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太习惯被教育,每次看完一部电影,总想去解读导演表达了什么意思,参透导演的想法。
而当我们看到《大象》里平静的镜头语言,就像文学里的“零点写作”追求客观一样,为我们呈现了一场校园枪击案,导演只是呈现现实并非表达观点,需要我们得出自己的思考。
在这里,没有力挽狂澜的英雄,没有声泪俱下的控诉、没有对这场枪击案前因后果的一个分析和探讨,就是描述了这么一场枪击案。
枪机本身是暴力,但是电影却没有把枪机作为暴力展示,本来一场很有噱头能够刺激视听感官的枪击题材,但是导演却拒绝了带有情绪的蒙太奇,使用了大量长镜头。
生活更接近诗,而非戏剧。
塔可夫斯基在《雕刻时光》里说,诗性本质是生活本身,是自然的,无序的,非理性的,野蛮的。
不规则叙事、多视角叙事。
格斯·范·桑特近乎冷漠的观察视角沿着科伦拜枪击案的肌理运动,目光在杰弗逊校园的日光里缓慢梭巡:走廊里的交错、暗房中的显影液、教室内的辩驳,紧接着枪响。
时间的纹路被抹平重组,暴力像天气预报准时降临,青少年们如孤岛般游荡在规整的校园网格中,暴力成为存在主义的畸形宣言。
传统犯罪叙事对动机的猎奇消失,Alex房间里流淌的贝多芬与电子游戏,似乎既非解释亦非开脱,只是将暴力还原为病灶的症状。
被刻意忽视的面孔们,在长镜头内化为暴力倾泻的符号最后一个长镜头再次对准天空,等待的枪声适时缺席。
沉默的留白把情绪还给观众,以拒绝给出答案的凝、视,将暴力现场转化为当代社会的切片,有力、高效令人赞叹。
这是无关悲剧、戏剧、纪录或犯罪的电影,正像人类们本来只是在各自的真空中沉默豢养着房间里的大象,等待可能发生的一次次闯入。
很早就决定要看这部电影,由于时间太久已经记不得当初选择要看的理由。
因此在看的时候已经记不得原先看过的影片介绍。
此片将会呈现些什么或者导演到底要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都没了印象。
于是看的过程中就开始猜测…由于下载的是没有字幕翻译的DivX版本,听的比较混乱,故:看的相当专注,一直在揣摩导演在搞什么。
前半张碟过去,恬静,平淡,一切都那么自然,无非就是高中校园里一天的简单再现,导演的剪辑和叙述方法无可挑剔,非常自然,时而灌以舒缓的音乐,还以为走的唯美主义,来一个校园生活大展播。
既然看上了这片,那我也顺便回忆一下的高中生活吧,感受着高中时代的气息,似乎…有些简单,有些平淡,甚至有些无聊,谁叫这就是高中生活呢。
不过回忆的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下半张碟开始,依然平静,依然是清新的高中生活,两个高中生在家悠着,其中一个还畅弹了一首贝多芬的曲子,镜头很短的切换到另外一个人玩的电脑游戏屏幕上,发现是一个杀人的游戏,就是简单的枪杀过路人。
镜头很短,有点疑惑,不过觉得正常,大家平常不都玩CS么…后来又一个镜头看见弹钢琴的小子拿过电脑进的一个网站,在线网购真枪。
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第二天他们两收到了自己网购的东西,枪!
随之有个天空出现乌云的长镜头,突然觉得导演并不是要讲一个舒坦的故事。
既而看见两个全副武装的高中生进入了教学楼,开始屠杀…看到后面楞了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出奇不意的,简直匪夷所思,你根本就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因为关于他们的杀人动机导演讲述的其实并不明显,当然可以从他们那么多枪支推出他们准备的时间是多么的长。
末了,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整个电影讲述的就是一场校园枪击案,十足震撼和刺激的悲剧,两个高中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屠杀了他们的老师和同学。
为什么叫大象?
大象,来自西方谚语。
当大象走进卧室里的时候,人们不是认为大象是假的,就是觉得卧室是假的。
通常用来形容人们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
如此看来,的确是非常切合主题的名字。
无端端的被震撼。
最近看了无数晦涩的电影,很多问题值得思考罗生门 通天塔 楚门的世界 大象…
《大象》(Elephant,2003)是导演加斯•范•桑特根据1999年发生在美国哥伦拜恩中学那场震惊世界的校园枪击案改编而成的影片,在2003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上荣获了最佳电影和最佳导演两项大奖,取得巨大成功。
电影片长81分钟。
在影片的前66分钟,导演分别从八组人的视角叙述了一所高中里平常得会让观众打哈欠的半天,但是随着之后的第一声枪响,之前的平静化为乌有,一场血腥的大屠杀开始,而这场屠杀的执行者就是这所学校里的两名学生,Eric和Alex。
这部电影最特别的地方,自然是其打破常规的叙事结构和独具一格的电影语言,本文就将从这两个方面来解读《大象》的深层文本。
对于直线型的叙事结构的突破早已有之,自从格里菲斯在《党同伐异》中运用了分段叙事,后来又在此基础上发展出辐射结构、假设结构、环形结构、双重结构等四种变式。
但是《大象》的叙事结构却是超出这些的,它分别以不同人为叙事中心叙述了同一时间段内的事件,但这些事件本身又是打乱了顺序的。
如果借用克里斯蒂安•麦茨的“平行组合段”概念,不妨姑且称之为“平行结构”,与“平行蒙太奇”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不同的叙事段落之间的时空关系并没有确定的相关性。
对此不妨先从组合段的角度先来梳理一下。
1、镜头。
天空,渐暗直至只剩下路灯,画外音为欢快的嬉戏。
2、段落。
John的父亲醉酒驾车,John送父亲。
3、长镜头。
Elias为情侣拍照。
4、长镜头。
John到学校,打电话叫哥哥来接父亲,遇见老师,被要求去办公室。
5、段落。
操场上学生游戏(音乐为《致爱丽丝》钢琴曲),Nathan离开,遇见三个议论的女生,遇见女友。
6、段落。
John在办公室与老师简短交流,Nathan和Carrie出去,John交代好钥匙的事,去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哭泣,Acadia亲吻John。
7、长镜头。
Acadia与同学讨论同性恋的问题。
8、长镜头。
Nathan和Carrie讨论一起出去玩的问题。
9、长镜头。
John走出教室,遇见狗,遇见来学校的Eric和Alex。
10、段落。
Eric课上被欺负,去洗手间洗干净衣服,去食堂调查。
11、长镜头。
Elias去洗照片的地方,路上与人打招呼(柔缓音乐与超现实的迷幻性音响并存),开始洗照片。
12、长镜头。
Michelle与老师告别,穿过篮球场。
13、长镜头,Elias洗照片。
14、长镜头。
Michelle换衣服。
15、长镜头。
Eric回家喝牛奶。
16、段落。
Elias洗完照片,去图书馆。
17、段落。
Brittany、Jordan和Nicole遇见Nathan后去餐厅吃饭,看见John在逗狗,之后有小争吵,去厕所扣喉。
18、场景。
Eric弹琴,室内环境叙事,Alex玩游戏,两人在网上买枪。
19、长镜头。
天空,渐暗。
20、段落。
Eric和Alex睡觉,起来吃饭,看电视,枪到了,两人试枪。
21、长镜头。
Michelle换衣服后去图书馆,遇见正在拍照的John和Elias。
22、段落。
Eric与Alex洗澡并亲吻,计划杀人(括入性闪前),驱车去学校,遇见John。
John阻止同学和老师并寻找父亲。
23、段落。
Eric和Alex到图书馆,杀死Michelle和Elias,去厕所杀死Brittany、Jordan和Nicole。
24、段落。
Benny帮助Acadia逃出,Alex追到校长。
25、长镜头。
John找到父亲。
26、长镜头。
Benny追寻(有紧张效果的音响)Alex并被杀,校长被杀。
27、段落。
Eric追至餐厅,喝饮料,杀死前来的Alex,找到躲起来的Nathan和Carrie并杀死。
28、长镜头。
天空,音乐为《致爱丽丝》钢琴曲。
从以上的大段落分析中我们不难发现,基本叙事结构中缺乏交替式叙事组合段这一电影语言单位,这是因为本片在叙事中没有交代明确的段落之间的时间关系,所以难以判断段落间的关系是否为交替式叙事组合段。
如果这样的叙事还显得太过复杂和难以理解,那么也可以打破导演的叙事结构,还原为连续的线性结构,这就要求以不同的人为叙事中心。
John。
送醉酒的父亲到学校,打电话给哥哥让其来接父亲,遇到了老师,被叫到办公室,短暂交流之后把钥匙留在办公室里,单独来到一个房间哭泣,被Acadia安慰。
走出去,路上遇见Elias拍照,Michelle从旁跑过,出去逗狗,遇见来学校的Eric和Alex,阻止同学和老师进去,发现父亲不见了,找到父亲。
Elias。
遇见情侣为其拍照,然后走进学校,穿过漫长的过道,来到洗照片的房间,与黑发女孩交流,洗完照片出去,遇见John并为其拍照,Michelle从旁跑过,来到图书馆,正巧Eric和Alex,拍了一张照片后被杀。
Michelle。
上体育课被老师要求穿T恤,闷闷不乐回到衣物间换衣服,然后去图书馆,途中遇见Elias为John拍照,到图书馆之后整理图书,遇到Eric和Alex,被杀。
Acadia。
在单独房间里遇见哭泣的John,亲吻并安慰他,去与同学讨论同性恋的问题,屠杀开始后在Benny帮助下逃出。
Brittany、Jordan和Nicole。
在走廊遇见Nathan并讨论,之后去餐厅吃东西,发生争执,然后去厕所扣喉,出来之后被Eric杀害。
Nathan和Carrie。
Nathan在操场玩球之后去教室,遇见三个讨论他的女生,遇见女友,进入办公室请假,两人出来讨论假期出去玩的事情,屠杀开始,逃进冷冻室,最后被发现,被杀。
Benny。
操场上玩过球,后来屠杀开始后帮助Acadia逃出,追踪Alex被发现之后被杀。
Eric和Alex。
Eric上课被同学欺负,进洗手间清洗,去餐厅考察,回家喝牛奶,弹琴,Alex到来,玩杀人游戏,两人买枪,睡觉,起来之后吃饭,看电视,枪到之后试枪,洗澡,计划杀人,驱车去学校,正好碰到逗狗的John,经学校之后开始杀人。
Eric先杀了Michelle和Elias以及Brittany、Jordan和Nicole三人,在餐厅喝饮料并杀了前来的Alex,最后找到躲在冷冻室的Nathan和Carrie。
Alex杀了校长和Benny之后去找Eric,被Eric所杀。
如此整理之后不难发现故事其实集中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面,从Eric上课被欺负开始,到Eric杀死躲在冷冻室的Nathan和Carrie结束。
导演的高妙之处在于通过以不同人为关注主体进行叙述,给观众造成了一种断裂、重复和杂乱的印象。
这样一种“平行结构”的叙事是对传统的线性叙事形式的解构,意义就在于导演希望通过这样的一种解构将导演的主观意图降到最低,尽可能地还原生活的原貌。
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的所见都是有限的,不可能全方位地观察生活,就好像“盲人摸象”一样,所有人对生活的认识都是非全面的。
这里体现出了桑特对于传统的统一、完整的叙事的解构,体现出一种后现代主义、非理性的叙事风格。
正是这样的叙事,使得电影拥有了一种类似于纪录片的真实感。
当然,这样的一种叙事并不是单纯出于一种形式上的突破需求,也是出于本片表意的需要。
正是由于每个人对于生活观察的片面性,才使得悲剧最终发生,叙述的断裂和不完整,是为了还原生活的断裂和不完整。
当影片从John开始之后,并没有像大多数影片之后围绕他展开,而是在之后又出现了不同的关注主体,为了提醒观众,导演还在每个人物出现时在屏幕上显示了每个人的名字,好像是一种符号性的提醒,提醒有一个关注主体的出现。
随着主人公的不断出现,每一个人片段的生活开始相交,可能是空间上的,也可能是事件上的。
第一次人物的相交是在操场上,Michelle和Nathan出现在同一空间上,之后Nathan遇见了三个女孩并被议论。
最有代表性的情节是先后以John、Elias和Michelle为关注主体的三次对同一事件的叙述以及Acadia安慰并亲吻John的情节。
随着这种相遇的发生,单个的、片面的、线性的叙事逐渐结合为一种网状的叙事,单个人的生活被结合成了一种社会性的生活,较为全面的展现出了故事发生的背景。
在这里,观众被给予了一种特权,得以超过生活的现实性跟随摄像机全面的观察事件发生前的背景。
这样一种看似不符合传统完整性叙事的叙事方式,反而产生了一种最为接近真实的效果,这正是后现代主义叙事的特点,在对完整性、线性叙事的解构中重塑其生活的原貌。
但是虽然导演的目的是通过最低程度的主观化叙事隐藏起自己对于这一悲剧的原因的看法,而只是引导着观众的思考,但是任何叙事都是主观化的,再破碎和多角度的叙事都不可能真正完整全面地反应生活,导演选择的叙事角度和拍摄对象都是主观的,都是浸透了导演的思想的。
即使是导演故意运用无意义的拍摄对象来表现自己客观性,但这本身也是导演的意图,所以不表意的形式是不存在的。
本片也是如此,看似客观、无意义的叙事其实也是包含了导演的叙事意图的。
虽然导演极端克制的叙事确实让观众及其佩服,但是这并不代导演是真正客观的。
导演的关注主体的选择体现出了一种对于边缘化人物的偏爱。
从主角来看,John是逃课的差等生,父亲酗酒,自己躲起来哭而没人倾诉;Elias单独追寻艺术(摄影),骗John说朋友病了,中午不去吃饭只是洗照片;Michelle相貌平平,不敢穿T恤,缺乏自信;Brittany、Jordan和Nicole组成的单独的小集体,甚至拒绝其中一人的男朋友占用其时间,与外界隔绝;Nathan和Carrie也只活在两个人的世界,拒绝一起参加朋友的聚会,被其他人议论并远离;Benny是自我中心的英雄,自然是边缘人;Eric和Alex更不必说,被认为是同性恋,上课被欺负;唯一例外的可能是Acadia,这也许也是她最终逃离的原因。
从其他人物来讲,问Eric在餐厅干什么的女孩、与Elias讨论照片的女孩、图书馆的老师都是亚裔人,后来逃到厕所的金发女孩自己忙着躲进厕所却不告知Brittany、Jordan和Nicole等。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叙述其实十分完整地勾勒出了当时的社会现状,其实这就是一定程度上导演对于这出悲剧的解释。
如果单看Eric的生活经历,我们也可以从导演的有限的叙述中看出一些主观化的细节。
首先是上课时被欺负的情景,这自然是对悲剧的解释之一,这是一个被孤立,被欺负,被边缘化的人。
但同时老师此时讲的内容是关于原子中电子和原子核的关系问题,此刻远离原子核的电子自然是暗指Eric。
之后Eric去餐厅查线路时有一个小细节,他被一个人撞了一下,没有道歉,之后过了一点时间,他痛苦地用双手抱住头,这同样也是对于Eric生活场景的暗示。
之后Eric回家,家中无人。
弹琴,环顾房间四周,有许多抽象画,都传达出了一种痛苦感。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两幅画,一幅是大象,这是本片中唯一提到大象的地方;另一幅在乐谱旁,模糊看见是一位父亲和儿子,结合之后父亲与他惟一的一句话也是关于成绩的,可以推测的是Eric的家庭绝对不完满。
还有之后与Alex亲吻的场景,可以看出二人饱受青春期的困惑。
看电视时看到的法西斯的宣传、游戏中杀人如麻的场景、方便的网上购枪渠道,反映出不安定的现代社会提供的外部因素。
所有这些都是从Eric周围的事物中了解到的他的生活环境。
在大屠杀之后,唯一幸存的两个主人公,John和Acadia,不无巧合地出现在电影的海报上,两人相拥,体现出一丝温暖。
这可否理解为导演的暗示?
杀手并没与杀死所有的人,而是留下了希望,那就是爱。
Acadia对于John轻柔却充满温存的一吻,在这部电影中体现出了难得的美好情感。
而John对于醉酒父亲的关怀,对于老师和同学的提醒,逗狗时难得的升格镜头,都暗示着他将作为“希望之星”存活下去。
如果细读文本,仔细考量本片的电影语言,还有许多值得一说的细节。
本片最特别的电影语言特点就是长镜头和景深镜头的大量运用。
就长镜头来讲,本片甚至可以说是到了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
对于每一个主要人物导演都有跟拍,穿过长长的过道和楼梯,终于到达想去的地方,到了让人有些厌烦的地步。
这样大量的长镜头的运用,同样给人一种真实感。
而且这些镜头没有给任何一个角色视点,这从传统的角度来讲绝对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因为故事片隐藏摄像机的最常用的方法就是认同人物的视点、占用人物的视域,从而使得观众忽视摄像机的存在,让人沉浸在一种虚假的真实里。
但是本片没有借用任何人物的视点,而是采用类似于纪录片的视角来拍摄,但是又是不影响到演员的视点。
这与纪录片又是不同的,因为纪录片中摄像机的出现会影响到被摄人物的行动(即使导演尽力减少这种影响)。
所以本片的视角可以说是一种“不介入生活的纪录片视角”。
这样的视点仿佛时时刻刻提醒观众保持冷静,认真审视事实。
从叙述人称来讲,本片也是极其特别的。
首先它是全知的,虽然并没有给观众呈现出绝对的全知。
同时也是旁知的,因为每一段叙事都有不同的中心,而且某种程度上是彼此独立的。
所以本片的视角笔者称之为“破碎的全知视角”。
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细节,每个跟踪人物的长镜头中都会呈现主角开门或进门的镜头。
“开门”以为着一种空间的转换,就本片来说,转换的空间是“相对私人”和“相对公共”的空间,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了导演对于现实生活的认识,每个人都在不同的环境中转换。
如John在老师那里没有一丝认错的意思,但是在单独的房间里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又如Eric在学校被欺负了话也不敢说,但是在计划杀人时的仰拍镜头却给人一种统筹全局的威慑感。
这种两种空间里的不同表现也是对于人的状态的解构,在十分有限的叙事范围里,每一个人物却都是丰满的,至少是在某一方面是丰满的,这也是导演在解构中重新建构的表现,通过这样的形式,人物被用超越传统的方法重新建构。
就景深镜头来讲,本片也有很多很有意义的运用,有两个特别的值得分析的镜头。
一个是影片刚开始的时候操场的镜头,近景是Michelle孤独地仰望天空,中景是一群男孩在玩橄榄球,远景是一群在上体育课的女生。
这个景深镜头全面地描述了操场上的场景,学生之间一种相互联系又相互隔离的关系在这一景深镜头中展露无遗。
特别是Michelle孤独地仰望天空的姿态与中景、远景中学生尽情嬉戏的情景的对比极具深意。
另外一个景深镜头是Eric和Alex在看希特勒做战争演讲的时候送货的车就从窗外经过,而那车里正装着两人在“GUNSUSA”订购的枪支,屠杀的武器和屠杀的精神刺激源之一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这自然是导演对于这一事件的原因的分析。
所以在导演看似随意的叙述之中十分隐晦地隐藏着主观的意图。
从机位的角度来讲,本片最常用的是平视,大量运用于对于人物的跟拍,虽然人物上下楼梯的时候也会有小的仰拍镜头,但是大体上说来是平视的,而且与人物保持的距离也是相对一定的,所以使得人物和观众始终保持一种客观的距离。
但是也有很明显的俯视和仰视的镜头,如影片一开始John的父亲驾车的镜头就是俯视,表现出了危险驾驶的情景和John所处的家庭环境。
而Eric计划杀人时的仰视也同样表现出他的威慑力。
所以导演并不是一直很随意的在拍摄,很多角度和拍摄都是别有用意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本片中的两个大的摇镜头也同样是很有深意的。
第一个是Acadia和同学们很随意欢快地讨论同性恋的问题,第二个是对Eric的房间的表现。
这两个镜头使得人很容易想到就是一群人在围着Eric讨论,用轻松的语气谈论着让Eric愤怒的话题。
另外本片常用的拍摄技巧还有一种就是固定机位拍摄,摄像机不随着人物运动而运动,而是任凭被摄闯进或是逃离取景框,同样造成了一种纯客观记录的效果。
还有就是这部电影中的音响和音乐。
值得一提的音响有两处。
一是Elias拍了照片回去冲洗的路上,一直有很柔和美妙的音乐和一种超现实的仿佛来自于机器的、梦幻的音响,让人仿佛看到他冷静地外表下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同时很有趣的是,在他这一路上,导演很难得地运用了降格拍摄,而每当有人打招呼时,降格解除,但是他并不会停下。
这也可以认为是他在追求梦想的道路上已经将自己边缘化了。
另一处音响是Benny接近Alex的时候响起的紧张的音响,像极了好莱坞中的“最后一分钟营救”,仿佛Benny马上就要解除危险,恢复一个和平安定的校园,但事实却是Alex一转身就杀死了Benny,甚至没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这里是及其精彩的一笔,是导演的后现代主义的解构性叙事的绝妙表达。
突破了观众对于传统的英雄人物的预期性,让观众在目瞪口呆中认清现实:没有可以快速解决问题的英雄,日积月累的问题必须从根本上去解决。
而至于音乐,片中惟一的一首曲子就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除去前述的与音响同时出现的那一段),先后三次出现。
第一次是在影片伊始的操场上,明媚的阳光,嬉戏的人群,配上这么一首舒缓的音乐,让人感觉这一切简直是美妙极了。
第二次是Eric用钢琴弹奏,虽然弹得说不上好,但是却十分认真,可同样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结束时他愤怒地伸出了中指。
第三次是在影片结束的时候,画面是蓝色的天空,有些灰暗。
《致爱丽丝》的作者是贝多芬,而众所周知的是贝多芬孤独一生,但他没有停止对伴侣的追求,据说这首曲子就是他写给自己喜爱的女学生特雷泽的,当然这份感情最终并没有结果。
所以从这首曲子中观众也可以感受到Eric内心深刻的孤独,而片尾的乐音不断,似乎也在提醒着观众去思索。
另外,本片中还有许多的具有符号性的事物值得关注,虽然作为一种语言的电影的能指和所指可以十分接近,但是对于一些意义深刻的符号却并非仅仅如此。
比如片中三次出现的天空,可以当做是电影的一个节拍器,在解构上起着重要的作用,但又不止于此。
片首第一次出现时天空和电线杆是同时出现在画面中的,从画面构图的角度讲,这自然更具有稳定性,但是从表意的角度来讲,天空象征着一种人性化的东西,影片在每次的天空中都运用了降格拍摄,天空中的云快速变幻翻涌,仿佛人心,Eric的心。
假如这个猜测成立,那么电线杆自然就象征了某种通往他的心的途径。
但是很快天空暗了下去,电线杆也随之暗淡,只剩下路灯亮着,可以理解为从这一天开始Eric的情况就是及其危险的,但是还有一丝光亮。
第二次出现是在中午,Eric午睡的时候的天空。
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中,睡觉是死亡的表征。
这里也可以理解为最后光明在Eric心中的死亡。
之后天空继续变暗,失去光明,预示着屠杀的到来。
最后是片尾的时候,故事已经结束了表达,但是却又没有真正结束,天空中的云还在翻滚,观众可以想想Eric在杀害了Nathan和Carrie之后会停止吗?
即使Eric被捕了,类似的事可以停止吗?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另外如上面提到的三次出现的《致爱丽丝》同样也具有这种符号化的作用。
综合前面的分析,不难看出在导演看似杂乱的、客观的后现代主义解构性叙事中,体现着极为深刻的主观态度,那就是对于爱的呼唤。
具体来说,这种呼唤体现在对现实的不合理的揭示,对边缘人群的忽视,对同性恋的错误态度,人与人关系的冷漠,个人中心主义的盛行,家庭问题的突出,师生关系恶化的学校教育,缺乏引导的青春期问题,暴力文化的引导,泛滥的枪支流行等诸多问题。
导演看似不加评述的对问题的呈现,其实从另一个角度体现出了人们对于这些问题的视而不见。
这也正是影片名称的意义所在,elephant in the room是一句英国谚语,用来形容一个明明存在的问题,却被人刻意的回避及无视的情形。
导演通过这样一部影片在呼喊关注,关注这些及其明显而又危险却一直被回避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讲,本片是极具现实性的,是对于当代美国社会问题的揭示。
而这一切,都是导演通过一种后现代主义的解构性叙事实现的。
《大象》具有内在冲突性的影像风格,我想或许可以参照后摇or后朋,称之为后现实主义(post-realism)。
4:3画幅、紧跟人物的长镜头制造「盲人摸象」的不确定性,非线性的多线叙事又反复冲击着观众,明确叙事人的全知全能视角;角色和演员同名、多数即兴表演的设计有意拉近与真实的联系,精妙的镜头调度和出离的水波声效、电子配乐又让影像凝聚一层超现实薄膜;「事件」与传统的有效信息少之又少,转而不吝大篇幅地展现日常动作。
它们处处彰显着作者的权力,同时又强调真实时空的呈现,那么「物质现实的复原」就的的确确在此成为通过叙事人严密编织、脱胎换骨于现实的媒介表达准则。
影片中有多场重复不同机位拍摄的单场戏,有的是不同角色视角,有的是不同摄影机(叙事人)视角。
开篇第一镜的固定空镜头可以是后者,但从后面Michelle的出场又可以推出是她的角色视角。
而这场戏是通过队员们传球的喊声确认为同一空间的,巧妙的是,该场戏通过背景的《致爱丽丝》配乐暗示了其与Alex弹钢琴处于同一时间。
其后,便是将近十分钟对Nathan的跟拍镜头,在这样的群戏中,作者舍弃了传统的人物塑造而以最基本的人的行走代之,观众在行走中与他穿过校园,感受他的日常,于是这一历时性的展现成为了我们对Nathan几乎全部的代入渠道。
结尾Alex在冷库门内念着歌谣、甚至不需要再给Nathan&Carrie一个反打,观众足以揪心时,反倒更多共时性人物塑造式的笔墨在这里显得毫无必要了。
但在对这部电影最重要的角色——Alex的塑造上,似乎有些露馅了……从上课被好学生欺凌,到厕所清理,再到食堂踩点、制定计划——这一条人物线要比其他人物的时段长,似乎往前推了几天;如果按时间线捋,它完成了Alex被欺凌、无处宣泄、被煽动、复仇的人物行动过程,即便我们假设他之前已被欺凌多次,但收缩到一天内也未免太过仓促,而将时间线拉长又破坏了电影整体时间的统一性。
由于他的行为动能是最大的,也导致其铺垫相较别的角色要僵硬许多,如同把动机平铺在时间轴上——前面说的遭受欺凌事件、观看纳粹纪录片、暴力游戏与买枪的关联,人性积压的恶与怒、不被看见的伤害确实表现出来了,但它总可以更有想象力的。
《致爱丽丝》与枪击游戏的画面就结合得好多了,而上一次它作为与场景无关的背景乐出现是球场,Michelle和Nathan同处阳光之下,但他无法体会她遭受的冷暴力,她也不能像他那样快乐自在;另一边厢的Eric,他或许也因同性恋身份遭受过歧视与欺凌,在游戏里宣泄自我。
而主导这段旋律的Alex如同述说着丧钟为谁而鸣,由游戏画面贯穿到现实画面,死亡的序曲亦为死亡终曲。
而当他们二人的校园屠杀如期而至时,死在其枪口下的第一人竟然是同遭受了校园暴力、同处这个小型社会底层的Michelle,这是影片中最残酷的一幕。
当他们第一次处在权力高处时,环望四周,果不其然地先对一只绵羊下手。
而手持相机的Elias,此刻仍按下快门,这同样是一种残酷的反讽——他始终对记录美好抱有极大热忱,就像他乐于对所有人释放善意一样,但前提是她人也乐于被观看,乐于反馈善意或者其他情绪。
而Alex与Michelle代表的这些边缘人,她们遭受欺凌或冷暴力的时刻,我们在Elias的相机里不会看见;她们已经将自己缩作刺猬状,无法释放情绪,也就更难以接收到Elias的善意。
于是被他唯一记录下来的,也是Alex唯一的一次情绪释放,无以复加的恶行……
可以被看见的、可以被倾听的是John这样的角色,他代表着这个学校里的普通人。
他可以向周围人释放善意,但酗酒的父亲和不够善解人意的老师也确实足以使这个青年伤心落泪,那Michelle、Alex、Eric她们的老师怎么样,电影已经做过两次管中窥豹式呈现,她们的家庭如何,只能让我们联想。
Nathan同样也是普通人,只是他更charming、更引人注目,也许这也和他对同班的Alex遭受的欺凌视而不见有相关性。
John呢,他不至于那么糟,于是他有资格释放善意,也能成为Elias的好友,进入他的镜头,还有收获Acadia的安慰之吻。
他的人物线也反证了那些边缘人在此处生活的恶性循环,而电影通过一个场景的三次不同机位拍摄的重复,人物的不同宿命涌现水面——John意图到校外散散心,Elias洗完照片要到图书馆打发时间,Michelle也欲前往图书馆兼职。
John在这个场景下和Elias寒暄并邀请他拍一张照片,那么俩人依然不会注意到匆匆小跑而过的Michelle。
因此John似乎注定成为那个向周围发出预警的好心人,Michelle注定要经历这最后一次忽视,Elias注定会站在那儿,用相机记录下Alex的第一次开膛。
Elias这条线仿佛电影的控诉,摄影这一媒介的记录即大众日常对身边世界的选择性记录:面对善时反馈善意,追求美好懂得留存,目击恶行发生群情激愤。
然而结构性问题永远在那,我们永远忽视;我们也对这些情绪的转化视而不见,只将其视为互不干扰的偶发事件。
所有媒介都不同程度地形塑着人们如此的「平庸之恶」视角,影片里出现的游戏、电视、音乐莫不如是,那么资本主义世界将一切商品化的行径与纳粹焚书坑儒、审查所有无异,区别只是前者不是实体的暴力机器,只有一头房间里的大象,我们只能像盲人一样感受象的其中一部分。
(原文载于《云爆弹》2012年发刊号。
虞箴是我当时的笔名,本文最初作于2010年,当时我还没有读到桑塔格在《论摄影》里对戴安阿巴斯的这种“反抗同情”摄影风格的怀疑和公众对于她死亡的幻想消费,故在注释里对于阿巴斯之死做出了“忠贞”这样的评语。
如今我更乐意对这一点保持中立评价。
《大象》是我最喜爱的电影之一,由朋友推荐,文章也最初受朋友邀约而作。
从写作到现在过去五年,发刊到现在三年,我其实感激这部片子将不少人把我牵连到一起,也谨以此旧文重发,感激我的几位朋友吧。
文字当时略显稚嫩,择日删改。
)文/虞箴秋日的一所美国校园的下午里,逃课未果的John (John Robinson)沿着如被水雾洗涤过的优美风景驶在车道上,载着酒醉的父亲。
原处的天空有如经过色相处理的摄影般,寥廓幽寂,似湛碧的巨型琥珀。
不远处,喜爱摄影的少年Elias在校门口外,将镜头对准异装者,镜头与他本人一样充溢着一种典雅的审慎与克制。
John迫不得已来到学校,刚进校门便被校长叫去训话直到上课,只得委托哥哥将酒醉的父亲接回家。
音乐教室里,John的金发与黄色T恤与暗绿色的地毯花纹融成一片带有温和的悲凉。
这是他唯一一次独处。
他哭了。
进来一位黑发少女,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留下了眼泪。
”于是少女给了他一个轻盈的安慰的吻。
门外,操场上,受人冷落的Michelle正情绪低落不已。
长镜头的叙事向英俊而有点忧郁的Jordan展开,他从操场上走过,走进楼道,走上楼梯⋯⋯身旁的女孩子们议论纷纷,飘忽不定的光影在他身后曳动,絮絮喃喃如一段沉默的对白。
然而,楼外,另一段真正的沉默的正在慢慢上演。
远方,钢琴声,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不熟练的断续的音响。
弹奏的是仅有的不受这时空限制的两位少年之一。
Alex奏着,先是《致爱丽丝》,后是《月光奏鸣曲》第二乐章。
Eric走进门来,微笑着表示赞美,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玩射击游戏。
有节律地伴随着乐曲声一个个将目标射杀在地。
而在这一方,几小时后,这两位全副武装的少年携各式枪支走进校园,枪响之处血流遍地。
影片《大象》的故事脱胎于1994年震惊全美的科伦拜恩校园枪案。
两名学生因对平日在学校受尽欺凌,积怨已久,于一个下午携带一身的自动武器冲进学校,杀死十二名学生和一名老师后饮弹自尽。
而本片的片名也由此而来,“大象”一词来自爱尔兰作家Bernard MacLaverty关于“问题出现但是不去解决”的一个比喻,他说,“这就仿佛你屋里有头大象,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你不可能无视它的存在,但是,大家却都默契的从不谈论它,一起漠视它,很快就习惯了它的这种存在。
”校园枪击暴力事件是长期处心积虑的结果,生活尽管看似光滑,冰下的暗流却从未停止积蓄力量,就如贯穿影片始终的贝多芬钢琴曲一样,宁静,却蕴含着狂暴。
影片采用非线性结构,人物勾画显得极为散落,事实上,影片中的少年们大多是即兴出演的。
与一般同类影片不同的是,Gus并没有一味刻画紧张的情绪,而是恰恰相反,影片始终在刻意放慢节奏,舒缓氛围。
甚至,连《致爱丽丝》钢琴曲都是放慢了节拍后才插入影片的。
所有的交谈都慵懒而趣味寡然。
色调调和而雅致,还一并着秋日特有的明丽。
不仅是在影片背景中,而是在每个人物,每个场景的始终,节奏的从容与色彩的明媚都完美地交织在一起。
John明艳的黄色T恤,Jordan抢眼的红色冒衫,色彩样式各式迥异的衣裙。
Elias冲洗相片的暗房,温馨的木色调,身旁少女红色的针织围巾。
Alex和Eric散发着阳光香味的厨房和浴室,含着暖意的有钢琴的房间。
透光敞风的校园楼道,色彩鲜艳的墙壁,以及迅速昏暗下去的琥珀天空。
节奏,在整部电影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在这充满灵魂气息的最后几小时里,每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大段大段的长镜头跟随每一个人走过楼道(后来我们知道,楼道就是杀戮开始的所在地),节奏恰到好处,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Gus的拍摄手法甚至让你感觉不到镜头的存在。
所谓镜头,在影片中倒像是一个审慎而节制的旁观者。
除了单独拍摄天空的镜头之外,有人的地方,就有影片的镜头。
往往,在人物完全离开视野之后,镜头还意犹未尽地滞留一会儿,才向下一个人物捕捉)。
甚至连Elias晃动胶片的次数,镜头都一一精准而缓慢地记录下。
Elias为John拍照的镜头,竟然在不同的时段以三个不同的角度被放映了三次。
如果没有最后21分钟的杀戮,观众或许会枕着午后的阳光在GusVanSant的镜像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影片的前四分之三是整个堤坝的建立与暗洪的蓄涨,最后21分钟即是决堤。
然而即便是在最后的杀戮时刻,Gus的从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机关枪扫射式的屠杀。
而是对准目标,一个一个,步履从容,有计划性地射杀。
对细节的忠实被坚定地执行到影片最后。
一般同类影片所强调的这种最后的爆发性效果,在这里反而是被刻意弱化的:不是让镜头适应被压抑的狂暴的情绪,而是放慢这种情绪的节奏,柔和它的表现方式,使之适应我们的生活氛围。
Gus在将对长镜头的运用一点点推向顶峰的过程中,已经预先使观众适应了这缓慢而诗意的叙事节奏。
所以,当撒网人准备已同样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收网时,就会引起已如瓮中之鳖的观者灵魂的剧烈挣扎。
这通过使观众心理节奏快于影片暴发节奏,从而达到一种反向的心理压迫效果。
杀戮将息时,镜头再度推向天空,贝多芬舒缓的钢琴曲渐渐浮起(节奏放缓恰恰是更迎合狂暴),为刚刚死去的新鲜的灵魂涂抹了一曲挽歌。
在杀戮到来之前,整部影片唯一节奏加快的部分是三个女孩在食堂吃饭的镜头。
我对这个镜头印象尤为深刻。
其中一个女孩因另一个有了男友而和自己的相处时间减少而不满,二人起了争执,几乎不欢而散。
三人随即走进卫生间。
各自锁上了门,镜头向下,斜指地面。
接着同时爆发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与干呕声。
这是杀戮到来之前之前唯一狂躁情绪几近爆发的一次。
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不解、相似的痛苦,被斜45度的摄像头锁定在三个隔间里,痛苦与疏离遏止彼此的呼吸。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三个女孩最终死在机枪的射击之。
Gus Van Sant挖掘平凡人生的荒诞与虚无,并将其用一种镜像式的悲悯呈献。
影片的主色调——黄色,本身就是虚妄之色。
而在荒诞成为真实之前没有人不认识荒诞,荒诞即浓缩了的真实,是真实最为惨烈的呼号。
GusVanSant在最后的21分钟将荒诞还原为惨淡的真实,其终极意义是一种人本意义上的关怀与担忧。
每一个镜头都是立意而非刻意,每一笔都带着悲悯而非怜悯。
他叙事的口吻是呈献式的而非说教,然而每一个人看完全片后再去重温开头都无疑会感到窒息。
这是因为,我们无法经历了真实后再去还原荒诞与虚妄,无法经历了变形后再去维持表态,就像无法目睹了屠杀与迫害后再去笃信邪教教义。
Gus就是用这样一种方式,迫使我们思考,我们通过影片真正要关注的是什么。
人,人才是影片的焦点。
每一个孩子的名字都被打在屏幕上。
影片前半部分交待生者,后半部分交待死者。
镜头伴随着每个孩子临死前几小时的最后分秒。
镜头的刻意延宕,对每个手势,每个表情,每种语气的怜惜;明媚的光线;节奏的缓慢持重:Gus Van Sant将孩子们在世的最后几小时珍重到了极致,确有为了与后文形成对比的意图,但最重要的是为了使你记住每个个体存在的鲜活的意义,以及这意义最终的被抹杀。
Elias,在全片中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仿佛就是以Gus本人的形象出现在整场杀戮中。
它是对每个人存在意义的记录者。
他在世时始终不曾离开手里的那台相机,相机里的最后一个镜头是Alex。
Elias的镜头总对“另类”或弱势群体有所偏爱,他的镜头有某种猎奇意味,甚至是某种关怀。
不错,Gus的悲悯不仅指向被施虐者,也指向施虐者自身。
他所要告诉我们的,就是对个体存在意义的抹杀只能换取个体的反抗,极端的就会发展为对他人生命的掠夺。
Alex第一次出现的课堂上,老师正在讲原子核和电子的关系:电子围绕着原子核运动,离原子核最近的电子能量最弱,离核远的能量越强。
之后Alex的欺凌者之一问:那些远的电子是会一直运动下去,还是会消耗能量呢?
老师回答说,这些电子会下坠,然后发光······ 原子核就是这个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越顺从主流,能量越小,越违背主流,反抗力越强,Alex就是这样一个边缘人物——他选择下坠,发出强烈的光芒。
在Alex与Eric进行屠杀的途中,出现了另一个具有特殊意味的人物:John家的一个黑人。
处于极度惊恐状态下的观众原以为这个黑人是救世主一样的人物,因为他在送那个亲吻了John的女孩(John已经事先离开现场)逃离现场后没有丝毫逃离的意图,而是径直朝Eric走去。
结果,出乎观众意料,Eric回身一声枪响。
黑人同John穿着相似的黄色T恤,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John的分身。
而John与那个女孩幸免于难。
他向Eric走去可以说明一种碰撞,一种单纯的赤子力量与这场暴行的偶然碰撞。
在“真实”进行到高潮时,观众又幻想通过虚妄的力量来解救了。
突降救世主救民众于水火之中?
Eric置校长于自己的枪口之下,而这不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只是一种暴行反抗另一种暴行。
Eric与黑人的关系是非对抗性的。
这场暴行中没有救赎者。
作为“救赎者”出现的单纯形象是偶然,死亡才是必然。
可以说,他暗示了John如果出现在此将会是怎样的结局。
故此我一再强调,Gus Van Sant的镜头是悲悯的,而他绝不会把悲悯扩大成怜悯。
John和那个女孩有着爱和怜悯,他们活下去了,仅此而已。
并不意味着他们因爱和怜悯而存活。
这就是《大象》(Elephant),Gus Van Sant“死亡三部曲”的第二部。
我想说的最后一点,是观众对于Alex和Eric是否是同性恋的争论。
电影中用了两次360空间环拍,第一次是在同性恋联盟讨论里,顺时针环拍。
第二次是Alex在弹钢琴的房间里,环拍是逆时针(值得一提的是,镜头在追踪单个人时大量使用长镜头,在面对一群人时却是一个个推移,显得极为封闭)。
部分观众认为这是对Alex和Eric同性恋反叛公众视角的暗示。
而片中有更为直接的镜头:两位即将成为刽子手的少年浴室里的一吻,和Alex对正汇报战果的Eric的当头一枪。
同性恋联盟讨论中众人将对同性恋的辨别停留在佩戴饰物上,然而这只说明他们对同性恋的误解,不说明他们对Alex和Eric的误解。
整部电影最后一个镜头,不是报道中二人对着彼此的头各来了一枪,而是Alex在杀死了Eric之后发现了藏匿在角落里的情侣。
饶有趣味地对着求救咒骂的二人倒计时。
如果二人确是情侣,不妨用真实报道中的方式结尾,这样人们或许还能在悲哀中得到些许安慰。
然而Gus,偏偏采用了这么一个极富张力而又戏剧性的结局。
对此,GusVanSant本人如是说:“I don't think our characters are gay. They're just heading to a place where they're going to die.”“我不认为他们是情侣,他们只是要一心一意地寻死。
” 如果他们确是情侣,也许从一先开始就不会有这场杀戮。
至于浴室里的那一吻,我想那也只是GusVanSant悲悯和艺术的一部分。
一个同性恋导演对大众与边缘人的共同悲悯。
他赋予了那对边缘少年以边缘人的情感——同性情谊。
这对因痛苦而联盟的两位少年而言,充其量只是一种慰藉,一种末日前的柔情。
不是感化,不是救赎。
同样,GusVanSant自身所处的位置显然是超越边缘人的。
边缘,作为一种另类审美意义的存在,其鉴赏家显然是超越了边缘群体的。
能从“边缘”中提炼出的独立意义是极有限的,而这种独立意义一旦扩大便会失效,因为坚持独立的本质就是对少数方忠实。
因此边缘的真正价值只能在于对主流精神的可能追寻。
GusVanSant的镜头是审阅者的镜头,不是Diane Arbus 的镜头——她因她所拍摄群体(边缘人)与所处阶层(主流)的分裂自杀而亡——他叩问的是个体的存在意义,也就是担负伯格曼所言“处于现世世界和形而上世界中间地带”的使命。
通过他的呈献,悲悯已被推向了极致——而电影对这一事件所能尽的使命,或许也就在此了吧。
注释:1. 伯格曼认为,艺术是处于形而上世界和现世世界中间的灰色地带的。
前者只有神人为之。
艺术只能衔接二者,却无力表现那个形而上的胜境。
2. Diane Arbus(1923–1971),美国女摄影师,出身中产阶级之家,却以一己之躯拍摄(承担)底层生活令人不快的景象。
她身上透射着两个阶层,两种价值体系的分裂。
尽管她的作品被主流认同。
但是她个人的生命却因这种生命走向夭亡。
因为,在爱上了她的拍摄对象们之后,再靠记录他们所得的荣誉回归优渥生活,是最大的不忠。
Diane Arbus是忠贞的,并为这忠贞付出了生命代价。
我们把故事里的众多人物比作是整体中的一个个元素,这些元素都彼此相对独立但也有交集(交涉)的时候。
我们把各个交集当作是空间中的一个个点,让各个元素在一个个点间(与之相关的)根据自己的时间线自由移动,从而形成一个有秩序的时空,让原本要叙述的故事打碎重组织成一张富有另外一种味道的网。
如果要打一个比喻的话,一般叙述方式的影片就像是一个完整无缺的瓷器,而《大象》(Elephant)则像是一个瓷器打烂后又被拼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POV,单人视角叙述,但《大象》(Elephant)并不是单纯的POV叙述,它最大程度地把这种叙述方式发挥出了影像自己本身的特点。
虽然像《撞车》(Crash)、《巴别塔》(Babel)也都是类似的POV多线叙述方式,但《大象》(Elephant)的POV显得更加的单纯。
《大象》(Elephant)纪录片式的格调营造的真实性故事氛围为主题的升华起到了非常重要的重用;但它的POV视角则让故事更加具有自己的个性,不流于俗。
有一个电影,柿子向我推荐很久了,终于找到这部片子,并且看完。
其实柿子以前不叫柿子,可是柿子为什么叫柿子,我并不清楚。
记得是他告诉我《这个杀手不太冷》的插曲名字叫做《Shape of My Heart》,他高中时代喜欢的女孩子喜欢穿帽衫,他会为他妈妈买她喜欢看的《知音》。
我们之间最大的交集是索,索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们是索春节回家必见的人。
“你的生活和很多人并不相同”,柿子大抵如此。
汶川地震后,柿子去四川执勤。
我们在网上有短暂的聊天,他说带的大酱吃没之后基本就不吃菜了,他说没那么多水总停水,嘴唇一直裂了快两个月都不好,他害怕回去以后变兔唇。。。
他说有人从家里寄东西寄了一个半月才到。。。
生病,呼吸道发炎,可以戴口罩吧,他说“你见过着装严整还戴着口罩的警察么”。。。
如果他不是警察,不知道会穿的多么的朋克。
好吧,说说《大象》。
多视点叙事、360度旋转摄影、冰冷的“零度”讲述、大量空镜和适当的慢镜头。
影片中沉静的前景音乐和嘈杂的同期声制造了一种奇怪的疏离感,有时候前景音是舒缓的钢琴曲,有时候是挂钟摆动的声音,有时候是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心跳声,有时候是海鸥的鸣叫。
你并不知道穿梭于校园中的各色人物的真实想法,在《致爱丽丝》的流畅音符下,隐藏的是惊心动魄的校园枪击事件。
这是一场屠杀。
影片中很多地方都用了跟拍镜头,观众好像偷窥者一样跟在人物的身后。
这个片子我最不喜欢的大概就是这种“跟随”。
跟随是一种态度,大多数时候代表了漠然,极端的时候表示的是臣服。
杀手Alex和Eric看的电影正是《意志的胜利》,神话纳粹最著名的影片。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可是我们眼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个圈子,就有多少种规则。
学校的规则是,每个年级都有一两个早熟而妩媚的女孩,引得青春期的男孩躁动不安;运动健将一定花心并且要和不同的啦啦队美女谈恋爱;总有几个姑娘形影不离,热衷八卦。
你看,在学校,成绩从来不是衡量好坏唯一的标准。
如果一个人想标新立异,就注定孤独。
卷发女孩米歇尔,小人物,一看就是举止怪异、个性孤僻的小人物。
她会在跑步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仰望天空。
这样的女孩,老师只能找她谈谈“你为什么不和别的女孩一样把头发剪短?
”这类无聊的问题,而米歇尔会第一个被枪杀。
影片的名字大象,来自西方谚语。
是说当大象走进卧室里的时候,人们不是认为大象是假的,就是觉得卧室是假的,表示事情出乎意料。
人们通常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不愿意相信的,摆在眼前也视而不见。
影片中,金发男孩约翰突然在教室门口哭了。
一个女孩走过来,说,你哭了?
是的。
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
我不知道。
女孩轻轻吻了一下男孩的脸颊,走开了。
有时候,人们哭泣,没有原因。
电影海报选的图片就是这一刻,虽然这个场景和整个校园枪击案的故事没有多大关系,却几乎是全片中唯一的温情时刻。
如果非要给暴行找个原因,那大概就是Alex 说的——“我们在学校一点都不开心。
”男孩约翰为什么染金发?
其实,没有什么原因。
格斯·范·桑特凭《大象》赢得了2003年第56届戛纳电影节的最高奖“金棕榈”大奖,同时获得个人“最佳导演”奖项。
一部电影在戛纳赛场同时收获两个最具重量级的奖项,这在历史上是极为少见的。
《大象》迅速被“祝圣”为一部经典,被严苛的《电影手册》编辑列为年度十佳,格斯·范·桑特也顺理成章进入电影艺术的众神殿。
那么,《大象》是否值得这么高的赞誉呢?
值得复盘一下。
1.《大象》的灵感源自美国科罗拉多州的“哥伦拜恩校园事件”(Columbine High School Shooting)。
1999年4月20日,18岁的埃里克·哈里斯和17岁的迪伦·克莱博尔德携带枪械和爆炸物闯入哥伦拜恩中学,枪杀了12名学生和1名教师,并造成24人受伤,两人接着自杀身亡。
该起事件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血腥的校园枪击事件,在全美引起巨大轰动,社会各阶层开始反思美国枪支法律和青少年精神疾病的现状。
格斯·范·桑特以电影的形式“还原”了这起案件,整部电影讲述的即是枪击案具体怎么发生的,而没有介入任何评述。
《大象》受到赞誉的地方主要有两点。
从形式上看,《大象》的拍摄手法和叙述手段独到新颖。
整部电影始终实践着摄影机跟随人物移动的规约,借由长时间的跟随镜头创造出客观冷静的影像效果。
这主要得力于已故摄影师哈里斯·萨维德斯(Harris Savides)的杰出表现,通过舒缓平淡的摄影为影像获得了流畅、疏离的效果。
同时,在叙事手法上,格斯·范·桑特采用多视角交互的叙事模式,从不同视角呈现了事件发生前后立体的时空情状。
从内容上看,格斯·范·桑特在《大象》中不置评论的观念也为人赞赏。
格斯·范·桑特原初计划是为“哥伦拜恩校园事件”制作一部纪录片,后来放弃了这一想法,转而制作叙剧情片。
《大象》被归在格斯·范·桑特个人的“死亡三部曲“中,前有《盖瑞》,后有《最后的日子》,这三部电影都以真实事件为基础改编。
《大象》保留了纪录片的旁观视角,以反好莱坞式高潮的手法平铺直叙地传递屠杀事件的发生,没有加入创作者的观点。
《大象》令人恐怖的地方正在于它如此普通。
2.对于这些赞誉,值得细致地分析。
首先,《大象》并非绝对的原创,它是对一部甚少为人所知的杰出短片的发展与再创造,甚至于片名都是照搬过来的。
英国导演阿兰·克拉克(Alan Clarke)在1989年为英国广播公司(BBC)执导了短片《大象》,故事根据北爱尔兰警方提供的犯罪案件改编,是一部由爱尔兰共和军在北爱尔兰进行杀戮的长镜头组接而成的短片作品,同样执着于对暴力的冷酷刻画,而拒绝为此提供解决方案。
格斯·范·桑特的《大象》中让人迷恋的跟随长镜头,其实早已经由艾伦·克拉克创造出来了。
阿兰·克拉克将他个人独创的行走拍摄风格在短片《大象》中推向极致,并确立了斯坦尼康镜头(steadycam)的使用典范,我们能在后世无数电影中找到类似的用镜风格。
由此看来,格斯·范·桑特的《大象》不仅照搬了艾伦·克拉克《大象》的片名、主题和内容,同事还有拍摄手法,如果严重点,甚至可以说是“抄袭”,除了多线叙事的手法是格斯·范·桑特原创的。
值得一提,“大象”这个片名,来自我们熟知的一条英国谚语——“房间里的大象”,用来形容一个明确存在、却被人刻意回避或无视的问题。
校园枪击案对美国来说,便是这样触目惊心地存在、却被明目张胆忽视的事件。
同时,“大象”也指向了“盲人摸象”的经典典故,三位盲人触摸到大象不同部位做出了不同的回答,用来说明个人对真相片面的理解。
格斯·范·桑特取巧的地方在于,他的《大象》比艾伦·克拉克的《大象》更适合阐述“大象”的主题:多线交织的叙事手法如同“盲人摸象”,是对真相的片面阐释。
3.格斯·范·桑特在2004年接受《卫报》采访时,谈到《大象》中对暴力的随意处理。
他说:“现代电影采用布道的形式,观众不会去思考,只会去接收信息。
这部电影(《大象》)不是讲道,电影的要点不是由电影制作人的声音传达给观众的,希望有这么多解释的是观众。
”看起来,格斯·范·桑特确实以旁观冷静的注视目光远离了现代电影的部分,他所要负责的是将事件原本呈现给观众,让观众自己做出解释。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大象》中,唯一有生活细节着墨的正是两位屠杀者埃里克和迪伦,其他人如同走过场的“行尸走肉”,我们无法想象其他人具体的生活细节。
埃里克的卧室摆满了绘画习作,同时会弹奏贝多芬的《致爱丽丝》,迪伦则着迷于暴力电子游戏,两人是同性恋(电影中有浴室亲热的画面),在电视上看到纳粹宣传,从网上购买枪支。
同时在屠杀校长的那刻,观众知道他们还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
如此丰富的信息,被加在了谋杀犯的身上。
观众很难理解不到创作者想抛予的观点:校园暴力是暴力电子游戏、电视节目、互联网,以及校园欺凌和孤立的产物。
格斯·范·桑特所说的“不是布道”的观点于是不攻自破:《大象》表面上的客观冷峻其实埋藏着导演个人的观点。
格斯·范·桑特直接给予了观众想要的解释,他们只要接受信息即可,不需要思考。
这恰恰说明了格斯·范·桑特站在自己言论批评的反面,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4.《大象》从始至终宣泄着创作者的意志,强行给予观众一种独断的解释,只提供了一种观看方式。
这样一部死气沉沉的电影,并非来自影像中暴力的呈现,而是它独特的拍摄方式。
摄影机跟随人物移动的镜头,是对创作者强力意志的贯彻,堵死了观看的逃逸线,将观众牢牢地束缚在座椅上。
其间没能产生任何的情绪触动,只有独一观念的强行灌输。
角色,在格斯·范·桑特手上成了可以任意摆布的棋子,机械的场面调度暴露出了导演刻意编排的目的。
非职业演员对摄影机的在场有明显的意识流露,能感觉到他们在镜头前“表演”的痕迹,学校的走廊变成了演员们展示姿态的T台,一场T台秀。
阿巴斯曾经分析过好电影和坏电影的差别,他说“坏电影把你钉在椅子上,绑架你。
一切都在银幕上,但一切都囿于解释,导演强行规定了你应该如何感觉。
而好电影唤醒内在的东西,在电影结束很久仍然拷问你。
需要由你来完成,在你脑海中,有时很久之后才真正完成。
”以此角度看,《大象》绝不是一部好电影的典范。
格斯·范·桑特消费了一场暴力事件,而没有提供思考。
“只是在灌输,观众被引领着不断期待清晰统一的信息。
” 除了阿伦·克拉克的《大象》,格斯·范·桑特的《大象》还有两处明显的指引:库布里克的《闪灵》和贝拉·塔尔的《撒旦探戈》。
相似之处在于实时长镜头消除神秘感,引向悬念和恐惧,将郊区高中的户外变成漫步的通道,或将室内的长廊变成幽闭的旅馆走廊。
格斯·范·桑特和两位前辈一样都“不近人情”,库布里克的“冷血”服务于恐怖片的需要,贝拉·塔尔则为了创造“唯物影像”,格斯·范·桑特则直接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
《大象》是一部关于真实的人的电影,但人在这部电影中被剥离了生命,被侮辱和被损害的,成为导演实施强力意志的傀儡。
5.如果说,电影历经百年的发展还能有什么创新,那么这种创新很少再会由直男导演做出,而会交到女性导演或者同性恋导演手上。
百年的影像发展史,实际上已经耗尽了男性的感知思维,新的感知需求将由后两类导演给出。
《大象》中对人的彻骨冷漠如果是直男导演(比如库布里克)所为,似乎还能理解。
但格斯·范·桑特作为一位公开的同性恋导演,做出这种“反人类”的行为,多少让人匪夷所思。
原因只能是两方面的:其一,《大象》是一部摄影师意志凌驾于导演意志之上的作品,摄影机的运动路线堵死了观众的感知逃逸线,如同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在《鸟人》和《荒野猎人》将“作者性”让渡给摄影师艾曼努尔·卢贝兹基那样。
其二,格斯·范·桑特是一位平庸的导演。
似乎不少人将格斯·范·桑特近几年电影水准的全面滑坡(《青木原树海》《别担心,他不会走远的 》 )归之于一位杰出导演在创作生涯晚期的自然落幕,就像维姆·文德斯,是年岁渐长创作力自然衰退的结果。
但在我看来,格斯·范·桑特的平庸并不是近年来才表现出来的,他向来就是。
格斯·范·桑特懂得“伪装”成一位多面手,在主流好莱坞和独立电影之间游走:既可以拍摄获奥斯卡提名、彰显美式价值观的主流电影(《心灵捕手》《米尔克》),同时也能打造一片属于个人的同性或青春影像天地(《我私人的爱荷华》《迷幻公园》),并偶尔拍摄带有实验色彩的独立电影(《杰瑞》《大象》)。
在此情况下,观察这位导演如何处理好莱坞定制的作品,是衡量他导演水准的极好方式。
像《应许之地》《青木原树海》这类电影并非由格斯·范·桑特自己编剧,格斯·范·桑特所做的仅是将剧本依样转换为影像,从中很难看出有多少是他个人的风格。
而在风格明显的同性电影或青春电影中,格斯·范·桑特也只有重复性的几把斧子:迷惘美少年、失焦慢镜、零碎无叙事、跟拍长镜头、迷幻音乐……这些其实都是格斯·范·桑特当年拍摄音乐录像带留下的宝贵财富。
格斯·范·桑特与他提携、并受其敬仰的后辈泽维尔·多兰实在不分轩轾。
6.格斯·范·桑特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赶上了时代。
他的出道正好是上世纪80年代美国独立电影兴起的时候,同时期的还有吉姆·贾木许和史蒂文·索德伯格,格斯·范·桑特从而可以凭元老的身份分得一杯羹。
同时,他同性恋的身份和拍摄同性题材的电影,也让他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这是由身份和题材加持在电影上的额外荣誉,而不是由导演的执导才能获得。
对于格斯·范·桑特大部分公认的好作品,受益于他的合作伙伴。
《心灵捕手》得力于马特·达蒙和本·阿弗莱克合写的剧本,以及两人精彩的表演;“死亡三部曲”(《杰瑞》《大象》《最后的日子》)得力于哈里斯·萨维德斯的出色摄影……格斯·范·桑特倘使不用一种自我限制的手法创造电影,他的电影就是无风格化的平庸。
《杰瑞》《大象》是最好的例子,两部电影都运用了极简主义式的简约手法,获得了好评。
但这绝非格斯·范·桑特的个人风格,而是先行观念作用下的自然结果,况且,极简主义的影像风格受益于哈里斯·萨维德斯太多。
格斯·范·桑特电影水准的不平衡与其说受到自己导演水平的影响,不如说更多受制于他的合作伙伴。
一旦格斯·范·桑特开始拍摄好莱坞主流制片的剧本,他的平庸性暴露无遗。
《青木原树海》和《别担心,他不会走远的 》带来的失败和尴尬只能算延后到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格斯·范·桑特的真实水准。
最后,想复盘下《大象》在戛纳赛场勇夺两项最高奖项的“悬案”。
那一年的戛纳,并非我们所说的杰作云集的大年,能在影史留下名字的似乎只有拉斯·冯·提尔的《狗镇》和努里·比格·锡兰的《远方》,后者是这位杰出土耳其导演第一次入围戛纳的作品,当时的锡兰还算影坛新人。
在此,值得搬出当年的评委之一、“忽悠大王“姜文广为流传的采访,从中能看出一些眉目:或者说格斯·范·桑特如何走了“狗屎运”。
记者:评委们意见一致吗?
姜文:讨论很激烈,但这时候要讲道理。
我是《大象》的支持者,我认为这部片子用最简单、最朴素,同时又最流畅自然的手法,展示了这个导演最大的天才。
我是有点把其他评委们往这个片子这边拽。
记者:戛纳电影节还是第一次给同一部片子金奖和导演奖。
这是破天荒了。
姜文:是这样。
其实昨天晚上,各个奖项已经评完了,但是主席夏侯说你们明天还可以改注意。
然后我们给拉到一个山上,手机都交上去了,隔绝,就是吃饭喝酒休息。
第二天,开会时夏侯问我,想改注意吗?
我说我除了睡觉就没再想这事。
这样把结果通知组委会,组委会一看说,两个最重要的大奖给一部片子,与电影节惯例不符,又组织重新投票,投了两次,两次结果都一样。
我觉得法国人这点很好,组委会主席来了,说,评委就是评委,我们尊重评委的意见。
记者:拉斯冯提尔的《狗镇》也很有分量,大热,为什么连个安慰奖都不给?
姜文:我认为导演在这部片子里有太多哗众取宠的成分,换句话说,这孩子被惯坏了。
首先我们承认这个电影有它的巨大优点,比如说,他说的是一个很简单的女人复仇的故事,但用了出人意料的漂亮方式完成了,你会在这部电影里得到一个启发,题材不是最重要的,怎么去表现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他那[黑暗中的舞者]也就是一个"白毛女"的故事,他套成歌舞片拍,很讨巧,这回他是又来讨巧,感觉就太不老实。
我其实非常喜欢它的《破浪》,朴素,干净,很棒的片子。
《狗镇》的问题在于,他偷换了舞台剧的表现形式,把他嫁接在电影上,因此这片子的所有优点其实来自戏剧,这不是他的创造,也不是什么电影的革命,你只能说他聪明。
记者:但是电影不能这么拍吗?
姜文:可以呀,没说不可以,但你必须明白电影的本质和发展方向不能在这。
另外,你觉得它好看吗?
记者:无论作为电影还是舞台剧,它显然太长了。
姜文:这电影有煽动性,但没有征服性。
当然,我还是挺钦佩这个导演,他是够爷们的一个人,他没去过美国,但他就这么拍,就是告诉你我不喜欢美国,有话直说,不掖着。
记者:获得大奖的《远方》和金奖《大象》的差别在哪里?
姜文:这两个奖经常是不分上下,历来如此,你可以看一下评委的章程,金棕榈的解释就是奖励那种"所谓最佳影片";大奖过去也叫"头奖",奖励的是"最有创造性、最具电影魅力的作品"。
所以你基本上可以把两部片子换一下。
但是评委必须较真,或者找一说服自己和别人的理由,因此如果用更高的艺术标准去判断,我会把金奖给《大象》。
记者:你的理由是什么?
姜文:我给他们举了个例子,罗丹的那个巴尔扎克雕像你应该知道,刚完成的时候,罗丹把作品那出来给他的学生们看,学生都说好,特别夸那双手雕得完美。
罗丹听了之后拿出锤子,"咣"把手敲掉了,然后说,我不能让一双完美的手破坏我整部作品的协调性和完整性。
《远方》的问题就是有这双手,而且可能不只这一双手。
我说完大家觉得是这么回事,他们就都看见了那几双手。
姜文如果看过阿伦·克拉克的《大象》,他肯定要改主意了。
【陀螺电影】
如果没有影片结尾的那段杀戮,我想<大象>会是一部如岩井俊二风格般美丽,安静的电影. 一所普通的美国高中,每一个人按部就班的校园生活,一个因父亲醉酒而迟到的金发少年,一个热爱摄影男孩,一个因为身材不好而拒绝穿短裤的自卑女孩,一对在校园里形影不离的甜蜜情侣,一群抱怨父母的少女......每一个擦肩而过活生生的普通人,每天都存在于我们的身边,在操场上,在走廊中,在图书馆,在餐厅...... 镜头平静缓慢的跟随着每个人的背影,静静的看着他们在这个小环境中的交集,然后又同样安静的看着他们被子弹逼到一个绝望的交点,所谓的殊途同归,镜头叙述的一切都安静,流畅的可怕. 贯彻全片的《致爱丽丝》,在女孩仰望天空中响起,女孩也许是一个别人眼中的怪胎,在仰望天空时她的眼神和表情透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寂寞与忧伤,她抬头,微笑,然后跑开....与此同时,少年在钢琴前弹奏贝多芬的曲子,舒缓的节奏,缓慢的镜头切换,导演为我们编织了一个平和,美好的错觉,下一秒,音乐戛然而止,少年向钢琴做了一个“FUCK”的手势。
跟随着少年的背影,他用一把步枪,老练,平静的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同学和老师,仰望天空的女孩作为第一个牺牲品,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她的血已经喷涌到她身后的书架上。
长长的走廊,伴随着少年的脚步和女生的尖叫,一场杀戮正在进行。
黑人男孩没有理会身边尖叫逃命的同学,他静悄悄的走向已经杀红了眼的少年,一个美式英雄即将诞生,可是,导演向每一位观众开了一个玩笑;少年转身,黑人男孩被一枪爆头,影片中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无情的撕碎了。
原来,现实中,根本没有所谓的英雄。
餐厅中,少年一枪把自己的同伴也杀死了,尽管,在开始这场屠杀前,他与他正在浴室接吻。
沉静在失去理智后的爆发,已经失去的行为的意义。
一直阴霾的青色天空在影片最后终于放晴了,然后,这部电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大象》,破碎却不松散的讲述一个关于杀戮的故事,青色的天空,绿色的校园,还有金发少年那色彩鲜艳的TEE,悠扬的钢琴和安静,流畅的画面结束在一片片血红之中。
在天空中平静观赏这场无情杀戮,女孩曾经的仰望,不知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
大一时候部长给的碟子 不喜欢文艺片 鉴定完毕
现在来看这部经典的电影,让我想起了半年前看的一部现在怎么都不记得名字的澳大利亚的电影,相同的模式,相同的套路,相同的摄影手法,同样的参选了cannes 不过是06年的而且没得什么奖。这样看来,或是这样想起,当时觉得那部电影的精彩现在变荡然无存了,充其量算是个仿制品,而且仿制得完全没有技术含量,你多角度拍摄我也多角度,你提到同性恋我也提,你在校园我也在,就连其中一个女性角色骂或者暗斗另一个或许对她男友有好感的女生的桥段也如出一辙,到最后,模仿了那么多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把最后的他杀改为自杀,
印象中这是我看的第一部多角度锁链结构的电影,衔接非常好,让人看得明白前因后果。看时有些昏昏欲睡,看完觉得脑袋空空的,很隐晦,没有接收到什么信息。回想起来,应该是通过这种花哨的剪接构建出一个完整的关系网络,每个人都是一个主角,一个视角出发点,一种问题性格的体现者,都促进了最终大事
我从不认为看不懂的就是好片。。。
接近行为艺术,值得鼓励;未见深刻,但形成了自我风格
每个角落都有不同的人的不同生活,两个纳粹男的生活就是校园枪击,但是我半天没搞懂跟大象有毛线关系。
为了最后的高潮用了前一个小时的时间去铺陈,很美式但是也很乏味。
宿宿让我强忍看完 但还是完全没懂。。。
看得出导演的野心,也知道电影的内涵,但是拍电影首先要吸引人看下去吧,太冷场了....冷静的出奇,却不震撼
【A】最极致的跟拍与浅焦,前者隐藏角色面容,保持视觉距离;后者则让角色与环境疏离,也在影响观众对空间的感知。最意外的是非线性叙事的设计,多条运动轨迹之间的交互,角色在虚焦地带的穿梭中失去样貌,于是动作和声音成为轨迹交汇的证明,在影片前1/3处就告知观众危机所在,于是场景的重复便显得无比重要(突兀插入的高速镜头便是为此存在),多视角的铆合交织让叙事反复撕裂,杀戮降临前的压抑感被堆积到极致。至于跟拍长镜头的内部设计,只能说一切都宛若调度之神的手笔,同时不禁感叹斯坦尼康是多么伟大的电影发明。几处剪辑异常显眼:跟随浅焦与广角镜头的不和谐感;讨论杀人计划时与整部影片格格不入的蒙太奇;以及结局,类似《X圣治》,影像的断点承接的是宁静的空镜头与舒缓的钢琴音,但对应的暴力却并未停滞,仍在跟随。
1.接连不断却又与众不同的长镜;2.人缓缓向前走着,落下的是背影的无知,逝去在顷刻间;3.蓝绿色的天空是美好,枪声的游戏的配乐;4.“最重要的是,玩得开心,伙伴。”5.网状结构、支离破碎、一个下午、一个故事。
“我还没有吻过谁,你呢?”时间应该凝固在这一刻不是吗,为亲吻的美丽而停住;或者是停在青灰色的天空风起云涌的时候;或是在图书馆门口看见摄影少年的微笑的时候。世界多美啊,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那么孤独,都有自己的故事,而我们却活得这么冷漠。当年击败《狗镇》拿下金棕榈和最佳导演不是偶然。
1台摄像机1个机位,前六十分钟用纪录片形式展现平凡生活。大量跟随长镜头,陪人物一起走过那段似乎无止境的路。非职业演员的即兴演出,网状的叙事结构,同时性加入回溯式的元素,无限还原交错的命运,让观众自行感受命运的偶然性和必然性。还有打破观众期待的黑人本尼,太反传统了。
多重视角下的重复交叉叙事,如流云浮动的自然节奏,构成微观日常化的学校生活场景,目的是为了在这最日常化的场景中审视超乎寻常的暴力能量。这是真正恐怖无法消费值得反刍的暴力影像。难得靠谱的金棕榈电影。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又最恐怖的一天。
大象 來自一個西方的諺語 就是當大象走進臥室裡的時候 人們不是認為大象是假的 就是以為臥室是假的 通常用來形容人們認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發生了 / 瘋狂 就像地心引力 只需要輕輕推一把就不可遏制 哪怕溫馴如大象
9.5,在尽可能的维持真实时间的同时,用多线穿插为时间提供了维度上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可看性。最长镜头的运镜和调度令人印象深刻,长廊有加成
妈的一点也不好看 净耽误我的时间 导演怎么那么爱拍走着的人的后背 简直就是魔兽世界
Jonny Walker为撒么考虑请Gus Van Sant?
开始播放才发现原来几年前就看过了.原来一直心心念念要去下载的电影居然已经看过了,感觉很奇妙.但是也足以说明那些没意义的对白,伪纪录片式的镜头,那些所有装作不经意所堆砌起来的没有意义的片段,是多么的无存在感.以记录的目的来看,太多镜头都多余了,以做戏的目地来看,失去了立足点,缺少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