复杂奇异,且带有浓厚悲剧色彩的三角关系:菲尔-彼得-露丝。

如同《禁闭》一般,这三人的关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影片中,坎皮恩通过许多难以察觉或表意含混的对白、镜头及演员表演,隐晦地告诉观众,他们也都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和欲望,被囚禁在自己与他人设下的双重炼狱中,饱受折磨。

先来看彼得和露丝这一对母子关系。

影片伊始,由彼得的画外音引入故事:“当我父亲去世后,我只想要我母亲能够幸福。

如果我不帮助我的母亲,如果我不救她,我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让我们感受到,彼得对母亲强烈的亲情和保护欲。

但随着故事进展,有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显示,彼得与露丝之间有着超越母子情感的乱伦关系。

比如,彼得几乎不叫露丝“母亲”,而是直呼其名;面对露丝的夸赞,他会流露出恋人独有的娇羞;当谈及露丝的婚姻时,他会不吝夸赞露丝的美。

影片中有一场母子对谈的戏,露丝看到彼得与菲尔越走越近,她没有像其他电影中的母亲那样疾声厉色,而是哀婉地捧住彼得的脸,说道“希望我们不会是遥不可及的”。

这句话背后所交杂的情感十分复杂,既有露丝对孩子的占有和保护,也有对恋人的嫉妒与挽留。

但坎皮恩并没有戳破二人间的窗户纸,仅以彼得的一句“我明白”,让这种情感又归于混沌。

同理,菲尔对露丝的打压,也并非仅因为他骨子里的厌女情绪,我们甚至能从这对人物身上,看到电影《霸王别姬》的影子。

菲尔和乔治这两个成年男人长年同住一屋,甚至同睡一张床已经实属奇怪,影片中,菲尔还对乔治展现出超越兄弟情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他不仅想尽办法拆散乔治与露丝,在得知乔治已经结婚后,更是把满腔怒火发泄到马身上。

而当他在隔壁房间听到乔治与露丝的做爱声时,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坎皮恩以女性导演独有的细腻和敏锐,为我们捕捉到菲尔对乔治暧昧斑驳的情愫。

正如程蝶衣对段小楼的感情一样,露丝俨然已经成为菲尔眼中的“菊仙”。

同时,菲尔对露丝的轻蔑还出于一种阶层上的傲慢。

我们知道,菲尔不仅是身价不菲的牧场主,还是一名耶鲁大学的高材生。

他的骨子里流淌着上流阶层的高贵血液,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只是他的个人选择,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穿上燕尾服,重回权贵怀抱。

反观露丝,她则是坎皮恩笔下一个颇为悲剧性的女性角色。

露丝因美貌嫁入豪门,闯入这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

无论是底层出身还是寡妇身份,都让她在菲尔面前抬不起头。

而丈夫乔治又是个粗线条的呆板男人,完全不懂得体贴与呵护她,任由她在蒙大拿荒原上被冷落,被折磨,被放逐,直至沾染酒瘾,精神错乱。

最后,露丝用兽皮换手套的行为,既是对菲尔的报复,也是一名被孤独压抑到极点的女性,拼尽全力为自己找寻到一丝生活的希望。

她在阳光下的奔跑,有着飞蛾扑火似的壮烈美感。

而影片中最丰实,也最精彩的,当属菲尔与彼得的围猎关系。

菲尔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用尖酸刻薄与傲慢冷漠包裹着的,是一颗敏感脆弱、伤痕累累的心。

他是一名同志,却不敢做自己;他深爱并缅怀着布朗科·亨利,却只能在一群迟钝的直男面前,把他伪装成自己的导师和老友。

他保留着布朗科的手绢和马鞍,甘愿过远离文明社会的原始生活,都展现出他的一片痴情;而他夜半弹起班卓琴,更可以看作是一个孤独的灵魂在撕心裂肺地呜咽。

孤独与痴情,是菲尔的人性底色,也成为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彼得则是一个从外冷到内的人。

他头脑冷静,目标清晰,手段残忍,如果放到现代社会,一定是个出色的变态杀手。

影片中,他利用菲尔的弱点,一步步为菲尔设下死亡陷阱。

坎皮恩用她炉火纯青的氛围把控力,在好几场菲尔与彼得的对手戏中,拍出了一种剑拔弩张,交织着情欲与危险气息的性张力。

比如,菲尔一边捉兔子,一边盯着彼得,说出一句暧昧又得意的“我捉住你了,小混蛋”;菲尔搂住彼得的脖子,嘴唇想靠近又忽然抽离;彼得点燃一支烟,然后试探性地递到菲尔口中等。

尤其是递烟的桥段,柯蒂与本尼两位演员都贡献出了绝妙表演。

我们看到,彼得的眼神中流露出猎人对猎物的玩弄,以及第一次杀人的惊惶与兴奋;菲尔则有一种献祭于爱情的动容和奋不顾身。

影片结尾处,彼得躲在窗前,看着菲尔未能送出去的绳子,堪称全片最残忍的镜头。

他不仅摧毁了菲尔的肉体,更让终于走出悼亡阴影,准备迎接新生活的菲尔希望破灭,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可贵的是,在这样一出血色与苍凉相交织的悲剧中,坎皮恩始终保持着她的浅声低语。

她拍出了人性的驳杂,却并不旨在批判什么,她只是冷静克制地,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久远时代的民间故事。

也正因如此,影片并没有那种善恶分明的僵硬感和浓重的说教意味,反而有了更多赏玩与回味的空间。

03 另一个“盖茨比”的故事《犬之力》的故事发生在1925年,与经典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同处一个时代,这并非巧合。

事实上,影片中除了“菲尔-彼得-露丝”这组三角关系外,还有一个容易被人忽视但极其重要的角色——乔治。

乔治的经历,可以看作是《盖茨比》故事的变体。

他的存在,不仅为这个发生在闭塞地区的民间故事增添了更为鲜明的时代色彩,简·坎皮恩也通过乔治和露丝的视角,为我们无情揭穿上流阶层的冷漠、傲慢和虚伪。

影片前段,乔治无时无刻不在向我们展示他对于现代文明生活的向往,以及对权贵的攀附之心,如乔治爱整洁,骑马牧牛时也不忘穿着笔挺西装,坚持当场付钱而非赊账,喜欢看铁路等。

而当他娶了露丝后,为了能够给州长夫妇留下好印象,更是做足了“面子工程”,甚至花重金为妻子买来一架名贵钢琴。

如果结合乔治与菲尔畸形的兄弟关系,便不难理解,他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乔治没有菲尔聪明,也不受父母重视,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菲尔的阴影里,这在无形中造就了他孤独自卑的性格。

他削尖了脑袋想往上流阶层挤,无非是想为自己赢得一份尊重。

但在州长和父母眼里,这无疑是乔治的一次自取其辱。

在州长造访乔治家的段落中,有两个细节彰显出坎皮恩的讽刺笔力之准,之狠。

一是菲尔虽不在场,州长却对他赞不绝口,而当乔治夸赞露丝弹得一手好钢琴时,州长夫妇只尴尬地笑笑。

随后乔治的父母出场,依然无视露丝。

这时,面如土色的露丝端着酒盘,自动沦为他们的服务生。

在这场以露丝为主角的宴会中,上流权贵们谈论着书籍和文化,却因为瞧不起露丝的贫贱出身,理所当然地把她视为隐形人与服务生,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懒得做,足见他们的冷漠、傲慢。

二是宴会即将结束时,菲尔终于现身,州长并没有像乔治所以为的那样,嫌弃菲尔脏臭,而是上前与他握手。

这一下意识的动作宛如利剑,深深刺入乔治和露丝心里。

原来,这些自诩文明的上流阶层,只会对他们所认为的同类表露善意。

这与出身、学历有关,而无关你坐拥多少财富,或穿着多么华美的外衣,虚伪姿态一览无余。

结尾葬礼上,母亲把首饰交付给露丝,算是正式承认了这个儿媳。

但这并非意味着乔治和露丝终于实现了跻身上流的愿望,而是母亲在现实所迫下做出的无奈选择——菲尔已经死去,家里只剩下乔治一个儿子了。

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便使影片摆脱了对母亲这一人物的片面批判,从而探向人性中更幽深,也更加鲜活的角落。

简·坎皮恩对于人性如显微镜般的洞察与解剖能力,令人叹服。

 3 ) 被诅咒的同性恋者

《The Power of the Dog》Toxic Masculinity, Ironic Maturity.群山静躺犬牙错影,纸花盛放悲伤逆流。

Mr.Burbank与Little Nancy,同为男人,气质不同,牛仔硬汉的粗糙刻薄与乖巧伪娘的娇嫩温柔,起初水火不容;Phil与Peter,同为基佬,意志不同,深柜中年的懦弱逃避与玫瑰少年的狠毒坚定,逐渐知交为朋。

前后称呼的改变,暗递情感的扭转和设防的崩溃。

地处西部,漫天的燥日黄沙和男子气概,Phil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抵御,摒弃古典优雅的过去,匿蔽惧怕暴露的爱意,变本加厉地压抑欲望,每当夜深人静或无人尾随之时,才袒露出闷得红肿流脓的心伤,在秘密花园里,用纱巾的气息抚脸,用回忆的清流净身;而Peter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明路,接受真实原始的取向,扫除妨碍幸福的阻障,为达目的能不择手段,只要母亲高兴或无人察觉之际,就使用出缜密谋划的一招致命,无论解剖小兔或制造染病,均没有犹豫。

表面上二元对立的两位角色,内里却是一体而生的一份“焦虑”——对身份的焦虑,Phil守护的世界只属于男性,Peter构筑的理想从母亲出发,却都不是为了自己,一个被过往诅咒,为旁人带来无数折磨和痛苦,一个被眼下拖累,被母亲施下无形控制和枷锁,于壮阔的山峦中迷失自我,不再阳刚的我,渐忘阴柔的我,不像个人,像只狗,只有同类才能认得的狗,死于暗影,再被藏起。

父权的规训会导致体虚反胃

 4 ) 犬山記(The Power of the Dog,2021)之一

1、犬山記(The Power of the Dog,2021)的電影海報在電影播映前就暗示我們,對於班奈狄克所飾演的主角菲爾,人們無法一開始就全面的了解他——海報中,班奈狄克背對鏡頭,露出側臉。

這樣一個西部牛仔粗獷的形象下,藏著不為人知的特質,包括菲爾是受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擁有優異的琴藝,他還是同性戀,並且超越性向更重要的是,他對心靈導師布朗科亨利的「愛」——這一點是很容易忽略的,也就是就算這樣的硬漢,也有著款款的深情,菲爾不僅敬仰布朗科亨利對他人生的啟蒙,感謝亨利的照顧,更珍藏亨利的遺物(手帕),並經常貼身帶著其遺物到山林水濱回憶他倆的過去(赤身裸體,代表此刻才真實而不假飾)。

在私下的時刻,我們很清晰的看到菲爾溫柔的一面,可是為什麼他在人前(社會中)的形象是頹廢、骯髒的,不近人情,總表現出高度的權威,甚至冷漠、孤傲或憤怒?

因為他的愛已死去,所以他將心給封閉起來了,堅強是他的偽裝,這是第一個原因。

對於布朗科亨利,我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他的靈魂卻遊蕩出沒在劇情線中,而菲爾始終沒有走出布朗科亨利死亡的陰霾中,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這個名字。

第二個原因,正因為與布朗科亨利的親密接觸,讓菲爾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同性戀,而這是那個保守的時代所無法接受的事情,所以像許多後來被發現為同性戀的反同名人一樣,他不作學者而作牛仔,開始無情的嘲笑同性戀以掩蓋自我,避免被察覺,用一般社會中對於男性的概念來強化自己,甚至過之無不及,所以他不僅閹割公牛,他還不戴手套閹割公牛,以展雄風。

十九世紀的心理學認為每個人都具有雙重性,男性的體內住著一名女性,女性的體內住著一名男性,這個二性論後來被佛洛伊德引用和發展;確實,一個人健康的人,應該是陰、陽兩種力量的調和體。

而菲爾的西部生活越來越堅強,內在的自我越來越隱藏,他這個人在故事中呈現出一種陽盛陰衰的失衡狀態。

2、回頭看第二男主角,寇帝史密麥菲所飾演的彼得,他的「言」、「行」像是兩塊書擋,在電影前後囊括了情節的發展。

電影開頭的畫外音,他說他要保護母親(意謂著這個男人要保護他心中住著的女性);電影結尾,他成功用計掃除了阻礙他母親獲得幸福的障礙。

其實,男配角彼得從孩子長成男人的過程,旁襯、補充了男主角菲爾變化的過程,可以說是菲爾的變體或變奏,原本敏感而因他人批評與捉弄掉會眼淚的孩子,最後成為殺人不眨眼的智慧罪犯——珍康萍藉此警告,男性在社會中,其男子氣概最終惡化的表現是暴力(或說破壞性)。

在其中一次採訪中,珍康萍將彼得和菲爾之間的鬥爭,比作大衛和歌利亞之間的鬥爭,彼得通過他的勝利重現了這個古老的故事——決心和智慧總是能戰勝原始的力量。

只是總體來說,在電影劇本中,彼得還是繼承了西部社會中男性的殘酷傳統。

3、西部片一直是電影的類型之一,荒野牛仔是西部片中的英雄。

東西方在文化的追求上不同——西方追求英雄,東方追求聖賢;西方強調征服的力量,是崇高形象,東方追求的是化育的力量,是溫文儒雅;如果非常激進的說,西方偏好衝突,追求死亡,釀造悲劇,東方追求創生,所以是悲喜劇,甚至是大團圓。

「犬山記」在大陸譯作「犬之力」,大多數的人感覺到後者不明所以,認為「犬山記」的譯名比「犬之力」更加清晰。

其實,兩者所呈現的觀點和視角是雲土之別。

為什麼這樣的標題特別重要?

拿張籍的節婦吟一詩來說。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

感君纏綿意,繫在紅羅襦。

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裡。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這首詩經常用來完美的詮釋麥迪遜之橋(The Bridges of Madison County,1995),這樣的角度是這首詩給人類世界的一巨大貢獻;可是,原詩還有一個副標題「寄東平李司空師道」,這副標題點出了這首詩原先的用意——拒絕山東節度使李師道的拉攏與割據叛變,如果按圖索驥,照副標題來分析,才能獲知節婦吟的本義。

只是這首詩的本義只存在於張籍與李師道之間,出乎意料的,作為藝術,這首詩具有其他更加可大可久的價值。

回到珍康萍的電影,「犬山記」是從事件的角度來看待,而「犬之力」則延襲了原片名「The Power of the Dog」,在「力」上點題,明示劇情的重點。

如果以一起凶殺案記敘的角度去看(犬山記),這電影的價值比較淺,比較狗血;從陰陽消長,陽剛的男子氣概如何鍛鍊出來,又如何惡化成破壞性看(犬之力),比較能觀察出劇情的重點。

4、我不同意有人評論這部電影是多視角的電影,從一個人物的視角換一個人物的視角,那不過是敘述時在條理上的次序需求,況且即便多視角的敘述,也該有一個核心要義。

至於電影製作時對於細節的處理、呼應上,非常的細膩,包括菲爾撥弄彼得所摺紙花的花蕊(花是生殖器官)、彼得將紙剪成條狀和菲爾將牛皮剪成絲繩、手套戴與不戴的意象……,這些形象的暗示、象徵與劇情鋪展的關係,在其他人的評論和分析中已經很清楚,不再贅述。

 5 ) 图坦卡蒙只有十八岁

沉重而饱满的一次讲述,西部片、同性题材、男性气质的探讨,迷人的元素一应俱全,看完之后前去五四大跑十圈,才能让一种情绪渐渐平息。

故事其实本身可能并不复杂,兄长对弟弟新娶的妻子多有不满,却对其阴柔的儿子情感复杂;母亲被夫兄所逼,恍惚酗酒;儿子却看见藏起的体育画报,与叔叔来往甚密;叔叔侄子深夜织麻绳,交换一根香烟的氤氲温存;染病而死,犬之力噬咬那个一直眺望着它的男子。

对于视听语言和故事内涵,我的解读实在比不上专业的影评家们;我也没有心思将其对比同为西部牧场背景的《断背山》或是老男人小男孩暧昧的那部小清新电影。

这部电影对我而言是独特的,虽然主角是Phil,但犬之力的掌握者其实是Peter;对白中有一句看似随意提起的“图坦卡蒙其实只有十八岁”,其实也是对Peter深藏不露的力量展示的伏笔。

他单薄,温柔,以编织纸花出场,在粗犷的农场,独自摇着和他一样纤细的呼啦圈;但也是在后来平静地解剖喜爱的兔子,吓到女仆与母亲,轻轻一扭终结生命的冷血,是他父亲生前评价的,那样的“strong”。

图坦卡蒙的陵墓含有的财宝与传说的诅咒,在曾经掀起过一阵狂热的埃及热,对于这种独特华丽而危险的璀璨,人们一度津津乐道。

据说他是强大的法老,事实上他只是18岁的少年,但他依旧拥有着那般让人着迷又恐惧的力量。

或许听起来有些许自恋,但确实从Peter上我看见了从前自己的影子,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但是却从不在意这种不合时宜。

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聪明,冷漠,所以我从来不在乎所谓的世俗,所谓的男子气概,甚至将这种对抗奉为一种原则。

我可以允许自己的堕落和毁灭,但是我一定不可以成为某种模版的复刻,或者说遵循某种世俗的成功法则。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十八岁,直到大学,我又有一点点开始成为Phil那样,虽然没有成为某种世俗所期望的阳刚男子,但是逐渐被平凡同化。

其实在去年我就开始反思自己,在探索关系的课上我感觉自己好像丧失了某种敢于对抗的特质,丧失了某一种很轴的执拗。

但我感到这种处境实在难以改变,初中的我疯狂看MF,恐怖片、变装秀;高中的我读了好多博尔赫斯和卡尔维诺,我的很多兴趣与癖好,好像逐渐都失去热情;高中毕业前我都毫无兴趣的那些我视为低级趣味的游戏,现在也会让我上瘾;我一直坚守的不说脏话的原则,偶尔也会蹦出一句国骂,我失去了好多特色,我放弃了自己的诅咒,也失去了我拥有的那些财宝。

图坦卡蒙在十八岁最好的时候被埋葬,我活到了二十岁但是开始怀念十八岁的自己。

又想起来Peter对Phil笑的那一瞬间,以及Peter摸上Phil受着伤渗出血的手,Peter在黑暗中将香烟伸给Phil,神情带着勾引,又带着残忍,好对我的胃口。

Phil一开始轻轻嗅着纸做的花,点燃它,再用它点燃香烟,也好对我的胃口。

 6 ) 《犬之力》电影剧本

《犬之力》电影剧本文/〔美国〕简·坎皮恩译/罗姣外景,伯班克牧场/畜栏/围场,白天蒙大拿州的大牧场风光,奇特的山丘地貌,鬼斧神工般的岩层隆起成高原。

一个男人注视着这片风景。

他是菲尔·伯班克(40一50岁),身形高瘦,他凝目注视,看到了什么,让他不禁微笑起来,暗自愉悦,僵硬的表情变得柔和,若有所思。

他往前走,来到几个牧牛工旁边。

在他们身后,一群安格斯牛拼命挤撞着围栏。

菲尔穿着贴身的蓝色工作服,破旧的羊毛护腿套裤打满补丁。

头上戴的帽子也破旧不堪,己经难以看出是牛仔帽还是太阳帽。

他默不作声,敏锐犀利的目光观察着四周。

一头去势时遗漏的大牛犊被挤出牛群,菲尔指着它。

菲尔:就是它。

在菲尔身后驭马而行的牛仔胡安飞速赶来,右手将套索高高抛起,猛然甩向小牛犊的后腰,套索坠下,套住了它的后腿。

菲尔朝挣扎的牲畜走去,这是一头精力充沛的大牲口。

西奥——一名黑人牛仔——疾驰而来,扬起滚滚尘土,他急忙下马,帮着压制牲口,牛犊轰然倒地。

另外两个牛仔跑向前,联手将牛的前腿和后腿捆缚住,在两匹马的鞍角之间拉平牛的躯体。

菲尔仍然步履从容,他拔出刀,面对尾部跨坐在牛身上。

按住牛犊的牛仔们神情严肃,眼睛盯着泥土地面。

菲尔抓住牛的阴囊,将前端割下来,扔到一边。

牛犊挣扎。

菲尔将两侧睾丸一一往下压,撕开外面包裹的鞘膜,扯出睾丸。

他从牛犊身上站起来,拎着晃来晃去的睾丸,走到烧烙铁的小火堆前,扔到火堆上,睾丸像大颗的爆米花一样在高温下爆开。

菲尔:你扪这些喜欢玩姑娘的小伙子,最好把这吃了。

菲尔逗趣儿地看向牛仔们——没人接茬。

他把睾丸掀到地上,一条狗叼起其中一个走向院子尽头,筋膜拖在地上。

斯坦:还有一个漏网的小伙子,老板。

追逐又开始了。

菲尔再一次跨坐在牛犊身上,用他血迹斑斑、久经锻炼的双手托住牛的睾丸。

菲尔把睾丸扔进火里,此时他看到乔治朝着围栏走来。

小菲尔两岁的弟弟乔治穿着西装——没打领带。

他体重超标,胖成了方形。

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个铅笔头。

菲尔擦净刀子,翻过围栏,来到他身旁。

截然相反的两兄弟走向附近圈养阉牛的围栏。

牛群倒腾蹄子扬起的灰尘升到空中。

几个牧牛工坐在栏杆上,另一个牧牛工李则在一根杆子上走平衡木。

菲尔:你有多少?

乔治看看手里拿着的小本上的数字。

乔治:1051。

你呢?

菲尔:1055。

兄弟俩先听到声音,然后看到了一辆邮递车。

乔治:希望是小伙子们的装备。

菲尔:哦,瞧他们跑的样子。

牧牛工们纷纷从畜栏或寝室里出来,到卡车上拿包裹。

菲尔:迫不及待地想穿上西尔斯公司的高跟靴,成为一名牛仔。

我们学的东西可不是这样的,兄弟。

还记得第一次在雪地里露营吗?

乔治:布龙科·亨利给我们射杀了一头麋鹿。

菲尔:还看到了美洲狮。

那是哪一年?

乔治从菲尔身旁走开。

菲尔:我们开始单干的第一年?

乔治没有回头,走向伯班克牧场的主宅,上楼梯。

这是一栋结构坚固、比例和谐大气的两层楼房,有着优雅的塔楼和大纵深阳台。

牧牛工们在领取和拆启包裹。

22岁的乔克举起他的包裹。

乔克:嘿,菲尔,我的雕花靴子。

菲尔转身。

他的注意力刚转向牧牛工的方向,28岁的博比就迫不及待地向菲尔展示一个吉他形状的包裹。

在他身后,另一个牛仔举起一件流苏衬衫,咧嘴笑着。

乔克:你觉得怎么样,老板?

菲尔:浪费钱。

乔克毫不在意地一笑,菲尔能跟他开玩笑就己经很好了。

博比给菲尔看他的包裹。

博比:我的吉他到了,老板。

你自学过班卓琴吗,菲尔?

菲尔:学过。

让我们看看。

博比开始拆包裹,他手忙脚乱,希望自己速度足够快,能赶在菲尔转移注意力之前拆开。

但菲尔己经举步走向牧牛工宿舍。

他倚在门框上,看着乔克赤脚踩进雕花靴子。

在他身后,牧牛工安杰洛在炫耀他的新帽子,突然看到了菲尔。

安杰洛:菲尔,嗨。

把椅子递过来。

维塞利亚马鞍真是人们说的那样吗?

一个凳子——曾经是一把椅子——从宿舍里递过来,礼貌地放在菲尔旁边,菲尔没有理会。

博比进来了,递出从包裹里拆出的吉他。

博比:是红木做的。

但菲尔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向外走去。

菲尔:天亮前起床,记住了。

宿舍里的紧张气氛和活力随着菲尔的离去而消失,牧牛工们放松下来,继续拆包。

乔克阅读说明书——木销、铜钉、钢制弓形垫、舒适度、等级、颜色。

但是眼睛一直盯着大步走向住宅的菲尔。

内景,伯班克牧场的主宅楼下,白天55岁的刘易斯太太在后面的餐厅里走来走去,为十个牧牛工和两兄弟摆放早餐餐具,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听到菲尔走进前门,她挺直身子,走到前面的餐厅。

刘易斯太太:你不吃饭吗?

菲尔:不了。

菲尔径直上楼,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刘易斯太太慢腾腾地走到长餐桌前,桌上铺着一块雪白的布,熨烫褶痕清晰可见。

足够容纳二十四人的桌子两端非常正式地摆放好了成套餐具。

刘易斯太太:我已经摆好了餐具,现在还要收拾起来。

餐厅是一个巨大的“L”形客厅的一部分,客厅还包括一个壁炉、铺着一条积满灰尘的大地毯的门厅以及大楼梯。

老式巴洛克风格扶手椅和牧场主题家具怪异地组合在一起,摆放散乱,几乎没有设计可言。

菲尔两腿叉开,站在一张小棋桌旁。

他移动一个棋子,然后换到桌子另一侧,走了一步对攻棋。

过道上挂着引人注目的狩猎奖杯和一只羚羊,还有若干野牛头、驼鹿头、野猫,进门处的架子上满满当当地摆着二十顶西部帽。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过道/卧室/浴室/院子,白天菲尔爬上最后几级楼梯,沿着过道走到他和乔治共用的卧室。

里面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黄铜单人床,历史可以追溯到他们的童年。

两张床的前面各有一个玻璃门的绿色隔板陈列柜。

菲尔的陈列柜里摆放着堪比博物馆的印第安箭头,呈扇形排列,并细致地贴上了标签。

较低一层的搁板上是他收藏的一些稀有矿物岩石。

菲尔把他的班卓琴从陈列柜顶部的箱子里拿出来,开始演奏。

他弹奏流畅,颇有天赋。

菲尔走向浴室门口,继续弹奏着。

菲尔:想起来了吗,胖子,我们从老头子那里接手是哪一年?

乔治:问这干吗?

菲尔:见鬼,想一想。

浴室里,乔治平静地坐在浴缸里,时而溅起一些小水花。

他的皮肤是乳白色的,只有裸露在衬衫外的脖子和手是红棕色的。

乔治:你有没有试过家里的浴室,菲尔?

菲尔:没有,我不想闻起来像一块肥皂,像一朵花。

我喜欢闻起来有男人味。

你怎么回事,老弟?

别忘了荒野,否则你会变成一只家猫,胖得抓不到老鼠……还是说你是一只老鼠?

黑暗中,菲尔直挺挺地躺着。

乔治躺到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床上,两兄弟并肩而眠。

外景,通往比奇镇的路,黎明太阳还没升起,牛群在黑暗中排成了八百米的长队,牧牛工们和兄弟俩都沉默不语,只听见牛蹄声、马鞍皮的吱吱声和德国银制马嚼子链条的响声。

当太阳高悬时,温暖为男人们增添了希望和欢乐。

菲尔和乔治在一起骑行。

菲尔骑着一匹急躁的栗色马,乔治胯下的马和他一样肥壮。

阳光温暖地照耀着他们的后背,平原向群山延伸。

牛群集结成一线,像黑色墨水泼洒在风景画上。

菲尔注意到了一些令他不快的东西,他驭马走向牧牛工乔克和博比。

他往右边望去,那里有一些牛走散了。

菲尔:你们俩是来真的还是在拍电影?

乔克穿着他侧面雕花的新款靴子,博比则穿着流苏牛仔衬衫。

小伙子们警觉地转向菲尔,嘻嘻笑着。

乔克:我们是来真的。

菲尔:那就好,因为右边有一头死掉的小牛,让我们的牛离远些。

乔克站在马镫上,望向远处僵硬肿胀的小牛尸体。

博比:怎么了?

菲尔:炭疽病,所以不要碰。

博比:知道了,老板。

博比和乔克打马从走散的牛旁边跑过,很高兴能卖弄一下他们的速度和沙土飞扬的急停术。

菲尔笑着摇了摇头。

他穿过牲口走向乔治。

菲尔用一只手卷烟。

乔治则用两只手给自己卷了一根粗壮的漏斗形的烟。

菲尔:我想就是那样了。

乔治:什么“那样”,菲尔?

菲尔:“那样”是什么?

好吧,我来告诉你是什么,胖子,今天距我们第一次经营牧场二十五年了。

1900。

一九,零,零。

乔治明白了,点点头。

乔治:事实是我忘了。

菲尔:好吧,有点特别,我们的二十五周年纪念日,独立二十五年。

菲尔向乔治倾身,诱导他和自己分享怀旧之情,但乔治没有被这种情绪感染。

乔治:确实很久了。

菲尔:也不算太久。

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吗?

乔治:什么?

菲尔:再去山上露营,猎些新鲜的麋鹿肝,直接在炭火上烤,像布龙科·亨利教我们的那样。

乔治吸了一口短而粗的卷烟。

菲尔:你肚子痛吗?

乔治:不。

菲尔:你表现得好像连说两个词很痛苦似的。

这时,罪尔的注意力转移一辆汽车试图横穿牛群,却滑进了一条沟里,危险地侧倾着。

司机和他的女乘客在车里站起身,司机按喇叭,附近的牛受到惊吓。

菲尔向汽车打马疾驰,准备教训一下这个穿灯笼裤的白痴。

菲尔:住手。

你想让你的车和你的姑娘被踩扁吗?

不想就别按喇叭了。

司机:你能帮帮我们吗?

菲尔:不能,我很希望看到你的车和其他所有车都炸了。

菲尔继续前行,乔治和斯坦在他身后停下来帮助被困的司机。

菲尔站在马镫上,气咻咻地转过身。

菲尔:见鬼,乔治,别管他!

内景,红磨坊/卧室,白天一个男孩苍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折叠印有彩色插图和照片的杂志纸页,然后打褶。

男孩小心翼翼地用针线把褶裥穿到一起,做成了一条小小的褶边裙。

男孩一边哼着歌,一边把一页纸卷成一根细长条,用胶水固定,再用线系紧。

阳光照在男孩的睫毛上,他淡褐色的眼睛熠熠闪亮。

外景,比奇镇,白天这是一座只有四五栋假立面建筑的小镇,酒吧老板沿着主街土路走去。

他回头看,只见风景中盘旋着一团淡淡的尘雾。

内景/外景,红磨坊,白天酒馆老板走进红磨坊,这是一间旅馆,餐厅摆了六张桌子,白色护墙板,一架自奏钢琴靠后墙而放。

罗丝·戈登(36一40岁)穿着裤子和衬衫在拖地。

酒馆老板:今晚有十二个客人。

罗丝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她惯常的微笑,但在这种地方并不被欣赏,因为不真诚。

罗丝:他们有没有说喜欢吃什么?

酒馆老板:他们喜欢炸鸡餐。

罗丝动手把桌子推到一起,组成十二人的就餐位,酒馆老板退了出去,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内景,红磨坊/楼梯/过道/卧室,白天罗丝走上木楼梯,沿着过道来到儿子的卧室。

17岁的彼得坐在靠窗的桌子旁。

正忙着把杂志上的照片粘到练习本上,此时他把练习本盖了起来。

他长得白皙干净,非常瘦削,前额略宽大,眼睛大而深邃,似乎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见。

罗丝:我们需要用你的房间,上面所有的房间,你在干什么?

彼得:没什么。

罗丝走到桌子前,桌上黑色皮革封面的医学教科书整齐地摆成一排,还有杂志、剪报、剪刀和胶水。

罗丝:是剪贴簿吗?

彼得:算是吧。

罗丝:里面是什么?

她开始翻页。

里面是一些杂志上的照片,游轮、家居设计、珠宝、汽车,都是奢华和富裕的代名词。

彼得:没什么,只是一些我喜欢的东西。

罗丝看到一张照片,一个和她有些相像的女人在一间有岩石装饰墙的客厅里。

另一张照片是月光下一对夫妇在一艘豪华游轮上跳舞。

在剪贴簿旁边,罗丝注意到一些手工做的纸花,折法复杂,并用剪成穗状的纸卷起来作花益。

罗丝拿起一朵细看。

罗丝:哦,真是精巧,彼得。

彼得:算不上。

但他还是给她展示了一个装饰着几朵纸花的牛奶瓶。

她翻来覆去地看。

罗丝:摆在餐桌上?

很可爱。

她把东西放下。

罗丝:我还需要三只鸡。

你能帮忙杀吗?

彼得:好的,妈妈。

罗丝动手把彼得的床单从床上扯下来。

罗丝:你能把你的东西放到棚子里去吗?

我给你打个地铺。

彼得:你睡在哪里?

罗丝:我在厨房里支一张帆布床。

外景/内景,红磨坊/鸡舍/厨房/餐厅,白天鸡舍里,彼得轻手轻脚地把一只适合的鸡赶到角落里。

罗丝在厨房里关上窗户,闭耳塞听地走进餐厅,坐到钢琴前,开始演奏《红磨坊》,声音很大,足以把喧闹声淹没。

外景,红磨坊/鸡舍,白天彼得突然一把抓住鸡的脖子,扭动手腕。

断头鸡身体旋转了两圈,落在地上后还跳了一下才倒下,被丢在一旁的鸡头用明亮的眼睛惊讶地注视着自己抽动的身体。

直到身体摇摇晃晃地倒下时,鸡的眼睛才闭上。

内景/外景,红磨坊/卧室/墓地,白天罗丝抱着一堆晒干的床单上楼。

从过道的窗户望出去,她看到彼得迈着奇怪而机械的步子爬上光秃秃的小山,走向一小片杂乱无章的墓地,墓地是用一根生锈的带刺铁丝围起来的。

外景,比奇镇/墓地,白天彼得经过几座无人照料的坟墓,然后跪在一座墓碑较新的坟墓前。

他擦去刻字上的灰尘。

“约翰·戈登医生,罗丝和彼得·戈登挚爱的丈夫和父亲。

”彼得把一束纸花插进土里,在上面倒扣一个大泡菜罐,充当保护罩。

彼得往山下走,他在午后的阳光下眯起眼睛,看到伯班克牧场队伍的前哨到达了比奇镇的边缘。

外景,比奇镇/入口,白天打头的牛群乍看到建筑物被吓了一跳,伸直前腿,嘴抵着地面,直到被牧牛工推赶着向前。

镇民们钦羡地从窗户往外看,菲尔保持高度警觉,以防哪个傻子出来闲逛吓到牛群。

外景,比奇镇的畜栏,傍晚/白天其他一些镇民旁观最后一头伯班克的牛被赶入毗邻铁路站的畜栏里。

两个牧牛工和乔治望着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延伸的铁轨。

没有火车。

牧牛工们把马牵到马场,那里己经准备好了一堆干草。

内景/外景,酒馆/比奇镇街道,晚上伯班克的全体人员都站在吧台旁,每个男人面前都有一个小烈酒杯。

菲尔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乔克站在街上张望。

菲尔:他来了吗?

乔克:没有。

菲尔有些不满。

他示意乔克进来。

菲尔:我们不能一直等着。

牛还在院子里。

喝吧。

乔克:你要说点什么吗?

菲尔:不了,弟弟不在我不想说。

小伙子们举起小酒杯喝酒。

菲尔没有掩饰情绪,他很恼火,也没喝酒。

酒保重新给大家斟酒。

乔治进来了,走向菲尔。

菲尔:你去哪儿了?

我不能让小伙子们一直等着。

乔治:没事。

我检查了一下电源,停电了,要到早上才来。

菲尔把酒杯递给乔治,期待着和兄弟干一杯。

乔治:不用了,谢谢,菲尔。

红磨坊那边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

他的拒绝很伤人。

乔治:吃晚餐了,小伙子们。

没人听他的。

菲尔心情很不好。

菲尔:二十五年前你在哪里,乔治?

我来告诉你吧,你那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子,太笨,上不成大学。

有很多人帮助你,胖子,特别是一个人,他教会我俩经营牧场,所以我们才能有今天的成功。

乔治垂目,点了点头。

乔治:是的,布龙科·亨利。

菲尔:所以,敬我们两兄弟,罗莫路和勒莫以及抚养我们的狼。

乔治拿起杯子,与菲尔碰杯。

乔治:敬布龙科。

菲尔:敬狼。

乔治分两口喝完烈酒,菲尔则一口干掉。

他的眼里涌上了激动的泪花。

他转向吧台,吹了一声尖厉的口哨。

伯班克的小伙子们看着菲尔,他朝门口走去。

小伙子们放下酒杯,跟上他。

外景,比奇镇的主街,晚上伯班克的十二人队伍沿着主街向红磨坊走去。

内景/外景,比奇镇主街/红磨坊/餐厅,晚上罗丝在厨房里,围着围裙,穿着一件20世纪20年代的连衣裙和一双低跟鞋,头发用发夹夹在后面,以免妨碍她洗涮。

看到男人们走近,罗丝到餐厅里迎接他们。

罗丝:这是你们的桌子。

罗丝俯身点燃了融进酒瓶里的蜡烛。

乔治坐到桌子一端,菲尔仍然站着。

他看了看旁边坐了六个人的餐桌。

珍妮(30多岁)在那里喝酒,大声讲故事,抽着烟。

菲尔觉得这个女人很讨厌。

然后菲尔注意到桌子上的纸花。

菲尔:啊,真漂亮。

菲尔弯腰嗔了嗅。

牧牛工们被路边旅馆整洁的环境和餐巾惊得缩手缩脚,他们看着菲尔,佩服他的镇定从容。

罗丝:没什么问题吧?

乔治:没有。

罗丝回到厨房去,珍妮在她身后高声叫道——珍妮:拜托给我们弹点什么吧,罗丝。

其他人跟着喊“弹吧、弹吧”。

罗丝摇摇头。

他们喝醉了,而她很忙。

菲尔终于坐了下来,这时彼得走了出来,穿着白色侍者衬衫和黑裤子,潮湿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块白布搭在僵硬弯曲着的左手臂上。

他从菲尔身边走过,来到六人桌旁,开始清理客人们的盘子。

菲尔往后仰靠,厌恶地盯着彼得。

菲尔:我们的服务生呢?

我们是黑人还是怎么着?

彼得不安地看向对面,但仍继续收拾着盘子。

菲尔转向自己这桌,目光再次停留在彼得的纸花上。

他向前倾身,伸手——他的手又糙又脏,手掌上的一个小伤口还在流血——握住纸花,细细打量,用手指戳着纸花的花蕊。

菲尔:我的天哪,我想知道是哪个小淑女做的这些花?

彼得转过身来,手里捧着一大摞盘子。

彼得:其实是我做的,先生。

我母亲受过花艺培训。

菲尔:请原谅,它们实在太逼真了。

菲尔把花放回瓶子里,装模作样地整理。

彼得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被嘲笑了。

几个牧牛工咯咯地笑。

菲尔还没说完。

菲尔:哦,看这里,先生们,你们应该这样使用餐巾。

四五个牧牛工傻乎乎地模仿彼得的侍者做派,将餐巾搭在胳膊上。

罗丝听到笑声,打开门,看到菲尔把纸花瓶子递给牧牛工们,让他们装样子闻一闻。

罗丝的心沉了下去。

彼得看起来窘迫至极。

牧牛工们嘻嘻哈哈摆弄着餐巾。

彼得:这真的只是用来擦酒水渍的。

菲尔(模仿彼得口齿不清的发音〕:明白了吗,小伙子们,“只是用来擦酒水渍的”。

现在给我们弄点吃的。

彼得羞窘地垂下目光,继续往厨房走去。

菲尔和牧牛工们哈哈大笑。

菲尔看着没有“加入”的乔治,他坐在那儿,餐巾搭在腿上。

内部,红磨坊/厨房/餐厅,夜晚心慌意乱的罗丝将看起来很美味的炸鸡和焯过水的生菜盛到十二个准备好的盘子里,彼得面无表情,一次两盘将食物端出去。

内部,红磨坊/餐厅,夜晚博比:布龙科在这里吃过饭吗?

菲尔:没有。

博比:那你们在哪里吃?

菲尔:那时我们在酒馆吃鲱鱼,喝很多酒。

有一次,布龙科·亨利打赌,他可以骑任何一匹马,跳过街上堆成小山的酒馆桌椅。

我们给他挑了一匹老马,好吧,他不在乎。

他卸下马鞍,把马牵到桌边和它说话。

马打着响鼻,他抚摸着它丑陋的大脑袋。

然后他挥鞭,往后退,接着……菲尔边说边给自己卷了一支烟,他拿了一朵纸花在蜡烛上烧燃,用来点他卷得紧实的细长卷烟。

博比:怎么样?

菲尔做了个怪相。

牧牛工们等待着。

菲尔:一跃而过。

彼得端着更多的盘子走进来,看到纸花被点燃,惊呆了。

菲尔慢吞吞地把火抖灭。

乔克:但要让一匹老马跳起来……菲尔点点头,吐了口烟。

罗丝把两盘热气腾腾的松饼端到桌上,手脚利落地将彼得的纸花收走。

菲尔:这要归结于爱。

你觉得呢,乔治?

牧牛工们转向正在低头吃东西的乔治。

乔治:什么?

菲尔盯着乔治。

牛仔们渐渐地开始笑起来。

乔治的心不在焉令菲尔感到震惊。

突然,他感觉身后自奏钢琴传来的狂欢乐声十分剌耳。

菲尔猛地转过身。

菲尔:能安静点吗,我们在吃饭。

弹钢琴的人抬起双手,琴键还在可笑地跳跃着。

菲尔:让它停下来,不然我自己动手了。

菲尔站起身。

那人停下钢琴,和同伴一起离开。

彼得端来最后两个盘子,其中一个是给菲尔的。

他吹灭了客人离开的那张餐桌上的蜡烛。

内景,红磨坊/厨房,夜晚彼得把空馅饼盘拿到厨房,放进水槽里。

他检査餐巾,发现有一处污渍,便将它和其他人用过的一起扔进了洗衣堆。

他走向厨房后门。

罗丝关切地注视着他。

罗丝:你要去哪里?

彼得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梳子,用拇指蹭着梳齿,视线略过罗丝看过去。

他目光闪烁,脸上泛起红晕。

罗丝:你没事吧,彼得?

彼得耸耸肩,用梳子梳了梳头发,离开。

罗丝看着成堆的脏盘子和精心装饰的瓶子里彼得做的花。

她的心再次感到了刺痛,为他受到的羞辱和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她为什么要用纸花鼓励孤僻古怪的儿子?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要保护他?

罗丝的眼里充满了自责的泪水和对彼得的担忧。

内景,红磨坊/餐厅,夜晚餐厅里,伯班克那桌人正在离开,他们把椅子往后推,拿起帽子。

乔治:你们去吧,我来结账。

菲尔以椅子后腿为支点旋转着椅子,就像带着舞伴在转圈。

菲尔:早上再来结。

菲尔把椅子压低,再把它掀起来,让椅子稳稳当当地四脚着地。

乔治:我等下过去。

房间里很安静,乔治看着厨房的门,听到了类似抽泣的声音。

他先是感到不安,然后是担心。

他起身走向厨房门口。

轻轻敲门。

没有回答。

呜咽声停止了。

乔治:戈登太太,我现在结账,还是——乔治轻轻地打开门,罗丝听到声音,连忙走向水槽,终究还是没忍住泄露出一声呜咽,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乔治也没想到向己会走到罗丝身旁,他的靴子吱吱作响。

然后他做了一件他从未做过的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上臂。

乔治:请把账单寄给我。

我会寄支票来。

内景/外景,酒馆,夜晚从楼上下来的妓女们闲坐在酒吧里抽烟喝酒。

菲尔看着年轻小伙子们献殷勤。

菲尔深吸一口气,感到孤独得出奇。

小伙子们对着音乐盒“啦啦啦”地唱。

他们的脸因喝酒、兴奋和亲吻而发红。

菲尔以正确的音准和节奏唱出歌词,但仍然感到无比孤独。

博比:你猜有人爱过他吗?

或者他曾经爱过什么人吗?

博比看向唱歌的菲尔。

菲尔:……热情时光,今晚在古老的城镇。

斯坦:你唱的什么,几个妓女吗?

斯坦到吧台边和菲尔一起,点酒。

斯坦:这些小伙子早上该头疼了。

菲尔:还会得梅毒或淋病……菲尔沉默下来。

斯坦:要睡觉了吗?

菲尔痛苦地凝望着另一段时光。

外景,比奇镇主街,夜晚菲尔从酒馆走向旅馆。

两个牛仔正试图抓住一匹没拴好的马。

他们醉得很厉害,菲尔视而不见。

内部,红磨坊/楼上/卧室,夜晚菲尔走进红磨坊,在门厅处看到了登记簿和一支削尖的铅笔。

他用优美的草书写下自己的名字。

爬上吱吱作响的楼梯。

菲尔接连敲了几扇门。

菲尔:乔治?

他打开第三扇门,里面没人。

窗边隐约可见一卷粗绳子。

窗户下面有“火灾使用”的指示牌。

菲尔躺在床上。

他坐了起来。

菲尔:乔治?

菲尔望向走廊。

菲尔坐在床上。

“他是睡迷糊了吗?

”乔治一动不动地侧身站在房间里。

看上去太古怪了,令菲尔感到不安。

菲尔:你去哪儿了?

其他人都睡了吗?

乔治:菲尔,你今晚说她儿子的那些话把她惹哭了。

菲尔:她?

她躲在门后偷听了?

乔治走到床边,松开腰带。

乔治:她哭了,菲尔。

菲尔:很明显,她儿子需要打起精神,好好做个人。

乔治睡到菲尔旁边的枕头上。

菲尔:我指出了事实,仅此而己,她应该非常清楚。

菲尔目光闪烁,戒备地瞟着。

乔治的眼神在月光下柔和而坚定。

(淡出至黑屏)外景,柳树林/圣地,白天菲尔沿着柳树林的边缘走着,这里在牧场的视线之外。

他不时转过身去,确保自己没被人发现。

他在树林间快速穿梭,爬过一条隐蔽的通道——被弯曲茂密的树枝遮掩的地沟。

外景,圣地/克鲁克河,白天菲尔一丝不挂,独自待在河边的柳树间。

他用泥土和河沙擦拭身体,充满情欲地涂抹在大腿、生殖器、胸部和手臂上。

然后,菲尔穿过茂密的柳树林,惊起飞鸟,纵身从岸边跳到下面的河里。

直到身上的泥土和沙子被冲洗干净,他才从河里站起来,冰冷的河水让他头脑变得清醒。

菲尔的躯体苍白健硕、肌肉发达,上面有一道道柳枝划出的红痕。

周围的水流静了下来,菲尔看着自己肌肉发达的倒影,然后看向头顶飘过的云朵。

外景,圣地/小屋,白天菲尔站在柔软茂盛的草地上,这里是柳林间的一片空地,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衣服散落在他身旁。

菲尔看到了他和乔治搭建的旧小屋,里面已经柳枝丛生。

菲尔爬进小屋,他的腿太长了,杵在外面。

几本来自旧日时光的黄色杂志散落在地上。

(其中一本上面有布龙科·亨利的名字。

)外景,伯班克牧场/棚屋/露出地面的岩层,白天牧牛工们在享受他们的闲暇时光。

克里奇特用潦草的笔迹给妈妈写信:“我告诉你,妈妈,当牛仔太棒了。

”西奥在洗衣服,一边用钉在木板上的壶捶打衬衫,一边大声质疑李的骑术。

斯坦和另一个牧牛工将装脏肥皂水的锡盆倒空。

背景中能看见菲尔正走向牧牛工宿舍。

牧牛工们追问他对马术的看法。

胡安在骑着马慢跑,马蹄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哒哒响,李则赤脚穿着牛仔裤,试图在马背上站立起来。

他时起时伏,竭力找平衡,然后摇晃着跌落在地。

菲尔没有发表评论。

他双手摆弄着一把巴洛克风格的微缩扶手椅,正在削制小小的椅子脚。

乔克:他比以前强多了。

布龙科·亨利也是这样学会的吗?

菲尔看着李掸掸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地爬回马背上,回头瞧一眼菲尔是否在看他。

菲尔:我从没见过布龙科驯马,这是事实。

菲尔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远处的山岩上,影子在它的表面渐渐变长,它仿佛有了生命。

菲尔朝山的方向走了几步。

博比走到菲尔身边,目光从菲尔转向山坡。

博比眯眼看着突出的石崖。

博比:菲尔,你看到了什么?

菲尔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现在肖恩和乔克也加入了他们,和博比仨人一起凝望那座山,然后又看向感到困扰的菲尔。

博比:上面有老鼠吗?

另一个牧牛工斯文加入他们,他冷得抱着胳膊。

斯文(对乔克):让他给点提示。

在菲尔看来,山的表面轮廓就像一条神秘巨大的狗,它将热乎乎的嘴巴凑近,在追逐某个惊慌失措的东西,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他能闻到狗的鼻息。

乔克:有别人见你之所见吗,菲尔?

博比:乔治?

菲尔微笑着摇摇头。

菲尔:不,不是他。

博比:说吧,菲尔,是什么?

菲尔转过身,乔治正从牧场主宅里出来,穿着得体,朝车库走去。

博比:那里有什么东西,对吗?

菲尔:如果你看不见的话就没有。

菲尔向乔治走去,但还没等他走到车库,旧道奇车己经倒车出来,乔治没有停下来或者挥挥手,而是沿着车道继续向前驶去。

菲尔愣住了,他走进车库,仿佛他过来另有目的似的。

他在僻静的黑暗空间里,透过另一端的门看着道奇车驶上了山,然后消失不见。

外景,比奇镇,白天乔治的道奇车缓缓驶入小镇,停在红磨坊外,旁边是另外两辆“外地”的运动型车辆。

内景,红磨坊/厨房/餐厅,白天罗丝抬起头,看到乔治·伯班克沿着杂草丛生的后院小径,经过鸡舍,一直走到了后门口。

他敲门。

罗丝:你好,伯班克先生。

乔治:你好,戈登太太。

罗丝:有什么事吗?

乔治:我其实只是来看看你。

罗丝:哦,我很忙。

乔治一动不动。

罗丝:你要进来吗?

我在和面做松饼,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坐一坐。

内景,红磨坊/厨房,白天罗丝和面,胳膊上沾满了面粉。

乔治拿着一个瓶子读上面的标签。

乔治:“健康酱汁,搭配肉、鱼和奶酪风味极佳。

”他的手指顺着油布桌布上的花茎划过。

瞥了一眼罗丝的手,喜欢这双忙碌而柔软的手。

乔治:河水很浅了,我发现。

罗丝:是的,己经干涸了。

(稍顿)彼得在学校擦窗户。

她转过身来看着乔治,担心他会把儿子的缺席看作挑衅。

乔治:从我所听到的来看,你肯定为他感到骄傲。

罗丝突然竖起了尖刺保护自己。

罗丝:噢,你听到什么了?

乔治:哦,说他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餐厅里传来响亮的钢琴敲击声、尖叫声、笑声和跳舞声。

罗丝:他们带了酒。

我真不希望他们带酒。

喧闹嬉戏还在继续。

乔治:我得说,他们喝的不是一般的酒。

好像是烈酒。

罗丝把松饼放进烤箱。

罗丝:他们来早了。

我真不该把钢琴摆在那里。

罗丝端着一盘玻璃杯走到桌边,乔治透过双向弹簧门看到,这群人正在学习一些狂野的舞步。

乔治认出了留着小胡子的牙医和他黑头发的助手康斯薇拉——她是领舞者。

赫恩登殡仪馆的韦尔茨先生脱下外套,双臂搭在两位年轻女士的肩膀上。

他喝得酩酊大醉,连带着她们俩也摇摇晃晃。

一位年长的男子静静地坐在桌旁倒酒。

罗丝回到厨房。

乔治:我看到了赫恩登的牙医和殡仪馆的韦尔茨先生。

罗丝:哦,天哪,真希望彼得能回来,我要炸鸡肉,彼得应该去上沙拉。

有时如果桌上有吃食的话……她稍顿,思索着。

罗丝:伯班克先生,我现在就去叫彼得。

外间传来大声起哄的声音,然后众人喊“再高点,再高点”。

乔治从操作台上端起两个盘子,用肩膀推开双向弹簧门。

罗丝从乔治身侧看过去,只见黑发美人康斯薇拉的腿踢得着实很高。

喧闹又持续了片刻,声音越来越大。

然后戛然而止,变成彻底的沉默,钢琴和弦余音缭绕。

罗丝好奇地打开门。

乔治:下午好。

(笑)看样子我是新来的服务员。

你们好。

一群人盯着乔治和他手里的沙拉。

牙医站起来冷静地向乔治点点头。

乔治回到厨房,继续端沙拉。

罗丝靠在水槽上,肩膀直抖,摇着头。

乔治担心地径直走向她。

罗丝又流泪了,不过这回是因为大笑。

罗丝(低声):你真厉害……他们都惊呆了。

在他们狂野的梦里……罗丝笑得弯下了腰。

罗丝:你太厉害了。

乔治先是微笑,然后笑出了声,享受着罗丝每一句赞美之词。

乔治又端起两个沙拉盘,从弹簧门出去,罗丝用手捂住嘴,压低笑声。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餐厅/客厅,夜晚隐约可见的暗色长餐桌一端摆着一个干净餐盘,这是给乔治准备的,餐盘前面是盛放着肉的上菜盘。

菲尔坐在长桌的另一端。

光线渐暗。

他的食物吃完了,脸上毫无表情。

墙上赫然挂着一些死去动物的头颅,它们的眼睛呆滞不动,落满灰尘。

菲尔看着纷飞的大雪。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车库,夜晚菲尔穿着夹克,但没戴手套,走向车库。

他点燃一根火柴,举起来照亮一面墙,乔治的工具存放在那里,所有工具都用白色油漆标示出来。

菲尔(自言自语):“雪地防滑链”。

东西在这里,乔治忘了拿。

内部,伯班克牧场/兄弟俩的卧室,夜晚菲尔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拨弄着班卓琴。

他听到汽车的声音,坐了起来。

走向窗户。

不是乔治,而是几个喝醉的牧牛工在外一夜狂欢后被朋友驾车送了回来。

他们笑着挥手,跌跌撞撞地回宿舍。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大门口/客厅,夜晚乔治进屋。

穿着大衣坐下来,微笑着回忆起自己这一夜。

内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兄弟俩的卧室,夜晚菲尔站在卧室门口留神听着。

他慢慢地打开门,探过栏杆望去。

时钟敲响,指向凌晨两点。

他发现乔治一动不动地坐在扶手椅上。

菲尔(假装打哈欠):碰到下雪了吗?

乔治:没什么事。

菲尔:好吧,既然醒了,我卷根烟抽。

你开了多远,小乔治?

乔治:我的目的地是比奇镇。

菲尔:你到那里做什么?

是去找女人鬼混了?

沉默。

正门下面吹来的风把门厅的地毯掀了起来。

乔治:我和戈登太太聊了聊。

菲尔:哦,是的,她靠在你肩膀上哭了。

乔治:她确实哭了。

菲尔:但凡给她点机会,她就会抓紧为南希小姐的大学学费挣点钱。

乔治没有在意。

菲尔下楼梯走到乔治坐的地方。

在乔治身旁的棋盘上移动棋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菲尔:还记得吗,我们刚能勃起那阵,老太太一有机会就把那些女孩带到牧场来?

我的天,还记得番茄汤皇后吗?

她不是还给你写过信:“我永远不会忘记西部的月亮。

”我想你不用在她头上套个麻袋才能把她给带出去,不像其他人。

乔治站起来离开菲尔。

乔治:晚女,菲尔。

菲尔:如果你只是想睡她,胖子,我能肯定你不用领证也能办到。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院子,白天菲尔和另一个牧牛工在圆形屠宰棚里宰牛。

死掉的牲畜被铁链吊住后蹄高挂在棚子中央。

俩人切开牛皮和下面的脂肪层,剥皮。

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院子,白天菲尔和斯文把一大张黑色牛皮搭在棚子旁边的杆子上。

旁边还堆叠着十来张皮子。

乌鸦聚在一起,寻机啄食皮子上的脂肪。

杆子下方有一圈血水,几条狗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

菲尔用雪擦了擦沾满鲜血的手。

听到乔治驾驶道奇车离开的声音,他抬头看去,汽车在融雪中前行。

斯文:这些怎么处理?

看着乔治再一次离开,菲尔心烦意乱。

菲尔:该死!

斯文:要把它们切成小块还是怎样?

菲尔充耳不闻。

斯文尴尬地看着菲尔,擦拭刀子。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客厅,白天菲尔走到客厅的书桌前,拿出两张信纸、一支笔和墨水。

把东西拿到空着的长餐桌上。

他抬腿跨过椅子,将白色长桌布掀起来推开。

他浑身脏兮兮的,还带着斑斑血迹,也不清洗,径直坐下,开始用他无比优雅的字迹写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再也不能对你们隐瞒乔治令人不安的现状了……”刘易斯太太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肉走进来。

只看见菲尔一人,她停下来。

刘易斯太太:他又走了?

乔治不在,但她习惯性地把肉摆在乔治的位子前,然后开始收拾乔治的餐具和盘子,扬起眉毛,直摇头,对乔治的缺席感到异常费解和气恼。

外景/内景,盐湖城酒店,白天位于盐湖城的一家豪华酒店,俯瞰群山和湖泊。

作为犹他州富人的牧场退休人员们头戴洁白的西部帽,身着西部服装,分外醒目,他们在白衣护工的搀扶下在大厅里慢悠悠地走着。

老年男子三五成群在打牌,女人们则聚在落地窗前策划小派对或者打麻将。

偶尔来访的孙辈们无聊地坐着,闷闷不乐,伸直腿,把脚搁在软扶手椅上。

在酒店前台,礼宾员正在整理信件,菲尔写的信被放到一位老先生白皙、柔软、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中。

内景,盐湖城酒店/转角套房,白天老先生和老太太正在思考菲尔信中提到的棘手问题。

老太太坐在一张精美的小写字台旁,桌腿雕花精致,点缀着金箔,她在给菲尔回信。

老先生在看菲尔的信,来回踱着步。

他身穿剪裁考究的西装,戴一顶西部帽,像一位英国绅士。

老先生(摘读):“……他和一个丈夫自杀的寡妇纠缠在一起……”老伯班克先生对这个粗鲁的说法摇了摇头。

老先生:丈夫自杀的寡妇?

老伯班克太太不悦地点了点头。

老先生:还有一个儿子,是吗?

老太太:是的,真复杂。

老伯班克太太回过头再看看自己最后几行回复。

她耸耸肩。

老太太:“……请仔细考虑一下……”她看向对面的老伯班克先生,他听着,点了点头。

老太太(继续读):“如果我们不去,可能会显得‘奇怪’。

”老先生停止踱步。

老先生:就这么一次事情看上去“奇怪”,乔治会介意吗?

他以前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老太太摆弄她的钢笔。

老太太:菲尔很在意。

老先生转向优雅端庄的妻子,她的神色和他一模一样,俩人四目相对,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菲尔复杂性格的面纱。

老先生:你觉得……老太太:我是不是觉得菲尔的在意有问题?

老先生皱眉,昂着头,尽管如此,把事情开诚布公说出来还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老先生:如果是,那也不是你的错。

老太太:也不是你的错。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主宅/后餐厅,白天后餐厅外,菲尔在分配当天的任务,牧牛工们围在他周围。

餐厅里面,乔治走进来,看着菲尔,在自己的位子就座,他和菲尔有固定的位子——三张长桌中的一张,各据一端,面对面。

女孩洛拉(18岁)给乔治端来咖啡和煎饼。

菲尔来到餐桌边乔治身旁,他今天显得格外活泼,也许是为自己削好的小椅子感到骄傲,他把小椅子摆在乔治面前,这是他给乔治的礼物,还有一张雕好的小桌子,是乔治放在餐厅角落的那张书桌的微缩复制品。

菲尔把小椅子推到小桌子边。

菲尔:送你一张小桌子,老弟,和你的大桌子相配。

乔治看起来既不高兴也不感激。

乔治:菲尔。

菲尔(语气轻快,试图显现出幽默感):到,老伙计。

乔治:你给老太太写信了?

菲尔(把一条腿架到桌子上):是的,我给他们俩写信了。

乔治:你提了罗丝的事?

菲尔:罗丝,是的,你我都知道,你和她搞在一起老太太会作何感想。

她可能会气到脑出血。

乔治:老太太的感受就是一位伯班克太太对另一位伯班克太太的感受。

菲尔:再说一遍。

菲尔坐直身子。

乔治:我们星期天结婚了。

她卖掉了在比奇的房子。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白天菲尔既惊且怒。

他在谷仓里不安地踱来踱去。

菲尔的栗色马开始在马厩里烦躁地打转。

菲尔:停下!

但马还是烦躁不安。

陷入愤怒的菲尔把马拉了出来,绑紧了,然后用马鞍座毯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它的头。

菲尔:你这该死的蠢货,你听到了吗,肮脏的大饼脸的婊子。

两个牧牛工向菲尔走来,随即又躲了回去。

内景/外景,米勒太太的寄宿公寓/彼得的房间,白天罗丝和彼得刚到达赫恩登镇米勒太太的寄宿公寓,进入彼得的房间,他将在这里寄宿和上学。

罗丝穿着她的“蜜月私服”——灰蓝色外套和连衣裙,搭上相配的鞋子和帽子。

彼得穿着校服。

米勒太太:晚餐在下午6点半。

如果他有功课,就不用帮忙洗碗了。

哦,里面不能穿鞋子。

罗丝:哦,对不起。

米勒太太:不是说你,伯班克太太,只针对寄宿生。

彼得坐在一张双人大铜床上,依次脱掉两只鞋子。

米勒太太离开后,罗丝把她的新娘捧花放在彼得成人尺寸的书桌上。

彼得:我可以留一些玫瑰花瓣吗?

彼得穿着袜子轻手轻脚走过来,打量花束。

罗丝看着彼得摘下五六片边缘一圈深红的浅黄色花瓣。

罗丝并不希望他对花朵过分感兴趣,眉头轻蹙。

罗丝:我尽量每个周末来看你。

或者你偶尔也想去牧场,很有意思不是吗?

彼得不这么认为。

他把花瓣夹进剪贴簿,动手把父亲留下的黑封皮医学教科书摆到空书架上。

把医用头骨放在桌子上。

彼得:这个房间很舒适。

罗丝:彼得,有时候我觉得你并不听我的。

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彼得:我会更加注意的。

彼得用一只细瘦的胳膊搂住母亲的肩膀。

乔治把彼得的最后一件行李从道奇车上搬到彼得的房间里。

他费力地爬上狭窄的楼梯。

乔治:你好。

他把手提箱放在门边,微笑着注视他们。

罗丝正在打开结婚蛋糕的蜡纸包装。

她把蛋糕递给彼得。

他切下一块,细看上面的糖霜。

罗丝:来,剩下的留着晚点吃。

彼得咬一口蛋糕,咀嚼,他喜欢这里。

外景/内景,连绵起伏、积雪覆盖的山丘上的道路/道奇车,白天老掉牙的道奇车沿着积雪盖顶的山丘蜿蜒而上,向伯班克牧场驶去。

现在己经是傍晚时分,阳光犹有余温。

罗丝裹着毯子,乔治穿着他的皮毛大衣。

乔治:我在想我们应该办个晚宴什么的,把你介绍给我父母。

罗丝听着,露出她招牌式的亲切微笑。

乔治:也许我们还可以邀请州长和他的妻子。

我今天在赫恩登见过他们,跟他们稍微提了一下。

罗丝:我可以为大家做饭。

乔治:不用,拜托,我希望你玩得开心。

刘易斯太太会做饭,洛拉上菜,但也许你可以用我们的旧钢琴弹点什么。

罗丝:但是乔治,我弹得不是很好。

我只给电影伴奏过,不是什么像样的曲子,不是我自己的创作。

乔治:哦,对我们来说足够好了。

老太太一个音符也不会弹。

老先生订购了一架特别好的钢琴,但从未真正使用过。

现在还存放在谷仓里呢。

罗丝:如你所愿。

罗丝环顾四周,发现山顶上有一处阳光明媚。

罗丝:这里看起来是个好地方。

请靠边停车。

乔治:做什么的好地方?

罗丝朝乔治微笑。

汽车停在路边,罗丝下车,从后座拿出一个柳条野餐箱,把箱子平放在道奇车的引擎盖上。

从里面取出装着热咖啡的保温瓶和杯子,用纸包裹的婚礼蛋糕和三明治。

她给乔治倒了一杯咖啡。

乔治:好吧,好吧,真是个惊喜,现在还不到中午。

我从来不在用餐时间之外吃东西的。

你真了不起。

乔治咧嘴笑着,咬了一口三明治。

乔治和罗丝在积雪覆盖的山顶上并肩而立,像站立在婚礼蛋糕上的一对爱侣。

罗丝放下杯子,把乔治的杯子也接过来放下。

罗丝:站到我身边,乔治。

乔治:什么事?

罗丝:跟着我。

一,二,三,向前,右脚后退,左脚向旁边,是的,再来一次。

乔治:抱歉,我真的不会。

罗丝(笑):你在跳舞,乔治!

(咯咯笑)不用费心思,我告诉过你我会教你的。

罗丝“嗒、嗒嗒”数着华尔兹的节拍,又走了一遍舞步。

乔治跟着做,然后停了下来。

罗丝反复演示舞步,直到她注意到——罗丝:怎么了,乔治?

乔治看上去不知是情难自抑还是悲伤,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牵着她的手散步。

乔治:我只是想说,不再孤身一人的感觉真好。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傍晚老道奇车驶近漆黑的、了无生气的牧场大宅,车灯映照在雪地上,光辉明亮。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台阶,傍晚罗丝在昏暗的木结构大宅的台阶处等着,行李散放在她周围——几个箱子和两个购物包。

乔治从车库里匆匆返回来。

乔治:快上去,别冻着了。

但罗丝哪儿也不去,朝乔治微笑着等他。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傍晚乔治打开门,罗丝走了进去。

屋里只开着一盏小的阅读灯,菲尔固执地站在冰冷的房间中央。

乔治:你好,菲尔。

还记得罗丝吗?

菲尔:你好。

乔治:壁炉出什么问题了吗?

菲尔:我怎么知道。

罗丝双手紧握着花束,双脚并拢,微笑着,微微战栗。

乔治:我下去修一下。

罗丝:我们的旅行很愉快。

菲尔皱着眉头,不理睬罗丝。

菲尔:我等了你一整天。

老先生要我们把一些契据寄给他。

乔治:我想那可以等到明天早上。

罗丝,过来暖和暖和,我去烧壁炉。

罗丝:我很好,很暖和,乔治。

她冷得发抖,似更害怕被单独留下。

乔治:我很快就回来。

罗丝听到门开了又关,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

她听到铁锹刮擦水泥的刺耳声音,这让她汗毛倒立。

菲尔自己一个人下棋,他绕过棋盘去移动对家棋子。

罗丝:菲尔兄长,能来到这里真好。

菲尔慢条斯理地走完自己的棋子,然后直面罗丝,笑了笑。

菲尔: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也不是我的妹妹,你这个阴谋家。

你的手段对乔治有效,但对我不管用。

厨房门开了,刘易斯太太哼着伤感的曲子,摆好三个人的餐具。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菲尔坐在床上,乔治的“旧”床空着。

他拨弄着班卓琴,怪诞地自言自语,模仿罗丝说话。

菲尔:“我们的旅行很愉快。

”然后,他看到浴室门下方亮起了灯光,听到门锁转动的细微声音,随之对方小心地试了试把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双门浴室,夜晚穿着睡衣的乔治示意罗丝进来。

罗丝穿着绸缎睡衣和配套的睡袍,小心翼翼地走进浴室,手里拿着自己的洗漱包。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浴室门下方的灯光熄灭了,菲尔斜瞟了一眼,他能听到乔治和罗丝的低语声。

他把灯关掉。

外景,伯班克牧场,夜晚月光,云朵,呼啸的寒风。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夜晚大双人床上隆起一团。

罗丝躺在乔治身下,不动也不出声,乔治急切地动着。

当乔治达到顶点时,他绷紧身体,神色扭曲,发出原始的呻吟声。

罗丝慢慢地转向乔治,因为自己能让乔治快乐而感到心满意足。

他们感激地注视对方。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夜晚菲尔一个人躺在卧室里抽烟。

烟头的火光照亮了他僵硬、愤怒的表情。

当罗丝和乔治开始窃窃私语时,菲尔站了起来。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夜晚菲尔打开谷仓里的新电灯。

布龙科·亨利的马鞍高高挂在墙上,他掀掉罩住马鞍的毯子,墙下方有一块纪念牌。

看到它,他的神色松弛下来。

“纪念好友布龙科·亨利(1854一1902)。

”他取下马鞍,用长满老茧、带有割伤的手将它擦拭干净。

他把马鞍放在马厩的门上,取出一罐马鞍油,涂抹在皮革上。

马鞍变得油光发亮,但触摸的动作既让菲尔平静,又激起了他强烈的情绪。

他两次把头往后仰,以免泪水滑落。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白天一间贴着玫瑰花壁纸的“淑女”起居室,装饰风格与牧场生活中占主导地位的阳刚之气格格不入。

罗丝怀揣对未知命运的忐忑之情走进房间,她转向乔治。

乔治:房间是老太太布置的。

你不用拘束。

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罗丝:什么惊喜,乔治?

乔治: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乔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离开。

罗丝坐在碎花沙发中间,竭力微笑。

随着门关上,她开始瑟瑟发抖,房间里犹如冰窖。

她站起来打量四周,玫瑰花墙纸,花地毯,一种可怕的令人窒息的不安将她淹没。

罗丝穿过巨大的客厅/餐厅,听到门嘎嘎作响,她感到无比紧张,接着只见一阵风吹来,掀起门厅的地毯,整张地毯像波浪一样起伏。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厨房,白天罗丝走进厨房,刘易斯太太和洛拉在厨房里收拾吃剩的早餐,准备午餐。

刘易斯太太(对洛拉):当雨水涨起来,地下室被淹没,老鼠都淹死了,浮到水面上,所以小伙子们不得不用勺把它们舀起来……刘易斯太太和洛拉转向罗丝。

罗丝拿起一块抹巾。

罗丝:请继续说,不用管我,我喜欢忙碌。

她走到碗架前,开始擦盘子。

但刘易斯太太和洛拉无法继续。

她们默默地干着活,直到洛拉打破宁静——她的注意力被外面正在费力和一个大东西搏斗的牧牛工们吸引。

洛拉:噢,天哪!

罗丝和刘易斯太太跟着洛拉走出屋外,看到牧牛工们和乔治搬着看似一架钢琴的东西费力朝牧场大宅前的台阶移动。

罗丝:这是,这是三角钢琴吗?

乔治放开手,走向罗丝。

乔治:这是美森翰林牌小三角钢琴。

罗丝:哦,不,这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我只会弹一些小曲子。

我弹得很一般。

乔治:这正是我想要的,小曲子,对州长来说也是。

我们不想开音乐会。

我们想听你演奏,罗丝。

乔治和牧牛工们小心翼翼地上台阶,相互说着:“一,二,走。

”刘易斯太太:州长开车过来和下车的时候,我想要看一看。

罗丝:但我们会介绍你的,刘易斯太太。

刘易斯太太:哦不,我不想那样。

从窗口看看他就行。

罗丝的焦虑感越来越强烈。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铺着熨烫平整的白色桌布的长桌,一端是西装革履的乔治,另一端是菲尔,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两手脏兮兮的。

罗丝坐在桌子侧边,靠近乔治,她穿着晚宴正装,头发精心打理过。

乔治用餐巾擦了擦嘴。

菲尔吹着口哨,一甩腿从椅子上站起来。

罗丝用眼角余光看着菲尔坐到炉火旁的安乐椅上,向后仰靠,拿起一本杂志。

罗丝:我希望没人介意,但我要去练琴了。

听起来会很糟糕,抱歉。

钢琴调音师下周才能过来,那对我来说太迟了。

罗丝站起来,从钢琴顶上挑选乐谱,打开琴盖,把乐谱放在琴键上方的谱架上。

罗丝:好吧,我开始了……罗丝开始弹奏《拉德斯基进行曲》,出人意料地有活力。

罗丝压低音量弹奏,兼之钢琴走调,琴音很是刺耳,然而节奏是欢快活泼的。

正当罗丝找到自信并增添了些神采时,菲尔把杂志往地上一扔,站起来,上楼回卧室去。

罗丝停顿了一下,为自己赶走了菲尔而感到羞愧。

乔治:继续,你弹得很好。

罗丝皱着眉头磕磕绊绊地弹奏曲子。

洛拉从厨房走过来收拾盘子。

楼上传来菲尔的班卓琴声。

洛拉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

罗丝继续练习,但菲尔的班卓琴奏出的美妙音乐令她停了下来,她也侧耳倾听。

菲尔有很阔的音乐天赋,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演奏有自信和感情,甚至是灵魂,这让罗丝颇感震撼。

乔治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又端了一杯给罗丝,他们一起聆听着。

菲尔具有音乐家的技巧,罗丝佩服之余也对自己的努力感到绝望。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罗丝和乔治的房间/院子,白天罗丝穿着优雅的半身裙和毛开衫,她在用双筒望远镜眺望牧场周围的院子,起初她的视线跟随乔治,但随即掠过乔治,找到了菲尔。

菲尔正和两个牧牛工一起走向牲畜围栏。

洛拉在罗丝身后收拾房间,整理床铺。

洛拉:好莱坞明星洗牛奶浴是真的吗?

洛拉的声音又细又尖,难以听清。

罗丝:我想他们偶尔也会。

洛拉:为了州长的晚宴,刘易斯太太准备用卷发钳帮我烫头发。

罗丝看着菲尔和另外两个牧牛工用木板修补栏杆。

罗丝放下望远镜,拿起乐谱。

罗丝:趁房子里没人,我得去练习。

洛拉:我可以告诉你,如果……罗丝:如果什么?

洛拉:如果,嗯,他进来了。

罗丝:不,我想要独自练习,但这里毕竟是菲尔的家,他高兴什么时候来去都行。

现在钢琴调好了音,没那么难听了。

洛拉点头,但她和罗丝其实都不确定。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白天罗丝凭着一腔孤勇走下楼,她秀发蓬松,妆容也很明艳。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罗丝把乐谱放到谱架上,然后再次从窗口查看菲尔的动向。

只有两个牧牛工在栏杆处干活,不见菲尔的踪影。

罗丝环顾通往客厅的几扇门,把敞开的门都关上。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罗丝开心而专注地反复练习一首施特劳斯的华尔兹舞曲(《拉德斯基进行曲》)。

她开始弹奏比较困难的部分,很享受自己的进步。

洛拉焦急地从厨房奔来,但罗丝过于投入,没有接收到洛拉的警示,此时菲尔从对面门口进来,走上楼去,罗丝没有发现。

罗丝又弹了一遍比较难的那段,她活动活动双手,这时——她是听到了班卓琴声吗?

她重新开始弹奏,同时留神听班卓琴声,她相信一定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但当她停下来用铅笔在乐谱上做记号时,她清楚地听到班卓琴奏出两个音符然后停了下来。

罗丝很困惑,她环顾四周,发现有一扇门开着。

一股寒意从背脊蹿上来。

现在她一边弹琴一边留神细听,她听到班卓琴的声音,当她故意在钢琴上停顿时,菲尔也停下来,抑或这一切只是她的想象?

罗丝皱着眉头,鼓起勇气,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掌握好这一乐段。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菲尔的卧室,白天菲尔从床上走到门口,熟练地用脚踢开门。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罗丝能听出门被打开了,菲尔的班卓琴声变得更加清晰。

罗丝再次尝试集中注意力,但这一次,当她停顿时,菲尔没有停下来,而是从头到尾完美地演奏了同一乐段。

他的模仿演奏和他在音乐上的优越感令罗丝感到羞辱和恐慌。

外景,伯班克牧场/外围,白天罗丝心烦意乱、步伐凌乱地从牧场走出来,边走边扣上她的新毛皮大衣。

外面寒冷而明亮,到处是水洼和积雪,她垂着头朝石崖的方向走去。

散落在冬日田野里的大量陈年骨头让她吃惊。

牧牛工们在畜栏里好奇地看着她。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谷仓/车库,白天菲尔将预制好的生牛皮线从谷仓一端铺到另一端。

桑迪和乔克帮着菲尔把皮线摆直,菲尔顺着通道走过去,在最后编制前将皮线分理好。

乔治把道奇车倒出车库,将车停在谷仓附近,那里有两张牛皮搭在木头架子上等待晾干和清洗。

乔治穿着正式的西装,缓步走向谷仓敞开的门。

菲尔朝乔治微笑,他确信乔治己经在后悔自己草率地结了婚,为此两人都要忍受种种起居上的不便。

牧牛工们看着乔治和菲尔,不确定自己是应该留下还是离开。

菲尔:小伙子们,去找点活干。

菲尔掏出烟盒,轻松地单手卷了一支烟。

乔治:我过来说点事。

但随即他中断了话头。

菲尔看着他。

菲尔:来吧,伙计,想说什么就说吧。

什么事?

乔治局促不安地走到锯木架前,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乔治:那位大人物要来吃晚餐,还有老先生和老太太。

菲尔:哟,先生,那我们不是要进入上流社会了——把洗指碗拿出来。

菲尔继续整理他的皮线。

菲尔:她又弹琴了?

你听得难受吗?

乔治:不。

(笑)我喜欢听罗丝演奏。

菲尔:呵,老伙计,她弹了什么?

乔治:菲尔……菲尔:说吧,有话尽管说。

乔治:是关于那位大人物,州长。

菲尔:好的。

乔治:唔,其实也不是那位大人物,而是他太太。

菲尔停下来,面对乔治,微微绷紧嘴角,露出一个微笑,玩味着。

乔治:我想那位大人物大概不会特别介意,但他夫人可能会。

菲尔:到底什么事?

乔治:这有点难以启齿。

(呼了口气)如果你不洗漱就上桌吃饭,她可能会介意。

菲尔久久地注视乔治,久到令人不安。

外景,蒙大拿州的风景/火车,白天盐湖城和赫恩登之间树木凋零、质朴而美丽的冬日乡村。

一列渺小的火车在广阔的冬季大地上驶过。

内景,火车车厢,白天老太太和老先生坐在雅致的头等车厢里,打牌,用精美的铁路公司瓷器喝茶。

此时他们在讨论图坦卡蒙的诅咒与卡纳文勋爵被蚊子叮咬致死之间的关联。

老太太得知法老图坦卡蒙是一个只有18岁的男孩,十分震惊。

外景,赫恩登火车站,白天穿着水牛皮大衣的乔治在等待,周围是戴宽边帽的牛仔们和镇民。

乘客开始下车,他朝老先生和老太太走去,俯身亲吻他的母亲。

乔治:你好,母亲,父亲,车就在旁边。

乔治很正式地和老先生握手。

老太太:有人和你一起来吗?

乔治:我的妻子。

老太太急切地环顾四周。

乔治转向站在几米外的栅栏边的罗丝。

罗丝走上前热情地握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双人卧室,白天罗丝把老太太带到她以前的卧室。

罗丝帮她提着包。

老太太退后一步。

老太太:但现在这是你的房间,我们不能……罗丝:不不,您可以,我已经尽可能为您做准备了,但我不知道您的喜好。

老太太走进房间,打了个寒颤。

她微笑着转向罗丝。

老太太:都忘了天气有多冷了。

我很惊讶你能忍受。

罗丝笑了。

罗丝:很高兴您来了。

以我对乔治的了解,我知道您一定很和善。

老先生走进房间,罗丝微笑着走了出去。

老太太打开手提箱。

老太太: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先生:听到了吗?

窗户还在嘎嘎作响。

老太太:你没听见吗?

我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老先生:她怎么样?

我认为她能把房间让给我们,非常体贴。

老太太把衣服放到床上。

老太太:她看到了乔治的善良,我很高兴。

老先生:你会送她一些珠宝之类的东西吗?

老太太从窗台上拿起一个罐子,里面有一株凋萎的天竺葵。

老太太:哦,我看到琼斯小姐死了。

我想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可惜她有个孩子。

老先生:我们离开之前它就快死了。

不是孩子的问题,你知道的。

老先生霍然转身,走到房间那头,又霍然转身,直直地走了回来。

老先生:我可以告诉你。

我为她感到难过。

老太太把一条裙子挂到衣架上,拿到衣橱里。

老太太:天知道乔治为什么要请州长来吃晚餐。

老先生:菲尔很健谈,你还记得吧,他会招待他们的。

老太太:但他会吗?

老先生:会不会穿上西装?

老先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他把自己的西装挂在衣橱门上。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白天餐桌铺着上了浆的白色亚麻桌布,洛拉和刘易斯太太在摆餐具。

刘易斯太太示范每种餐具该如何摆放,包括银质洗指碗。

洛拉戴着头巾,以免卷发被弄乱了,刘易斯太太的头发也精心修饰过。

刘易斯太太:汤、开胃菜、主菜和甜点。

餐巾折成扇形。

在她们身后,牧牛工们搬来木柴堆在壁炉旁。

他们惊奇地看着桌子。

刘易斯太太:把火炉点着,我们得试着让这里暖和起来。

内景,伯班克牧场/罗丝和乔治的临时卧室,白天穿着绸缎内衣的罗丝在修剪指甲,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

她发现直到现在她的手指还在颤抖。

她转向穿着晚宴服的乔治,他看上去很精神。

他安抚地将一只手搭在罗丝肩上。

乔治:州长刚打来电话。

他们出发了。

我本指望他们会因为天气原因而推迟的。

罗丝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乔治:会很有意思的,你会发现菲尔是个讲故事的高手。

罗丝:哦,太好了。

也许我就不用弹琴了。

他们俩都笑了一下。

乔治:他夫人抽烟的时候,你不要感到惊讶。

罗丝戴上一顶黑色缎质无檐帽,前面用饰针固定着一根长长的黑色羽毛。

罗丝:我想我应该打扮一下,因为她可能会。

你知道,她是城里人。

乔治面带微笑看着,但心存担忧——菲尔会怎么说呢?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厨房,白天一个牧牛工把更多的冰块倒进刘易斯太太正在打发慕斯的水槽里。

她后退几步,站立片刻,然后挺直了身子。

刘易斯太太:是那辆车。

透过厨房的窗户,她看到州长锃亮的黑色汽车远远地行驶在牧场道路上,驶向大宅。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刘易斯太太步履蹒跚地穿过客厅,来到餐桌旁的窗口边,在这里她可以看清州长抵达大宅,登上前门的台阶。

刘易斯太太小心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以免被人发现她在盯着看。

乔治和罗丝在客厅里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走向大门口。

外景,伯班克牧场/前院,白天牛仔们穿戴着邮购的皮套裤、帽子、衬衫和马靴,结队溜达过来。

乔治高兴地走下台阶,走到泥泞的院子里,为州长夫人乔治娜开门。

州长夫人抽完最后一口烟。

她冷冷地盯着丈夫,他正在保证做客时间不会很长。

罗丝也走下台阶欢迎贵客并和他们握手。

爱德华州长向牧牛工们抬帽致敬,牛仔们也向他回礼。

他们穿着花哨的衬衫,冻得打哆嗦,却很高兴,有些人甚至和州长握了手。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白天州长和夫人转身走向大宅,乔治和罗丝紧随其后,刘易斯太太连忙从窗口退后。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傍晚州长主动表示要帮妻子拿皮毛大衣,但她坚持穿在身上。

她看见乔治端着两杯鸡尾酒向她走来,眼睛一亮。

乔治娜:我再穿一会儿……哦,真可爱,每杯都有一把伞!

爱德华:这里是一座文明之岛,谢谢你,真是没想到,我的天,山路太冷了。

乔治:你喜欢欧洲吗?

爱德华:嗯……我正是在巴黎发现了这位法语说得很流利。

乔治娜(说法语):不,不是真的。

爱德华:是的,还有德语……乔治娜摇头,对丈夫报以大笑。

乔治和罗丝听得发蒙,有些畏惧。

爱德华:我正在跟乔治说,你哥哥,是耶鲁大学的优等毕业生,对吗?

乔治:是的,古典文学专业。

爱德华:那他训牛的时候用希腊语还是拉丁语?

乔治:嘿嘿。

罗丝会弹钢琴。

州长转过身来看着罗丝。

爱德华:是吗?

真是个惊喜。

罗丝:我不会说其他语言……乔治:我去后面看看菲尔。

乔治娜:太好了,我想见见你这位兄长。

州长一手虚扶着罗丝,奇怪地看着她帽子上的羽毛。

爱德华:好吧,我们要告诉你我们的秘密。

乔治娜是法国人。

乔治娜:你太夸张了。

我那时在里昂上寄宿学校。

年迈的伯班克夫妇身着盛装走下楼梯。

爱德华:啊,这两位我们戏弄不了。

老太太:的确是,我们什么都知道,我们就是百科全书,至少我是。

我无事可做,只能看书。

你们好,爱德华,乔治娜。

老先生:她最近都在读文摘里的《图坦卡蒙的沮咒》。

老先生递给老太太一杯橙花鸡尾酒。

爱德华:那么你相信诅咒吗?

老太太:不,不,我不喝乔治调的玩意儿。

是的,我相信,但你知道图坦卡蒙只是个男孩吗?

州长颇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老太太:只有18岁。

老先生:我不相信他们能做到如此精确。

微笑的罗丝隐入背景中,大口啜饮着她的鸡尾酒。

老太太:他们能。

他18岁。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傍晚院子里斑驳的积雪映衬出乔治穿西服套装的黑黢黢的身影。

他走向马厩,看到菲尔的马和其他几匹马一样,低着头,臀部迎着风,一条后腿处于休息状态。

乔治走进谷仓。

里面黑漆漆的。

乔治正要离开时,注意到纪念牌上方布龙科·亨利的马鞍不见了。

纪念牌在空荡荡的黑墙前隐约闪现。

乔治:菲尔?

菲尔,你在吗?

一根火柴划亮了。

菲尔吸了一口烟,红色火光短暂映亮了他的脸。

乔治:我在找你。

菲尔:你找到我了。

乔治:大家都到了。

我们就要开始用餐了。

菲尔:是吗?

乔治:他们在问候你。

菲尔:真的吗?

乔治:是的。

我们都在期待和你聊天呢。

菲尔:你可以继续期待。

乔治: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菲尔:你们俩可以把道歉的话省省。

我不去。

乔治:我该怎么说?

老太太也想见你,她大老远过来。

菲尔:跟他们实话实说,我很臭,而且我很喜欢!

乔治看起来很震惊。

菲尔身旁是布龙科的马鞍和缰绳:所有金属部件——马嚼子、带扣、马刺——排成一排,菲尔用润滑脂和一块满是污渍的黑色软布给它们抛光。

穿着羊毛护腿套裤的菲尔看上去就像在抚慰情人。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傍晚看见洛拉用托盘端着咖啡走进来,罗丝站了起来。

她开始焦急不安地倒咖啡。

好在她为大家效劳时手只是微微颤抖,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桌尾菲尔的位置还摆着餐具,没有动过,大家的甜点盘子里都放着吃了一半的慕斯。

乔治娜:……一天晚上,我打开衣橱,发现一床毯子上有个老鼠窝,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六把银勺子上有州长的盾徽。

那只老鼠后腿直立,向我龇牙。

州长夫人模仿龇牙的动作。

大家都大笑,但罗丝只能勉强做出一个笑脸,因为她正竭力控制颤抖,用双手将咖啡递给州长。

爱德华:很遗憾你哥哥错过了晚餐。

老太太:菲尔没出什么事吧?

罗丝焦虑地看着乔治。

乔治:不,他很好,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罗丝坐回桌旁,低下头喝酒。

桌上安静下来。

最后,州长扫了眼自己的妻子,又扫了眼钢琴。

乔治娜:罗丝,你能为我们演奏钢琴吗?

老太太:对,乔治告诉我你弹得很好。

罗丝:哦,不,我很久没练了。

乔治:来吧,你现在经常弹琴,你知道的。

罗丝头脑一片混乱,一股巨大的压力在挤压她的大脑。

州长瞥了一眼他的怀表,然后在桌侧跷起二郎腿。

罗丝手心冒汗,喉咙像被钳住了,因而说话声音高亢。

罗丝:我不知道该弹什么。

乔治:弹我喜欢的那首。

罗丝:哪首?

乔治感到惊讶,罗丝很清楚他喜欢哪一首。

乔治:就是关于吉卜赛人的那首。

罗丝:我不确定我记得那首。

乔治:随便弹点什么吧。

罗丝走向钢琴。

她看了看菲尔未动过的餐具,全身发凉。

她揉搓双手,把手放在钢琴上。

弹不出来,什么也弹不出来。

州长和夫人对视一眼。

罗丝仿佛被定住了,浑身僵硬。

最后,她把手垂到身侧,蜷缩起来。

乔治的笑容转为忧虑和困惑。

他看了看州长,州长扬起眉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这一刻没人能救场了……罗丝:我很抱歉。

我好像不会弹了。

我以前常在影院乐池弹奏——弹几个小时。

罗丝摇摇头,看到乔治惊讶且失望的表情,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笑不出来了。

州长站起来,其他人都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罗丝留在钢琴前。

爱德华:她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对吧,乔治,这是最重要的。

罗丝:对不起。

乔治微笑,神色困惑。

爱德华:不,这个夜晚非常美好。

一行人拿起外套,站在大门口。

忙乱中菲尔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垂头丧气的罗丝。

她也回过头看他,这一刻麻木到忘了害怕,但她还是读懂了他胜利者的姿态,知道今晚自己的确是失败了。

眼尖的菲尔注意到了她的帽子,此时羽毛耷拉了下来。

他顺着羽毛的角度歪头。

罗丝看着他,脸上火辣辣的,她知道自己的处境会变得更糟,他能做的远不止赢得胜利,他可以将她彻底压垮。

州长夫人从衣帽间出来,看见菲尔。

乔治娜:你是菲尔。

所以你没有被美洲狮吃掉。

菲尔:还没有……乔治娜:很遗憾没能跟你聊聊天,我听说你才华横溢。

州长转向菲尔,和他握手。

菲尔:你们可能更想和我保持距离,我刚刚从马上下来。

反正你们也不需要聊天,我想你们一直在听钢琴演奏和跳舞。

你们跳舞了吗?

没人说话。

罗丝合上琴盖。

菲尔:你没弹?

你确实练了很久。

菲尔用口哨吹着吉卜赛歌曲,经过罗丝走到餐桌边,从一个银碗里拿起一片面包,镇定自若地往上面抹黄油。

菲尔:太遗憾了,我觉得你不会认为在影院池座弹琴和在晚宴弹琴有什么区别。

罗丝痛苦而绝望地听着菲尔说话。

老太太突然站起来,严厉地看着菲尔。

老太太:菲尔,你去哪儿了?

我一直担心你,饭都吃不下。

菲尔:我没有洗漱,所以没来。

菲尔端起桌上剩下的肉,走到火炉旁,一边取暖,一边吃。

老太太:你没洗漱?

爱德华:他是牧场主,对吧,踏实劳动,所以才一身泥。

菲尔看了州长一眼,然后沉静地看向低头坐在钢琴凳上的罗丝。

罗丝抬手喝下最后一口酒。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夜晚乔治陪同州长夫妇走向州长的车。

额外给了州长夫人一条毯子带走。

车门打开又关上。

汽车驶离。

乔治走向大宅。

内景,伯班克牧场/老伯班克的卧室,夜晚老太太坐在床边。

老先生在脱外套。

老太太:我不认为这会……老先生转过身来。

老先生:何必多说,没什么可说的。

老太太:是的,你说得对。

老先生:我认为是鸡尾酒严重影响了她。

老太太点点头,仔细地把床罩向后拉。

老太太:还有羽毛?

那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看到它一直在抖?

老先生:是的。

老先生继续脱衣服,摇摇头。

老先生:可怜的女人。

(淡出至黑屏)外景,树木/河流,白天河边树木萌出娇弱的嫩芽,在冰雪消融的河流上方摇曳。

一朵孤零零的花在颤抖。

外景,赫恩登/道奇汽车,白天罗丝和彼得开车穿过赫恩登镇,洒水器在草坪上喷洒,水雾中可以捕捉到彩虹。

罗丝紧张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怪儿子。

她眨着眼睛,不敢想象他待会儿去到牧场会怎样。

道奇车的后座是彼得父亲的医学百科全书——讲述骨骼和肌肉的破旧发霉的黑色大厚本。

罗丝: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考虑过夏天就把医学书放在这里。

彼得正在仔细地梳理头发。

彼得:我考虑过,但你知道,这些书是爸爸留下的。

你明白吗?

罗丝:我明白。

内景,赫恩登镇/男装店,白天罗丝打量正在试穿一条蓝色牛仔裤的彼得。

罗丝:他们怎么不睡觉?

转身……你完全没有屁股……你有吃东西吗?

彼得:我交了一个朋友。

他叫我医生,我叫他教授,因为这正是我们想要成为的人。

店员是一个面色红润的老年男子,裤子熨得笔挺,他选了一双牛仔靴给彼得试穿。

罗丝:怎么不邀请你的朋友去牧场小住?

彼得查看其中一只靴子。

彼得:不用,罗丝。

罗丝:为什么不呢?

彼得放下靴子。

罗丝递给他另一只,他也放到一边。

罗丝:试试看。

彼得:我不想让他遇见某个人。

罗丝:你是说菲尔?

他吓到你了吗?

彼得耸耸肩,他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网球鞋,开始找自己穿的尺码。

彼得:我不怕,我自有我的办法。

罗丝:什么办法?

彼得:我不去想他。

彼得试穿一只网球鞋。

罗丝:那你都想些什么?

彼得:未来的计划。

外景,伯班克牧场/畜栏,白天牛仔们又热又累,汗流浃背,满身污垢,他们在抓捕公牛犊并给它们烙印、阉割。

将小牛犊和母亲分开,用绳子拴起来,然后紧紧按住。

三个独立的火堆在炙烤烙铁,六个牛仔骑在马背上挥舞着套索。

所有阉割手术由菲尔完成。

安杰洛:牛犊,老板……安杰洛四下里寻找菲尔,菲尔快步走到不能动弹的小牛跟前,一边走一边用手帕缠住拇指上的伤口。

菲尔把刀递给牛仔。

菲尔:脱掉手套。

隔着一块厚皮子你什么都感觉不到。

远处,罗丝和彼得开着道奇车沿牧场大路驶近,在畜栏和台阶之间停了下来。

菲尔走向身穿工作服、没系领带的乔治。

菲尔用手帕按压住血淋淋的拇指。

菲尔:真见鬼!

阉割了一千五百头,结果在最后一头割破了手指。

乔治在记录簿上写东西。

菲尔把土踢进旁边的火里。

菲尔:胖子,我想我们干完了。

菲尔皱起眉头,看到彼得从道奇车里出来,手里紧紧抱着他买的东西,其中包括一顶白色牛仔帽。

更令他不快的是,他看到罗丝也给自己买了一顶与之相配的帽子,并幽默地扣到头上。

车门砰地关上,乔治转过身来,畜栏里牛犊的叫声大到令人难以想象。

菲尔看着乔治跟罗丝打招呼,坚持说他会把道奇车停到车库去。

彼得远远注视着最后一头牛被戳上烙印,直到他看见菲尔将冰冷的目光转向他,他把大白帽子戴到头上,开始把他的书往屋里搬。

乔克:那是谁?

菲尔:南希小姐。

乔克:哦,我们的服务员?

他是那个服务员,对吗?

菲尔狠狠地瞪着彼得,他讨厌这个奶油小公子的一切。

他凝视的样子,走路的样子,他带来的书。

菲尔:是的,当心。

从现在起,他会在这里四处横行,眼睛睁大点。

彼得僵住了,这情形以前也经历过。

其他牧牛工也加入进来,在“服务员”彼得身后打量。

菲尔:奶油小公子。

博比(模仿彼得的口齿不清,对乔克):“总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会属于我。

”菲尔听到了。

菲尔: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在他们身后,余火被踩灭,烙铁收了起来,低嚎的小牛犊和母牛被赶入围场。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走廊/卧室,白天走廊上,乔治和彼得在把乔治的空玻璃门书柜从菲尔的房间搬到彼得的房间。

菲尔走上楼来。

菲尔:这是要搬到哪里去?

乔治:彼得的房间,他有很多他父亲留下的书。

菲尔:我都打算好了用来摆放我的军械收藏品。

乔治:这柜子已经空置很长时间了。

彼得从兄弟俩身旁溜走,穿过走廊来到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面,罗丝正在把彼得的衣服叠放到抽屉里。

彼得在门边听兄弟俩说话,罗丝忧心忡忡地看着。

乔治(画外〕:等你有时间摆放的时候,我再搬回来。

罗丝走到门口,往走廊望去。

两兄弟站在书柜两侧。

菲尔:所以南希小姐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乔治:小声点,菲尔,他就在里面……菲尔:我知道他在哪里,正竖着耳朵偷听呢。

菲尔双眼冒火,推开乔治回到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菲尔转过身,注视过去三十年里一直摆放着书柜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一块醒目的长方形印迹。

他弯腰捡起遗留在灰尘团里的两颗弹珠。

弹珠躺在他苍白的血迹斑斑的手中。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罗丝的卧室,白天在衣柜的暗处,罗丝拧开她藏起来的酒瓶,迅速喝了两大口。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飞快地将瓶子放下。

乔治:罗丝?

罗丝拿着一双鞋从衣柜直起身。

她欢快地转向乔治。

乔治:他喜欢自己的房间吗?

罗丝换鞋子。

罗丝:我想是的。

罗丝将旧鞋子放回衣柜,把酒瓶盖子拧上。

她往嘴里丢了一粒薄荷糖,给乔治一粒。

乔治接过糖。

乔治:我希望他开心。

(谢谢)他无疑是我见过的最爱整洁的男孩。

罗丝拿出一件新买的晚宴服,乔治看着。

乔治:很漂亮,罗丝。

罗丝:衣服包退换,所以……乔治:你应该留下它。

罗丝:乔治,我担心菲尔不喜欢我们,不希望彼得和我在这里!

乔治:不,不用管他,他只是菲尔。

老菲尔,他拥有的东西不多。

罗丝:你觉得我们可能有自己的房子吗,就我们自己?

乔治:你指什么,新盖的?

罗丝紧张地点头。

乔治:哦,罗丝,这栋房子有十六个房间,菲尔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行呢。

罗丝淡淡地笑了笑,眼里泛起泪水。

乔治揽住她。

乔治:这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会习惯彼此的。

我需要留在城里的时候,你随时可以跟我去。

罗丝:这可不容易,彼得在这里。

乔治:嗯,他也可以来,但你知道,牧场对男孩来说是个好地方,你们将一起度过夏天。

菲尔却是孤身一人。

罗丝穿上裙子。

乔治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乔治:看看你,你应该待在欧洲。

来年我们去法国,你可以去购物,如果彼得受得了我们,我们就带上他一起去。

好吗?

罗丝衷心希望这能成真。

乔治:菲尔会适应的,他会的。

外景/内景,伯班克牧场院子/后餐厅,白天牧牛工、马、狗都在院子里,兴奋地准备着驱赶牛群到高山上去。

刘易斯太太在分发口粮包,斯坦将更多补给转到驮马背上。

牛仔们开着玩笑,把偷拿的煎饼喂给狗吃。

餐厅里,彼得看着面前盘子里吃了一半的煎饼。

洛拉在收拾牧牛工们的盘子,只剩博比还在。

洛拉(对彼得):你是喜欢这些煎饼还是最后上的煎饼?

彼得:是的。

洛拉:你是说这些?

因为这些是我做的。

博比向彼得使眼色。

彼得低头看自己的盘子。

博比:我喜欢你,洛拉,这话算数吗?

洛拉:不,不算。

(对彼得)他疯了,他说要用零件给我做一台收音机。

博比站起来,把自己的盘子拿到操作台去。

博比:我会的,我只是还需要几个零件。

我要去旧金山修理收音机发财。

洛拉大胆地看向博比,扬起眉头。

外景,伯班克牧场,白天彼得在牧场的台阶附近溜达,不时偷瞄牧牛人。

他喜欢他们放松的阳刚之气,他们服装上的迷人细节,前臂上的皮箍,他们的羊皮裤、高跟靴和银色马刺。

众多狗中一条热情的黑白牧羊犬走到彼得面前,舔了舔他的手。

这时,菲尔把牧牛工们召集到一起作指示。

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菲尔:……和牛群待在一起要小心火灾,夏天就要到了,这也意味着所有印第安人的营地都将从这里撤走,没有例外,我们有他们想吃的牲畜。

明白了吗?

我们不卖皮子,我们什么都不卖。

彼得听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和他的新朋友玩起了追逐游戏,他来回跑,狗在他后面追。

菲尔听到狗欢快的吠声,转过身,牛仔们也转过身来。

菲尔吹了一声尖厉的口哨。

狗立刻停下来,向菲尔和牛仔们跑去,牛仔们纷纷嘲笑被丢在院子中间的彼得。

突然,牛仔们翻身上马,打马从彼得身边经过,在他前后跑动,彼得被吓到了。

他们看着彼得惊慌失措地跑向牧场台阶的安全地带,互相挤眉弄眼,哈哈大笑。

外景,山区,白天男人们穿过白杨林和野花丛,驱赶牛群到达郁郁葱葱的牧场。

牛群远远散开,牛仔们放松心情,怡然自得。

看样子他们要安营扎寨,菲尔和其他几个人——其中包括博比——准备下山往回走。

菲尔在扎营者身旁停了下来。

菲尔:都竖起耳朵睁大眼睛。

博比发出一声狼嗥。

几个牧牛工号叫着回应。

一行人继续沿着小路走。

菲尔:这里曾是印第安人的夏季营地,在附近发现了五六个箭头,其中两个完好——还有一些骨头。

博比:你听收音机吗,老板?

菲尔:不,我不听。

博比:我觉得你可以到电台去发发言。

菲尔(轻松地):和其他人一样胡说八道吗?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罗丝的卧室,白天幽暗的房间里,罗丝躺在床上,戴着眼罩,穿着睡裙和配套的睡袍。

她从被子里摸出一瓶波旁威士忌,喝了一大口。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把手转动。

彼得拿着麻袋静静地走进房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俯视罗丝。

他汗流浃背,十分兴奋。

彼得:罗丝。

罗丝:嗯,是彼得吗?

我头痛。

彼得发现了被子下喝掉了一半的波旁威士忌。

罗丝揭掉眼罩,看着彼得。

罗丝:晚上我不吃饭了,今天乔治在镇上,所以只有菲尔。

坐下吧。

罗丝费力地坐起来,同时把酒瓶藏好。

她伸手想摸彼得的头,他侧头躲开。

彼得:我设了个陷阱。

彼得把手伸进袋子,摸了摸里面的小兔子。

罗丝:不会是蛇吧?

彼得把兔子掏出来。

罗丝:啊,一只兔子。

罗丝抚摸着颤抖的兔子。

她喝多了,因而手的动作有些笨拙,兔子跳了下去,在房间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罗丝:哦,它吓坏了。

彼得看着母亲,她空洞迷茫的目光令他感到忧虑。

罗丝对彼得笑了笑,并不理解他的想法。

楼下,大门打开了,听见木地板上菲尔的脚步声,俩人都僵了僵。

罗丝:不用担心他,你可以在房间里吃饭。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餐厅,白天刘易斯太太走进餐厅,把一大块烤牛肉放在乔治的位子前。

乔治不在家。

菲尔走到桌尾乔治的位子旁,切了一大块肉,回到自己的位子,开始悠闲地吃起来。

内景,伯班克牧场/厨房,白天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射进来。

洛拉在水槽里搓洗胡萝卜和土豆。

刘易斯太太在她身后将银质餐具擦亮,罗丝一边抽烟一边喝茶,刘易斯太太继续讲她的故事。

刘易斯太太:……所以,为了让公路通行,他们要迁走墓地,不得不挖出所有的棺材,一个拖拉机司机不小心打破了其中一口棺材,然而他们发现棺材里塞满了美丽的金色头发,只有靠近发尾的几十厘米是灰色的。

故事快结束时,洛拉在水槽边转过身来,拿着一根胡萝卜给罗丝看。

洛拉:我能拿到楼上去吗?

罗丝:什么?

洛拉学小兔子用爪子挠鼻子的样子。

罗丝(口齿含糊不清地):哦,去看看吧,它很可爱。

内景,伯班克牧场/走廊,白天洛拉拿着一根胡萝卜走上昏暗的楼梯,沿着楼上的走廊走去。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彼得的卧室,白天洛拉敲门时,彼得正机在桌子上画画。

彼得:谁?

洛拉闪进房间。

彼得皱眉。

彼得:你好。

洛拉:你的兔子在哪里?

洛拉走到彼得身后,一边走一边环顾房间。

那只兔子——此时它可爱的黑眼睛摆在后背上,黯淡无神,爪子整齐地摆在一起。

它被解剖了,器官被掏出来固定住。

彼得正在画的就是这些器官。

洛拉震惊地后退了几步。

洛拉:哦,天哪!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门厅,白天彼得把白色鞋带穿进他的新网球鞋里。

罗丝把网球拍递给彼得,从客厅的大柜子里又拿出两个拍子和一个网球。

彼得像拨弄梳子一样拨弄网球拍。

罗丝:虽然你喜欢整天待在房间里,但这对我有好处。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废弃网球场,白天罗丝和彼得漫步走到一个废弃已久的院子,一路经过陈年的骨头、故障设备的残骸、破瓶烂罐和其他散落的垃圾。

罗丝:我以为你喜欢兔子。

彼得:我是喜欢,但你知道,如果我想成为外科医生,我必须练习。

罗丝走到球场的一边。

场上有一张网,但己破烂松垂。

她试图把球拍起来,可是球没气了。

罗丝:你不能在家里杀它们。

不行,彼得,我坚决反对。

彼得:如果一个男人总是听妈妈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罗丝把球打给彼得,他胡乱挥拍。

罗丝和彼得在杂草丛生的草地上找球。

洛拉来了,和他们一起找,博比和另一个牧牛工也加入进来。

罗丝:洛拉,麻烦你接替我,我有点偏头痛。

罗丝回大宅去,彼得跟在她身后。

两个牧牛工和洛拉一边打球一边大声叫嚷。

“你疯了。

”“捡球。

”“不。

”彼得:你没事吧,妈妈?

罗丝按揉着太阳穴。

罗丝:我感觉眼珠子要爆出来了。

彼得用一只胳膊僵硬地搂住罗丝的腰。

他们看到前方菲尔正大步走上牧场的台阶。

她停下脚步。

一想到菲尔她就心烦意乱。

看到他就感觉胃里翻腾。

彼得:是因为菲尔,对吗?

他很冷漠。

罗丝:他只是一个男人,彼得,一个普通男人而己。

你去吧。

罗丝快步走到房子后面,弯腰干呕。

在这里她能看到牧场的垃圾坑,一条深沟,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牧场垃圾:金属罐、骨头、机具、瓶子。

罗丝走到深坑边,四下里望了望。

她在坑边趴下,伸出手去够一个杜松子酒瓶——空的。

她把它丢回坑里。

伯班克牧场大宅/楼梯,菲尔的卧室,白天菲尔拿着一块新发现的化石爬上楼梯。

进入卧室,他把化石放到自己的陈列柜里。

听觉敏锐的菲尔听到瓶子滚落的声音,打开窗户向下看。

只见罗丝趴在坑边,用棍子把一瓶威士忌拨向自己,瓶底有一点金黄色的液体。

当她伸手向下去抓瓶颈时,菲尔用口哨吹起了罗丝曾弹奏的施特劳斯华尔兹舞曲中的一小段。

罗丝顿了顿,菲尔停止吹口哨。

她把威士忌瓶子从坑里捞出来,口哨声又响了起来,菲尔在她上方饶有兴致地看着。

罗丝四下张望,包括抬眼察看身后的大宅。

她不知道口哨声是真的还是她的想象。

她退后一步,背对着墙壁的暗影,大口喝着残酒。

内景,伯班克牧场/客厅,白天罗丝走进客厅,脸上带着迷离的微笑。

菲尔不在。

她走到书架前,挑了一本书,打开,随即又合上,因为她听到楼上菲尔的房门开了又关上,然后他穿着靴子的脚步声沿着走廊来到楼梯上。

他下楼还没下到一半,她就带着友好而平静的微笑走向楼梯。

罗丝:菲尔。

他放慢脚步。

罗丝: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呢?

菲尔没有回答,他继续下楼梯,走到帽架前。

罗丝:请告诉我,菲尔。

菲尔戴上帽子。

菲尔:因为你沾了口红的牙齿和喝的脏酒让我恶心。

罗丝的笑容凝固了,她低头看着书,几乎站立不稳。

她有一种飘浮的感觉,周围一切仿佛都是虚幻的。

菲尔穿着靴子的双脚继续缓缓地沿着门厅走到台阶上。

内景,伯班克牧场/彼得的卧室/门厅,白天彼得从卧室探出半截身子细听,慢吞吞地缩回到卧室,嘴唇紧闭,心烦意乱。

他翻看父亲留下的黑封皮大厚本医学百科全书,用里面令人毛骨悚然的疾病插图来宽慰自己。

外景,田野/柳林/河流,白天休息日的傍晚时分。

夏天的太阳低垂,牧牛工们牵着马或双人骑乘,来到河边柳林,河面宽广,有大片开阔的沙滩。

天气炎热,多数人赤裸着胸膛,有些人带着小毛巾或衬衫,有一两个人的后裤兜里还伸出漫画书来。

外景,河流/柳林,白天河边,湿漉漉的马在沙地上打滚。

更多的马站在齐腰高的水中,牧牛工们坐在马背上或从马背上跳水。

有些人赤身裸体,把牛仔裤扔在沙滩上。

性冲动在人群中升起,他们扭打在一起,哈哈大笑。

远处的柳树下,菲尔来了,他骑在马背上,衬衫扣得齐齐整整。

这些年轻的身体和他们唤起的记忆令他感慨。

很快,两个牧牛工发现了他,他点点头,穿过柳林走向自己的圣地。

外景,柳林,白天菲尔引着他的栗色马蹚过河水,然后沿着树林之间的河岸来到他的圣地。

他把马鞍卸下来。

脱掉靴子和背带工作裤。

菲尔抬头看树林,找到一根树干,从高处的树洞里掏出一条褪色的丝质红色大面巾,面巾的一角绣着字母缩写“B.H.”。

他用面巾摩挲自己的脸、眼睛,把它贴在鼻子上。

风吹过树林,拂动树叶,光芒闪烁。

风抚摸、亲吻、撩动菲尔的头发。

那匹马穿过树林走向菲尔,用鼻子蹭着他的手。

菲尔抚摸它天鹅绒般的鼻子、小巧的鼻孔和毛茸茸的下唇。

菲尔穿着衬裤走到河边。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伊甸园,草又长又软,斑驳的午后阳光温暖着他的后背。

水面上波光潋滟,仿佛在跳舞。

大面巾松松地围在他脖子上。

外景,柳林/圣地,白天彼得要重新设一个捕兽陷阱,他拖着麻袋沿着柳林跋涉。

他停下来,后退几步。

弯下腰,往一条由密密麻麻的柳枝交织而成的长隧道里仔细瞧,四肢着地钻了进去。

在菲尔的柳树小屋里,彼得翻开一本破烂的裸女杂志,封面有布龙科·亨利的名字。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袒胸露臂煽情地注视着他。

不远处的一个声音让彼得警醒过来。

他小心地退出小屋。

穿过树林,彼得依稀辨认出一个正在洗澡的人的身影——他没有体毛,在阳光下白得发光。

菲尔站在齐腿深的清澈河水里。

他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一个沙沙声,不是雀鸟的动静或风声,他转身,踉跄着奔到河边,用衬衫遮住赤裸的身体。

就在这时,他看到“南希小姐”定在那里,像一头娇弱的鹿,瞪大了双眼。

菲尔朝男孩走去,男孩像鹿一样奔跑起来,跳进了茂密的灌木丛里。

菲尔从震惊转为愤怒,穿过密集的柳树追赶彼得。

菲尔追上彼得,抓住他的脚踝,把他从茂密的柳林中拖了出来。

彼得倒悬着,腿高向举在空中。

不敢抬头看赤身裸体的菲尔。

菲尔: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这个狗娘养的?

这是隐私,狗东西。

菲尔扔下彼得,踢了他一脚,彼得拼命往旁边爬。

菲尔折断一根棍子,指向后退的彼得,猛力抽打树枝吓唬他。

菲尔(声音急促):如果是布龙科·亨利发现你在这里,他会狠狠地剥了你的皮,他会杀了你,该死的!

彼得跃过树枝,在密密麻麻的树干间辗转穿行,来到他刚才爬过的隧道。

他把袋子夹在腋下,匍匐着从树枝隧道里爬出来,回到了围场。

菲尔停止追赶,他捍卫了自己的领地,独属于他的地方。

菲尔透过树枝看着彼得,他渺小的身影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惊惶奔跑。

(淡出至黑屏)外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围场,白天牧牛工们把十二个大帆布帐篷中的最后一个从谷仓里拖出来,铺在金色的草地上。

五个人在修补帆布上的裂口。

另一个脱了靴子跪在帆布上弹吉他。

外景,伯班克牧场/谷仓一侧,白天菲尔走到谷仓的一侧,那里有一排临时工(五十人)在阴凉处等待被雇用。

菲尔抱着一个纸扳箱,给排在队伍前面的男人比尔看。

他打开箱子,露出一条编织精美的绳子。

菲尔:乔编的。

比尔:多长?

菲尔:九米。

五十美元他都不卖……看看这些——用马鬃做的。

菲尔打开手提箱里的一个雪茄盒,里面是编织得繁复精致的表带。

在他们身后可以看到马车、马匹和卡车来来往往。

比尔赞赏地点头。

比尔:我没见过他。

菲尔关上箱子。

菲尔:他要么死了,要么进了监狱。

我为他保管这个。

不管怎样,比尔,很高兴见到你回来。

菲尔握了握他的手,再和下一个工人——一个墨西哥人握手,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斯坦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和到达日期。

外景,干草制备营地,白天干草制备营地在一片林中草地上,一侧是一条小河,中间有一辆炊事车,十二顶搭好的帆布帐篷大致围成一个圈。

一天即将结束,马队在小河里冲洗。

更远处,最后一组马正在结束割草。

几个工人把干草耙成草卷。

工人们坐在树下或河边,在帐篷前吃饭。

干完活的人像骑自行车一样跨立在镰刀杆上,用旋转磨刀石磨砺钢刃。

菲尔盘腿坐在他和三个老伙计共用的帐篷前。

身旁的锡脸盆里有一大把浸在水中的生牛皮线,看上去就像大肥虫子。

菲尔的栗色马系在拴马杆上,抬起头打响鼻。

菲尔望向宽阔的林间草地入口处,看见了乔治,罗丝在他身旁,穿着“解放女性”理念的时装,围巾、裤子和系带长筒靴,娘娘腔彼得坐在马车车尾晃荡着双腿,脚上穿着新网球鞋。

男人们盯着罗丝瞧,她直直地注视前方。

乔治把马车停在炊事车前。

厨子是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腰上围着一条毛巾,抽着雪茄走向补给车。

看到女人,他把烟扔掉。

乔治向厨子打招呼。

罗丝下马车,彼得飞快地绕过来扶她。

现在罗丝在整理她的围巾。

彼得穿着新衣服、白球鞋,身上的李维斯牛仔裤十分硬挺。

斯坦看了看彼得,对菲尔眨眼示意。

斯坦:没人告诉他把牛仔裤浸泡一下吗?

菲尔认同地扬了扬眉头。

彼得尴尬地站在母亲身边,一条腿支撑着身体,另一条腿在身后点地。

菲尔注视彼得,彼得正望向开阔草地另一端的一棵柳树,喜鹊在树上筑了一个巢,叽叽喳喳地叫着。

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彼得身上——他突然穿过帐篷前的空地,朝那棵柳树走去。

驱蚊的青干草熏烟堆冒着浓烟。

菲尔继续编绳,高高提起每一根生牛皮线以便沥干水分。

他手指技术娴熟,眼睛便闲了下来,注视着男孩穿过草地。

每走一步,硬挺的牛仔布料都会随着双腿摩擦发出咔咔声。

男孩僵硬得像一根棍子,走起路来臀部女性化地微微扭动。

罗丝看着彼得往前走,当男孩经过第二顶帐篷时,第一声挑逗的呼哨如利箭般破空而出,菲尔看到罗丝顿时僵住了。

乔治中断了和厨师的闲谈,看向彼得。

又一声呼哨响起。

彼得从一顶顶敞开的帐篷前走过,没有停顿,也没有畏缩。

他似乎什么也听不见,经过所有看着他谑笑的人,他望向柳树上粗陋的鸟巢和叽叽喳喳的小喜鹊。

彼得以同样的方式再次经过敞开的帐篷走回来,这次不再有人打呼哨。

菲尔旁观这一切,他欣赏男孩的勇气,享受他妈妈的慌乱不安,一些想法萌生出来。

罗丝犹豫地朝彼得走了几步,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但脚下虚浮,她退到马车边上。

菲尔看到了当面将她彻底击溃的机会,办法就是她娘娘腔的儿子,他觉得很有趣。

菲尔(轻声):彼得……彼得继续僵硬地走向炊事车和他的母亲。

菲尔(提高声音):彼得?

菲尔想过彼得可能会无视他的召唤,但随即男孩突然像帆船一样旋身,向他走来,停住脚步,双手插进他硬挺的新李维斯牛仔裤的口袋里。

彼得:你找我吗,伯班克先生?

罗丝焦急地看了过来。

菲尔左右扭头,好像在找人似的。

菲尔:我不认识什么伯班克先生。

我叫菲尔。

彼得:好的,伯班克先生。

菲尔:我想一开始很难习惯直接称呼我这样的老家伙菲尔。

菲尔举起绳子。

菲尔:瞧瞧这个,彼得。

彼得:编得很好,先生。

菲尔:你亲手编过东西吗,彼得?

彼得:没有,先生,从来没有。

菲尔稍微移动一下,这样他就可以越过彼得的肩膀看到罗丝。

他注意到她抓住马车以稳住自己,慌乱地看着她可怜的孩子和她的敌人交谈。

菲尔微笑着,看到自己只是展露一点友善就让她如此不安,他对自己的新策略越发起劲。

在罗丝身后,乔治和厨师继续从马车上卸下罐头和熟肉。

菲尔:彼得,我们的关系一开始没搞好。

彼得:是吗,先生?

菲尔:别叫我“先生”了。

人们可能会,你知道的,慢慢成为好朋友。

彼得点点头。

菲尔:你知道吗?

彼得:知道什么……菲尔?

菲尔:啊,你看你做到了,你叫我菲尔了。

我要把这根绳子编好送给你,然后教你怎么用。

现在你在牧场上,不妨学着使用绳子和骑马。

在这里难免寂寞,彼得,除非你融入环境并参与其中。

彼得:谢谢你,菲尔。

你预计编完绳子需要多长时间?

菲尔:哦,我估计可以在你回学校之前编完它。

彼得仔细打量生牛皮线。

彼得:那就没多久了,菲尔。

彼得对菲尔笑了笑,转身走回马车旁,硬邦邦的新牛仔裤像剪刀一样咔咔作响。

彼得回头看了看菲尔,菲尔回以一个微笑。

罗丝抓住马车稳住自己,焦急地看着彼得走回来,但彼得没有走到她跟前,他没有理会罗丝,轻松地一跃,坐到马车车尾。

罗丝转过身来盯着菲尔,突然意识到自己恨他。

一阵寒意随之而来,一种强烈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仇恨对仇恨,她被打败了。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花园,白天罗丝跪在牧场台阶旁,打算在这里建一个花坛。

外景,伯班克牧场/屠宰棚,白天彼得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和网球鞋,直接在悬挂的兽皮下方挖泥土,因为血水渗入,这里的土是深黑色的。

他把泥土铲进手推车里。

彼得推着手推车来到罗丝建花坛的地方。

菲尔大步走出谷仓,向彼得示意。

彼得放下手推车,急忙跟着菲尔走进谷仓。

菲尔暗自笑了笑,此时罗丝在费力对付被丢下的手推车。

外景/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白天菲尔把布龙科·亨利的马鞍甩到高高的锯木架上。

它一半在光亮处,一半在阴影中,旁边是浸泡生牛皮线的桶。

菲尔:来吧。

你可以坐上去,彼得,习惯一下。

彼得高兴地抬腿跨上去,坐在擦得锃亮的皮鞍子上。

菲尔:你有靴子吗?

彼得低头看看自己的网球鞋。

彼得:有。

菲尔:你应该穿靴子。

别让你妈把你变成个娘娘腔。

菲尔向彼得展示绳子的长度。

彼得转身偏坐在马鞍上,全神贯注于菲尔的编织技巧。

彼得:看起来很棒,菲尔。

菲尔:光坐在那儿,你就能掌握所有骑马需要的知识,而且不止这些。

那马鞍曾属于布龙科·亨利,我知道的最伟大的骑手。

彼得把腿收回去,仔细打量马鞍。

菲尔看着彼得的脸,从谷仓门口斜射进来的阳光照耀在他脸上。

彼得:我在想……菲尔(被彼得郑重其事的样子逗乐了):什么?

彼得:想旧时代。

菲尔:那个时代有真正的男人。

彼得严肃地点点头。

菲尔:牧场后面的悬崖上有刘易斯和克拉克留下的标记,我在岩石堆附近发现了一条小路,似乎通往什么地方。

不如你我两人出去几天,找找线索,一探究竟。

如果岩石中间有黄金或者矿产,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彼得眼睛一亮。

想到彼得有发横财的想法,菲尔笑了。

彼得:有很多小牛被狼咬死吗?

菲尔:总有一些会被咬死,撕碎,感染炭疽热,死于黑腿病。

你说话像手摇留声机,你知道吗?

彼得:不,我不知道。

菲尔:确实像。

彼得:布龙科·亨利教过你骑马吗,菲尔?

菲尔:是的,还教过如何用眼睛去看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彼得从马鞍上下来,困惑地看着菲尔。

菲尔走出谷仓。

菲尔:看那边那座山。

菲尔用头点了点石头山,继续朝它的方向走去。

菲尔:大多数人只看到一座山,对吗?

但是布龙科看的时候,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彼得走到他旁边。

彼得:一条奔跑的狗。

菲尔:见鬼,你刚刚看出来的?

彼得:不,我一到这里就发现了。

它看上去像在猛扑,两只爪子向前伸。

菲尔对彼得看到“狗”感到震惊,他皱起眉头,朝山看了一会儿。

菲尔:布龙科·亨利先看到的。

他转向彼得。

菲尔:你刚刚看到了?

彼得用梳子梳头发,点了点头。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乔治和罗丝的房间,傍晚彼得进来时,罗丝打开通往楼下客厅的门。

她抓着门框。

罗丝:彼得,你能进来谈谈吗?

罗丝回到房间里。

彼得不情愿地慢慢走进来。

他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向外面的大雨。

彼得:我们要谈什么?

罗丝坐在她的玫瑰花图案的沙发上。

罗丝:你最近跟菲尔走得很近,是吗?

他对你好吗?

罗丝从桌上的杯子里啜饮一口,期待地看着彼得。

彼得:他在给我编绳子。

罗丝:编绳子?

彼得:他的手艺很好,他用生牛皮编的。

罗丝:什么是生牛皮?

彼得很有耐心。

彼得:没什么,就是干的牛皮线,浸泡一下,然后……嗯,制作。

罗丝:制作?

彼得:编织。

罗丝:彼得,我希望你不要让梳子发出那种声音。

彼得停止用拇指刮梳齿。

彼得:我没注意。

他站在窗边,准备往外走。

他的母亲喝醉了,酒瓶子从靠垫间戳出来。

罗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彼得。

罗丝:小时候,每当听到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吱声,我就脊背发冷……啊,麦钱特小姐,就是她,她在黑板上用粉笔在我们的名字旁画星星。

彼得走到一旁去。

罗丝站在彼得之前站立的位置,在雾蒙蒙的窗户上画了一个星形。

罗丝: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得到的总是星星,为什么不是方块或黑桃?

为什么不是红心?

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星星。

彼得侧着身说话,像个腹语表演者,嘴唇几乎没有蠕动。

彼得:因为它们被认为是遥不可及的。

罗丝(含含糊糊地〕:是的。

但它们并非遥不可及,因为她把星星给了我们。

彼得……彼得:嗯?

罗丝:我们以前有一个情人盒子,外面包着白色绉纸,我们会在上面贴上大大的红心,心形两边高低不齐,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把纸折叠起来,让两边完全对称。

彼得:你收到过很多情人节礼物。

罗丝:很多吗?

彼得:因为那时你就很漂亮。

罗丝看着彼得,感到懊恼,好像她在强迫他说“你很漂亮”似的,他说得那么激昂,脸都红了。

罗丝:是有什么声音吓得你发抖吗?

彼得:我没留意,我得上楼去了。

有事情要完成。

她伸出手,笨拙地用手掌抚摸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

罗丝(含含糊糊地〕:这是一次愉快的谈话,不是吗?

我们并非遥不可及。

彼得抬起眼睛,与她对视。

彼得:妈妈,你不用这么做。

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她。

彼得:我会注意,你不用这么做。

彼得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无声地关上门。

罗丝转过身来,看着雨点不停地落下。

外景,伯班克牧场/畜栏(或围场),白天彼得向前俯身,紧紧抓着鞍座,在马鞍上剧烈摇晃。

他的马耳朵往后别着,在调教索的牵引下绕圈小跑。

胡安在马后面啪啪抽着鞭子,让它继续跑。

彼得穿着靴子,头上的牛仔帽一直压到耳朵上。

他像许多牧牛工骑马时那样戴着一对皮腕带,但腕带在他纤细的手腕上太松了,显得有些滑稽。

当彼得歪向一边,几乎要摔下来时,坐在栏杆上的五个牧牛工连声“啊哟哟”,哈哈大笑。

菲尔从他们身边经过,走进畜栏。

菲尔:你为什么在慢跑?

你要么站起来,要么坐下。

没人告诉你怎么处理你的牛仔裤吗?

把裤子放在河里泡一个星期,上面压一块大石头。

彼得点点头,继续慢跑。

菲尔(对胡安):这是他第一周练习?

胡安:不,是第三周。

菲尔:第三周?

把调教索去掉。

他不能永远被牵着走。

胡安怀疑地看着菲尔,彼得亦然。

菲尔:继续。

让它出去。

马载着紧紧抓住它的彼得从畜栏里小跑出来。

菲尔跟在后面,狠狠地拍了马一下,它左冲右突,跑进了围场,彼得俯身紧紧抓住它的脖子,发出急促的尖叫。

牧牛工们大声嘲笑。

马消失在一座小山上,然后从另一边小跑回来,彼得不在马背上。

彼得从山间走了出来,虽然一瘸一拐,但神色坚定。

胡安走过去帮忙。

菲尔:你干什么?

胡安:去帮他一把。

菲尔:不用,让他自己解决,或者不解决。

(对彼得)继续练习。

就是这样,摔下来再爬上去。

彼得点点头,他利用山坡跃上马背,又一次在围场里歪歪扭扭地小跑起来,手忙脚乱但意志坚定。

内景,伯班克牧场/后餐厅,白天彼得在早餐室的后面,把煎饼和培根包起来,放进背包里。

牧牛工们在吃早餐。

外景,伯班克牧场/很远的围场,白天彼得骑着马小跑,现在自信了一些,但技术还不是太好。

他背着背包、水瓶和午餐。

离开牧场大宅出来探险。

他一直骑到有大量落石的地方,没有停下来,而是小心翼翼地穿过去,继续向前,直到岩石消失,只剩下暗褐色的风滚草。

他来到一处峡谷,沿着古老的羊肠小径往下走。

陡坡往下通往深谷。

他继续往下走,小路变得越来越狭窄且危险,不时有石头松脱和滚落。

彼得闭上眼睛,紧紧抓住马,马绊了一下,好在稳住了蹄子。

一人一马来到悬崖底部,彼得停在一头死牛犊旁边。

他平静地环顾四周。

然后,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外科手套,像医生那样戴上,下马,开始用手术刀一样锋利的匕首从尸体上小心翼翼地剥下牛皮。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罗丝的卧室/院子,白天罗丝独自醒来。

狗在下面的院子里吠叫。

透过蕾丝窗帘,罗丝可以看到乔治,他牵着自己那匹高大健壮的马,在和菲尔说话,菲尔骑在栗色马上,身旁是骑着一匹母马的彼得。

罗丝看着菲尔和彼得的马安静地互嗔鼻子。

彼得像狗一样忠诚地看着菲尔。

是菲尔喜欢的那种忠诚。

罗丝陷入痛苦和愤怒之中。

她走到衣柜前,随意且不明智地挑了一双鞋,把脚踩进珠光色的高跟鞋里。

她拿着自己藏起来的酒瓶麻木地喝了一大口,尽管宿醉仍令她头昏眼花。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大宅台阶,白天罗丝摇摇晃晃地走出大门,所有男人都看着她。

乔治走向罗丝,和她打招呼。

菲尔和彼得掉转马头,在罗丝走近之前离开了。

菲尔没有戴手套,彼得戴着从西尔斯百货邮购的手套。

乔治:你好,罗丝,你感觉好点了吗?

罗丝:彼得!

(在他身后喊叫)彼得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罗丝(对乔治):彼得!

彼得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乔治:也可以,但菲尔和他好像己经组好队了。

罗丝:我不想那样,我根本不想让他和菲尔在一起。

乔治很惊讶,这是罗丝第一次不再笑颜相对。

她很生气,摇摇晃晃地,抓过乔治的缰绳,翻身上马,但摔了下来。

乔治困惑地看着她。

乔治:但是罗丝,他在帮助他。

看,他教会了他骑马。

天空中赫然出现雷雨云,在北边的群山上方堆积起来。

难以名状的孤独感在罗丝心中升起。

外景,伯班克牧场/山丘和河流,白天菲尔和彼得向着远处一个干草垛行进,这时菲尔停了下来。

他敏锐的双眼看见了从小河那里冒出来的烟。

菲尔调转马头,彼得仍显笨拙地骑在马背上,紧随其后。

菲尔沿着河岸驰向一片小营地,那里停着一辆双轮马车,旁边一匹背部凹陷的老马在吃草。

一个肖肖尼族印第安男孩在小河里玩耍,他的父亲爱德华·纳波在小火堆上烤鲑鱼。

彼得的马从小路往下疾奔,从菲尔身边冲了过去,最后停在河边的青草地上。

菲尔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入侵者身上。

菲尔:你们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吗?

爱德华:我和儿子要宿营一阵。

那是我的孩子。

大约9岁的男孩来到父亲身边。

男孩:我袓父就埋在那里。

男孩指着他们上方的群山。

爱德华:他说得对。

菲尔:对什么?

爱德华:我父亲是酋长。

菲尔:是吗?

我告诉你,我不管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们赶紧收拾好,到那辆破车上去,然后离开。

爱德华:我们只待几天,让马休息够了就行。

这是一匹真正的老马。

菲尔:不可能。

爱德华走向他的马车,从座位下面拿出了什么东西。

彼得突然警惕地看向菲尔,两人都觉得可能是一把枪,但那只是一个破旧的盒子。

爱德华拿着盒子走到菲尔跟前,揭开盖子。

里面有一双穿满珠子的长手套。

爱德华:就一两天。

手套值五美元。

菲尔:的确很漂亮。

但我不戴手套。

从来不戴。

我也不接受贿赂。

收拾行李。

彼得看着男孩,看他肥大的打着补丁的背带工作裤,他自豪的脸。

菲尔看向彼得,对他眨眨眼。

肖肖尼人父子俩慢吞吞地走过去,扑灭了火,开始往马车上堆放东西。

外景,干草垛/山野/杆子,白天骇人的雷雨有所减弱,菲尔在搭建围栏,以防止干草被牛吃掉。

旁边有一个吊杆,树着一个临时的干草吊索,用来将干草弹射到六米高的草堆顶部。

菲尔正努力寻找与彼得在一起的轻松气氛,彼得已经漫步而去,抬头看着云朵和草地上的昆虫。

菲尔看着他,怀疑他是为印第安人感到难过,这让菲尔很恼火。

菲尔:嘿,彼得,我的朋友,你要来帮忙吗?

彼得小跑到菲尔跟前,菲尔看到男孩直白的热诚,感到欣慰。

菲尔让彼得扶着杆子,他把杆子敲进挖好的洞里。

菲尔:你知道谁和你一样很晚才开始骑马吗?

布龙科·亨利。

他在你这么大之前也从来没有骑过马或用过套索……啊,快看那只棉尾兔。

这只兔子可能被人驯养过,胆子很大。

菲尔笑了,摘下帽子,瞄准,然后朝兔子扔去。

帽子像鹰一样飞起,投下一片阴影——鹰的影子——然后落下来。

兔子在阴影下瑟缩,跳到一堆陈年木杆下面。

菲尔慢悠悠地走过去,捡起帽子,拍拍灰尘。

然后,他皱着眉头,弯下腰,摇晃最上面的杆子。

菲尔:嘿,彼得,让我们看看彼得兔多久之后才会往外逃。

小时候,我们常常打赌在动物跑出来之前,我们需要移开多少根杆子。

彼得在一堆杆子的这头,菲尔在另一头,他们先移走一根,再移走一根,放到一边。

移到第十根杆子时,菲尔看到了。

菲尔:啊,是的,它在那里。

勇敢的小家伙。

彼得:我想它不得不勇敢。

他们又移开了两根杆子,移第二根时脆弱的平衡被打破,杆子像巨型的“挑棍”游戏签子一样坍塌。

下面的兔子疯狂乱蹿,然后轰的一声,兔子拖着一条断腿出来了。

菲尔:好吧,把它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吧。

彼得抱起兔子,菲尔看着彼得用手抚摸兔子的头,让它放松下来,然后下一秒就扭断了它的脖子。

菲尔对彼得杀死兔子的熟练程度感到震惊和佩服。

现在,兔子的后腿放松了,眼珠由于死亡而凝滞。

菲尔举起自己血淋淋的手,看着它。

彼得:伤口很深。

菲尔,你没事吧?

血滴在黄色的草地上。

菲尔掏出他的蓝色大帕子,擦净伤口。

菲尔:见鬼,肯定是木刺弄的。

雷声隆隆,回荡在广阔的山谷间。

乌云遮住了太阳。

外景,干草垛,白天两人坐在草垛的背阴处。

彼得屈腿,双手抱着膝盖。

菲尔看上去有点失望。

抓兔子行动并没有引发他所希望的怀旧情绪。

他们随意吃了些午餐。

菲尔觉得很奇怪,彼得的脸和胳膊似乎会发光。

菲尔:你晒黑了,牛仔的棕褐肤色。

彼得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菲尔:布龙科·亨利告诉我,是耐心和逆境造就了男人。

彼得:我父亲说是障碍,你必须设法克服它们。

菲尔:换个说法而已。

彼得,你也有障碍,这是事实,彼得。

彼得:障碍?

彼得的眼神若有所思。

菲尔:带着你妈去一趟,今天或无论哪天。

她瘾太大了。

菲尔放慢了动作,担心自己说得太多,可能会让彼得疏远他。

他努力让气氛愉快、轻松。

彼得:瘾大?

彼得看起来很困惑。

菲尔:喝酒,彼得。

酗酒。

彼得蹙眉,菲尔知道彼得己经明白,他不可能再多说。

菲尔:我猜你知道她整个夏天都半醉不醒。

彼得:我知道她的确是。

她过去不喝酒。

菲尔(用爱尔兰口音):哦,是吗?

彼得:是的,她以前从不喝。

菲尔:那你爸呢,彼得?

彼得:我父亲?

菲尔:我猜他喝得很凶。

豪饮。

彼得:喝到最后一刻。

然后他上吊自杀了。

是我发现的,割断绳子把他放下来,可是他,他己经死了。

菲尔伸手想拍一拍或者摸一摸男孩的后背,但他收回了手,调整一下手上带血的帕子。

彼得:他以前常担心我不够善良,担心我太强硬。

菲尔:你,太强硬?

他错了,可怜的孩子。

彼得微微一笑。

菲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彼得:谢谢你,菲尔。

内景/外景,伯班克牧场/厨房/屠宰棚,白天洛拉一边倒水,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厨房窗外看。

罗丝佝偻着背坐在餐桌旁,她头很疼。

她仍然穿着那双珠光色高跟鞋,身上的丝绸裙子在下午穿着显得太隆重了。

洛拉把水给罗丝,然后回身去熨烫白色大桌布。

罗丝:刘易斯太太呢?

洛拉:她和印第安人在一起。

罗丝怀疑地看着洛拉。

罗丝:什么印第安人?

洛拉:那些。

罗丝脚步虚浮地走过去,一路扶着椅背和操作台以稳住自己。

她站在洛拉身旁看向窗外。

在堆放牛皮的屠宰棚栏杆前,刘易斯太太正隔着一段距离与爱德华·纳波及他的儿子交谈。

他们的马车和老马停在附近。

刘易斯太太摇着头走开了。

印第安人开始将马车调头。

刘易斯太太:他们就站在那些破玩意儿前问我们有兽皮吗,呵呵!

刘易斯太太坐到厨房的桌子旁。

刘易斯太太:水!

他们走了吗?

洛拉给刘易斯太太倒了一杯水。

洛拉:是的,他们己经把马调头了。

刘易斯太太:我告诉他们那些牛皮都要烧掉。

罗丝: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它们烧掉?

刘易斯太太:菲尔不想让别人拥有它们。

他等到堆成一堆就一起烧掉。

一整天都是难闻的气味。

罗丝看向窗外,父子俩牵着马准备离开。

罗丝:他们从哪里来的?

刘易斯太太:我不知道,某个居留地……那个老印第安人告诉我他父亲曾经是这里的酋长。

罗丝:那个小男孩会作何感受?

一个白人女子拒绝了他的父亲,一个酋长的儿子。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罗丝的话让刘易斯太太和洛拉吃了一惊,两人畏惧地对视一眼。

刘易斯太太:“一个白人女子!

”你是什么意思?

但是罗丝己经走到了厨房门外。

她穿着高跟鞋,跌跌绊绊地向父子俩小步跑去。

看到罗丝在追赶他们,他们吓了一跳,埋头继续走。

罗丝摔倒了,但她没有停下来,她站起来继续跑,一边跑一边喊道——罗丝:嘿,停下,等等!

等等!

爱德华·纳波在罗丝走近时停了下来。

罗丝:请把牛皮拿走,请拿走。

拿走。

如果你能接受,我将不胜荣幸。

爱德华·纳波没有动。

罗丝一身是土,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罗丝:我丈夫是牧场的主人,请回来,把牛皮拿走。

稍顿一下后,爱德华·纳波用肖肖尼语和男孩说了几句。

男孩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裹走上前来,爱德华·纳波示意男孩把东西交给罗丝。

罗丝:哦……她没力气站稳,于是靠在马车上,牛皮纸里面是一双手工精美的珠饰手套。

罗丝被印第安人的礼物和善良所感动。

她又哭又笑。

罗丝:它们很柔软,非常柔软。

很漂亮,但你们不需要吗?

爱德华·纳波与儿子商量一下,然后转向罗丝,用手势示意手套现在是她的了。

两个牧牛工被罗丝的喊叫声惊扰到,在一旁犹豫地看着。

罗丝:但你们会拿走牛皮吧?

爱德华·纳波点头。

男孩和爱德华牵着马返回屠宰棚,把牛皮搬到马车上。

罗丝戴上手套,精疲力尽,摇摇晃晃地往家走。

回家路上的乔治只见罗丝跪到地上,然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牧牛工们相互看看,慢慢走向罗丝,不敢碰老板的妻子。

乔治来到他们身旁,下马。

他轻轻地扶起罗丝。

她的头歪向一侧,眼皮颠动,失去了意识。

内景,伯班克牧场/楼梯/卧室/浴室,白天乔治和一个牧牛工抬着罗丝上楼,去她的卧室。

洛拉拎着罗丝的高跟鞋在前面引路,开门。

乔治和牧牛工把她放到床上。

当他们掀开被子时,一瓶波旁威士忌一闪而过。

乔治让其他人离开,把瓶子里的东西倒进浴室水池。

乔治拿来毛巾给罗丝擦脸。

罗丝(悲伤地):乔治,乔治……听见她叫着自己的名字,乔治目光闪烁。

他摘下她的手套,她陡然一惊,抱住手套。

外景,返回伯班克牧场大宅的小路,傍晚菲尔和彼得并辔奔向牧场,大宅遥遥在望。

牧场的整体布局一览无余——房子、畜栏、谷仓、废置的网球场、屠宰棚。

一切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在远处的云层映衬下更添诗情画意。

菲尔突然在马镫上站了起来,他紧盯着屠宰棚旁边的栏杆。

菲尔:啊,该死。

内景,伯班克牧场/楼梯/乔治的卧室,白天刘易斯太太爬上楼梯,冲入乔治的房间,罗丝仍然宿醉未醒。

刘易斯太太:你说他回来的时候告诉你一声,现在他回来了。

骑着马在屠宰棚周围转来转去,看牛皮放到哪里去了。

乔治神色严肃地从床边站起来。

戴上帽子。

乔治:非常感谢。

请确保伯班克夫人卧床休息。

刘易斯太太:我不想让你哥哥认为是我把皮子交出去的。

事实上也不是我,我跟他们说了,那些不是用来出售或易货的。

乔治离开房间。

外景/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前的空地/谷仓,白天菲尔打马进入谷仓前的空地。

彼得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

彼得:菲尔……菲尔,怎么了?

菲尔,怎么了?

菲尔在谷仓里下马。

菲尔:怎么了,怎么了,我的老天,见鬼,所有牛皮都不见了。

菲尔气得脸红筋暴。

他粗暴地解下马镫和辔头,把马鞍挂起来。

彼得站在后面,举着自己沉重的美式马鞍和辔头。

菲尔:她这次真的惹大麻烦了。

彼得:你觉得是她干的吗,菲尔,卖掉了?

菲尔拿起彼得的马鞍,挂在木钉上。

菲尔:绝对是。

或者是白送。

彼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菲尔,为什么?

她知道我们需要那些牛皮。

菲尔:因为她喝醉了。

脑子不清醒。

烂醉如泥。

我以为你应该从你爸留给你的书里读到过,你妈就是——叫什么来着——酗酒者人格。

在字母A的条目下面写着呢。

彼得:菲尔,你打算跟她说什么吗?

菲尔:有什么可说的?

我什么也不说,但我敢肯定我的兄弟乔治有话说。

彼得转过身,看到乔治静静地走进谷仓。

彼得对他可能听到的话感到羞愧和担心。

乔治:罗丝不舒服,菲尔,她病了。

菲尔朝乔治走去。

菲尔:不舒服?!

是时候对那个蠢货和你说实话了。

她到处都藏着酒,甚至喝臭气熏天的垃圾沟里的酒。

照照镜子,胖子。

她会喜欢你吗?

还是喜欢我们的钱?

醒醒吧。

彼得从谷仓后门躲了出去。

乔治:够了,菲尔。

有什么坏处呢?

那些牛皮本来也要烧掉。

菲尔:我需要它们!

乔治:我道歉。

乔治转身离开。

菲尔:它们是我的!

外景/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一侧/谷仓,白天彼得在谷仓的背阴处兜着古怪的小圈子,靴子在地面上扬起尘土。

他十分紧张,精神高度集中,像我们曾经见过的那样。

看到乔治离开,他回到谷仓里,走到菲尔身旁。

菲尔盯着弟弟离开的身影。

彼得:菲尔?

菲尔:嗯?

接着彼得碰了碰他的胳膊。

菲尔愣住了,他低头看着彼得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彼得:菲尔……我有生牛皮,可以编完绳子。

菲尔:你有?

你拿生牛皮做什么?

彼得:我裁了一些,菲尔。

我希望能像你一样——像你一样编绳子。

请收下我的牛皮好吗?

他们在阴暗的谷仓里面对面,男孩的手仍然搭在菲尔的胳膊上。

彼得:菲尔,你一直对我很好。

在这一刻,菲尔感觉喉咙像塞入了一团棉花,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而且从未期望,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因为失去之后让人心碎。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男孩是想救他的小美人妈妈,但他确实试图模仿他。

不然他为什么要割生牛皮呢?

他想悄悄成为另一个菲尔。

啊,菲尔几乎己经忘了手的抚摸是什么感觉,他在心里一秒一秒地数着彼得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并为这种沉甸甸的压力而兴奋。

这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之所想。

菲尔伸出长臂搂住男孩的肩膀,声音沙哑。

菲尔:我告诉你一件事。

从现在起,你的一切都会顺风顺水。

知道吗,我今晚要把那根绳子编完。

彼得,你能看着我做吗?

当菲尔抓住他的肩膀时,彼得感觉到自己是特别的,正如他想的那样。

内景,伯班克牧场/谷仓,夜晚菲尔把手伸进桶里,在彼得的生牛皮线周围晃来晃去,它们就像一条条大肥虫子。

菲尔受伤的手让桶里的水变成了粉红色,但菲尔没有留意,他正在给一条“虫子”挤干水。

彼得着迷地看着。

煤油灯的光在木结构大谷仓里营造出一种舒适的亲密感。

菲尔开始编织,将交叉编入的若干股皮线抻紧。

彼得专注地看着绳子在菲尔又糙又脏的手里慢慢变长。

彼得缓缓走向布龙科·亨利的纪念牌,他的马鞍在那里隐隐发光。

彼得:你认识布龙科·亨利时多大?

菲尔喝了一口啤酒。

菲尔:彼得,知道吗,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彼得: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菲尔把烟草抛给彼得。

彼得忙盘腿坐下给菲尔卷香烟。

菲尔看着彼得。

男孩苍白灵巧的手指将纸捻成一个完美的空心卷。

但他在想什么?

菲尔不知道。

这个男孩给人一种超然的感觉,一种让菲尔感到困惑的距离感,这刺激菲尔说出了一些大胆的话,一些他不应该说的事。

菲尔:是的,但不止如此……他救了我的命。

我们当时在山上猎鹿,天气突然变得恶劣。

他为了让我活下去,和我贴身睡在一个睡袋里。

他就这么睡了过去。

彼得很感兴趣,抬头看着菲尔。

彼得:赤裸着?

彼得点燃卷得很紧实的香烟,径直把它放在菲尔的唇边。

菲尔很开心,也受到了鼓励。

菲尔:你只要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可以很深。

这发生在我和布龙科身上,让我动魄惊心,我可以告诉你。

菲尔瞥了彼得一眼,彼得若有所思地听着。

菲尔递给他香烟,彼得吸了一口。

菲尔:我们也可以去露营。

你听过狼嗥吗,彼得?

彼得:没有。

烟卷得太紧了吗?

我再卷一根更好的。

彼得把香烟递回给菲尔,然后开始另卷一根。

绳子盘绕在菲尔的两腿之间,己经很长,几乎编完了。

菲尔不希望这一晚结束。

男孩的关注给了他温暖的幸福感,只要看到男孩聪明的大眼睛盯着他,菲尔就觉得自己可以整晚编绳子。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后餐厅,白天刀叉摩擦的吱吱声,瓷器的叮当声,男人们来吃早餐时,每个人都感到惊讶,菲尔今天竟然不是第一个。

博比站在那里,看着菲尔的空座位。

博比:菲尔已经走了?

乔克:没有。

他还没来。

博比扬了扬眉头,“哇”。

他坐下来,伸手去拿煎饼,又瞥了一眼菲尔空荡荡的座位。

为了缓解不安情绪,男人们谈论起用水蛇捉弄人的恶作剧,被捉弄的牛仔库尔特满脸不高兴。

乔克:那东西就缠在你脖子上。

库尔特看着乔克,觉得他很幼稚。

博比(咯咯笑):当然要带条蛇一起睡,哈哈。

库尔特:谁让你这样做过吧?

反正不是我……众人一齐“哦——”的一声。

这时菲尔走了进来,没有他惯常的笑话、动静,也没有打招呼。

他甚至都不像菲尔,神色严肃,脸上湿漉漉的。

几个牛仔向菲尔打招呼,但他没有回答。

刘易斯太太步履蹒跚地端来一盘新出炉的煎饼,放在菲尔面前,菲尔拖出椅子坐下来。

彼得安静地走进来坐下,没人注意到他。

两个吃得快的牧牛工端着盘子站起身。

乔治走了进来。

乔治:你们好。

洛拉害怕菲尔湿漉漉的脸,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他面前。

他伸手端起杯子,又放下,一直看着自己的手,现在伤口变成了黑色,周围一圈是鲜红色。

他带着好奇而温和的神情环顾桌子,推开椅子,离开房间。

乔治转身看着他走开。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白天菲尔向前俯身,背靠着谷仓。

强烈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夜晚带来的潮气像薄雾一样从他眼前的地面升起。

菲尔直起身,然后像个老头子一样走回房子。

内景,伯班克牧场/走廊/菲尔的卧室,白天乔治走向菲尔的卧室。

他敲门,没有回答,他轻轻推开门。

菲尔躺在床上,大汗淋漓。

乔治:我开车送你去赫恩登。

菲尔点点头。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厨房,白天菲尔套着他不合身的外出套装,穿着陆海军百货商店买的黑鞋子,帽子戴得高高的,几乎像个滑稽的小丑,穿过客厅,走出大门。

罗丝对他的样子很吃惊,她迅速离开客厅,来到厨房,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外景,伯班克牧场/院子/谷仓,白天乔治将老道奇车从谷仓里倒出来,排气管向冷空气中喷出一圈一圈的烟雾。

菲尔僵硬地朝汽车走来,却是走进了谷仓里,弯腰捡起他昨天深夜编完的绳子,己经打好环形结,做成了套索。

乔治发现菲尔在谷仓里,手中摆弄着一根生牛皮编织的绳子。

乔治:怎么了,菲尔?

菲尔低头看着被感染的手和手里的绳子。

肯定有什么事,但菲尔想不起来,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然后菲尔拖着绳子走出谷仓,环顾院子,他说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热。

牛仔们在畜栏边开玩笑的声音消失了。

菲尔东倒西歪地走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恼怒地转向乔治。

菲尔:那孩子在哪里?

乔治:我们走吧,菲尔。

我会交给他的。

菲尔看着绳子,体会到可怕的被遗弃的刺痛和孤独。

菲尔将绳子随意扔在了满是尘土和粪便的院子里。

乔治打开副驾驶车门,菲尔拖着脚朝汽车走了最后几步。

内景,伯班克牧场/彼得的卧室/牧场车道,白天彼得盘腿坐在卧室里,在窗户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在做一个工艺品,这是一朵非常逼真的纸玫瑰,花瓣呈心形。

听到道奇车门关闭的声音,一声,两声,马达启动,他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看着道奇车中的菲尔离开牧场前往赫恩登。

外景,盐湖城酒店,白天1925年,盐湖城一家大酒店。

内景,盐湖城酒店/拐角套房,白天老太太己穿戴好,准备旅行。

她给房间里摆着的最后一盆天竺葵浇水,盆花给套房增添了色彩和家常气氛。

浇完花,她把罐子放回厨房。

老太太:不,如果小费足够多的话,他们会很乐意的。

他们会进来浇水。

身穿大礼服上衣的老先生査看他的怀表。

老太太:我们可以在火车上吃点东西。

当老太太回到客厅时,她突然用手捂住脸。

老先生立刻走到她跟前,好像他预料到了似的。

老先生:好了,好了。

记住你总是很有耐心,你总是很善良。

老太太垂下手,揉搓着。

老太太:是吗?

是吗?

仁慈!

以上帝的名义还有什么?

内景,盐湖城酒店/拐角套房/大厅,白天老先生和老太太离开套房,关上门。

老先生试了试门有没有关紧。

内景,盐湖城酒店/大堂,白天老太太和老先生跟在行李后面,把行李搬进大堂,酒店里悬挂着华丽的枝形吊灯,抛光的地板铺着柔软的地毯。

他们朝旋转门走去。

内景/外景,赫恩登殡仪馆,白天乔治胳膊上搭着菲尔的西装,走进昏暗的殡仪馆。

他走过一排陈列的棺材,来到柜台与殡仪馆老板韦尔茨先生会面。

韦尔茨先生:你想选一口棺材吗?

韦尔茨先生打开电灯。

乔治:不,别开灯,我看得很清楚。

我要这个。

乔治指了指一副红木棺材,里面衬着白色丝绸。

内景,赫恩登殡仪馆/工作间,白天在殡仪馆朴素的工作间里,菲尔的尸体被套进他的西装里,这是一身方便的行头,衬衫袖子被裁掉了,衬衫的前襟也被改了,以便于穿衣。

菲尔本人也刮了胡子,他的蓝眼睛紧闭着,头发修剪整齐。

一条白色绷带拢住他的下巴,另一条白色绷带覆盖着他手上感染的伤口。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韦尔茨先生:一,二,三……韦尔茨先生和他的儿子把菲尔抬进棺材。

菲尔僵硬地躺在精致的白色裙皱衬里和蕾丝镶边中间。

内景/外景,赫恩登酒店/葬礼招待会,白天举办葬礼招待会的酒店外面停满了黑色汽车。

镇上的居民、农场主家庭、穿着皮草的孩子和女人穿过汽车间的空当,走进摆满从教堂送来的鲜花的房间。

菲尔的黑白肖像画四周环绕着花边,树立在房间的前面。

牧场的牛仔们挤在一起。

身穿白衬衫的黑衣侍者端着一盘盘精选的饮料。

老太太和老先生己经在房间深处了,穿着优雅皮草的老太太严厉地转向老先生。

老太太:记住,你别管这件事。

哦,这么多的花,都到夏末了,他们从哪儿找来的?

老先生跟赫恩登的熟人握手,老太太看着罗丝和乔治走进来,朝他们走去。

老太太拉着罗丝的手吻她。

罗丝温柔地看着老太太。

老先生从远处观望,他的妻子突然从一只手上取下戒指,然后从另一只手上也取下戒指,都放在罗丝的手中。

罗丝惊讶且感动。

乔治拍了拍罗丝,来到老先生身边。

乔治:罗丝想请你们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好吗?

老先生看到他的妻子和罗丝在一起。

罗丝把老太太的一枚戒指戴在手指上,小心地把另一枚戒指放进钱包里。

他点头表示同意。

赫恩登医院的医生和乔治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杯雪利酒。

医生:当时我很困惑。

一两天后结果出来我就明白了。

那些最后的抽搐……乔治:是的。

乔治垂眸,摇头。

医生: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乔治看了看医生。

医生:炭疽病。

乔治摇摇头。

乔治:似他从未处理过患病的动物,他在这方面很仔细!

医生点点头。

葬礼后的闲聊达到了高潮,悼念菲尔短暂一生的人挤满了接待室,吃着美味的鸡肉和水芹三明治,啜饮着小杯雪利酒、白兰地或香槟。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白天彼得穿着干净的网球鞋,在院子里和他认识的黑白牧羊犬玩耍。

牧羊犬对着牧场屋内落地窗户上的倒影吠叫。

彼得笑了起来,觉得很有趣。

外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傍晚太阳落到房子后面,房子的黑影遮住了上山的道路。

彼得看着这景象,心有所感。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客厅,夜晚彼得浏览书架上的藏书。

客厅里越来越暗,彼得把书收了起来。

《俄罗斯宫廷回忆录》《美国西部草类》和《公祷书》。

他盘腿坐着,开始读《诗篇22:20》。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彼得的卧室,夜晚彼得在卧室的洗脸池里仔细洗手,然后弄湿头发,梳头。

道奇车回来,狗开始吠叫。

彼得打开窗户向外看。

起初,他们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中。

他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乔治和罗丝手牵手,轻轻地走进月光中。

乔治站着不动,把罗丝拉向自己,他吻她。

彼得高兴地看着。

内景,伯班克牧场大宅/彼得的卧室,夜晚彼得坐在办公桌前,脚下是一根卷曲的绳子。

他翻阅《公祷书》中的《诗篇22:20》,用父亲的手术刀切下他非常喜欢的书中文字。

彼得(咕哝):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救我的爱人脱离犬之力。

他用镊子和胶水把这句话固定在剪贴簿上。

旁边是他父亲的医学书。

我们扫了一眼翻开的页面。

“炭疽是一种动物疾病,可传染给人类。

人类处理患病动物的皮毛时,细菌通过皮肤上的伤口或裂痕进入人类血液。

”彼得把书页抚平,小心翼翼地合上书。

他把这本书放冋陈列柜,搁在他父亲的其他书中间,然后坐回床上。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现在已经完成的纸玫瑰,从各个角度观赏它。

(切至黑屏)字幕:“求你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救我的爱人脱离犬之力。

”一一《圣经·诗篇》22:20(全剧终)注:改编自托马斯·萨维奇的同名小说。

——编者

 7 ) 百图拉片,解析《犬之力》的视听语言艺术在哪里

《犬之力》堪称2021年最好的“真”文艺片。

所谓真文艺片就是,没有一个地方你不看懂,但没有一个地方你不需要回味。

有人说这部片子是关于“有毒的男性特质”的,还有人说它是关于反美国神话的,这都是漫无边际的演义。

《犬之力》的原作是一部上世纪初美国中西部牧场社区的消亡史。

作为小说,它涉及的社会生活的层面和人物关系比几十分钟的电影更宏阔。

而电影则把这些内容压缩,紧紧扣住几个核心人物的关系铺陈故事。

所以,《犬之力》的主题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在1925年蒙大拿空旷牧场的时空环境下,描画Phil,George,Rose,Peter四个人物之间的相爱相杀,描画人的孤独、伤害、救赎。

四个主人公之间,Phil和George是兄弟,Rose和Peter是母子。

此外还有一个不在场的Bronco Henry发挥着潜在的影响。

Phil感到孤独,已故的Bronco Henry是他心底隐秘的同性恋人,他把对BH的感情投射在经营牧场上。

George是他现实中唯一的情感纽带,所以Phil想要把他和牧场牢牢绑在一起。

而George想要找到自己的情感归宿,就是Rose。

因此George在情感上早已走出Phil的控制圈。

于是Phil感受到了Rose对自己的威胁,反过来,Rose也面临着Phil的敌意。

娘娘腔的Peter受到周围人奚落,母亲Rose是他唯一关心的人。

Phil遇到Peter后,一方面表面上羞辱他,以显示自己的大男子气概,另一方面又被Peter吸引。

反过来,Peter也被Phil吸引,但也憎恨他对母亲的霸凌。

这个相互交织的人物关系格局,我画成了下面这张图。

《犬之力》的好,就好在它用漂亮的视听语言,不动声色地描画这个复杂又微妙的人心地图。

下面,我们就一个段落一个段落地看看,导演是怎么做到“不动声色”的。

段落I1. 精心构思的开场段落《犬之力》整部片子的基调是表面沉静空寂,内里紧张冲突。

所以,如何一上来就定下基调就很重要。

疲软了不能进戏,太激烈了紧张感又容易外溢。

那种紧张感必须是包裹着的,不显山不露水。

导演是怎么做到的呢?

首先,未见其“影”,先闻其声。

用声音破空是本片开场一个非常有效的处理。

这里“声”是两个方面,一个是配乐,一个是旁白。

配乐是影片一段弹拨乐器(班卓琴)演奏的带有紧张感的音乐。

它很像一部交响乐开始的“动机”,比如贝多芬《命运交响曲》开始时著名的“命运叩门声”。

或者,又像过山车启动前的提示音,你不知道它会把你带向哪里,但你知道该系好安全带了。

另一边,在未入画之前我们先听到了一段画外旁白。

但它不是为了帮助观众进入剧情,相反,它是为了吊胃口。

要等影片开始一段时间后,我们才能发现旁白的讲述者到底是谁。

甚至要等到全片结尾,我们才能明白这段旁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没有这段旁白,影片开场可能更干净,但加上它的确让人有点小揪心。

应该说用得还算巧妙。

其次,精心挑选开场的第一组镜头。

骚动的牛群,弥漫的尘埃,拌上紧凑的配乐,传递出一股生命原始的混沌感。

奔忙的牛群给画面填满了视觉刺激点,而扬起的尘土又增加了一层迷蒙。

泛黄的色调像老照片一样渲染出历史感。

这组镜头妙就妙在它跟全片沉静的调性是正相反的。

开篇的第一组镜头充满躁动、张力,后面拖着的一整个片子却是内敛,甚至压抑,但接起来丝毫不觉得违和。

就像眼看着一个火山要喷发,却在后面收了回去。

通过声画配合,开篇干净利落地就完成了定调。

第三,不动声色地人物登场。

主人公Phil的出场是一个长镜头,也很有意思。

虽然只是一个镜头,但看看其中包含了哪些丰富的信息:

室内室外对比。

镜头是从室内看向室外的,利用窗框形成了画面内的“二次”取景。

一个镜头,同时有室内室外两种空间。

明暗对比。

室内近景光线昏暗,室外中景远景明亮。

此外,远景山体上巨大的阴影,又在室外空间上面又添了一层明暗对比。

动静对比。

室内近景的静物,跟室外人物的活动形成反差。

同时,“取景框”强行割断了我们对人物行走动作的观察,无形中强化了对人物动作的预期——等着看“卷福”走进画框。

镜头关联。

从“取景框”中我们看到了牧场围栏,于是和开场第一组镜头在空间上联系了起来。

我们马上就弄清了我们是从哪里在看。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卷福登场的镜头?

为什么做这样的空间安排,从室内看向室外?

马上,我们就知道答案了。

卷福走进幽暗的房子内部,但我们此时已经不知不觉地适应了这所房子的幽暗个性,而没有任何强迫感。

女仆问卷福还没有吃吗?

卷福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声“No”,继续大步上楼梯。

他的冷峻和周围环境的黯淡完全相容。

只此一下,不需要多说任何台词,卷福这个人物的风格就已经很鲜明了。

主仆二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空间位置关系已经说明了一切。

2.兄弟俩第一场戏,隔断的空间,连贯的叙事Phil走进二楼的卧室,但镜头并没有一直跟着他,而是停在了两张单人床上——既对称,又孤立的两张床,已经表露了兄弟二人的关系。

卷福站在画面的一端,George的答话从画面外传来——画面中可见空间之外的另一个“声空间”。

卷福的话还没说完,镜头切到了门另一侧的空间(而不是非等到话说完才切)。

虽然是两个空间两个镜头,但两个空间和两个人物却由此自然流畅地连在了一起。

Phil和George的第一场对手戏,两个人物完全没在一个空间中,巧妙地制造了二人的隔阂感。

同时,又通过声空间,通过对话中切画的技巧,二人又被置于了一个连贯的叙事流中,并没有生硬的切断感,保障了观影体验的流畅。

3. 马背上的对话,用动作驱动人物关系第二天兄弟二人赶着牛群去镇子。

路上二人有一小段马背上对话的戏。

Phil跟George说,他们经营牧场25年了。

镜头反打,George答应了一句时间很长了。

单人镜头加上他们视线的方向,表明他们其实根本没在对话。

见George心不在焉,Phil打马绕到了George的另一边。

这是典型的动作驱动镜头,从单人正反打镜头平滑地转换为双人镜头。

Phil兴致很高,唠唠叨叨,而George继续把视线瞥向一边,更加凸显了兄弟之间的隔。

阂Phil似乎想让George跟他一样牢牢记住过去,记住牧场,但George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两场戏加起来总共2分半钟,第一对人物关系已经很鲜明地交待清楚了。

4. 母子和兄弟,四人关系的铺线纸花——Peter

Peter出场。

他的出场安排很特别。

WHY?

——(1)直接大特写,摒除了周围环境的干扰,让观众一下子就进入了他的世界;(2)物在前,人在后。

纸花和男孩之间形成了借代的修辞关系。

(3)特殊的用光。

一片晦暗的环境中,打在Peter世界里的是柔和纯洁的光。

只两个镜头已经在这个人物的周围制造出浪漫有如天使的触感。

此外,拨弄纸条的动作是这个人物特征的第一个印记。

拖把——RoseRose的出场,为什么是从这里开始?

而不是直接从——这里:

同Peter一样,先有物,再有人。

物都是对人物处境的一种暗示。

纸花表现了Peter的浪漫,拖把则表现了Rose被现实所绊。

纸花做媒——Peter, Rose,Gordon大夫和Phil的人物连线然后,母子的第一场对话。

此时,观众大概率已经反应过来,片头旁白的讲述者就是Peter。

他问Rose喜不喜欢照片中的大宅子,既呼应片头旁边的内容,又为后文埋伏笔。

Rose拿起纸花,夸赞Peter的手艺。

注意Peter越过纸花瞥向母亲的余光,花将母子间相依为命又隐默的情感纽带联系了起来。

接着,Peter去墓地给过世的父亲Gordon大夫扫墓,将一束纸花插在墓碑前。

于是纸花又成了他与已故父亲情感联系的一种纽带。

Peter和Phil超距离的“视线顺接”此时Phil等人已经赶着牛群来到了镇上。

当站在小山丘上的Peter极目望去时,镜头用变焦和POV剪切将Peter和Phil两个人物联系在了一起。

Phil怼Rose母子牛仔们来到镇上的酒吧,Phil照例要举行“致敬Bronco Henry”的仪式,却发现兄弟George不见了。

等George回来后,Phil发现他对仪式心不在焉的,却很着急要去旁边的红磨坊旅店就餐。

于是,等一行人来到旅店时,Phil的戾气开始升腾。

他先是注意到了很受欢迎的店老板Rose,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接着,Phil又注意到了纸花。

这时,Peter进来了,Phil又注意到了这个男孩。

注意纸花的光感和Peter身上的光感是多么一致——

然后Phil开始羞辱Peter。

他先是拿他搭在手上的餐布开玩笑,之后又烧掉了Peter的纸花。

很微妙的地方是,他在讲Bronco Henry的故事,讲到最高潮的时候,把纸花点燃了。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设计,值得心理分析师来好好做做精神分析。

门后的Rose注意到了餐厅里的动静,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粗野的男人在霸凌自己的儿子。

这是Phil给Rose划下的第一刀。

受到伤害的Peter在流泪,边哭,边在拨弄梳齿。

郁闷的Peter冲出房间,靠转呼啦圈发泄。

而此时,在餐桌旁若有所思的Phil在干嘛呢?

——他也在转转转。

这是两个人物第二次用隐秘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用餐完的Phil回到旅店,却发现George还没回来。

清冷的月光下他意兴阑珊,四处寻找他的兄弟。

观众发现,这个看起来很强大很彪悍的男人,此时像个一觉醒来找不着妈的孩子。

回到旅店的George告诉Phil,他羞辱Peter的话把Rose弄哭了。

这一次,George像个高大威严的父亲,而Phil却像个做错了事还搞不清状况的小子。

段落II5.George和Rose的感情发展George来到镇上看望Rose。

二人的感情开始发展。

做媒的是——门窗。

一扇小小的门窗格子,被导演反复地利用。

第一个段落中已经用它来关联Rose和Phil,那一次是中景(看前面的图)。

Rose的一张小脸被框在窗格内,显得那么受困,无助。

面对欺辱自己孩子的男人,她虽然恼怒,愤恨,又无能为力。

这里,先是George透过窗格窥探烦躁的Rose。

这次是主观视点镜头。

然后反过来,是Rose透过窗格窥探有爱,又有点滑稽的George。

此时,窗格的作用不再是囚禁她的牢笼。

George夜半回到牧场的家中,Phil追问他跑去了哪里。

幽暗中的哥哥居高临下,像一个冷酷又神秘的暴君一样让人生畏。

反过来,虽然同在幽暗中,沉浸在爱情幸福中的弟弟则泛着温柔的光晕。

George的幸福不知是激起了Phil的嫉妒还是醋意,他阴阳怪气地把George冷嘲热讽一番。

George只是笑笑就离开了。

这下,反倒让Phil成了抬眼看对方的那一个,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冬天来了。

生米煮成了熟饭。

George正式告知Phil,他和Rose结婚了。

从开始到现在,兄弟俩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一次“正常的”对话。

要么是不在一个空间,要么是一个上一个下,要么是错位——

段落IIIGeorge接Rose回农场,中途两人停下来走出车子。

开阔的空间中,风声呼呼,虫鸣鸟啼。

平时内向稳重的George真情流露,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6.Rose和Phil的第一次冲突——含蓄的,不舒服的Rose第一次走进George和他兄弟牧场的家。

在这个广角镜头里,Rose站在阴冷的远景,显得她那么渺小,好像时刻处于危险中。

Phil出现了,他从黑暗中走来,广角镜强化了透视感,让他看上去跟Rose隔离得那么远。

Phil坐下来,对Rose不理不睬。

Rose友好地跟他打招呼,而他却直接硬怼了Rose。

机位的设置和演员的调度非常非常讲究——Rose是中景镜头,显得和Phil非常有距离感。

同时,她刻意地侧过身来说话,显出一种讨好感。

而Phil的镜头几乎是正面的,他侧着脸对Rose的无视感非常明显。

正反镜头的机位几乎都贴在了轴线上(180度原则)。

入寝时分。

一个镜头里,形单影只的Phil,空出的一张床,还有门后空间中微微透射的幸福温馨的暖光——什么台词都不必有,一切都讲出来了,Phil的兄弟George,他唯一的情感纽带,被Rose这个女人抢走了。

7.Rose和Phil的第二次冲突——紧张的,窒息的George为Rose买了一架大钢琴,还要她在长官到访的时候演奏。

这给了Rose无形的压力。

她趁家里没人的时候练习。

空旷的房子四处都是门窗,Rose感到就像时刻有双眼睛躲在暗处窥视她。

琴弹得不顺的Rose注意到门开了,就像有幽灵进到了家里来。

她明白了过来,于是开始感到紧张。

回到家中的Phil拿起自己的班卓琴,开始给Rose捣乱。

他故意弹奏和Rose一样的曲子,但弹得比Rose好太多。

通过这种隔空对阵,他告诉Rose,谁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8.宴会段落,Rose的孤独和困窘Rose害怕当众弹琴,但客人们坚持要她弹。

客人们集体起立,Rose显得无助。

Rose被迫在客人的注视下走到钢琴前。

她背对着镜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背后,她所受到的压力不言而喻。

这时Phil回到了房子里。

他与所有人都不对付,他人是一边,他自己是一边。

很快,我们就发现,他针对的是谁。

处在画面最远处,处境尴尬的Rose.

其他人鱼贯离开,留下了Rose和Phil二人的对决。

Phil也离开了,只留下了Rose一个人。

段落IVPeter来到了牧场。

Phil头一次在阉割牛的时候弄伤了手指,好像预示着要起什么波澜。

Peter一直都是被别人调笑的那一个。

但他从医学院带回来的头骨,还有若无其事地解剖兔子,让我们看到了这个人物的另一面。

9.Phil和Peter的“和平谈话”,第一次显露温柔人性Peter误打误撞闯入Phil的私人领地,发现了他的秘密。

我们以为Phil会对他发起一场战争,但没有想到的是,在野外营地,当其他人都在调笑Peter的时候,Phil第一次展现了他温柔的内里,以和蔼的姿态跟Peter谈话。

第一次,镜头中Phil以仰视的姿态与Peter对话,这让他看上去跟先前让人心生寒意的形象截然相反。

而Peter却显得居高临下,占据优势地位。

Phil对Peter的接近引起了Rose的警惕。

他们以Peter为视线的屏障,互相窥视探测。

Phil亲近友善的姿态看来并不是伪装的,他是真诚的,这让Peter消除了戒心,半蹲下来,进入了平等对视的双人镜头。

10.Rose的报复Peter和Phil越走越近,这让Rose感到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酗酒让她的身体和精神都越来越虚弱。

当Rose发现Phil不想让别人把兽皮卖掉的时候,她发现了报复的机会。

她把兽皮送给了印第安人。

戴着换来的手套,Rose显得有点迷离。

画面的饱和度非常低,渲染出Rose的世界正在失去色彩,一片混沌和迷乱。

回到牧场发现兽皮没有了的Phil瞬间被点燃,他与George也爆发了正面的冲突。

摇晃的镜头增加了混乱的感觉。

直到Peter来安抚他。

Peter摘下手套,握住Phil的手臂,两人的身体接触在了一起。

这是两个人物心有灵犀的关键一刻,Peter对Phil说:“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一个环绕运动镜头把二人的对话放在了一个连续的镜头里。

11.Peter的阴谋人物关系的发展来到了最高潮,一方面是Phil和Rose的矛盾达到了公开的敌对,另一方面则是他和Peter的关系发展到了对于两人来说几乎公开,心照不宣的亲密程度。

复杂关系的解决,是Peter谋害Phil的秘密行动. Phil把Rose看作他跟兄弟George,以及Peter之间关系的障碍。

但反过来,他自己也就是George跟Rose,Peter跟Rose之间的障碍。

没有了他,大家都得到解脱。

所以,Phil这个人物从一开始就是悲剧性的。

剧情在前面已经铺垫了一些暗示性的情节和细节,有一些甚至称得上是草蛇灰线。

最具有暗示性和象征性是此前Phil和Peter在外出打猎的时候的一个空镜头。

Phil划破的手伤口再次破裂,鲜血滴在草叶上,透出一种危险和不安。

到这里,终于要让Peter采取行动了。

此处没有任何对话,完全用人物视线和剪辑讲述Peter的目的。

阴影中Peter端了编绳用的一盆水走进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Phil的动作,目光诡异地扫描了一下——

直接接Phil手部的特写。

于是我们知道Peter在看什么。

画面的色调整个调成了泛红的颜色,就好像伤口中渗出的血染红了整个盆里的水,紧张危险感油然而生。

绳子快要编好了。

镜头再一次显示Peter一直在注意Phil的受伤的手。

他先是盯着绳子看——

镜头缓缓地推上去,Peter的目光诡异地瞥向一边——

镜头变焦,开始平移,显示他是在看——

随后,Peter又走到Bronco Henry的马鞍这里,抚摸它。

“纪念挚爱的朋友”——暗示此刻人物复杂的心态。

12.Phil之死Phil病倒了。

George准备带他去看医生。

这一次,Phil换下了他的牛仔装束。

Rose最后一次与这个男人面对面。

整间房子不再如此前那般晦暗。

Phil四处寻找Peter,此时镜头完成了与开头的首尾呼应。

总结Phil,Peter, Rose都不是寻常人,他们属于那一种“畸零之人”,有自己丰富但是又相对封闭的内心世界。

描画这些心灵世界,以及这些心灵世界彼此之间的碰撞、交合,本身就是极宏伟的史诗。

但是,这史诗又常常是无声的,如果唠唠叨叨,就失掉了人物的特质,失掉了无声史诗的气度。

《犬之力》这部片子在用各种含蓄的手段描画人上堪称教科书——物品、环境、眼神、镜头剪切,等等。

 8 ) 恶不至死,但恶意呢

小时候听马三立的相声,和现在一句话都想塞进三个包袱的快餐式相声不同,马老在生涯后期经常说一些单口相声,几乎全程叙事没有任何一个笑点,但最后一句,能让你笑一晚上,甚至在老先生故去多年后你依然津津乐道。

例如逗你玩、挠挠、算命算出皮猴。

说这些不沾边的是因为这部电影和老先生的相声给我相似的感觉。

直到最后葬礼上医生揭晓了Phil的死因和结尾Peter诡异的一笑之前,我都不知道这电影说的是一个什么故事。

Phil是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不,他已经破碎了。

自从Bronco Henry死后,他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因此他揶揄所有人,仇视一切情感和幸福的可能,他希望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破碎。

而这甚至可以说是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而这氧气的主要提供者就是那个在他口中愚蠢又肥胖的弟弟。

George习惯漠视哥哥的讽刺,他不反抗,只是接受后默默走开。

这或许是长期以来他总结出的最好的反抗方式。

然后有一天这个一无是处的弟弟有了自己的幸福。

最大的氧气供应商改为生产二氧化碳。

但他很快找到了新的乐趣,Rose。

这个女人还没适应Phil的尖刻,她做不到George那样的不动声色——从两人回家路上的学舞,就让George泪流满面可以知道,他只是不动声色,但依然伤痕累累——而她的所有反应对Phil都是乐趣。

本片Phil最大幅度的嘴角上扬,就是看到Rose在后巷偷喝残酒。

我想大多数人都能共情Rose的感受,尤其是练琴那一段。

George的反复强调让这次给州长的表演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因此Rose拼命的联系,然后Phil轻而易举的搞砸了她的心理防线。

这就像你高考复习阶段,一直有个声音在你耳边说,这都不会啊,我闭着眼都不会错;你也太笨了,我可真是开眼了;还没记住啊,是不是没脑子。

Peter开始时是他的另一个目标,但当他看到Peter能在众人嘲笑的嘘声中毫不理会的悠然漫步的时候他改变了想法。

因为乐趣从来不是来自于你的举动,而是对方的反应。

戏弄Peter无法提供给他足够的乐趣,因此他改变了策略,他将目标转回到Rose,而Peter则成为了手段。

他开始给自己掘下了坟墓。

Phil什么时候对Peter起意的,我的想法是其实并没有,他的心一直在Bronco Henry上,主动的是Peter。

我看到Peter拉开树皮爬进去的时候是稍有疑惑的,我以为他是在寻找下一个解剖对象,可那并没有太强的爬进的动机。

但看完后回溯,可以发现他就是去找Phil,他要了解他的猎物才能更好地实施猎杀。

而这次行为的两个收获是,一,他看到杂志,能够推断出Phil的喜好;二,Phil看到他了,虽然当时愤怒,但他的秘密现在成了他俩的秘密。

再加上之后Peter能看出犬吠山形。

这让他俩的关系一步步的朝着复制粘贴走去。

Phil看到自己能在另一个关系中成为Bronco Henry的希望,这可以说是他的终极迷药,无法抗拒。

我当时以为这是Phil的计划,没想到其实是Peter的。

这是一个除掉霸凌者的故事,但一个是卷福的个人魅力太强,一个是Peter人畜无害的外表下有一颗冷酷的心的反差过大,所以会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站在哪方。

也或许我们都曾经以自己受苦为由,宽宥自己对他人的嫉妒和仇视,或是面对别人的苦痛暗暗自喜,把这当做自己的优越感。

所以我们知道他的伎俩,但却不以为意。

但其实最更狠毒的杀人有时候不是用刀,而是用锉。

 9 ) 当邪恶被冠以爱的名义—我看《犬之力》

看到最后一个镜头,背脊一阵发凉,突然就领悟了片头的那段独白。

原来导演一早就告诉你她想说的那个故事,整部电影也是在不断地铺陈细节、暗示结尾,只是可惜从来没有想象过邪恶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被冠以“爱”的名义。

犬之力,起初我想当然地以为是指Peter,毕竟一开始他看起来就是人畜无害的小奶狗。

后来才知道,“The Power of the Dog”源自《圣经》,意指邪恶。

这样看来,片名其实也已经告诉我们导演所想要表达的主题。

这是一个发生在1925年美国西北部蒙大拿州的故事。

菲尔和乔治是一对兄弟,共同经营者父母的农场。

虽然是兄弟,可是他们在相貌、身材、穿着、谈吐方面迥乎不同。

一开始蒙大拿州的牧场风景让你看得心胸澎湃。

广袤的草原、远处的高山、飞扬的尘土、粗犷的牛仔、庞大的牛群、浓郁的阳刚气息。

随后你会发现乔治和他们都是格格不入的,他似乎活在哥哥的专制和压制之下,虽然也算半个老板,但他说的话完全没有人肯听。

他的母亲也看不起他,连他调制的酒都不愿意喝一口,在母亲眼里,菲尔才是她的儿子。

因此之后展开的故事,就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他在哭泣的萝丝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愿意陪他过文明生活的知己,于是他擅自决定结婚,把萝丝带回了老宅,因为他体会到了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感觉,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他把他的婚姻作为了反抗菲尔以及父母的一种方式。

菲尔的粗鲁表现只是表象,其实他毕业于耶鲁大学古典专业,精通希腊文和拉丁文,同时在音乐方面也有天赋,明显是一个受过良好文明教育的上流人。

萝丝练了很久都练不好的《拉德斯基进行曲》,他娴熟无比、非常自如地弹了出来。

也许并不是针对萝丝,他只是纯粹地厌恶女性、喜欢男性,所以他刻薄地对待萝丝、嘲讽彼特,对周边人也表现得凶悍无礼。

如同王小波说过的,“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虽然同性恋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在1925年的美国,他只能用伪装的狂野男性气概营造日常,借以掩饰自己的性取向。

他依恋着老牛仔亨利,但只能通过述说着他的传奇往事,把他打造成一个长者,一个老师。

他也同样眷恋着自己的弟弟,那么大了两个人还一起住同一间房间,甚至在没有乔治的陪伴下,他的入睡也显得那么困难与无助。

唯有在自己的隐秘地,他才可以做到彻底释放自己。

那条绣有B&H的汗巾,映着阳光,令人仿佛嗅到了故人的气息。

他用它自慰,那一刻,是他偷来的欢愉。

只是之后彼特的出现,让他猝不及防,打破了一切苦心营造的重重壁垒。

他教他骑马,和他推心置腹地聊天,甚至要为他编制一根皮绳。

或许是在彼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或许是他惊讶于他居然也能看到那条隐藏的狗,或许只是纯粹因为对他产生了朦胧的好感。

共鸣,有的时候真的很轻易就能震撼人心,可惜,他以为的一切只是他的以为而已。

彼得的出场很惊艳。

他在做一朵纸花,阳光照进来,染亮了他的睫毛和眼睛。

光影下,他显得那么精致和柔弱,高且极瘦,感觉一切干净又心安。

他收集的剪报、制作的纸花,无一不显示他是个内心无比向往美好的小男孩。

可是,之后所看到的则是一个果断、冷静、步步为营的男孩。

那个点燃一支烟、抽一口,然后放到菲尔唇边的男孩,别说菲尔会恍惚,那一瞬间我都以为他们之间可以也应该发生点什么。

可惜,我们都忘记了他只希望他的母亲幸福,为此可以不顾一切地帮助她、拯救她,替她除去一切障碍!

有的时候,你会发觉你根本琢磨不透人性。

也许是时代的隔阂,还有不同文化的差异,我始终无法理解彼特的作为。

我不是指责人性,压抑太久的人性有释放的要求。

诚然,菲尔是有他暴戾与刻薄的一面,但是至少罪不至死吧,更何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重新穿上了西装、心心念念想着把皮绳送给那个让他心动的人。

也许他已经想作出改变,可惜已经没有了改变的机会。

也许,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能我比较保守,我总觉得每种生活都有它自己的规矩,如果你不愿意守规矩,那么其实你还有争取、躲避或者远离的权利,或许下个转角就会豁然开朗!

爱一个人是没有罪的,在爱中你也可以认清一个人的最低道德和最高智慧。

但别忘记了还有法律的存在,爱绝对不应该成为违法犯罪的借口,更何惶因此去剥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你可以冷冷地说“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但谋杀就是谋杀,每个人的生命权,是从胎儿脱离母体、独立呼吸开始便就拥有的,任何人都无权擅自剥夺。

其实,人都会有个别过不去的心魔,或大或小,但无论如何你始终需要坚定内心的善良,恪守最低的底线。

就像罗翔老师说的那样,真正的自由是自律的自由,而绝不是放纵的自由。

 10 ) 生活不过是一张巨口,你我都被咀嚼其中【持续更新片子里的意象分析和细节】

【以下为总评价,想看细节分析请直接下拉】【本片符号系统和意象并不复杂,如果是熟悉绝大部分常见电影意象的人完全可以跳过这篇分析按自己的想法打分】【细节只是我个人认为对人物体现做得好或埋下伏笔的地方】首先说,这片子无关同性。

我看短评里有无数张口就是“宣传的噱头是叔侄恋自己被骗了”打低分的人,我想他们大概率看不到这篇影评,但我还是要写在这里。

本片不会在大陆公映,不需要各位的票房,奈飞也没给大陆的朋友们提供服务,所以这片子根本不会在简中媒体上大肆宣传。

所谓看到的“宣传”,是因为主演BC本人的名气导致营销号搬本片的预告,抓住吸睛点“叔侄恋”来吸引热度。

这是营销号行为,与电影毫无关系,请在打分之前搞清楚这一点。

在看《犬之力》这部电影之前,我紧赶慢赶加急看完了被我拖了两个多月的原著,所以对片子大概的情节有所了解。

不得不说本片实在是相当忠于原著,但是又在原著的基础上有些微妙的改动。

删去了Johnny的部分,也将书中卖手套的印第安人和买动物皮毛的犹太人结合了起来,更是加了几场性张力爆发的戏。

这就将电影领向了一个与书不尽相同的维度。

有看过原著的人觉得,书里Johnny的部分更为精彩;书里的Peter比电影更为残忍冷血;书里Phil的角色更加刻薄而混蛋;书里的Rose更加懦弱。

当然书里并没有太过强烈的、扑面而来的荷尔蒙爆棚的性张力,对于Branco Henry的一切,对于Phil对Peter的感情,都仅仅只是点到即止,到底是兄弟还是朋友,抑或是恋人,都不去说破。

但是简导无意把犬之力拍成原著那样的故事。

原著的戏剧性本就不强,简导更是进一步弱化了电影的戏剧性——直到结尾。

简导磨刀一个多小时,拔刀的一刻刀光锃亮,一刀下去稳准狠辣,观众都被捅懵了没觉得疼,等觉得疼了早就血流如注了。

简导的剧本里,Peter并没有那么冷血,Phil也没有那么刻薄。

从Branco(我看到他的年龄的时候真是一口老血,他跟Phil在一起的时候都四十五六了,Phil才十五六岁)到Phil,从Rose到Peter,再说George,每个人都有错,但每个人都没有犯下大错。

Phil刻薄、暴躁但也脆弱易碎又纯情;Rose可怜,但是她同意George求婚的时候不可能毫无目的,何况她还酗酒;Peter爱自己的母亲,但是也极度冷酷无情,利用Phil对他的爱杀了Phil;George与Rose结了婚,但是他懦弱木讷,几乎不曾维护过自己的妻子。

没有纯粹的恶和纯粹的善,不是单纯的好或者打定主意的复仇。

每个人都仅仅只是人,每个人都在正常的生活,只是他们的生活相互挤压、相互冲突,最后走向不可避免的崩塌的结局。

不要去评判任何一个角色,简导不关心道德。

从Phil的角度来说,Rose是他生活的闯入者,是他为自己牢牢筑起的“男性世界”的不安分因素。

他排斥Rose,不光是因为她打破了他这么多年平静的生活,也因为她身上有着他无比排斥的女性气质。

Phil畏惧女性气质如同畏惧洪水猛兽,他选择用无休无止的嘲讽表达自己的畏惧,仿佛他在口头上占了上风,这一切就不再对他形成威胁。

因此他打压Rose。

因此他嘲笑Peter。

他也嘲笑自己的弟弟,称他为fastco。

Phil是个悲剧人物。

他强大而刻薄,他脆弱而孤独。

他压抑,也有着涌动的欲望。

正如原著作者对Phil的评价,Phil hates the world if the world hates him.而扮演者BC对Phil的形容更加确切,he tried to destroy the world before the world destroy him.Phil总是会被摧毁的,没有Peter也可能会在将来有某个Jack,Phil是个已经被成长环境和成长经历损毁的人,他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救赎。

但也不必同情他。

他只是个普通人。

从Peter的角度来说,Phil让他的妈妈不开心了。

片子开头的旁白就告诉所有人,自从他的父亲死后,Peter的唯一目标就是让他妈妈开心。

他选择杀了Phil,一劳永逸地替妈妈解决所有问题。

他孝顺,的确,但他也冷血。

解剖一只那么可爱的兔子而没有丝毫动容(天可怜见的,看那一幕的时候我正在吃零食…手上的零食突然就不香了),原著中对Peter杀鸡的描写更是传神,只说他穿着白衬衫轻巧的将鸡脖子一拧,鸡就在他手上断了气,过程迅速,他的白衬衫上甚至不会溅上一滴鲜血。

Peter残酷而冷血,我甚至不知道他最后对Phil的示好是猎人对猎物的最后的怜悯,是引诱Phil上钩的最后的诱饵,还是他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心。

简导第五段的镜头太过暧昧让人迷失,抽同一支烟的烟雾缭绕中整个关系的实质并不能被普通观众看清。

这部电影像是真正的“偷窥”,从每个人的生活里截取种种片段呈现给观众,这些片段里他们克制的生活。

简导拍的是人,男的,女的,爱过的,没爱过的,贪婪,懦弱,欲望,镜头下每一幕都是静静流淌的小河。

生活犬牙交错,如同风过山谷,其实远远看着就好。

镜头和配乐都是一绝。

镜头风格很类似于泰伦斯·马立克,我太过爱泰伦斯·马立克,也理所当然的爱这部电影的摄影风格。

Kirsten Dunst的表演非常出色。

非常、非常出色。

Rose的整个变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了救命!

)在多个维度上展现得淋漓尽致,Rose的逐渐崩溃增大了Phil的存在的压迫感。

我看着Kirsten Dunst的表演,尤其是她奔跑过去要求用动物皮毛换手套的那一场戏,我几乎屏住呼吸。

那是她最大的反抗,那双手套是真正属于她、而不会被Phil嘲笑的东西,那是她最大的自由。

那一场戏仍然静默,但是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残酷的美。

我印象最深的一幕是Rose在聚会上端着托盘,Dunst那一步摇摇欲坠的后退使我神经绷紧,也使我头皮发麻。

她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书写了一只被狩猎的野兔,从那个一头柔软细腻金发的快乐女人到一只惶恐,尴尬与摇摇欲死的猎物,她使想起错开在山林间的玫瑰。

另外,容我夸一下BC。

Benedict Cumberbatch,这么多年了,他总算交出了我想看到的答卷。

他就是Phil Burbank,那个强大又脆弱的西部牛仔。

我总是评价他的演技,这次竟然静默无语,因为我无法去评价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只能说,最后看到Phil被装进棺材时的镜头我悚然一惊。

Phil死了,他的灵魂走了,我突然意识到躺在那里的是BC。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角色其实是他演的。

这次的威尼斯,他在我心中是无冕之王。

(当然我还没看《倒影》)(还没写完!!!!!!

等我慢慢写片子的细节!!!!

这片子细节也太多了救命!

)又是一次碎嘴的更新。

又看了一遍,这次肯定的觉得Peter有俄狄浦斯情结。

换句话来说,恋母。

Rose在他眼里是有身为女人的吸引力的,这孩子的恋母情结虽病态但可控。

那么Peter为了Rose而杀掉Phil也就完全可以解释了。

这么看来,Peter应该不曾爱过Phil。

另外,Phil很可能恋父(考虑到Bronco的年龄和他们的关系),他对Peter说不上爱,只能说是有好感,这种好感其实源于他对Bronco的爱。

【代餐不健康啊喂!

】我又来更新了。

现在觉得Phil对女性气质的恐惧和讨厌大概率来自于Bronco。

Bronco讨厌,所以他也讨厌,他小心翼翼的让自己保持着牛仔的形象,阳刚、男子气概,与娘炮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既是一种微妙的“传承”,也是Phil对Bronco深刻的爱——他一直有努力让自己是Bronco喜欢的样子。

【明明这不是部基片但我还是为Phil和Bronco落下泪来】---我又来了。

刚看了个BC的采访,他说Phil残忍正是因为Phil脆弱。

好吧,不愧是诠释这个角色的人,言简意赅。

—————————————————————PS:我写细节属于想到哪写到哪,等写完了再来仔细理一下顺序【细节1】Phil对Bronco的感情

第四部分Phil林间洗浴的汗巾部分我以为这个细节其实挺明显的?

没想到貌似的确有人没看出来。

在这条汗巾上绣着两个字母,BH(见上图),BH正是Bronco Henry这个名字的缩写。

Bronco Henry这个名字,但凡是认真看了电影的,就会对他有所印象——毕竟Phil开口闭口都是Bronco,跟人聊天说这是Bronco说过的,提及某些经历某些技能说这是Bronco教会我们的,连跟自己手下的牛仔一起喝酒都要说敬Bronco。

截图的这一段戏,性张力几乎要溢出银幕。

从裆部抽出的汗巾、虔诚而静默地擦拭身体,然后将汗巾覆盖在脸上反复嗅闻、让少见的精致布料反复轻柔摩挲胡子拉碴的脸庞......这一串动作已经是男性崇拜的顶峰,也是Phil欲望达到的顶峰。

更别说放下丝巾后Phil伸向下半身的右手,那种缓慢而又坚定地肌肉动作,我十二万分地肯定Phil一定是在jerk off。

这段戏是Phil一个人的独角戏,有青草的粗粝、阳光的温暖和森林小溪的美好寂静。

Phil在林间放松下来,脱掉衣服。

他的孤独,他的脆弱,他的温柔,他压抑的隐秘而涌动的欲望,在这场戏里不加保留的被展现出来。

Jane实在是太懂男人的双面性,和那种男性最原始最野性的性崇拜。

两分半钟的戏,这一切体现得淋漓尽致。

简导说,Phil是个脆弱易碎的人。

而这一幕,可以说是对他的脆弱易碎最直接的表现之一。

同时也可见Phil对Bronco深深的迷恋(此时Bronco已经离世二十年了!

),而这一切都为他最后死于Peter手下埋下伏笔。

这场戏也是我认为该片在【偷窥】这个视角上做到极致的一场戏,刻薄而强调男子气概的Phil孤独与温柔的一面被导演的镜头静静地凝视,不加保留的暴露在观众面前。

在这场戏之后,Phil强势的一面在观众眼里不复存在。

他的暴怒显得色厉内荏,他发现偷窥者的一刻显得惊慌失措甚而有些可笑。

Phil在这场戏里暴露出了弱点与感情,就注定了悲剧的命运。

【细节2】这个不能算是细节只能算是给想嗑叔侄的人看的:Bronco,生卒年月1854-1905.Phil,生卒年月1885-1925. Phil自己亲口承认说是在与Peter一样大的年纪遇到Bronco的,那会儿Bronco四十多岁,Phil十五六岁。

片子的故事发生在1925年的蒙大拿,Phil将Bronco的马鞍、Bronco的汗巾保留了二十年整。

他对Peter好,是因为看到了一点Bronco和自己的影子。

换句话来说,Phil是在吃代餐。

也是一丁点分析吧。

Peter与Bronco那个矫健的牛仔并不相像,但是他能看到Bronco和Phil所看到的东西,身上也有着Bronco和Phil所有的气质。

【细节3】Phil对Peter态度的转变很多人觉得突兀,那我就分析一下吧。

Phil对Peter态度的转变,来源于口哨声中的那场戏。

第五部分开头Peter穿过吹口哨嘲笑他的牛仔在嘲笑的口哨声中,Peter目不斜视地穿行其中,然后折返。

四周的哄笑在他波澜不惊的脚步中渐渐低下去,最后陷于沉寂。

所有嘲笑他的牛仔都静默下来看着他在他们之中走动。

他那种波澜不惊的脚步和神色震住了这群西部牛仔。

Phil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看着Peter,在口哨四起的时刻并没有出言维护他。

但当Peter震住其他人的时候,Phil意识到Peter身上有某种坚定的、与他相通的男子气概。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男孩儿是个“可造之材”,有着沉默而阴郁的力量,像当年的他也像当年的Bronco。

但他喊住Peter的一刻,除了这些想法,也有拉拢Peter使他与他的母亲Rose相疏远的意味。

Phil想借此摧毁Rose——那样的话,Rose就真的无人可以依靠了。

【细节4】纸花

第一部分Phil对纸花的注意Phil被放在桌子上的纸花所吸引。

虽然他出言嘲讽、并且用纸花来点烟,但是他终究是敏锐的发现了、并且被吸引了。

同去的别的牛仔都对纸花视若无物,只有Phil注意到了。

他不修边幅的外表下有着与表面的粗犷并不匹配的细腻,所谓男子气概只不过是对真实自我的伪装。

这一幕里Phil也用食指触碰、揉搓纸花的花蕊。

这个动作其实有种不动声色的性暗示,算是对他隐秘欲望的一种捕捉。

【细节5】拉德茨基进行曲

Phil吹的口哨Phil吹的口哨、Rose弹的钢琴,都是同一首拉德茨基进行曲。

拉德茨基进行曲其实流传甚广。

即使是不知道这曲子名字的人都听说过它。

(片子里Rose开始弹琴的一刻大多数人应该都会觉得耳熟吧?

)这曲子不难,而且雅俗共赏。

但即便是这样的一首曲子,Rose也弹不好。

Phil骂她是为了权钱才跟George结婚的,骂她一无是处,对她冷暴力,骂她附庸风雅,都不如这曲子来得打击大。

Rose在拉德茨基进行曲上的失败和Phil在这上面的擅长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几乎是坐实了她“一无是处、附庸风雅”的一面。

双重打击之下,她几乎崩溃。

而Phil吹口哨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窃喜,猎人对猎物的残忍。

而Rose确实是几乎崩溃了,她在俯视的视角下缓慢蹲下,几乎绝望。

一个真正“阳刚”的男人是不会采用这种微妙而残忍的折磨方法的。

他采用的打压Rose的方式虽然残酷但也同时细腻,这样折磨的视角使人以极度不舒适的方式感觉到这个人的残忍里有十分精巧和矛盾的细致鄙薄,与他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男性气质相悖。

【细节6】犬山,以及Peter如何彻底取得Phil的好感和信任

Peter也看见了Bronco和Phil曾看见的山Netflix给本片的官方译名正是《犬山记》,犬山二字正是来源于此。

山峰上连绵的阴影的形状,在Bronco和Phil看来都是一条狂吠的狗。

而这是仅属于他们二人的秘密。

本片在此前的情节里Phil也曾站在别的牛仔身边眺望远山。

那个牛仔问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说他总是这么眺望一定看到了什么东西。

又问他George有没有看到Phil所看到的。

Phil先是笑而不语,然后说看到了就是看到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山的那边并无什么东西。

能看见狂吠的狗的,只有Bronco和Phil二人。

这是个秘密。

但当他问Peter的时候,Peter也看见了那条狂吠的狗。

这个秘密为第三人所共享。

Phil看向Peter的眼神里是震惊和欣喜,对于“同一种人”的认同。

他在Peter身上看见了Bronco的影子,也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决定像Bronco对他好教他牛仔技能那样去引领Peter走上同样的道路学会同样的技能,他完完全全的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其实,若不是Peter也看见了山的犬影,他想要取得Phil的信任还要费一番周折。

毕竟Phil同样敏锐聪慧。

但是Peter看见了犬影。

Dog在圣经中代表着毁灭性的力量。

Bronco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看见犬影的Phil确实展现出了那种毁灭性——他对于Rose来说就是毁灭。

看见犬影的Peter更是毁灭——对于Phil自己来说。

Phil向往那座山,最终也被那座山所毁灭。

是个恰如其分的结局。

【细节7】Peter的俄狄浦斯情结

Peter带着兔子去见Rose俄狄浦斯情结是个很posh的说法,说人话就是恋母情结。

Peter带着兔子去喊醒Rose的那一刻,他喊的是Rose而不是Mother。

而在他出声喊Rose之前有那么两三秒,他没敢看衣衫不整的Rose。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Rose在他眼里就是Rose,是一个女人,需要他关爱的女人,而不仅仅是需要他关爱的母亲。

Peter有极其严重的恋母情结。

他做纸花给Rose,他设想Rose住进大房子的场景(这里我很好奇,是在为了后续Rose嫁给George、Peter反杀Phil他们成为农场的主人做铺垫吗?

)、他听Rose的话、他在Rose面前人畜无害。

但当他来到农场,发现Rose过得并不好的一刻,他的眼神阴沉得可怕。

为了Rose的幸福,他毫不犹豫地决定杀掉Phil。

而Peter的残酷也由此可见一斑。

他不是不知道他想杀掉Phil就需要与Phil亲近,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与Phil亲近Rose会崩溃。

但为了Rose长久的幸福和自由,他毅然亲近Phil。

在电影里的大部分时刻,Peter的生活重心都只有Rose。

连George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脸谱化的、可有可无的陌生人。

而Peter的道德观和价值观可谓是一片混沌,他对善恶的评价标准不过是那人对Rose好不好。

Phil对Rose并不好,所以Peter下手的时候毫不犹疑。

当Phil对Peter咆哮出Rose酗酒的那一刻,Peter眼里闪过黑暗凶狠而狞恶的眼神。

在Peter的价值观里,Phil是恶人,George是好人。

如果某一天George对Rose不好了,我相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掉George。

【细节8】Phil的睡姿

Phil在旅舍的床上睡觉Phil睡觉的镜头出现过很多次,我就用这一次来做分析吧。

他整个人是侧睡并且向内蜷缩的,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整个人的蜷缩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睡觉时自然而舒适的限度(见上图)。

这可不是什么警惕性的姿势(背靠外何谈警惕?

)。

熟悉不同睡姿代表的意思的人大概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种非常没有安全感、也是非常孤独脆弱的睡姿。

将自己紧紧地团成一小团儿、仿佛要将整个人都藏起来,才能获得能够安稳入睡的安全感。

像是流浪街头的小猫。

这也就是说,Phil是个缺乏安全感的、脆弱的、孤独的、缺爱的人。

电影从第一部分开始就在讲述Phil缺爱的这一面,如果注意到了这些,也就能够轻易理解当Peter说出I want to be you的一刻Phil激荡的心情——有人陪着他了,有人喜欢他了。

从一开始,Phil Burbank就是Peter陷阱里那只野兔。

【细节9】杂志上的名字

Phil藏起来的杂志上的名字这个地方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以至于我前几遍看无字幕版的时候都错过了...我对不起这么一个精巧的细节。

Peter发现的被Phil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几本杂志(到底是啥杂志不得而知,我就看到上面全是健壮的裸男),是Bronco Henry的。

上面写的是Bronco Henry的名字。

我的第一反应是Phil真是痴情,Bronco的古老杂志他竟然保存了这么久。

第二反应是Phil之所以那么厌恶女性气质,很大原因可能是Bronco厌恶女性气质。

他继承了这份厌恶,在向Bronco靠拢的同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自己保持Bronco喜欢的样子(什么痴情文学...)他真的很爱Bronco。

爱得深入骨髓。

Bronco,作为一个已经死去的恋人,理所当然是完美的。

他所有的好都被反复提起,他所有的错都可以被原谅。

Phil太过爱Bronco,他对Bronco的爱就是他最大的弱点,一击致命。

Peter太过敏锐,仅仅数本杂志便让他窥见了Phil隐藏的秘密,还有那个只存在于Phil口中和回忆里的人究竟于Phil意味着什么。

他是真正的猎人,交锋之前便已经将猎物的弱点握在掌心。

Phil怎么可能不在Peter面前放下防线呢?

Peter窥见了Phil最柔情最脆弱的一面,然后有意接近他,将那一面引出来,逐渐获得信任。

其实可以说从这一刻起,Phil就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了。

【细节10】西装

电影接近结尾的时候,Phil第一次换上了西装。

在此之前他一直坚持只穿牛仔的衣服,即使是总督光临的宴会也不值得他换上西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换。

为了把绳子送给Peter?

因为要去医院?

原因扑朔迷离,我也不想妄自揣测。

但是穿上西装的Phil在整部电影里头一回显出彻头彻尾的单薄,那个瞬间仿佛所有曾有的男子气概都随着脱下牛仔的衣服而从他身上被剥夺。

那只是他的伪装,说到底,他不曾真的拥有过。

【细节11】泪水因为我今天高烧所以就不想打开电脑截图了……就是George带着Rose回到大房子的第一晚,他俩进入主卧,然后锁上了门。

门锁咔嗒一声,Phil抱着班卓琴探身去看那个锁孔,面孔在短短半秒内因为愤怒而扭曲。

但愤怒很快散去,他呆呆地重新靠回床上,眼眶里盛满泪水。

他哭了。

在摆着两张床的卧室。

其中一张空荡荡的,它的主人不会再来睡了,因为它的主人已经不再孤独了。

其实Phil和George都很孤独,但他们彼此的陪伴让他们没有那么孤独。

可是现在,George有别的人了。

留下Phil独自一人在思念和孤独中慢慢腐烂。

【细节12】炭疽这段分析来自评论里阿兹卡班的猫,我因为目前尚未看过有字幕版(下载了用来截图,但还没有看)所以错过了部分对话没能发现这个细节:关于Phil的死因是炭疽病是因为Peter解刨的那只得了炭疽病的死🐂,电影中有一幕是Peter问Phil小牛会被狼吃掉吗,Phil回答说一般都是得炭疽病死掉。

这里也是铺垫,Peter在那个时候其实也就决定好了要杀死Phil的方法。

并且在和Phil聊完以后就回去翻看了医书。

【细节13】马鞍Phil教Peter骑马用的是Bronco留下的马鞍。

此前曾有镜头给到他在木屋里独自一人一遍遍的擦拭这个马鞍,不知为何有种逐渐升腾的性张力。

而他让Peter骑上这个马鞍并向Peter发出一起去打猎的邀请,隐约的性意味之外也与曾经的Bronco与他相契合。

简导似乎刻意创造了一个镜像体,让Phil“以为”Peter和他是他和Bronco的镜像,由此给Phil埋下死路。

但是我看到Phil邀请Peter陪他一起出去几天时候语气里的欢快、看Peter愣神时慌忙解释的紧张,还有他眼睛里跳跃着的期待和喜悦,心里哗的一下就空了。

【细节14】

老Burbank夫人把戒指交给RosePhil的葬礼上,Rose得到了来自老Burbank夫人的一大堆戒指。

她与老Burbank夫人相视一笑。

戒指的传递,是老Burbank夫人对年轻的Burbank夫人的认可。

这即是承认Rose在这个家族中年轻女主人的地位。

从此以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Rose Burbank,她不用担心去上流社会的时候丢脸,不用借用酗酒来抒发苦闷,也不用担心Phil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和口哨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幕对Phil而言太过残忍。

这毕竟是他的葬礼。

但在他的葬礼上,他的母亲和他生前鄙弃的弟媳完成了一个微型父系社会中女性的权力交接。

或许Phil的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

他的父母得以摆脱暴躁残酷而迟迟不娶妻无法完成家族传承的长子(原著里他的父母还怀疑过他有点“不对劲”,对他是否是同性恋起了怀疑),他的弟弟George得以摆脱在家里永远压他一头嘲讽他的哥哥(其实葬礼上George并没有多伤心不是吗),他的弟媳Rose得以摆脱一个无时不刻都在嘲笑她、鄙弃她、打压她的Brother Phil。

人活到Phil这个份儿上,也是有点失败。

A damaged person。

我很喜欢这个对Phil的描述。

他早就被整个成长经历和社会环境所损毁,他的残酷是一种不得已的自保,只要足够残忍就不会有人敢靠近他,也就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他自己推开了所有人,落到这份儿上,咎由自取。

在Jane最终完成的“弑父”里,Phil作为被弑的一方,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他的确该死,但他又似乎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死去。

这种方式对于任何人来说都过于残酷了。

--写在奥斯卡之后的话:说过很多次在奥斯卡的BP上我永远team Dog,就算我其实很清楚学院的德性、了解学院的投票机制、清楚学院的American Center和这个奖项这些年越发的无力和平庸。

Jane这部电影是大师趋于炉火纯青的平衡功力的作品。

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一部“文艺片”,但其实这仍然是一部crowdpleaser的电影,那种略微带有一丁点门槛的crowdpleaser。

Jane其实选择了商业和艺术之间的精妙平衡。

换句话说这是一部带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片子一丝神韵的电影,这让我不禁想起某种意义上来说Jane也是那个年代的导演。

这真的是一部无聊的电影吗?

我不觉得。

如果是在电影院看,我相信觉得它无聊的人能够减少至少一半。

这是一部只属于电影院的电影,虽然它的出品方是网飞。

这也恰恰是Film Industry如今的可悲之处,一部中等成本制作的大导作品,本应属于电影院,属于流媒体的原因仅仅只是流媒体愿意提供给导演足够的制作成本和创作自由。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老马丁的《爱尔兰人》,我上次追颁奖季的永恒憾恨。

后来我与我的英国朋友一起看了这部电影(我是重看,她是第一次看)。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是忘年交,因为她的年龄其实并不比Jane小几岁。

看完后她说,amazing。

她不学电影,也没有刻意了解过电影,对影视的兴趣是“有兴趣,但并不算很爱”,但是她并没有遇到任何对本片的理解障碍。

大家反复提及的、对影片的理解障碍似乎并不存在。

她年轻的时候恰恰是英语系电影的黄金年代,那时候平衡商业和艺术的电影广受追捧,大导涌现,电影的表达也百花齐放。

那么这部电影,The Power of The Dog,会被人评价为“缓慢、无聊、故作深沉”,是不是因为其实它面向的早已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观众不是同一代人了?

而这一代人,已经不再爱这类电影了?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观影taste。

这代人的审美让他们选择了CODA,这无可厚非,也无从指责。

但于我,我实在无法拥抱现在这种审美。

Jane也无法拥抱这个,所以她十二年前隐退电影界,所以她十二年后在BP上输给了CODA。

但是没有关系。

总有人永远爱Jane,永远爱TPOTD,永远迷恋上世纪的反叛、百花齐放与大导野蛮生长的电影的黄金年代。

《犬之力》短评

The death of the power of man. 男子力的死亡。不能面对自己真实情感的男人死掉了,死在了自己的伪装出来的男子力上。导演化身为那个看起来文静的,弱弱的漂亮男孩子,不动声色的杀死了男子力,伪装的男子力。

5分钟前
  • Sabrina
  • 力荐

草木皆兵的温柔杀戮。学会了一种表达,如何克制地表现看似残暴之人的温柔,和温柔之人的残暴。

10分钟前
  • 钩沉
  • 推荐

我作为铁粉超级爱前段,人物侧写的段落几乎让我回到钢琴课和淑女肖像里那种细腻有力,时刻被撩动心扉的感受里,我特别期待这种东西继续交织成最后高潮那一下,也准备好了心碎。但最后那个结局让我难受极了。放在其他导演那里也是极精彩的,但真的一点都不坎皮耶,不是爆发和充满命运感的,怎么说呢,就好像看了个哈内克……心是碎了,但没爽到

15分钟前
  • 吃吃
  • 力荐

#TIFF2021 有點雞肋,像成年人學會一個新的葷段子。

16分钟前
  • 當下
  • 较差

悦然看过,五星力荐。看完之后94届奥斯卡公布了提名电影 这部片子领跑了很多重要奖项。《钢琴课》和《明亮的星》的同款导演。深柜牛仔与文弱少年的细思极恐谋杀事件。菲尔和乔治兄弟俩是富裕的西部农场主,哥哥乔治豪放不羁 弟弟乔治儒雅绅士,直到弟弟带回了新婚妻子萝丝 兄弟两刚柔并济的生活被打破,萝丝是一个寡妇 还带着一个性格阴柔的儿子彼得。菲尔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性取向和对已逝爱人的强烈情绪,而外表阴柔的彼得却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用于做自己,他做了菲尔不敢做的事,这也是菲尔开始接受彼得的原因。可惜,这种信任最终成为了彼得诱杀他的导火索。电影名《犬之力》出自《圣经·旧约》:「愿救我的灵魂脱离刀剑,救我的佳偶脱离犬之力。」犹太人常用犬类形容外邦人。因此 “The Power of the Dog” 被视为一种异己的、毁灭性的力量。

17分钟前
  • 曼靑
  • 还行

真tmd高级,除了有点过于卖弄细节和技巧,过于设计的精巧。小孩和卷福的每一次出场都是高潮。但是都说小说就是这样,我就能接受,而且膜拜。为什么要把世界留给那些个低俗的电影和观众,为什么要让大家都懂,这tmd又没有票房,也不是国产电视剧要为收视率和投资方负责!

20分钟前
  • 水水
  • 力荐

温吞乏力,无用的情节塞满了两小时导致重心有点倾斜。本尼的表演优缺点都太明显,放得很自如,收却很僵硬,小男孩的表演也有点木讷。高光大概就是本尼自wei和互相点烟了吧。

22分钟前
  • 匪子
  • 较差

细节非常动人

27分钟前
  • 小熊QQ
  • 力荐

霍华德霍克斯那一代拍出了红河,现在这代导演贴个“反男权”标签拍出了给红河提鞋都不配的犬之力,全片矫揉造作得跟裹了小脚一样迈不开步,如果这是反男权,那我还是宁愿看男性气概爆棚情深义重坦荡磊落父子张力max的红河。再说了,把男主搞得粗暴邋遢小男主搞得纤细白净,形象上强行二元对立一下并让后者杀死前者,这就是批判男权或男性气概了?

32分钟前
  • Favillae
  • 很差

非常“变扭”。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有为bc落泪的一天

34分钟前
  • sleepwalker
  • 还行

早就看了。这样的电影,让你觉得电影真好,他兼具文学的厚重与故事的轻盈,有羁绊的情感、有辽阔的视听,他是讲究人的玩意儿。价值层面,他是古典的,又是前卫的,他在错里思辨,在泥里前行。你能理解共情所有人,但你会在故事里明白你跟随什么、喜欢什么、反思什么,那正是作者要诉说的。在当下,这样沉着的电影,太难得。

37分钟前
  • 顿河
  • 力荐

不得不说是今年第一例“水准太高以至吃不下”的片。坎皮恩对性别问题,人物心理塑造,视听构建,演员冰山法则般克制的表演,反西部类型,各个方面都有深思,影片的各个层面处理效果也都是高级的,好几场突转视角/特写的戏都是学院派的典范级示例。反正看的时候就觉得理论上完全无懈可击,但悖论的是,这反而令人从头到尾都无法入戏,云里雾里,也难以相信这样的人物关系。

39分钟前
  • 徐若风
  • 推荐

奇异博士的农场生活,结局埋伏的好。大部分段落故事性不强,铺垫太长。外景不错。

41分钟前
  • k-pax
  • 还行

拍的很匠气,没劲。

46分钟前
  • 十文
  • 较差

这个片子大概就是讨厌的觉得故弄玄虚,喜欢的觉得设计精妙,有点让我想到stoker当初给我的感觉。可能是我不懂欣赏(),但我看的时候一直觉得主角应该是马修麦康纳黑...美国西部片要复兴了吗

48分钟前
  • Otocolobus
  • 还行

就,挺在我的点上的。精巧又含蓄。邓斯特跟假呆萌竟真的是两口子。

51分钟前
  • 貓小三的意思其實是如果先生
  • 力荐

恭喜本尼又获得一个最佳男主角,实至名归!最喜欢的部分是,rose和乔治来到大山脚下,rose带领乔治跳舞鼓励他、像是教小孩子,他转身流泪说自己感到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我当时就泪目了。乔治太温柔善良了,不过后面其实我有气他没有维护rose挺身而出。影片相当多细节,比如菲尔称呼弟弟从来是胖子或者boy,但菲尔回家晚他就睡不着等乔治回家还假装是被吵醒的,非常依赖弟弟,把他当成客体;婚后他不再称他boy,共用洗手间他的那边被上锁,弟弟主动断开了与他的联系,菲尔坐在黑暗中他孤身一人。之后他启动了光源氏养成计划,称彼得为boy,就。。。回到影片开头“如果我连妈妈都保护不了,我算哪门子男人。”通过1920年代三个男人的对比,探讨当代敏感话题。后劲很足的影片。

56分钟前
  • Arisu
  • 力荐

just don’t like it...卷福爱得莫名其妙,HB的诡异丝巾;Dunst演的Rose全程神经兮兮;小男生的“阴谋”成功了,但貌似巧合得又有点离谱。也没看出来什么伟大的拍摄手法或调度,景色还不如黄石的Montana好看。。。

1小时前
  • Monkey-L-Luffy
  • 较差

6/10。有佳句无佳章,互换抽烟的暧昧与角力像《卧虎藏龙》里的竹林打戏。男主的死象征着蛮荒时代的终结,最后他穿着代表现代文明的西装进了棺材。血性西部背景下的东方隐忍,是好角度但并不新鲜,这可能是文化差异造成的。“答非所问已经是答了”,它依旧给了太多,像一道数学题而不像诗。(小男主前途无量啊,他与卷福的比拼才是场犬之力)

1小时前
  • 乍暖
  • 还行

四星半:纸玫瑰轻薄却依然带刺,马刺靴坚硬但包藏软肋。狡兔的洞中布满秘密的蛛丝,犬形的冷山折叠沉寂的心事。牧场之大容不下一只回忆的箱箧,齿梳之细能挑断浑身绷紧的神经,冰的酒解不了如火的愤恨,钢的琴发不出迎合的巧音。空荡的马鞍打下名为缅怀的疆域,手编的绳结拧下入於骨髓的恨意。苦行追溯的唯有澄澈的过往,时光带来的却并非爱恋的轮回,唯有湖水仍在轻抚疮痍的身躯、草木还愿拥抱孤独的灵魂。简·坎皮恩的镜头语言正是那冰川脚下的孤峰,在凝结的氛围之上不动声色地泛起流云和涟漪,情不知所起、死亡亦在倏忽之间。

1小时前
  • 小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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