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蛊惑人心,朋友的嘴唇也蛊惑人心。
当谷雨下起春雨,因马拉松拥堵的三环去看《立春》。
华星新装修过,让我发现自己好久没有来过。
说自己应该在电影院看个文艺片,于是买了盗版碟又扔掉,看看全场人数不超过十个。
《立春》一开始是幽默的,前半段经常幽默的。
也有一些悲凉的,当理想在雪花飘零中无奈着。
幽默很快就没有了,悲凉时而在此,时而在彼,有时一些,有时一点。
黄四宝走后,张力尽矣。
这时候我在想我为什么要看这个电影?
我间离出来了。
然后,编剧上有一个惊喜,黄四宝开的婚姻介绍所。
隐约看过影评说过剧情,但黄四宝回来还是震撼,理想变成一个屌屌的造型。
然后,我最喜欢的一个画面出现了,大街上,黄四宝开着窗被砸的车,和王彩铃擦肩而过。
Ok,往事不须再提了,但日后有人还会想起,她是王彩铃,多年以后不曾忘却的,年轻时候一个梦。
从王彩铃领养孩子开始,我彻底迷惑了,直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结尾。
说,电影跑题了。
每个理想都在幻灭,但是影片最后的四分之一,幻灭了这个影片要表达的幻灭。
我惊了,怎么可以这样结尾?
后面观众迷惑了:真有王彩铃这个人吗?
于是,立春早过了才上《立春》,言也过其实了。
当一个文艺片只是一个合格没烂的影片,它只配得上首周73万的票房。
当然,这个影片的演员表演是非常非常之牛逼的,摄影出来的导演,对演员的控制很好。
对自己的老婆控制更好,蒋雯丽这个演员了不起!
顾长卫讲故事一般,没能升华出来。
但真诚的创作态度,值得人称许。
而李樯的故事,虽然不至于像《孔雀》那样让我反感了,但是不过如此而已。
我很失望,也很高兴。
谷雨第二日,春雨依旧。
看完《立春》后的一句话评价,那就是:我为什么不留着这钱也去看《功夫之王》呢?
穿着洁白毛衣和白色长袜的男芭蕾舞老师,当众带走那个大胸姑娘,把她推搡进男厕所,立刻姑娘杀猪般的叫声就从里面传出来。
少顷,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胸姑娘衣冠不整地奔出,老师缓缓走出来,背脊挺拔,正是学芭蕾舞的人才有的姿态。
他缓缓走进舞蹈教室,music!
——旧磁带还卡了一下——他对着灰蒙蒙的镜子,欣喜地跳起了《天鹅湖》。
他是一个同性恋。
洗清了小城里不怀好意的谣言,他心满意足地被当成一个强奸犯关起来。
从那个肮脏厕所出来的时候,他纯洁的白色毛衣和长袜上,布满了黑色擦痕。
这部片子最好的就是这些细节。
是这些细节成就了一部真实又荒诞、令人动容的电影。
这些细节还包括:王彩玲站着时候两脚叉开的难看中年妇女姿势,她做爱后那天早上起来精心打成蝴蝶结的黄色涤纶丝巾,隔壁美女穿在身上总是那么好看的毛衣和裙子,还有黄四宝用一根棍子把他的时髦皮鞋挑进墙去,等等等等。
这是一个光秃秃的北方工业小城,夏天也萧瑟像冬天,每到春天,王彩玲的心里充满憧憬,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昂着头进进出出,说自己很快就要被北京的国家歌剧院调去了,那种高傲正是她生活的底气。
可其实是在托骗子办北京户口,买开场二十分钟之后的便宜票进场看看歌剧。
她有百灵鸟的歌喉,模样却是大笨熊的。
她看上的男人看不上她,看上她的男人她又不要。
她倾力帮助一个患癌症的女孩去北京唱歌,没想到这女孩也在骗她。
这个小城只有少数懂得梵高和卡拉斯的人,他们互相之间的脉脉怜惜,却不能转化成她所渴望的爱情。
在这里,他们浮在半空的感情,转变成一些酸腐或是疯狂的行动。
周瑜大声背诵普希金,每个尾音都是土话,好笑又辛酸。
王彩玲被那个发疯的黄四宝当众扇了一巴掌,晚上穿着她亲手做的式样很小城的演出服去跳楼。
曾经看过Anali的《立春》影评,觉得是最好的一篇。
不是人人都能有Anali的体会,可是,那些痛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那种自怜,自恋和不甘,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或全部阶段,谁敢说自己就没体会过。
这是一部能唤起我们普遍情感的电影。
最温暖的情节也就是最后,王彩玲给自己收养的兔唇孤儿做了手术,带她去北京。
虽然救赎是来自于别人,而且又来得太晚,可救赎总归是好的。
这救赎是放下身段,把敬意放到实实在在的一蔬一饭里,是生有仪式,把庄重的仪式感放到自己的内心里。
人呵,我真的爱你,爱你的虚荣,功利,不甘,爱你的自欺,辛酸,可笑,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甚至并不如人所期盼的那样趋于美好,可是在这个泥淖中活下去的是你,是我。
而以郑重的态度,面对着世界的本来面目活下去,这是我们的尊严,这是我们的勇气。
看《立春》的感觉让我想起曾看过的一幅漫画:几只活鸡正观看火炉里转动的烤鸡。
在同类者的悲剧里,看到自己还没有来到,但极可能发生的命运。
当理想照不进现实,若不放弃也只有三条路:执著然后成功;执著,屡次失败然后妥协;执着,屡次失败然后毁灭。
电影讲述的便是走在这第二条路上的人们,最缓和也最具真实感.然而,也只有行路人才知道这条路的黏馀及狭促。
王彩玲是故事里最后一个妥协的,她的妥协是受周围同类者命运的拉扯和刺激,他们给予了她惺惺相惜的抚慰也一点一点掏空了她的内心。
她是偏远小镇上的音乐老师,爱好歌剧,嗓音颇有天赋,她梦想站在大剧院的舞台上,一鸣惊艳,掌声雷动。
于是又是托人办北京户口,又是辗转各音乐团体毛遂自荐。
在奔走失败,落魄而回后还要端着艺术者高贵而骄傲的姿态对别人重复她自己多么愿意信以为真的谎言。
她身边的人像走过场一样来了又去,但实际已带走了她内心的太多东西。
爱好绘画却接连考美院失败的炼钢厂工人黄四宝带走了她苍老人生的第一份爱情,她的“粉丝”周瑜追求未遂还遭到“宁要鲜桃一口不要烂杏一筐”的羞辱后,愤而离去。
与她同病相怜的舞蹈老师胡金泉因专业跳芭蕾舞而被镇上人视为异类,痛苦不堪的他最终以非礼女学生而锒铛入狱来证明自己的性别,王彩铃去看他时,他穿着狱中的布鞋颠起芭蕾的脚尖,这份凄凉使不忍卒睹含泪而出的王彩铃的内心又被抽离了一分对抗现实的力量。
而接着登门求助,谎称其身患绝症最终利用王彩铃的怜惜达到目的的年轻女孩贝贝彻底粉碎了她对现实世界的信任。
她终于觉得疲惫了,决定按自己的说法随便嫁个人算了,在婚介所报了名之后,她的女邻居,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被丈夫抛弃的遭遇使她发现婚姻也不可靠。
最后,她领养了一个兔唇女孩,卖猪肉为她筹钱做手术,恒久忍耐的生活下去,或者培养女儿实现夙愿,或许没有,但她给女儿取名叫小凡,是受尽了理想主义者精神世界里那自以为不凡的苦吧。
她曾说这幅好嗓子是她的全部,除此之外她是废物。
她曾如此坚持,便是“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她是所有理想至上,怀才不遇者的同类。
彼此间却是注定的无法拯救,只好潸然抚慰。
这是导演顾长卫的第二部电影,和《孔雀》一样,让最初眼神明亮的梦想家们混迹在生活的一片狼藉中渐渐找不到了他们的光。
也许他的意图便写在剧终打出的字幕里:谨以此片献给王彩铃们。
谨以此片,他奉献了一种深沉的理解,一种慰藉,一种“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风尘”的苍凉表情。
一谈起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四十左右岁的人就两眼放光,人老的标志之一是容易怀旧。
从“祖国山河一片红”到全民拜金,时代的洪水将“为艺术为爱情”的八十时代迅速淹没,十年光景成追忆。
人老的另一个标志是接掌时代的话语权。
用影像书写八十年代,这是件颇有使命感的事儿,想一想都让人心潮澎湃。
因此这类怀旧电影,结结实实地楔进当下商业片与写实片的缝隙:贾樟柯的《站台》、王小帅的《青红》、庄宇新的《爱情的牙齿》、娄烨的《颐和园》、唐小白的《动词变位》、张扬的《向日葵》、李少红和曾念平的《我们》……现在又有李樯编剧、顾长卫导演的《立春》。
一、《立春》勾起了私人记忆看《立春》之前我满怀期待。
从作者访谈和点映后网友的评论得知,这部影片讲述的是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国内地小城市几位不甘庸常生活的文艺青年的故事。
我也曾经是这样的“文艺青年”,九十年代初生活和工作在一座内地小城市。
《立春》的剧情唤起了我的记忆。
就像《站台》一样,我把《立春》看成是一部拍给我们这些曾经折腾过的中年人的电影。
像王彩玲一样,那时的我住单位大院内的单身宿舍。
单身宿舍在居住区内。
居住区有两排平房,住的都是青年夫妻,跟王彩玲的邻居不同的是基本都有小孩子,从一两岁到七八岁,热闹得很。
只有一对夫妻没有小孩,每天脸色黯淡地过生活,据说一直在寻医,后来领养了一个女孩,就欢天喜地起来。
我刚分配到这家单位,就被安排到最靠角落的平房里。
里外两间,里间是正房,外间是很久以前的住户搭建的厨房,看上去从来没有修缮过。
窗前有一块几平米的荒芜的菜园,屋顶的瓦片缝隙长满荒草,不知怎么搞的,外间的屋顶还有一个破洞,看得见天空。
洞下永远有一个破盆子,下雨的时候接雨水,下雪的时候接雪花,晚上我们就往里边撒尿。
跟王彩玲不同的是我有一个室友。
他是学电子的,管单位的雷达。
百无聊赖,就偷偷把工作间的电子管、晶体管揣兜里顺回来,自己做音箱。
音箱搞成了,院子里就时常响起崔健、唐朝和黑豹,把好几个住楼的小青年都吸引过来了。
这几个小青年是上了年纪的单位职工的孩子。
跟王彩玲的小城市像极了,我所在的城市每到春天就刮大风。
单位在南城荒郊里,我经常骑着辆二八的破自行车,顶着风穿越城市,到位于北城的图书馆借书看杂志。
北城是“文化区”,有两所大学和几所中专学校,其中一所是师范学校。
我的两位初中同学曾在这所师范学校读书,其中一位酷爱写诗。
那时候流行写信。
从高中到大学,我俩一直书信往来,信里除了讲几句“我最近生活怎样怎样了”跟对方分享外,还会夹一两首自己的诗作给对方品评,有一次他寄给我的信特别厚,贴了两张邮票,原来他写了个小说。
他师范毕业离开这座城市被分配去当乡村教师。
我大学毕业离开北京被分配到这座城市工作。
我骑车去图书馆的路上经过师范学校的校门,有时候就会想起他。
除了去图书馆,我的另一个去处是电影院。
九十年代初,这座小城市的三家电影院都还放电影,但做为文艺青年的我看场“艺术片”是不容易的。
档期是有的,观众没有。
当时的票价是十五元,挺贵的。
我的月工资不到两百。
影院的底线是观众不能少于7人(或者6人?
记不清了)。
少了就会取消放映。
小城市没多少人知道张艺谋,知道的也是因为巩俐。
更别提陈凯歌黄建新了。
每每有“艺术片”上映,我就得买张票站在电影院门口,盼望着有人来买票凑齐人数。
遭遇退票是经常的事。
如此艰难,那几年我仍然看了《霸王别姬》、《红粉》、《背靠背脸对脸》、《青蛇》、《画魂》……还是挺多的。
小城里有多少“文艺青年”呢?
这个问题太难了。
似乎每个“文艺青年”都孤独地淹没在所在的街区,不相往来。
就像王彩玲第一次与胡金泉见面时说的,“早就听说过群艺馆有个教跳舞的老师了,今天才见到”。
王彩玲能遇见黄四宝和胡金泉,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挺不容易。
说了一大堆自己的事儿,是为了印证《立春》中的人物和故事。
因为有着似乎共同的经历,看《立春》的过程中,我就特别投入,特别想被感动一把。
看罢电影,心跳没有加快,心情却很复杂。
作为一个“过来人”,个人看法是,《立春》有它的可贵之处,也有太多的遗憾。
二、《立春》塑造了新的人物形象尽管过去好多年了,我仍然记得读书的时候我的老师王迪先生在谈如何创造人物时的一句叮咛,“好的作品总是在为文艺百花园里增添新的形象。
”当时我对这条古典标准不太在意,觉得这套传统的典型人物论已经过时了。
现在换一个思路想,二十年来的哪些电影主人公还让我们记着?
我首先想到的是《秋菊打官司》里的农妇秋菊和村长、《本命年》里的刑满释放犯李慧泉、《小武》中的小偷梁小武、《孔雀》中的姐姐、《十七岁的单车》中的职高生、《站台》中王宏伟扮演的文工团员、《卡拉是条狗》中葛优扮演的工人、《手机》中道貌岸然的主持人严守一……以上影片的主人公形象在此前甚至是其后的影片中的确找不到。
一部影片能达到这个程度,好不好这个判断尽管还是不好下,但让观众记住了主人公,起码这个影片“存在”了。
王彩玲这个有点丑的执拗的大龄文艺女青年,让观众出乎意料,过目难忘,《立春》就有了存在的意义。
表面看《立春》和《站台》塑造的都是文艺青年,实质完全不同。
《站台》的主人公喜欢穿喇叭裤、跳迪斯科、哼流行歌曲、搞对象、欢天喜地跑到铁轨上看火车,他们在解冻的时代里散发着肉体的温度,把满腔热血写成青春的冲动和迷惘;《立春》里的主人公则迷恋歌剧、油画、芭蕾舞和普希金的诗这些“高级舶来品”,在“为艺术为爱情”的咏叹里,艺术和爱情披上神圣的外衣,像天安门一样闪着金光,成为遥不可及的神话。
《立春》中的“文艺青年”在八十年代直至九十年代真实且大量存在并成为一景。
《立春》的价值正在于它为中国电影“百花园”增添了王彩玲、黄四宝和胡金泉这样的被所谓的艺术和所谓的爱情扭曲了的、怀抱理想主义的“文艺青年”形象。
影片特别有意思的场面是王彩玲在宿舍里给黄四宝做人体模特,画人体就是画裸体,可裸体撇不清跟性的关系,“崇高的艺术”又不能跟性有关系。
这真是一个两难困境。
对两位主人公来讲,正面全裸想一想都是羞耻的,背面全裸呢?
也不妥,干脆拿一件衣物遮住屁股。
王彩玲就这样委出起褶的腰身侧卧在床上,黄四宝端起画板在画布上下笔——深夜的小屋里弥漫着“艺术”的味道——可就在这时,隔壁两口子做爱叫床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场面如此精彩,让我想起唐僧在西天路上遭遇盘丝大仙。
同样地,胡金泉也被套上了“为艺术为爱情”的紧箍咒,继黄四宝之后成为另一个让王彩玲绝望的禁欲者。
影片的精彩场面之一就是胡金泉终于忍受不了街头巷尾的背后议论,他决定要做一回男人,“拔掉卡在这座城市喉咙里的那根鱼刺”,可他做男人的方式不是和王彩玲结婚(尽管王彩玲小心翼翼提出来的只是假结婚),而是在群众艺术馆里把学跳舞的女性群众拖进厕所“假强奸”。
太怪诞了。
再次重点指出,影片的时代背景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在一个禁锢的时代终结之后,在这座小城市里,人性的光辉被“艺术”这一新的威权阉割。
需要注意的是在文艺青年群像中,围绕在王彩玲身边的男人分属于两个极端,黄四宝和胡金泉是为了所谓的艺术陷入困境的理想主义者,朗诵方言版《纪念碑》的周瑜却是拿艺术当通行证的现实主义者。
周瑜拜王彩玲为师拿四个大菠萝送礼,搁在窗台上一字排开。
(顺便插一句,后来出场的假白血病人高贝贝来拜师也是送菠萝。
)周瑜向王彩玲求爱,把用讹来的钱买的两个汉显呼机摆到桌面上。
影片的精彩场面之一是当周瑜用痛斥黄四宝的方式安慰王彩玲时,王彩玲让他学“狗喘气”。
“宁吃仙桃一口”的王彩玲显然讨厌周瑜这样庸俗猥琐的现实主义者,但她又与理想主义者黄四宝和胡金泉有很大不同。
如果说黄四宝和胡金泉是被艺术阉割,王彩玲则只是被艺术禁锢。
王彩玲人生悲剧的感人处在于她还有人性的挣扎。
影片有两处情节极为重要。
一处是王彩玲初见黄四宝,她一边听着周瑜的废话,一边溜号向室外看——黄四宝正在玩一个在春风中滚动的纸圈。
“风真的就不一样了”,王彩玲的爱意就在这一瞬间萌发了。
另一重要处自然是影片的情感高潮点:王彩玲和黄四宝的那一夜之后,教室里的王彩玲满面春色地一边弹琴,一边讲解和咏唱《慕春》。
镜头中,王彩玲沐浴在阳光下,眼神温暖怡然,唯有这一刻才是王彩玲对歌剧、对艺术的真正感悟,因为她把生活的美好、把人性的体验带进了咏唱。
由此情节回溯到王彩玲为黄四宝做模特的那晚,我感到王彩玲没有正面全裸只是源于女性的羞怯,感到羞耻的反倒是端着画板的黄四宝,镜头中黄四宝画出来的王彩玲干巴巴的,没有丝毫女性味道,显然他把画人体当成了必修课,当成了硬着头皮完成的任务。
黄四宝对艺术的理解扭曲到了可怜的程度。
有些评论将《立春》中的主人公统统定位为“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才”,“有才”真的那么重要吗?
艺术为何而存在?
在我看来评论者对艺术的理解跟影片中的黄四宝胡金泉们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临近不惑之年回首自己中学时代、大学时代和小城工作时代那长达十几年的做为“文艺青年”的时光,“为艺术为爱情”的时光,感到无愧于青春的同时,更深深感到自己对艺术的理解是多么幼稚可笑。
《立春》塑造了一群像我一样陷入艺术牢笼的小城市“艺术青年”,让我充满敬意。
但看完《立春》后心情是复杂的。
很多创作问题无法避开不谈。
三、《立春》难看的原因解析《立春》难看完全不是因为王彩玲难看。
作者塑造的这位腰有赘肉、脸有痘痘的王彩玲恰恰非常好看。
就像《秋菊打官司》里那个眼神呆滞、大腹便便的秋菊一样好看。
王彩玲和秋菊的人物塑造都是成功的。
从这个角度讲,《孔雀》中张静初扮演的姐姐过于好看反而是失败的。
《立春》的难看首先是作者对结构全盘失去了控制。
像《城南旧事》、《小武》和《孔雀》一样,《立春》采取了明显的分段式结构。
《城南旧事》用小英子的视点将几个相对独立的段落串起来,在时光的流逝里小英子感受着人间冷暖。
《小武》的结构技巧最为精致,几个段落相互嵌套又层层递进。
《孔雀》的分段式结构尽管也有问题(比如视点),但因为三个段落分别围绕某个主人公展开讲述,三个主人公的故事是相互交叉的,下一段的某些情节信息总是对上一段进行补充,有一点点类似《罗生门》,这一巧妙的叙事技巧使得三个段落有机地结合起来了,同时新信息带来的新鲜感弥补了分段带来的观众移情效应的减退。
《立春》的分段式结构却使得影片变成了一盘散沙。
第一段讲的是王彩玲和黄四宝、周瑜的故事;第二段讲的是王彩玲和胡金泉的故事;之后是一个短短的过场:王彩玲回家过年;第四段讲的是王彩玲和高贝贝的故事;第五段,女邻居的故事冒了出来;然后收尾,王彩玲收养弃婴。
在后两段,作者让黄四宝和周瑜相继与王彩玲重逢。
将六大段落串起来的是主人公王彩玲,但前四段的王彩玲尽管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并屡遭打击,性格和命运却没有任何实质变化,换句话说,是重复。
饺子再好吃不能顿顿吃,重复是剧作的大忌,除非重复本身产生意义。
而重复本身产生意义这是艺术片的范畴,是没办法取悦大众的。
影片后两段王彩玲去征婚、收养弃婴、街头卖肉、带女儿到天安门,看上去命运有了明显的变化,节奏却乱掉了。
让黄四宝和周瑜在收尾时再次出场无可厚非,这是经典封闭式剧作结构的常规技巧。
关键是封闭式剧作结构很讲究匀称,也就是每个人的命运都得给个说法,因此不让胡金泉在收尾时出场就非常说不过去了。
影片的第一个段落始于王彩玲和周瑜、黄四宝的相识,终于黄四宝远走、周瑜求爱被王彩玲拒绝、王彩玲孤独地借酒浇愁。
按说情节展开得比较充分,但依然不好看。
仔细分析发现,几个重场戏没有做好,情绪起伏失去了控制。
王彩玲与黄四宝的戏依次有以下几个重场:相识(王彩玲注视着在风中玩纸圈的黄四宝产生爱意)、送书、人体夜(夜里画人体遭遇查夜)、出走(火车上王彩玲的爱意被黄四宝拒绝)、败走北京、酒醉夜、校园丑闻(次日王彩玲教课、黄四宝愤怒)。
这些重场戏中,转折点、高潮点和落点是酒醉夜和校园丑闻。
但酒醉夜在镜头中一闪而过,略去不表,使得次日王彩玲课堂上的神采焕发让观众有点接不上情绪。
黄四宝“我感觉像被你强奸了一样”的嘶喊,甚至会让观众哄笑。
没有前边的情绪积累,后边王彩玲的自杀,也就无法震撼观众了。
电影剧作中情节进展是很讲究因果逻辑性的,酒醉夜没有处理好,使多米诺骨牌效应就此断裂。
可能也是不断修剪的缘故吧,影片中的断裂点很多,造成观众情绪很难有效积累。
另外,开端王彩玲和黄四宝相识之前交代性质的场面有点淤,入戏慢,也使观影快感打了不小的折扣。
“凤头、猪肚、豹尾”是中国传统戏曲剧作理论常讲的,所谓豹尾是结尾要有力响亮迅速,而王彩玲自杀之后还有大段王彩玲和周瑜的戏,显得累赘,从情节结构上考虑,不如把这些戏放在败走北京之后、酒醉夜之前。
四、《立春》构思立意解析作者的上一部影片《孔雀》,时代背景被有意虚化,没有根,人物有点飘。
好在生活质感很强,浪漫气息浓厚,尤其姐姐的段落,还是挺好看的。
看得出来,跟《孔雀》相比,《立春》有意淡化诗意的成分,想突出现实感,刻意塑造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主人公,步子迈得很大或者说风险很大。
可惜别的步子没跟上。
其一,如果写实,时代背景就必得融到主人公的情节里、生活细节里、性格里。
不仅仅是贴几个时代标签能解决的。
观众从影院的电影海报、汉显呼机、春节晚会等标签中能够推断影片的时代背景,但不能被这些标签移情。
这就问题大了。
贾樟柯的《站台》也不是一部好看的作品,但有些场面非常有力,特别能勾起过来人的记忆,比如开场的《火车向着韶山跑》、主人公的家人看不惯喇叭裤把它剪掉、卡车坏了以后一伙人在等待中去追看路过的火车,等等。
好的影片,时代背景不是交代出来的,是靠剧情展开透出来的。
这样才让观众移情过瘾。
其二,主人公的家庭关系被省略和虚化了。
王彩玲的父母出场了,可父亲是个老年痴呆症患者,母亲的戏好像只有两段:一段是除夕包饺子时,王彩玲意外地回家,三口人坐在炕上看春节晚会,第二天早上母亲放鞭炮把王彩玲惊醒了。
再次出场是王彩玲和母亲谈收养个孩子。
王彩玲做为影片的核心人物,冲突于理想和现实之间,家庭关系势必要展开并深入。
可惜父女戏被人为的设定彻底虚化,母女戏只有点没有线。
即便少有的几个情节点也没有有效利用,王彩玲难得地除夕回家吃饺子,一家人坐在炕上看电视,除旧迎新,提供给母女关系拓展的空间真的很大。
现在这场母亲放鞭炮的戏不错,只不过没有铺垫显得突兀。
起到的更多的是情绪作用不是情节作用。
另外几个人物的家庭戏铺排得比王彩玲的还要弱。
黄四宝家人中只有母亲出场,一场是母亲闯进黄四宝房间摔画,一场是周瑜找到她骗钱。
周瑜和胡金泉的家人基本没有出场。
造成这个局面的根本原因是,影片在整体立意布局上陷入了两难:着重写王彩玲呢?
还是群像?
如果真把王彩玲当核心人物写,干脆就把人物删繁就简,人物关系和情节紧凑起来,把家庭、邻居的戏多写点儿成为情节线,把高贝贝的戏全部去掉,把胡金泉的戏做为背景或者做为平行的副线。
这样王彩玲的塑造空间就大了,剧情就过瘾了,主题也会得到深度揭示。
如果打定主意写群像,现在用王彩玲串众多人物的结构方式就不对。
上文之所以穷究主人公的家庭关系,意在挖掘人物前史,在更深一点的层面上探究现象后面的原因。
《立春》中的人物的确十分真实可信,但遗憾的是没有给出任何一位主人公爱上艺术的缘起。
没人知道王彩玲怎么就喜欢上歌剧了,没人知道黄四宝从哪一刻起立志要考美院,没人知道胡金泉什么时候迷上了芭蕾舞。
再进一步讲,为什么北京成为所有“外省人”争先恐后挤进来的神圣之都?
为什么八十年代中国有这么多的“文艺青年”涌现?
为什么“艺术”到了中国就变了味儿?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艺术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摸摸乐器、提起画笔就得怀抱“我想成为谁谁谁”的远大理想么?
……仅靠一部影片揭示这么多问题当然是不现实的,现实的是如果创作一部立足于历史和人性的严肃电影,创作者要做很多直觉之外的功课,有了问题思考意识,问题就会自然地带进影片里,引发观众的思考,这个观影效应以感动观众为前提,但比感动观众更重要。
【原创,纸媒《电影艺术》2008/2】
最近四川地震,好多人说看电视就想哭,可我没有——也许我没有经历,也许我关注的更多的是自我。
王彩玲,似乎是每一个人的影子。
周瑜向她进行所谓的求婚的时候,她说:宁吃鲜桃一口,也不吃烂杏一筐。
胡老师向她要求假结婚的时候,她说:你与世俗生活水火不容,可我不是,我就是不甘平庸,有一天我实在坚持不了,一咬牙随便找个人,嫁了算了。
我不是神。
最终,她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向世俗妥协了。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哭。
业余油画爱好者黄四宝 终于可以有机会画一下女人体,这时隔壁的小夫妻旁若无人的鱼水欢好之声,搞 得他心烦意乱,不得不打开录音机放着音乐才能继续画下去,杰克画露丝时候也没这么慌乱过,这说明,他,的确很业余。
即便是第一次画女人 体的专业画家,会很快专注于画作,而忘记一切外物。
王彩铃到歌剧院面试时,求人听她开腔唱上一嗓子,求之而不得,就自顾自唱起来,她的歌声惊动了看 这部电影的观众,但是并没惊动歌剧院的一名人事文员,她并没有阻止她,只是淡淡的说:行了,知道你水平 了,去年就知道了,这说明,她,的确很业余。
在小城三大艺术青年之中,只有跳芭蕾的胡老师最为纯粹,他从没想过跳到北京去跳到苏联去,『一心就是爱跳芭蕾,十几年过去了,现在想 想真后怕』,也只有他当得起『天分』和『艺术家』这个名号机缘巧合之下,三人都好点儿艺术,有着相似的命运不为人所理解,郁郁不得志,但是这三人之间却有极大的不同。
王彩铃是最悲惨的一个,也是逐渐觉醒的一个,到最后她去征婚,条件是:科研人员,没征到,领养了 小孩儿,改行卖羊肉,开始治脸上的暗疮,认真踏实的过自己的生活,并从生活中获得了乐趣---她领着养女在天安门广场的那一幕算是温馨而感人。
在此之前,她因为会唱几首意大利歌而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该和小镇上的其它『庸庸碌碌之辈』混为一体,她直言:『我不想过庸俗的生活,不打算在这儿发生爱情』。
她的终极目的---恕我说的难听点儿---她的欲望是:唱到巴黎去,感受千万人热烈的掌声,她对艺术的追求已经和艺术本身无关,而变成一种极其功利行为:证明自己不是个『庸俗之辈』。
在她能够证明给众人看之前,按耐不住虚荣她甚至一次次的对人说:『人民歌剧院已经在办理调动手续 ,我很快就去北京了。
』用谎言编织的美梦,来强调自己的不同与众,其实她完全不必如此,她能唱意大利歌剧本身在这个小镇已经取得一定的地位(在广播里演唱),已经令人很羡慕了--比 如周瑜就很羡慕她 。
如果她仅仅是热爱艺术--意大利歌剧,那她会有美好的生活,当老师,结婚,生子,没事儿继续到广场唱歌剧,这生活会比普通人更美好。
而她不是爱艺术,她希望歌剧给她带来一切,她爱的是艺术带来的身外之物,当艺术不能给她带来她梦想中的功名利禄时,她悲叹自己生不 逢时,命运凄惨。
但最后她终于渐渐明白应该背负自己选择的命运,换句话说,咽下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既然你是这个命,你就得担待』这时的王彩铃已经觉醒,她甚至已经清醒的感到,隔壁的小美女和她交朋友是因为她比别人惨,而青春已经逝,她勇敢承担起自己选择的命运。
黄四宝是比王彩铃更龌龊的一种人,他的朋友周瑜对他的评价很确切:『志大才疏』,但就艺术成就来说 ,王彩铃还说得过去,他则连边都不靠,不然也不可能连续几年初试都过不了。
正是因此,他打碎梦幻也最早,事实上在火车上的一番对话已经充分揭示了他的内心:『我境界没那么高』,言外之意,我要成功了,肯定得娶个美女做老婆,后来他去了深圳,深刻的体验了一下『市场经济』,回来就干起坑蒙拐 骗的勾当,再次遇到苦苦坚持的王彩铃甚至都不能唤醒旧梦,他已经和往事干杯,那个梦就如年轻时的其它虚妄的梦一 样烟消云散了。
他不但沦落为平凡的人,甚至堕落成比平凡更为不堪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光头MM,那才叫有心计,选择艺术,并且能为艺术找到出路,在如今的商业社会里, 这样的人才是具备明星潜质的人,瞅她那演技和发掘群众演员的眼光,以后绝对有希望做个影视歌多栖明星,唱到巴黎去问题不大,但我认为她是很直接的选择了艺术作为生存的手段而不是目的,她的目的是出名,然后过富足的生活,和歌剧无关。
我个人觉得,唯一一个献身艺术的是胡老师,最令人慨叹、值得敬佩的也是他,为了爱好,他可以一眨眼就度过了跳舞跳十几年的光阴,他甚至跪下求王彩铃假结婚以便他可以继续跳舞而不为世人所诟病,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方法,可以继续自己的梦想,坐牢的他依然 很快乐---这快乐是艺术带来的纯粹的快乐因为他在监狱里也可以跳舞,王彩铃去看他时,他兴高采烈的告诉她『监狱发的布鞋,可以立脚尖呢。
』一边就真的立起脚尖。
这一形象,像极了《霸王别姬》里张国荣演的程蝶衣:看到学生运动喊口号,他说,领头那个声音不 错,可以唱小声的,被打成汉奸受审时他也只说有个日本人是懂戏的,要是青木不死,京戏早传到日本了。
这两个角色才当得起那句对艺术家最高之评价『不疯魔,不成活』啊,他们的一生为艺术而生殉艺术而死,享受艺术,献身艺术....王彩铃的烦恼在于不能凭借自己异于小镇人民的『艺术细胞』,而被人敬仰,反而被人鄙视,于是她就 发自肺腑的认为这里的人们是低等生物,甚至不愿与人交往,但她不能避免自己胃疼的死去活来时去隔壁借胃 药。
黄四宝的烦恼和王彩铃相似,但是作为一个穿皮夹克牛仔裤的疑似艺术男青年,他的野心更炽,也更加浮躁不安。
胡老师是活得相对淡定的一个人,他因为艺术而内心有着自尊,甚至可以说从自我观照之中他获得了强 大的力量,基本上对于外界对他的艺术的感觉不甚在意,况且他也能得到一部分人的认同(招收学员),他为艺术终于自己内心,但是他也有世俗生活要面对-- --不能总让老妈抬不起头来。
最后他想办法解决了这个矛盾,终获解脱。
原谅我用这样冷漠的语言评价他们对艺术炽热的心,事实上如我前面的分析,再强调一次,揭开艺术面纱的掩饰,看似命运相似的四个人,有着云泥之别的精神世界。
说回艺术这回事儿,建议大部分分不清艺术和生活的人,去看一看彼得.威尔的《死亡诗社》和路学长的《长大成人》,否则会很容易把大麻嗑 药和摇滚艺术搞混,把某种很表面化的生活方式和某种艺术错误的联系在一起。
《立春》所揭示的人物命运和孟京辉的《像鸡毛一样飞》非常相似,虽然这两部电影,一部土的掉渣儿,一 部前卫的一塌糊涂。
其主题都是一样的:艺术家,艺术家的生活,究竟是怎样联系在一起的。
《像鸡毛一样飞》里的诗人欧阳云飞,瞅啥都不爽,瞅啥都庸俗,就自己不是一般的高雅,觉得自己牛逼到开裂,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原来,写诗这回事儿,用盗版软件也能搞定,他才算从高高的云端头朝下的重重跌落于尘世,深刻的反思之后,他醒悟了,剃了光头,按照艺术家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
这个片子为我最喜欢看的电影之一,廖一梅真是一针见血,对艺术圈那点儿破事儿破感觉体悟透彻,里面有个 插曲很好玩儿,一群人在超市门口唱歌:吃过奶酪吗,这是法国的特产。
喝过可乐吗,这是美国的东西某些所谓的艺术家,的确有这种沾沾自喜高高在上的可笑念头,需要掏大粪的老农给他们结结实实的上 一课才对。
那么,啥是艺术呢?
是不是像某些诗人和艺术家说的那样:艺术家很寂寞啊,往前一看,没人,往后一看,芸 芸众生。
我觉得不是,艺术的活力和其它行业的活力一样凝结在实实在在的每一天的生活之中,就 《立春》而言,王彩铃的老妈早起一个人在院子里放鞭炮更具艺术感,高超的艺术像住在王彩铃隔壁的夜夜交欢的小夫妻一样普通、平实、热情、元气十足、充满生命张力,而且应该像他们一样忠于本能,忠于自我,旁若无人的享受快感。
只有真正的理解了艺术,才能将艺术和生活融为一体,才能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命运,人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王彩铃式的悲剧,才刚踩到艺术的门槛,不幸生在一个资讯闭塞的地方,错误的以为自己有了 天分已经升堂入室,并持此错误观念几十年,直到碰的头破血流才恍然大悟。
每一个人,在一生当中,都有过一次或几次『忽然艺术』的经历,比如,忽然发现自己嗓音很好,不当赵忠祥很可惜,忽然发现自己尿尿和泥捏弄的那点儿小玩意儿很抽象很前卫和罗丹米开朗琪罗都差不 多了。。。。
这样的情形,人生总会遭遇一两次的,就像人人都曾经托着下巴深沉的思索过:我从哪 儿来?
为到哪儿去?
我为啥是我?
这样的哲学问题,但并不是人人都成了哲学家。
大部分人,经过了艺术的分岔路,哲学的分岔路,仔细的想了一秒钟,然后带着这些非凡经历走向平凡的生 活,一部分人,决定百折不回九死不悔的走下去,成了艺术家,哲学家。
在这个分岔路口判断失误的人,成了悲剧。
享受艺术和成为艺术家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儿,这应该是年轻人必上的一堂课,否则就很容易行差踏错。
举例而言,我喜欢看电影,甚至很爱演,但我从没想过去当演员,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技术是谋生的手段,艺术乃是人活着的目的』《死亡诗社》中,一开始基廷老师就这么教导同学们。
人 掌握某种技术生存下去,然后享受到某种艺术带来的精神慰藉,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艺术、谋生加在 一起,使谋生为艺术拖累,使艺术和谋生互相折磨。
《立春》和《孔雀》一样以苍凉的北方冬景、生活化的方言打动西方和东方的观众,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第五代导演御用摄影师的顾长卫,无意中将自己的电影视野定格在那个『中国西部片』横行的时代(像 黄土地,红高粱等),在第五代纷纷改行拍奇烂无比的商业大片儿之时,第五代的后备力量---顾长卫同学--异军突起,回归本源,再现第五代曾有的辉煌,所以顾长卫可以称之第为5.5代导演。
但是这部电影有意无意之中给人一种误导:仿佛是当下的社会背景造成了几个人命运的悲剧,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生拉硬拽,照我的理解,这些人的悲剧是性格悲剧而非社会悲剧,坦白说,就这几把刷子,在任何国家也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如果说反应社会现实,我觉得拥挤的火车车厢,对北京户口的迷信倒是多少有点批判现实的意味呢。
往深处想,这几个人悲剧性格的形成和资讯不平衡是分不开的,要是他们能多看到一些和艺术有关的节目,多读到些艺术书籍,也许就不会一根筋的觉得自己牛B了,也许就会踏踏实实过日子呢。
另外:谁能帮我问问顾长卫同学,为啥电影里每次送礼,都送菠萝?
兄弟我百思不得其解。
王彩铃说,每次春天来的时候,实际上也不意味着什么,但她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春天整个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这句深可挖掘的话(无论是其政治意义,还是生命意义),出现在故事的中后段,到这里的时候,一年已经过去,在这过去的一年里,王彩铃经历了一段失败的爱情与一段失败的友谊,当那两位爱情与友谊的对象纷纷在现实的压力之下放弃某种追寻时,她还在坚持着她的歌唱事业。
但是新的一年不仅给她带来新的希望(大年初一开门望雪的那个镜头,几乎使我误以为她的命运将要好转),也给她带来了更大的幻灭。
如果放弃理想在90年代初的新一轮经济大潮中变得普遍而使人不得不接受的话,那么王彩铃这一次所遭遇到的事情,已经突破了她心中践踏理想的底线(理想成了可以划底线的东西)——利用理想,那位小女孩磕头哭泣,但重点是她的那句“为了出名不得不用点特殊的手段”。
虽然王彩铃也想出名,但她显然怀揣着古典时代的一朝成名天下知的“纯洁理想”,而不是理想与现实法则的勾结。
前面的故事主要发生在91到92年,可以从春节联欢晚会的画面上考证出是92年的晚会(那年的主持人就是赵忠祥、杨澜、倪萍),虽然理想破灭在生活中具有普遍性,我也认为顾长卫就是在追求一种普遍性,但是这个时代的特殊性,似乎也不能不引起观者的注意。
四宝一开始连续地往北京跑,突然有一天,他朋友说,他去深圳了。
北京与深圳,文化潮头与经济潮头,追寻与妥协,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在这里其实只构成了另外一个更隐蔽的问题的一翼。
另一翼,就是那位芭蕾舞演员,在一段孤芳自赏的优美舞蹈后,他走进了牢笼,牢笼不仅指那个监狱,而更指的是他的假强奸行为,后者才是他的自我阉割。
这两翼,构成了90年代初知识份子的普遍处境——失落了理想之后,他们或者去追求本来在理想面前显得微不足道的物质,或者自我阉割,自动纳入体制。
这是顾长卫比娄烨聪明的地方,他不涉及它,但他通过一个关于理想的看似具有普遍性的叙事,巧妙地揭露了它。
在文章开头所引用的那句王彩铃的喟叹,照应了导演的政治隐喻。
那个春天,似乎发生了什么,但再回首,已百年身。
但就王彩铃这个人物来说,在中国社会中其实是不具备现实性与普遍性的。
但是这个人物的特征,她的虚荣骄傲与拼搏上进并存,她的渴望把持理想与内心对现实不满同在,这些特征,是具有现实性与普遍性的。
导演捡起了那个时代中人们内心除了失落之外的那些彷徨与渴望,把它们揉捏在一起,变成了王彩铃。
所以说,王彩铃是不现实的,但又是高度具有现实性的。
在经历了那次巨大的欺骗之后,她走进了婚介所。
然后电影时间加快了它的步伐,她还是没有结婚,但领养了一个孩子,孩子慢慢长大,她开始以卖羊肉为生。
有一个镜头,优美而残酷,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条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路上开着一辆后斗里装满了羊的货车,王彩铃就在车的后斗里,和羊在一起。
她的表情复杂而难以辨认——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鲜明与生动,重要的是,她和羊在一起——一种温顺待宰的动物,在车的后斗里,被载向无法辨认的远方。
电影的对于生命的感喟在这里超越了某种政治上的纠葛,露了出来,或者说,沿着前面的铺垫,渐显了出来。
先不论顾长卫的这种企图成功与否,单就他的这一意识而言,已经是难得。
在一种对生命的某种宿命式的叙事中,包含着某些时代气息与政治意蕴(政治当然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这种结构的大方向是正确的。
但似乎影片在这一段所用的力道并不足,甚至稍显刻意,比如王彩铃给她女儿念飞蛾的一生的故事,这一段把意图亮得太明显,反而失去了回味的余地。
而在医院里遇到早年相识的物是人非的桥段,虽然在剧情上可以圆满收场,但是稍显呆板。
最后带着女儿回到当初梦想之地——北京,一起在天安门唱起儿歌,倒是非常令人动情,席地而坐的妈妈显得和蔼而温润,但她心中是怎样想法,是悲哀叹息,还是安乐而满足?
黄四宝站在操场上大喊她的名字。
那是她除了演出之外,打扮的最漂亮的一天。
她款款走下楼,他愤怒地扯住了她的黄丝巾。
她被他跌跌撞撞地拖拽向前。
他对她极尽羞辱,然后把她推倒在空无一人的操场。
她整个人面朝下匍匐在操场黄色的硬质土地上的样子,总是在眼前,非常清晰。
这是一个疼痛的故事,也是一个平凡的故事。
这是一个特别的女人,也是一个悲剧的女人。
数种感情在这部电影里混乱的交织着,它们的交结点就是我们每个人在生活里都会遭遇到的那个解不开的结。
但是每个人的人生里都会遭遇一次立春。
每个人的心中都活着一个王彩玲。
这部作品唤醒了我心里某些难以道明的力量,随它一同苏醒的还有某些同样无法言明的凄凉。
一瞬间,我非常的迷惑。
我想起狄更斯在《双城记》开篇时说过的那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简单又极端。
他们认识这个世界,总要通过伤害自己来完成。
王彩玲在那个时代里显得很尴尬很孤绝。
她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步态笨拙,衣着潦草邋遢,样貌也很不好看。
她一口回绝了提着菠萝前来请她为师的黄四宝和周瑜。
她说,中央歌剧院正调我呢。
梦想即便不能让人崇高,至少也能让人显得清高,尤其是在这个闭塞贫穷的小城里,王彩玲从不掩饰她远走高飞的野心和高高在上的自恃,但她却从不流露虎落平阳的哀伤和寡欢。
她铁了心的要走,要去北京,去中央歌剧院,这就是她的过去,现在还有将来。
在生活这场硬仗里,梦想总会与现实狭路相逢。
爱情是所有女人的软肋。
它看起来似乎可以为女人们遮风挡雨。
它瞬间袭来,包围你,迷惑你,然后迅猛地把你掠夺一空。
当王彩玲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无所有。
那个看起来很强大的王彩玲,勇敢地不怕别人说她丑,笑她是个老姑娘的王彩玲,卸下梦想的武装,脆弱的只剩下一副没有办法不受伤的肉身。
但她毕竟是王彩玲。
她对着大胆求爱的周瑜咬牙切齿的说:“我是宁咬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
”她没有觉得自己潦倒到需要一个男人。
她还有梦想,还有一副好嗓子,还有在中央歌剧院里大展宏图的将来。
她就这样,拒绝了她此生唯一的追求者。
曾经被她视为知己,让她在那个还算保守的年代里脱光了做人体模特的黄四宝,在扯着她的衣领,对她咆哮道:“你让我觉得,我被你强奸”了之后,在这个小城里消失了许多年。
在爱情里,女人永远是劣势的一方。
黄四宝和王彩玲,本来应该是旗鼓相当的。
但爱情让王彩玲式微。
她为了黄四宝轻易的放弃了理想,到头来,黄四宝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爱她。
王彩玲瞬间被禁锢了,被捆绑了。
但是黄四宝,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我一看见有人提着包离开这个城市,别管他去哪儿,我都很羡慕”,他离开这里去了远方。
王彩玲从塔楼上跳下去,但是没有死。
当她吊着手臂,目光呆滞的跟周瑜诉说黄四宝是怎么追求她利用她然后再把她抛弃的时候,我想到了齐秦的一首歌,外面的世界。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还在这里耐心地等着你”。
女人的感性,总是让她们甘愿为了所谓的爱情轻易放弃外面的世界,选择留守原地望穿秋水。
当她明白出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却又无法停止等待的时候,抹杀过往,否定对方,就是一个女人最后能为自己做的,看似很可笑但其实非常决绝和痛苦的自我保护。
这个时候,凌乱的感情,破碎的心都不重要了,她能够竭力去挽回和保全的也只有自尊而已。
胡金泉是这个作品里相对于王彩玲而言悲剧色彩更浓的角色。
跟着歌舞团下乡表演节目,穿着紧身裤画着浓妆踮着脚尖跳舞的胡金泉得到了无知乡民们的疯狂嘲笑,他既气愤又害羞地抢过大衣裹住自己,忿忿然地离了场。
王彩玲穿着自己缝制的演出服,用意大利语声情并茂地演唱歌剧时,本来因为胡金泉的表演退席过半的人群顿时走的几乎一个不剩。
但王彩玲坚持了下来,一直唱到曲终,人也真的都散尽了。
回程的车上,两个同病相怜又心心相惜的人开始攀谈。
芭蕾舞演员却要在当地歌舞团里教大家扭秧歌;骑着三轮车带母亲去公园兜风还要接受别人“二胰子”的辱骂,弄得母亲甚至都要扯住围巾遮住脸这般难堪。
王彩玲请他吃饭,简陋且脏乱的小饭馆,这是两个人之间最初也是最后的交流。
胡金泉把团里的女舞蹈演员拖进了女厕。
昏暗的镜头前,没有画面,只有女人的嚎哭:“胡老师,别这样。
”然后掩面冲了出来。
跟在她后面的胡金泉,带着王者的骄傲,把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当做光荣的嘉奖。
他用一种毁灭自我的方式,向这个世界证明了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王彩玲去看他。
铁栅栏里,剃了平头的他,笑容盈盈地说,我给你跳个舞吧。
然后穿着囚服和布鞋,踮起了脚尖。
王彩玲没有看完,她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
这不是一个能够让她心平气和接受的结局。
梦想和现实的冲撞下,胡金泉被撕得破烂。
在针尖上坚持梦想,这也许就是她和他共同的命运。
高贝贝的出现是这个社会给她最沉重的一击。
她为了这个自称得了绝症喜欢唱歌的女孩子倾其所有,得到的却是谎言相待。
王彩玲一直坚持的梦想,通过另一种形式在眼前顷刻破碎崩塌。
她怀着最单纯的热情,把自己“唱到巴黎歌剧院”的梦想托付在这个时日无多的年轻女孩身上,她以为,高贝贝也和她一样,带着用生命承载的热情,只是想要唱歌而已。
但其实,这么沉重的热情和梦想,岂是谁都能随便拥有的?
太多人有不起,也不敢有。
那些最赤诚最纯粹的热爱,有时候闪着烫手的金光,不是谁都敢抓住的。
她从北京回到小城。
画面里,头上扎着土黄色围巾的王彩玲,骑着二八自行车,艰难的逆风而行。
这就是王彩玲。
这就是一直在逆向行驶,遭遇阻力的王彩玲。
但是你看,她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
她渐渐过了满身锋芒的年纪。
这么多年,她唯一执着的除了梦想还有她曾经交付出去却被狠狠浪费过的爱情。
当生活让她逐渐疲软之后,她走进了婚介所。
她的征婚要求还是一如既往的非常王彩玲,心气如常,眼光如常,只是人却不能如常:她老了,年轻时就不好看的模样如今越发不堪。
她没有找到对象,于是她去领养了一个孩子。
一个兔唇的女娃娃。
她去菜市场卖肉兼差,赚钱替她手术。
她去的那个婚介所,老板就是当年她口中的“情感骗子”黄四宝。
这个世界变化就是如此之快。
当年那个越挫越勇,周而复始报考美院,一边在炼钢厂当工人一边不懈作画,个性清高倔强不愿意开口求人的黄四宝,现在一如所有发了横财的土老板一样,满身俗不可耐的打扮,开着长安小面包,债务关系混乱,被人追打。
他轻易的迷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曾经试图坚持过。
我们只看见了生活改造一个人的结果。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曾经为张艺谋掌镜的顾长卫,操持导筒也丝毫不势弱。
不同于当下年轻导演的风格,他彰显了踏实稳健的叙事风格以及雕琢细节的精益求精。
我也很喜欢这个年代。
虽然我不知道顾长卫的重塑是不是那么精准,比如那个年代的人是不是真得用磁缸吃饭,真得穿那样的衣服,真得骑那样的车,但是至少对时代精神的复活,与我记忆里对那个时候的印象是可以契合的。
我不止一次说过,我很喜欢那个时代。
现在看起来有点好笑:大家穿得都土土的,都没有目的地追求那些艺术气息:王彩玲唱歌剧,黄四宝画油画,就连周瑜也会用带着浓重包头口音的普通话朗诵诗歌。
那是我们父辈的时代,在他们很多人的心里,都曾经活过一个王彩玲吧。
不管最终这些理想的命运如何,至少他们曾经有过。
为某些情怀坚持的过程,那就是青春。
相比于如今的我们,总觉得我们的父辈把他们的年轻时代过得更加鲜活,有所追求,有所信仰,也有所迷惘,有所犹疑,然后,在梦想与现实间做出选择。
在这部电影里,没有伟大或者卑鄙。
王彩玲并非被树成了一个崇高光辉的形象,黄四宝也不需要被唾骂。
这就是我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之一,它只有陈述没有定性。
这就是那个年代:每个人都迷惘,每个人都痛苦,每个人都要选择。
黄四宝说:“你让我觉得,我被你强奸了”时,我想起了很多年前曾经有过的一句话。
“生活就像强奸,当你无力反抗时,只有闭上眼睛享受。
”王彩玲和黄四宝看起来选择了不同的路径,但事实上,在生活强势的入侵面前,他们最后都只好躺下来。
我不知道这可不可以理解为导演对某种情怀的埋葬。
影片的最终,王彩玲走上了中央歌剧院的舞台。
这是顾长卫献给所有王彩玲们的时刻。
它其实不存在,它只是生动于王彩玲的想象中。
我嗅到了其中的落寞和诀别。
这不是一个成就辉煌的时刻,而是一个告别的瞬间。
它了断了王彩玲所有的梦想,它最后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然后消亡在真实的生活中。
她不再是那个心比天高,去歌剧院毛遂自荐的王彩玲,她只是一个单亲妈妈,只是一个未曾被爱情垂青过的女人。
“当梦想照进现实”。
从来没有人说“当现实照进梦想”。
我们毕竟活在烟火人间。
我又一次想起了狄更斯的话:“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
2005年,给顾长卫作品留下一段评注:《孔雀》回忆了黑暗刚去的第一个十年。
为了片中的时代背景,争论起来没少费口水。
再到观看《立春》的电影沙龙时,电话连线那头,本以为顾长卫问好完毕就收,不想他越说越多,大有长谈一下午的架势,从定位、宣传到票房。
轮到我发言时,什么都没说。
不是被震到,是真的说不出什么。
一言难尽的第二个十年。
师姐说电影结束后,放字幕的几分钟适合在黑暗中回味影片,绝非不靠谱的影院猴急地亮灯,赶人起身离席。
小厅里看完了《立春》结尾字幕,留意到了张静初等几个名字,他们没能留在当前的版本里。
几分钟的回味显然不够,可过了半个月,愣了几个下午,对《立春》依然没能有一个特别清晰的看法。
拍电影和唱歌剧也好像不大沾边,不过《立春》里头还有着跳芭蕾和作油画,艺术是一家。
说下张艺谋的事情,纵然特例不可复制。
张艺谋早年喜爱画画,后来迷恋摄影。
78级考电影学院时张年龄太大,本该是被刷的命运。
不过他给文化部副部长黄镇写信,被破格录取。
后来的大导演和艺术家终于走上了正途,而不是回棉纺厂当工人。
这么一封没被退回的信,可能比《立春》里的一个北京户口还难得。
讲这些事不在于说只因偶然,张艺谋命运与王彩玲就南北殊途,天上地下。
更不能因为今天的老谋子失去了优良品质,就指责并质疑当初他对艺术的虔诚。
时代不一样了,第一十年,满盘上下,求贤若渴。
第二个十年,虚伪逐渐侵蚀躯体,功利成风。
第三个十年,理想被遗忘殆尽,成为指指点点的笑柄。
很多与文艺青年沾边的大龄、老龄观众不约而同地用自我代入,对《立春》进行了个人式的解读。
更纯粹地说,一通声泪俱下的观后感想。
我能理解,也不会嘲笑“理想”二字。
有必要话,这里说下这种存在他人与自己中间的矛盾,不跟多数人一样活着的一种可能——即便最后,他们可能还要重新回归多数人的群体。
那场沙龙的尾声,观众热情地交流,讨论银幕上王彩玲的理想和命运。
有人说,如果不是她丑得有些刻意,换作是普通人模样,故事也许会舒服很多。
有人说,歌剧为什么非要唱到巴黎去,显得太遥不可及,让更多的人欣赏接受不就足够了。
事实就在于:电影里外同样存在着不解加不屑的人,说服起来并非容易的事情。
第二个十年,也就是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前期,理想主义在中国逐渐瓦解。
普通的年轻人无法理解一本《渴望生活》在当年具有什么份量(这说法从老师口中所知,查询考据得的确如此),理解它的难度甚至高过《孔雀》里的伞兵梦,值得姐姐那样去迷恋加向往?
一般人想起现在的伞兵,简直是无异于火星人降落,或者只是记忆里所谓的“最可爱的人”。
这本几乎人手一册的梵高传记,不好听的说,在当时影响力强过现下多少的畅销书作家。
传播途径的局限,文字所带来的煽动力,也带来了理想与现实的煎熬。
多少人头脑一热,开始追逐艺术梦想,又撞得头破血流,悻悻地退出。
王彩玲与黄四宝,正是其中的两个例子。
站在更高层面上,《立春》里王彩玲的失意有着多重原因,天赋不足、手段不够,总之她是失败了。
失败的背后可以有背景解读,表面上某一年的事件把所有人蒙在鼓里,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受到它的影响,保持缄默。
同样失败也有理想不受待见的地方,经济起飞的物质富足,迅速填补了精神空虚的疾苦。
对于慢沿海地区几拍的北方小城,瓦解的过程并没有特别明显,但已经逐渐开始。
理想的楼阁在破败中坍塌,小城的人们在春风中,产生着始料未及的变化。
不安分的背后,包含着主人公内心的迷乱与躁动。
立春所带来的希望,在一番扭动后化为了失望。
歌剧一方面是拥抱理想,一方面是寻找自由。
王彩玲的困境来自理想无法实现,无法实现又带来拘束与限制。
歌剧是王彩玲私人的美妙空间,又是她痛苦不断的缘起。
高雅与庸俗,一直是无法协调的矛盾,当高雅的歌剧从一个丑陋的女人嘴中飘出,一部分人还是无法接受。
中国人往往过于强调各司其职,抵制不务正业,三餐饱饭才是真。
艺术往往被归在受歧视的正业之外,“打着艺术的幌子”成为口诛笔伐的一大托词。
必须正视的是,王彩玲为代表的这些人不仅能解决温饱,还有个工作,与常人不同就在于心怀理想与追求。
他们不至于处在与现实决裂、沦落至街边苟活的地步,跟被夸张、剥离后的艺术家事迹,还是有着本质区别。
他们的珍贵在于他们的渺小,他们的悲哀亦是,编剧李樯对这些人还有这三十年都太了解了。
托斯卡咏叹调的高亢优美,到结尾只是天安门前的温馨童谣。
背景由虚到实,由一人的异乡无路到两人的母子情深。
小女孩的名字也只是叫小凡,王彩玲跟着一车牲畜,在刀板上剁断了理想,踏实地走上了正常人的道路。
黄四宝摇身一变,堕为不能再俗的另一个极端。
作为爱好者的周瑜,也是平平淡淡、收获至真。
只有胡金泉做出了有预谋的反抗,如愿进入牢狱,外面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大一点的监狱罢了。
如果是在严打年头,他可能会听到《青红》结尾砰砰砰的枪声,还好九十年代初的大环境不至于此。
第二个十年,烟尘尘的开头,光明到来的假象,小人物在小城的挣扎不甘。
舍得之后,方见完美,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给感动了,这是多么假的一个结尾。
推荐理由:一群在生命的洪流里全无分量的小人物,他们败得摧枯拉朽,但却自有尊严。
片 名:《立春》导 演:顾长卫编 剧:李樯主 演:蒋雯丽、李光洁、焦刚、吴国华公映时间:2008年4月11日读 家:石头花园的歌女 公元两千零八年四月十一日,阴,《立春》公映首日,我去了电影院看这场理想主义者夭亡录。
静暗中,女主角王彩玲这样说起春天,“每年的春天一来,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但是春天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就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似的”,说得真好,那种若有所待又怅然若失的心情。
事实如此。
生活从未对任何人有所许诺。
立春过后,人间岁月如流,一如既往,没有爱也没有死。
但王彩玲总觉得她是被生活辜负了。
有那样一副好嗓子,咏叹调唱得流光溢彩,但在这“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现实世界,却只能偏安小城市音乐学院教书。
人又生得既胖且丑,却一并连胖人所特有的和善也欠奉,只懂得摆出个“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傲然表情,时常放出话来“中央歌剧院正调我”,而事实是,她在那里请求一个勤杂工的位置尚不可得。
后来黄四宝这个人的出现,令老处女王彩玲的生命很是为之闪耀过片刻,但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黄四宝,炼钢工人,无师自通的油画爱好者,报考中央美院,屡败屡战。
这天他被朋友带着,来央王彩玲上北京托关系。
他很狷介的,不乐意求人,只独自在操场上玩一个画报粘成的纸环,看着它被风吹动,他也跟着四处跑,十分孩子气。
应该是这一幕吧,王彩玲动了心,面孔上笑意掠过就像光,那神态像是个情人也像个母亲。
然而爱意非但不是救赎,更往往导致新的幻灭。
她对黄四宝的告白和委身都被拒绝得极其彻底。
一时间王彩玲万念俱灰,趁夜从七层塔顶一跃而下,并且是穿了她珍藏已久的演出服,化了妆。
听起来有点好笑吧。
但于她本人,这却是庄重之事,要带着华美庄严的赴死之心。
结果呢,她只是摔得断胳膊断腿,没死成。
已经斯文扫地,但她还得挺胸收腹地活下去。
此中况味,苍凉难当。
而真正令我哭得弯下腰来的角色是胡金泉——群众艺术馆芭蕾教师,一个为人唾弃的舞者。
他走路时仪态万方,起舞时淹然百媚,即使骑在三轮车上也梗着脖颈挺着腰,好像天鹅。
须知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中国,尚无“中性美”一说,于是胡金泉举手投足间那股子婉媚劲儿就显得十分十分的扎眼跟可疑了。
为了打消人们残酷的诘问,他几乎是当众非礼了一个女学生,因强奸未遂的罪名入了狱。
自此,他英勇地完成了对自己的边缘化,以一种看上去像是自毁的方式,成全了对自我的坚持。
《立春》让我清楚看到人之为人的“卑微”与人之为人的“尊严”,是,每一帧画面都是注脚。
就好像胡金泉在非礼女生之后,徐徐走去地毯上跳的那一支《天鹅湖》。
顾长卫给了他那样的光和影,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但又分明是红尘的人,红尘的故事。
它是朴素的和华丽的,是优柔的和决然的,是脆弱的和坚硬的,是短暂的和永恒的,而且,最要紧的一点,它是真诚的。
来吧,关于理想我们如何定义?
我们又该如何鉴别一个人才华的高下?
生命的好坏我们如何界说?
现代舞蹈第一夫人皮娜·鲍什曾讲,我在乎的是人为何而动,而不是如何动。
她讲得对。
如果一个人活得真诚,那就是一个好的人生。
这世上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会有无数个王彩玲、胡金泉和黄四宝,他们不甘平凡,都曾奋力要从庸常的土壤中开出花来。
对于这样的人生我只能静静观看,但如果他们需要掌声,我会毫不犹豫地给出掌声。
很多年前我读王小波,《青铜时代》里他说,“人仅仅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这句话真看得那时心浮气躁的我心中一静。
人。
人总是要寻求超越性的,即使明知边界何在,即使戴着无从推卸的镣铐。
公元两千零八年四月十一日,阴,王小波逝世十一周年忌日,我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立春》,以此纪念理想主义者的夭亡。
2008-4-12
我的个人公号:逍遥兽
有点难以言说 无力感贯穿始终
“各位观众朋友,请文明观看,尊重艺术工作者” 哈哈
情节有点散。蒋雯丽是一个真正的演员,赞一个。
这个片很恶毒,我觉得编剧导演都在刻意消费一些东西。
说实话,我真的不喜欢这部电影,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那么不甘心。春天啊,青春啊,总是令人期待地来,可是什么也没留下的就这样过去了。
蒋雯丽演得确实太好了
很无聊
我是一个文艺青年
李樯,用严肃文学告诉你,什么叫作颜值即正义。
文艺青年的共性没有那么简单
失望。。
荒诞+虚伪,虚伪变荒诞,残疾电影
各位观众朋友,请文明观看,尊重艺术工作者
温吞吞
秀才(文青)追逐功名路上的哀怨自怜
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但我的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整个春天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有点失望。可能是国内版剪裁的厉害。从开始就觉得不够自然。故事太繁杂,味道不足。
小城文青的悲哀:我是这个城市的一桩丑闻。艺术的迷墙,飞不出来便坠入牢笼。
台词像一根根削尖的竹子穿过我的心脏。为什么不让我彻底的平庸,要给我一丝光,让我自命不凡。我认命或不认命,如金基德式爱情:宁要烂杏一个,不要鲜桃一筐。我想要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唯有在这座城市毁灭之际。我想要你,必先令你跌下神坛,我们要跪在泥泞中接吻,卑微癫狂却尽兴。
胡金泉在狱中那场足尖舞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