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船而去

前些天，无意中看到《乘船而去》即将通过艺联上映的消息。

艺联选择的片子，我一般会多看一眼。

这一看，竟然看到了十余年前有过“云交”的名字，陈小雨！

十二年前，我还是奔三的小伙子，而陈小雨比我小了将近一轮，辍学不久，搞了个“半碗水独立电影”的小团体，正在成为搞电影的陈小雨。

“半碗水独立电影”拿出来的第二部作品是纪录片《走起！

》（2012）。

第一部作品应该是与“滚圈”有关的纪录片《年轻的钱包》。

2012年7月28日，我在小津概念书房为这部纪录片组织了一场放映活动。

活动链接：独立纪录片《走起！

》全国巡映深圳站_豆瓣 (douban.com) “《走起！

》是半碗水独立电影的第二部作品。

三个青年，42辆顺风车，涉足西南3省，走访3个乡镇，7个村寨，最终到达西藏拉萨。

人生没有剧本，更无法NG，我们不是搭车旅行，也不是公益机构，我们只想上路去看远方被遗忘的风景，倾听远方被遗忘的故事，用我们微薄的力量去寻找并且守护那里梦想的幼苗和信念的光辉。

”这一段话，是影片的简介，应该是由“官方”提供，并不是我写的。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这是我当天的日记：“（7月）28日，下午小津主持放映《走起》，来了三十多人，自由门票，共得650元。

”根据“片方”的要求，这场放映活动实行“自由门票”，观众自由“打赏”。

当时我组织的放映活动，一般是20元/场，这一场来了30多人，“票房”650元，也差不多是20元/人。

一般来说，“票房”的40％归场地方，60％归版权方。

我印象中小津概念书房的老板猫姐出于对年轻人的支持，这一场是没有收取场地费的。

我听说陈小雨是富二代，但因为辍学，他跟家里闹翻了，当时是过着“穷开心”的日子的。

这650元虽然不多，但也能让陈小雨和他的小伙伴们吃上几顿好的了。

当年我虽然还是年轻人，但和横冲直撞的陈小雨比起来，我已经暮气沉沉了。

我很向往他的年轻气盛和自由状态，但作为“过来人”，我也不免有点担心他的前途。

2013年10月12日晚上（根据日记记载），我在家看了陈小雨导演的另一部纪录片《傍海村民》（2013）。

次日，我在豆瓣写了短评：“（三星）依然粗糙、杂乱。

随意的生活，随意的拍摄，本无可厚非，但我觉得，可以，绝对可以做得更好，而不只是以流水账的方式来展现‘傍海村民’的生活。

”所以说“依然”，就是说我认为《走起！

》也是一部粗糙、杂乱的纪录片。

我已经记不清我当年有没有给《傍海村民》组织过放映活动，“深圳独立电影社”的活动列表上找不到。

那么，这部作品应该是陈小雨私发给我的。

因这两部作品，我当年和陈小雨在网络上有一些沟通的（QQ），但具体聊了些什么，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从2003年到2013年这十年间，我观看了很多国内的独立纪录片，《走起！

》和《傍海村民》在当中确实算不上出色的作品，技术上不成熟，也缺乏创作思路，即兴感、随意性太强。

不过，陈小雨当时还不足20岁，他的同龄人大多还在做题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思考了，这就是他比同龄人更为“成熟”的地方。

这两部作品的当中与背后，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邓卡卡。

如果我没有记错，邓卡卡是广东粤西女生。

在我的模糊印象里，影片中有一个放烟花的片段，邓卡卡在其中特别可爱。

在陈小雨的描述中，邓卡卡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灵魂伴侣。

之后，陈小雨漂洋过海拍了一部《土豪带你游迪拜》（2014）。

我关注过，但一直没有看到作品。

2015年，陈小雨出版了一部长篇小说，《疾行之人》。

记得当时他有在网络上叫卖，我也看到相关信息了，但我没有支持他。

十二年过去了，刚好一轮。

再次“遇见”陈小雨，他已经是一个拿到了行业入场券的导演。

而邓卡卡，依然陪伴在他的身边。

在豆瓣条目中，邓卡卡已经是他的妻子。

没想到《乘船而去》是这样一部影片，没想到还没“三十而立”的陈小雨，已经思考并“直面”死亡这个终极题目了。

没想到是这样安静的一部影片，从归来到陪伴到送行，他们只是做了应该做或可以做的事情，但，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所有人都和解了。

没想到妈妈摔倒的那场戏，摄影机或穿门或穿椅注视，这个视角是如此着急又如此无力。

没想到阿涛最后没有参加葬礼，他只是在“远方”同频共振了。

外婆是唯一理解他的人，继续在天上理解他。

没想到我年逾九旬的奶奶在春节前摔伤到现在，我还没有回去看她。

这是我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感到最揪心的事情。

今天上午九点五十赶到电影院，发现电影院还没有亮灯，也没有工作人员。

为了不耽误看电影，我便大声呼喊：“有人吗？

有人吗？

”过来一会，一个女生来到前台，说：“还有八分钟才营业。

”打开电源后，她又说：“这一场只有你一个人，不用取票了，你直接进场吧。

”我直接进了3号厅，一个人包场看了《乘船而去》。

在全球电影市场持续低迷遇冷的走势下一众努力平衡艺术性和商业性、正向迎合观众日渐增长的审美趣味和情绪价值的中成本软科幻轻喜剧（《宇宙探索编辑部》《从21世纪安全撤离》）以及注重创作主体的个人表达试图唤起客体情感共振的低成本文艺佳作应运而生。

《乘船而去》便是这低成本佳作中的一股潺潺清渠。

船只的意向是亲情疏离和重聚的纽带。

舒缓节奏下的江南水乡更像是一支笼罩着淡淡惆怅的古典散文诗。

对生死命题的温柔观照和对缠绵病榻的有意回避，远离了以往疾病叙事大开大合式的熙攘与悲壮。

刘丹和葛兆美老师的表演质朴落地，父亲的旧体书信更是延迟揭开了家庭隐疾的一颗重磅催泪弹。

虽然少了德清方言的加持，却丝毫不损浑然天成之感。

龙飞、毕赣、陈小雨、魏书钧、尹丽川、邵艺辉，为如同雨后春笋般蓬勃而出的中国电影导演界的后起之秀和新锐力量感到由衷的开心和自豪。

8.3/10

学到《别赋》的时候，年纪尚小，也未曾经历过离散，没有体会过“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后来很快就从文学的大梦里醒来，体会到别离最苦。

昨天我在电影院里看了《乘船而去》。

《乘船而去》是青年导演杨小雨拍给外婆的一部细腻的家庭影片，但它也严肃地探讨了作为一个人如何面对生命的消逝。

电影的前半段，刘丹饰演的女儿，和所有在大城市打拼的中年女人一样，上紧发条，努力向上，为了世俗意义上更好的生活疲于奔命，因为和外国丈夫生活理念不同，还时常争吵。

葛兆美 饰演的母亲，七十多岁独自一人守着家乡的祖屋，唯一的盼头就是在外漂泊的子女回来吃上一口热饭。

电影从母亲突然患上癌症后开始转折，母亲的患病让在外漂泊的姐弟俩重新回到了母亲身边，陪母亲走过了最后的日子。

吱吱哥骤然患病的那一年中秋节，他让我额外给了医院陪护的护工一些钱，说是过节让人晚上去吃点好吃的。

这是记忆里那一天他清醒的时候唯一和我说的话。

我跑到医院楼下一个空旷的地方抬头看着月亮，坐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想着“花好月圆，四时吉祥”这样的中秋祝福语真是美好呀。

这个时候吱吱哥已经只能靠营养液维持了，他也尝试过坐起来，但失败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极低的血氧下昏睡。

想起1998年那个夏天，吱吱哥有很多天在九江大堤上抗洪，只是等他回来以后，年少的我才知道那个夏天水灾有多么严重，他和战友差一点被洪水冲走，那是第一次知道可能会失去他。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生命从健康到消逝的漫长折磨，而无能为力，然后开始为自己的无能无力而狂怒。

努力回想了一下，在最后的日子里他并没有和我说上什么特别的话，也没有互相表达过什么。

只记得有一天，他指着医院桌子上的漱口水问我，“这个味道好不好闻？

”我：“温和的，不刺激，要不要用一下？

”他沮丧地说：“我又走不动，离我千山万水。

”赶忙接话：“我给你拿，你躺着就可以。

”他又说：“唉，人都躺废了。

”我：“没关系，我陪着你。

”初中语文课本里选了一篇勃兰兑斯的《人生》，现在还印象深刻，老师们提炼的中心思想通常是热爱生命，努力攀登人生的高塔。

再读到这篇文，注意到里面还有一句“如果他达到注定的某一级，预先他并不知道是哪一级，阶梯就从他的脚下消失，好像它是陷阱的盖板，而他也就消失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那是第二十级或是第六十三级，或是另外的哪一级；他所确实知道的是，阶梯中的某一级一定会从他的脚下消失”，这是在说人生的无常，及时行乐，生命是有长短的。

及时行乐虽然是我和吱吱哥最后一年相处的主基调，但也因为他总在是否放弃治疗这个关键问题上反复横跳，而让我时刻要压抑住沮丧。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有一段对话是，念清说，她现在想回家。

念真说，那是逃避，你也在逃避。

念清又说，你冷静一下，咱们把这个事放下行不行。

念真说，放下和放弃有什么区别。

当念真对着念清喊出“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我怎么可以放弃呀 ”的时候，我想这不就是我对吱吱哥说的话嘛。

在吱吱哥努力和病魔斗争了一年之后，可能他自己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变的特别的焦躁和抗拒去医院，原话是“我看见医院就害怕”。

劝他再试一下，劝不动。

完全不听劝，还很委屈。

觉得自己吃了那么多苦，那些药都没有用。

最后说“我已经表现的够好了，你们都不要逼我。

”好的，那就不逼了。

知道生命有长短，和接受至亲真的不在了，确实是两回事，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接受它。

以前看张洁在《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里写“一个人在五十四岁的时候成为孤儿，要比在四岁的时候成为孤儿苦多了”，并不理解，还觉得矫情，后来才明白人的出生和死亡一样，都是既不可拒绝，也无法挽留的，因为产生了更长时间的爱的羁绊，才会愈发的痛苦。

吱吱哥的离开让我知道了不要随意将沉重的话题抛给他人，亲人也不行，朋友也不行，但我仍然会感激那些善意又温柔的只言片语，坚信爱是不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消失的，它会永远的藏在心里温暖着你。

之前会在电影里看到一些情节，比如讲一个故去的人又回到家后的发生的事，我以前不相信，或者说只是在动画电影里相信，比如看《Coco》。

后来我相信了，相信了类似《镰仓物语》里的奇幻故事不仅仅是人类的想象。

那些原本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也许是真的有原型。

有一天，我梦见吱吱哥回家了，去了我的卧室，我一点都不害怕，已经在梦中就欣喜若狂了，也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要不是第二天早上需要上班，简直希望不要醒来。

如果我会拍电影，我就把这些拍出来，因为电影就是让人有梦可做啊。

吱吱哥是我的父亲，他的名字里有一个“之”字，小时候，我叫不清楚，总是叫他“吱吱”。

他会说，你写了那么多人，为什么都不写写我呢？

其实我十八岁时第一天就在杂志上写了一篇吱吱哥，高高兴兴给了许多朋友看，但是从来没有给吱吱哥看。

吱吱哥走后特意翻出杂志又看了一遍，庆幸他没有看到，因为用了一半的篇幅描述了我们的吵架。

文字和电影一样，对我来说无非是情感的表达，抒发完了就像吐出一口气。

那就借着昨天看的这部讨论生命与死亡的电影纪念一下吱吱哥，希望以后能做一个自恰，柔软又勇敢的人。

看完乘船，我始终在思索，我的外婆是什么样子的？

好遗憾，我不知道外婆喜欢什么颜色，吃不吃冰淇淋，会不会喝酒，有没有好朋友。

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外婆是没有名字的，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外婆，我只认识她这一个身份。

电影里外婆，最后穿起白衬衫黑长裙，一双擦得发亮的小皮鞋，脚步轻盈地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

让我想起，妈妈跟我说过，外婆年轻时很美，她的名字——金美，是最好的诠释。

那一刻，外婆重新拥有了姓名。

我的外婆，话很少，头发雪白，总是记得她买染发膏央求妈妈帮她染发时害羞不多言的笑容。

个头小小，手腕上戴着一只金镯子，打扫做饭喂小鸭子都麻利地戴着。

不褪色的金，似乎表示着她的满足和幸福。

她有糖尿病，家里不让她吃太甜的东西。

和为人一板一眼的外公不同，我的外婆会偷偷吃小蛋糕、软糖、发糕、红团、很甜很甜的水果，只要能满足一点甜，外婆百无禁忌。

其实，我的童年以及人生没有太多外婆的陪伴，但我看完电影仍泪流满面。

我以为金子永不褪色，所以也忘记人会离开，会死去。

金子，会蒙尘会氧化。

没有什么是永恒凝固的状态。

说实话，从前不懂为什么祝福语那么多长命百岁寿比南山，我想老人都活不腻吗？

不反感皮肤的褶皱和老去不便的身体吗？

年轻时，总把想死两个字挂在嘴边。

想死是我勇敢旺盛的生命力赋予我的野蛮，是我的无知无畏。

能牵住外婆皱巴巴的手，陪她多吃一点甜食，跟她晒晒太阳，逛逛街是多么奢侈。

她们老去，还在不辞辛苦地做好每一个身份——外婆母亲妻子，比我更野蛮得多，更旺盛得多。

好的电影让我交出自己，那双手在夏天午后纳凉的老屋院子里握住被染发膏弄脏的手。

外婆，轻轻地叫您一声，但愿这声音永远有回应。

我妈妈的妈妈，美丽坚强勇敢的女性，我们在一起，我们也会分离。

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爱穿越未来过去，让我们交出自己。

太久没有看过一部如此自然、纯粹的影片了。

落叶归根的观念，血浓于水的亲情，这些深深镌刻在每一个中国人心中的文化情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令人泪流满面。

作为在城市中长大的一代，只是偶尔在回老家的时间里瞥一眼隐藏在繁华与喧嚣背后诗意自然的落寞。

那不是被时代洪流淹没的遗址，而是一切的源头。

其实在观影前我我有想过片子煽情、或者过于残酷、现实而导致观感压抑沉重，最终我如坐针毡，不停看表，直到结束时长舒一口气。

不是说影片本身有什么问题，而是看完一部影片需要花费如此多的情绪和经历，实在是有些累人，以至于我现在会或许纠结看不看一部电影。

但是，在几乎刚刚开始时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毫无戏剧痕迹的对话，争吵时自然流露的情绪怨言，还有克制冷静、毫不藻饰做作的镜头与配乐，这所有的一切真的都落在了我的审美喜好上。

我没有过分的情绪沉浸，只是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这部描摹生活的影像诗，观察、理解着江南的一家人中再平凡不过的变故。

直至最后的最后，奶奶手挽花篮，一身清丽，在交错的树影与光晕中走向远方，音乐才短暂地尽力释放，情感终于浓密地袭来。

那一幕，除了美，任何的词语都是堆砌或污秽。

不只是镜头语言，影片中的角色都仿佛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真实的人。

无论哪个年龄段，在他们身上似乎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可以体会到来自生活深处的痛苦与无奈。

现在想来真的很佩服导演对生活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和记录动力。

想起去年夏天b站上偶然刷到了陈小雨导演讲述有关这部影片创作中和走上电影节的幕后故事。

哪怕具体的内容现在记得不是很清楚，我抑制不住的泪水依旧无法忘却。

同样有着导演梦的我，看着他们在现实的沙土中播种理想的种子，成为了万千中发芽的那个。

虽然数百棵幼苗中都未必有一颗成熟结果，但这似乎已经足够了。

我以为，这又将是止步于电影节的青年导演理想，直到上个月在待映影片中找到它。

能达到这一步，这，也太难了吧。

看完《草木人间》再看《乘船而去》，我个人感觉就是同样的好故事，剪辑真的太重要了。

《乘船而去》的节奏就真的像是坐上了一条船，船在小河中央缓缓地走，有个老朋友坐在我旁边，轻声地讲着一个困苦、狼狈，又很轻盈的女性的一生。

故事的女主是一位72岁的奶奶，被查出癌症之后在女儿和儿子的陪伴下走完了人生的最后阶段。

出场人物不多，每个人三言两语，拼凑出这个奶奶不幸的童年，充满希望的青年，困苦的中年，和孤独的老年。

从没见过亲生父母，被当成童养媳养大，找到了人生伴侣满怀期待开启新生活，大儿子体弱多病早夭，伴侣很早去世，女儿和儿子从小村走了出去有了更大的世界，而她自己选择留在原地守着老房子度过一个又一个相同又不同的日子。

与老人对应的，是她的两个孩子，念真和念清，在夹缝中生存的中年。

满怀抱负的大女儿念真，光鲜的外表下是矛盾重重的婚姻、岌岌可危的事业、无暇顾及的孩子，千疮百孔的生活中她想拼尽全力照顾自己的母亲。

弟弟念清没有走普通人的路，他选择单身北漂，做了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带着对家人矛盾的感情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母亲快要离世也不曾将自己的原则打破。

导演很会捕捉中国家庭内部的情感表达方式，我们看起来亲密，实则非常疏离，我们都不善于口头表达内心的渴望，喜欢将爱意放进每日的一饭一蔬里。

《乘船而去》的镜头叙述非常克制，没有大吵大闹，细腻真挚的情感全部散落在细碎的镜头里，没有煽情，不矫情，是我最喜欢的感觉。

那些沉痛难熬又浓墨重彩的日子最终会慢慢淡去，72岁的她选择和自己残破的身躯留在原地，这个原地是她自己的选择的家，她当初乘船而来，现在乘船而去。

另外，还是和《草木人间》一样，这两部电影中的风景真的特别美。

下午刚看完，立刻写下这些没什么逻辑的推荐，推荐大家去影院看这部电影，排片太少，可能没几天就会下的吧。

补2024.4.16，4.18影评《乘船而去》不出意外会是我的年度最佳电影。

先说说缺点吧。

作为新人导演其实他很讨巧地讲了一个很浅显的故事，镜头语言也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技巧（感觉是和白日之下一样的问题，几个技巧比较好的长镜头都不是特别有必要）。

然后演员方面，除了姐姐的演员刘丹和母亲的演员葛兆美之外挑了大梁之外，弟弟、姐夫、女儿，儿子的演员或多或少有点问题，有的是台词弱一点，有的是表演稍微有点出戏。

但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部电影。

首先是导演陈小雨的表达真的是太克制了，上一个我看到的导演ego这么小的电影还是孔大山的《宇宙探索编辑部》。

很多事物和情节是浅浅掩没在情节的水面之下的，需要稍微思考一下才能知道，但是在观看的时候，你的思考完全不影响对剧情的理解。

比如说把母亲接回去之后，作为一个晚期癌症患者她的病情必然是逐渐恶化的，但是在她临终前直观地表达这个过程的只有一幕戏，剩下的部分全部在镜头和道具里。

桌子旁放的轮椅、姐姐收拾床铺时给床上铺的尿垫、茶几上增多的护理湿巾等等，根本不需要演员演什么就能让观众主观感受到这件事。

再说对人物的剖析。

乘船而去和白日之下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一个是人物大于情节，一个是情节大于人物。

乘船而去里，母亲、姐姐、弟弟，甚至寥寥几个镜头的女儿和儿子，我相信导演和编剧都为他们做了充分的人物设定，尤其是母亲，作为第一主角，电影只聚焦了她半年都不到的生活，但是从她的习惯、儿女避而不谈的往事、邻居亲戚的几句话里，我窥见了她的一生。

孑然一身而来，平静满足地走，母亲的一生都在寻找家，这个家的念想从逃出的幼年家庭、到出嫁的船、到自己和丈夫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独属自己的房子，再到她顺流而下的一扁舟。

90分钟已经足够让观众了解这个倔强、乐观、不服输的女人，我相信她是真的为自己活过的。

冰冷的父权、社会转变、丈夫和她面对孩子逝去的束手无策都没有打败她，她是勇猛的战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在战斗，甚至还在梦中和自己的孙子心意相通。

再说说念真念清姐弟俩，算是我浅薄观影史里见过的最和谐的东亚兄弟姐妹关系模型。

姐姐脚踏实地，考出重男轻女的家乡去上海开教育机构打拼，凡事从实际出发；弟弟飘忽不定，不被期望地出生无法掩盖他的浪漫性格，做了北漂居无定所。

性格迥然相反的的二人最初为“如何面对母亲的疾病”爆发出一场尖锐的争吵，念真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用最好的手段治疗，“不能让妈妈像大哥念华一样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没了”“大哥在的话肯定会支持我”；而念清想的是既然已经知道治疗是无用功了为什么不遵循母亲的愿望让她舒舒服服度过之后的日子呢，“大哥再好我也成不了他”“不要把大哥遗憾转移到妈妈身上”。

两个人越吵我越心惊，因为她俩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对自己说过。

不是导演太懂离别，就是我和导演电波对的正正好好，我甚至怀疑过念真念清是不是一个人分裂出的两个人格在自我攻讦，后来才打消这个念头。

我很喜欢的一点互动是，各个方面截然相反的姐弟能够完全摒弃性别长幼尊卑经历，单凭单一的矛盾和自己的诉求大吵一架，每一句话说的都是“我如何如何”而不是“你如何如何”，事后说的最难听的话也只是“你是人渣”“你是疯子”并在母亲下了决定之后完全摒弃前嫌，你铺床我叫搬家公司，你应付邻居我晚上陪夜，这种彼此间完全平等互补的手足情平淡真实又让人向往。

这部电影证明，家庭成员间的牵绊不一定需要大风大浪和反目成仇再理解对方，观念不同的讨论一样可以做到。

直到生命最后几天，因为脑瘤压迫神经混混噩噩的母亲在慌乱过后疲惫地睡去，姐姐抚摸着她的手，轻轻唱着母亲儿时教给她们的儿歌，弟弟在隔壁屋重拾木工刀，雕刻出了母亲坐着出嫁的那艘船的模型。

那一刻我知道，她的乐观与爱完完全全传达到了她的孩子身上。

至于下一代的阿涛和灿灿，她们虽然同母异父，但应该不会像上一代一样和谐。

念真和念清一个是重男轻女家庭里的姑娘，一个是为了代替大哥出生的儿子，都是不被期望而出生的；阿涛和灿灿生活环境迥然不同想法也必然不同，一个勇敢追梦一个思想成熟，不太有上一代人那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阿涛在电影中着墨不多，仅有的两个场景一个是为了拍戏努力当群演一个是赶回家。

赶回家的时候，他的姥姥已经弥留，阿涛在返乡的大巴上焦急的等着睡着了。

随后镜头一转，阿涛回了家，在床边握住了姥姥的手，两个人只是凝视彼此没有说话。

随后一阵汽笛声响，阿涛惊醒，却发现自己还在大巴上。

说到苏灿，这个小演员很亮眼，感觉是一个同时拥有小孩子的敏锐和成年人的察言观色能力的角色，不突兀，重组家庭，面对紧绷的母亲和适应异国他乡的父亲，她的自理能力会是这个样子。

苏灿面对母亲同事徐璐的对手戏很精彩，徐璐在念真公司言词略激烈地拦住她，好像是投资失败她们都赔钱了她来找念真讨说法，念真想办法暂时安抚住了她。

后来在念真回老家照顾母亲的时候徐璐登门拜访，家中只有上初中的苏灿。

苏灿去倒水，徐璐站起身紧紧抓住了包。

这个情节的镜头是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窥视视角，从徐璐进门来的这几分钟，镜头中始终没有出现徐璐的脸。

苏灿应该是看出了她的来意，寒暄之后不动声色地说我们也要搬家了，暗示自己家经济也受到了很大打击，自己和徐璐女儿是好朋友好想她，又抓着徐璐的手示意这个难关我们一起过。

徐璐在苏灿的安慰和自己的共情下，好像放下了来意，跟徐璐说有空去家里玩我女儿也很想你。

直到她放下来意，镜头上移，才能看到她的表情。

最初知道姥姥患癌和舅舅念清平静地讨论癌的生物学意义也好，面对父母询问“是否要陪爸爸回美国度假”时坚定“奶奶（没错她说的是奶奶）上次住院我就不在，这次我要陪她”也好，姥姥误以为钱消失了手足无措，迅速帮念真安抚姥姥也好，最后念清问她为什么欺骗姥姥说“表哥（阿涛）明天就回来啦”，解释“她会明天忘记，今天能让她高兴一下也好啊”，就感觉虽然苏灿人很小，但是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撑着妈妈和舅舅，支撑着这个家。

都柏林一个平常的雨天，二层巴士的驾驶员视角座位，我和朋友闲散说着今天这雨到底为谁而落，殊不知后面已被同排的女孩不小心听到窃笑。

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并且恰好赶上了一辆车，结果因为雨天一直有点堵车，好容易到了Usher's Quay还是遇到了滑铁卢，司机在此换班换了十几分钟，这意味着我们马上就要迟到，实在坐不住了准备下车小跑，查地图发现竟然还要23分钟，于是又只好干坐互相安慰“要放广告的吧”。

下车之后，又遇到车上同排的女孩，边跑边聊才知道是看同一部电影，于是狂奔catch movie的队伍变成了三个人，地图显示到附近了又找不到电影院，随机逮住一位好心路人帮我们值了一下大概方位，才慌慌张张地进去找到了放映场地。

但不幸的是，进场的时候电影已经开始了一会儿，我们仨似乎是唯一迟到的观众。

看完久久不能平复，一直哭，眼泪流个不停。

因为是在都柏林国际电影节上映的电影，导演、制片人、美工都到了现场参加映后交流。

导演在映后交流的时候说到自己和奶奶的故事时，更让人动容，本被美妙的结尾释怀的心情又再度被拉回逝去的失落情绪中。

逝去本身是一个伤感的话题，但令人高兴的是，这部电影不仅仅在讲逝去，还有更多的家庭关系、传统与自由以及性别议题。

映后交流时，我说我很喜欢导演塑造的女性角色，导演谦逊地说是刘丹老师和葛老师演绎地好。

演员的演绎固然重要，但我觉得从这部电影中可以看出，导演是带着爱和喜欢在设置他生命中的女性的，一个偶尔会带点小古板小封建的奶奶，爱美、爱玩儿、喜欢吃炸鸡，花了一辈子守住她的家，殊不知曾经她也是个“出逃者”，出逃是重建，出逃是终于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而这样一个奶奶的女儿则是另外一个“出逃”故事，村里人眼中“有本事的人”，守着摇摇欲的事业和婚姻不止不休地在上海打拼了十几年，风来则行，风停不止，好像身上有一股使不完的韧劲。

而两位男性的角色也非常鼓舞，别人眼中无所事事甚至世俗意义上最不成功的“小弟”却是活得最自在的，并且他是唯一会为母亲造船的人。

最喜欢的一个点是，Tao终究是没有在外婆逝去之前回来见她最后一面，而是一种在公交车上做梦的形式处理成了“明天”，然后爷爷做的船就此沉没。

因为他知道，外婆一定支持他的选择，外婆一定肯定他的出走，尽管这份坚持是背负了生离死别的代价。

整部电影的故事线像是一个只用了一点线就缝制起来的网，很轻易就能找到彼此连接处，再加大量固定镜头语言的巧思，呈现的效果就非常清楚而明朗。

结束时还加了美工女孩的微信，意外发现她今天穿的马甲是自己编织的，而我恰好也是被她的衣服吸引过去多聊了几句话的，像从电影里跳出来的可爱之人。

最后，祝导演：好风凭借力，直上青云去。

陈导和制片人在答观众提问

都柏林国际电影节

脸皮厚要到的合照嘿嘿

浙江德清90后导演陈小雨的长片首作，汇入近年来青年导演首作的集体“返乡潮”。

在他之前，已经有贵州凯里毕赣的《路边野餐》，河南三门峡霍猛的《过昭关》，浙江富阳顾晓刚的《春江水暖》，河北衡水徐磊《平原上的夏洛克》，四川成都秦天的《但愿人长久》等等等等在故乡初试啼音。

本该去国离乡、离经叛道的青年导演大面积拨转马头，退避三舍，迫不及待地开始怀旧，追忆距今并不遥远的90年代。

他们镜头中的故乡水汽氤氲，尘烟盈天，如一枚卡在时光中的琥珀，有可见的凋敝与不可见的精神丰足，也有对衰微的忧虑、对消逝的伤感、对闯入的恐惧、对来处与归途的迷惑，就像是帕慕克笔下的“呼愁”，脉脉改变着故乡的风景和乡民的心智。

这股“逆流”既反映了青年导演对“乡土中国”高度认同，寻找精神原乡，渴求庇护与平静的集体意识，也是创作心态收紧与防卫的表现。

只不过在短时间内如此频密地出现，不由想起多年前的李皖一篇乐评的标题——《这么早就开始回忆了》。

（对我来说最直接的联想是是枝裕和，就连海报都会想到《海街日记》）导演精准把握了中式家庭关系中那些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没说出口的话是彼此间最紧密的血脉，沉默无言的时刻是几颗心脏的共振。

阿涛回避着母亲的电话但保留了手机通讯录的备注，阿清到中年才能问出“如果当年大哥没有死，爸妈还会生下我吗？

”咸鸭蛋没腌透为什么不能告诉外婆，只有孩子不明白。

人物的前史无需借用旁白或闪回来交代，从念真操着乡音的前夫到外国丈夫，“上海”“美国”成了老家人眼中的罪证，我们已经可以勾勒出她的前半生。

影片里的物品是会说话的。

偏了位置的尿垫，塞得太紧的床单，找不到断处的透明胶带，念真的无力感就这样一寸寸爬上身体。

回看影片开头，她将要面对的抉择，正是空瘪的爱马仕铂金包与装满南瓜的环保袋之间的置换。

真挚细腻的镜头语言将生活中的细微之处放到最大，藏在中庭桌椅下的机位，医院楼梯间晃动的手持摄影，这是真正位于家庭内部的视角。

乘船而去的结尾或许略显拖沓，但正如小船在水中晃晃悠悠，它是青涩稚嫩的，也是可以被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