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十五岁的你热恋上中年独居女邻居,与她的恋情即便在你们分手后还深深影响着你。
然而八年后情伤未愈的你突然发现她竟是一名刽子手,而你的证词能使她免遭终生监禁,你,该怎样做?
这是The Reader呈现给我们的难题。
对Holocaust的控诉、描述和反思,电影中我们已经拥有了诸如Schindler's list, The Pianist, 为什么我们还需要The Reader?
从这几部电影的主要角色身份来讲,Schindler是与德国军队做交易的一个德国商人,他本身并不属于集中营体制的一份子。
The Pianist 则是victim的一员,是受害者的视角。
而The Reader里的Hanna,她却是集中营雇佣的一名女看守。
换句话说,她是集中营这个丑陋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
当她受命拣选女囚犯,把她们送到奥斯维辛集中营去受死时,她没有怀疑过、更没有挑战过这个命令的合理性。
当关押数百犹太人的教堂起火,她考虑得更多的是“如何维持秩序、防止囚犯逃跑”,而不是开门救命。
在她看来,她只是do her job,谈不上犯了什么罪。
那么多人烧死了,她内疚吗?
也许,否则她不会在那间乡下教堂里无法抑制地流泪。
可我们看到,在她的观念里,那些受害者是犯人,死了固然可惜,放出来却更要不得!
The Reader拷问着我们的灵魂:是什么使得她,一个普通女人,面对屠杀如此冷漠?
是什么让她服从命令高于尊重人的生命?
是什么使得一个在生活里能援助他人爱护他人、一个喜爱文学聆听朗诵的人变成法西斯手中好用的杀人工具?
当二战的硝烟逐渐散去,当法西斯被历史拉下宝座,当战后德国的民众大梦初醒、大呼上当,谁来告诉他们,为什么他们会被集体深度催眠?
是什么让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良知,而相信一个政党编出的神话?
狂热的信仰、随波逐流的“do my job”,是一句“上当受骗了”或者“当时太年轻”,可以解释的吗?
当年曾对犹太人犯下罪行的德国人,又如何在漫漫长夜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但The Reader对灵魂的拷问并不到此为止。
对法西斯铁鞭下德国人民族性的探讨只不过是这部杰出小说主题中的一部分,一个更为深刻的主题,我认为是关于羞耻和谎言。
电影(小说)进行到最后,Hanna深埋于内心多年的一个秘密被逐渐揭示--她原来不会阅读,是个文盲!
而她明显为此感到羞愧。
她结识Mike的动机不能说是完全纯洁的,正如Mike在她身上找寻的并不是我们一般意义上的“爱”一样。
如果Mike寻求于她的是性的刺激和对成熟女人的迷恋(甚至有点恋母情愫),那么她在Mike身上寻找的除了性,当是能驾驭知识(阅读)的权力。
在她那看似果断利落的成熟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自信的羞耻的心,她羞于做自己,她羞于承认自己是个文盲。
这个弱点被她用层层表象包裹得滴水不漏,甚至愿意让她以自由为代价来维护。
她给自己创造了一个阿喀琉斯的脚后跟,然后带着这个秘密的弱点走完一生。
她以为那脚后跟的秘密是不会阅读,但她却不知道,她真正的弱点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我。
多么可悲的人!
同样,Mike 也为发生在自己与Hanna 之间的一段情感到羞耻,特别在得知Hanna是法西斯阵营中的一员之后。
作为二战后对法西斯有着特别反思能力的一代,他无法释怀自己与法西斯成员有染,而后者还深深影响了他的情爱生活。
他原本可以出面作证,还历史一个真实的本来面目,使得Hanna脱离终生监禁之灾,但在说出真相面对羞耻与保持沉默求得体面之间,Mike做出了与Hanna一模一样的选择。
个人尊严与羞耻感乃一枚硬币的两面。
内心有着深刻羞耻感的人,往往外表会表现出特别的自信和尊严。
这样的人也常会为了维护住自己的高大形象,不惜以谎言掩盖内心的羞耻。
内心藏有的秘密越多,他们需要的遮羞布也就越大,拥有权力(以获取安全感)的欲望也就越强烈。
据说希特勒就是这样。
他的童年并不幸福,经受过很大的创伤,而他在成年后攀上权力高峰后表现出的趾高气扬、唯我独尊、不可一世,也许恰恰倒映出他内心深刻的不能为人知的羞耻感。
The Reader在拷问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
我们是否敢面对真实的自我?
是否敢承认,我是文盲?
是否敢掀起裤脚让人看没有烧到的脚后跟?
内心的羞耻感从何而来?
谁界定什么是羞耻、谁需要羞耻?
承载着深刻羞耻感的民族又能给人类历史造成怎样的恶果?
一个什么样的民族才能培养出体格与人格都健全的人民?
The Reader 对迫害者形象的改写也非常独特。
在Schindler's list和The Pianist里,迫害者都是身着纳粹军装的军人,双手沾满犹太人鲜血,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The Pianist出现了一个音乐爱好者纳粹军官,一个能与作为正面人物的钢琴家在音乐世界里心灵相通的敌人,已属难得,但The Reader走得更远,它呈现出前述片子都不曾呈现的迫害者的形象:一个看似充满母性的、丰腴美丽的、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普通女人。
想想吧,没有类似 Hanna的千千万万普通民众的参与支持,法西斯何以能上台?
何以能一手遮天?
何以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进行大屠杀?
并不是所有魔鬼头上都长两只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自己心底的魔鬼,也并不是所有的魔鬼从一开始就是魔鬼。
前几天看Marcel Ophuls的The Sorrow and the Pity,里面采用了大量二战时法国维希政府的资料片段,看得我那叫一个大跌眼镜。
法国面对希特勒的铁蹄不战而败,是很多战后法国人都不愿提起的羞耻。
当年德国军队还没过来,法国资产阶级舆论倾向已经一边倒,高高挂起免战牌,打出小白旗,主战派则被抓进大牢,靠越狱才得逃生。
而二战时法国人对犹太人的迫害和践踏,也不是一般的残酷。
我看到希特勒乘坐的火车经过法国的车站,法国女人身着制服,争先恐后地与希特勒握手亲吻,追着火车奔跑,唯恐落后。
而希特勒却评价说,法国女人太没格调,一群烂货。
和她们生出的孩子会乱了我们的高贵血统。
不许和法国人通婚!
我们经常说,法国人有革命传统,法国人有革命精神,谁能想到,法国人的奴性也并不亚于经常遭受批判的中国人呢?!
电影The Reader挑选Kate Winslet扮演Hanna是一个非常明智的举动。
Don't get me wrong,我不是winslet的粉丝,但约两年前,当我站在某个书店角落一口气读完The Reader这部小说时,浮现在我头脑里的Hanna几乎就是Winslet的样子 -- 身体丰腴,身量较高,容貌姣好,眉目间带一点近于阳刚的坚毅,金黄而浓密的卷发服帖地向后高高梳起,行动利落而干净。
总之,一个经历过二战的有故事的中年德国女人。
Winslet身上那种男性的阳刚与女性的柔美结合的双重气质,正适合这样一个角色。
改编自好小说的电影很难讨喜,因为电影有时间限制,必须在一两个钟头内把小说最精彩的部分呈现出来,同时去掉导演眼中不重要的枝节。
小说不一样,它可以尽情发挥,上天入地,篇幅不限,所以能提供给读者很大的想象空间和细枝末节的感受。
但The Reader是一部改编得很好的电影,几乎对原作亦步亦趋,原作的精华也得到了充分展现。
几个主要演员的表演都可圈可点,Winslet尤其出色,除了老年的妆化得不甚逼真之外。
另外,她的眼神太犀利太明亮,满脸皱褶都掩饰不住她的容光焕发,这算是一个败笔。
也许导演也看出这个硬伤,给她戴了某种隐形眼镜,眼神变得浑浊起来,算是弥补了这一缺陷。
电影结尾有点拖,竟然有两次我都以为电影到此结束了,却在fade out之后重又上演新的片段,让人颇有点不耐烦,恨不得拿把剪刀上去咔嚓一声剪掉累赘的部分。
但总的来说,这是一部不可错过的好电影,希望金球奖评委当好伯乐,给千里马应有的荣誉。
对美国电影《朗读者》的评论: 影片中,麦克对自己的女儿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够坦诚。
”不管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朗读者》在一代对又一代的“坦诚”中,让我们洞悉了一个时代的真相。
宣泄也是窝藏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
如今的我们在重新面对一些我们总是规避的历史时,到底要坦诚到何种程度才会令人信服?
令人理解呢?
只不过拂去历史的尘埃,沉甸甸的真相却总无法让你我坦然接受。
那么这种坦诚,又将置于何地呢?
影片中大卫和凯特的多场激情戏的确是以性为切入口,那么大的年龄差距却发生地似乎合情合理。
两个演员的表演丝毫不会让人产生异样的感觉,在我看来这是影片营造的特殊氛围的原因。
在这样一种即便是夏天也感到潮湿干冷的环境中,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和一个单纯冷练的少妇,以纯粹情欲萌发的情感,在温良的澡盆中,在赤裸的交欢中,甚至在那次外人眼中的“母子”郊游中,都不会显得别扭,相反,正如这段情感对两个人一生的影响,他们在此后的一生中,似乎都在怀念和支撑着这份情感。
导演对于这样一种情感的坦诚把握,三个演员对于这样一种情感的微妙诠释,都淡化了这份畸恋本身不协调的作祟,反而让我们感动。
然而真正带我们穿越情感命题的是影片真正主题的引入和升华。
在这份畸恋不可避免地出现失和冲突时,汉娜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在多年后,麦克作为法学院学生参加审判二战中纳粹罪行的听证会时,他惊愕地发现汉娜竟然是被指控谋杀300名犹太人的战犯。
至此,支撑影片后半部也是带领整部影片升华的两大主题出现,其一是对那段黑暗历史的人文反思,另一个便是对于知识这一命题本身的思考。
法庭上的汉娜,她并没有像其它一同被指认的罪犯一样,否认自己的罪行,而是坚定异常地坦诚一切。
“是的,是我做得”。
我们在惊异于她“冷酷”“无知”的态度时,也不免跟随她一同回望那个所有人看来都愤懑的黑暗时代。
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多少无辜的犹太人被纳粹分子惨绝人寰地屠戮。
汉娜也是侩子手之一。
的确,看过电影,我们不能因为她当时的无知就原谅她,像影片中那个幸存的作家一样,绝对不会宽恕她。
然而突破个人的道德情感规范,而上升到一个狂热时代的集体无意识来说,汉娜自身不也是一个悲剧和受害者么?
她执拗遵循的规范,她坚守的职责,竟然是她眼睁睁看着300人被大火烧死的辩词。
她那句诘问大法官的话,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其实是会让所有人无语的。
习惯了站在一定道德高度和“他人”视角来批判审视别人的集体,难倒不是我们的悲剧被一次次复制的源泉么?
想必导演和观众,包括你我也绝对不会宽恕和原谅汉娜的作为,可是她却是能够被理解的。
而且她的例子也是能够被我们,被时代警醒的。
然而相比与她一同坐在被告席,却昧着良心将所有罪责扣到汉娜身上的真正的罪犯来说,汉娜冒着傻气的执拗却显得那样坦诚和真实。
影片出来后,导演斯蒂芬·达尔德里接到的最大批评便是他用一种艺术化的手法给残酷的历史披上了温情的外衣,甚至站到理解罪恶的立场上来描绘汉娜这个人物。
然而我倒觉得,导演恰是真正理解了那个时代,那些沾满鲜血的手中,也有这样一种被无意识推搡裹挟的人物。
他并没有理解罪恶,而是理解人性和时代的无奈;他也没有要为汉娜们拨乱反正,而是希望我们在缅怀、批判、挞伐那些我们不堪回望的岁月时,需要有一种警醒,一种坦诚的正视。
因此如果说导演真的在批判唾弃谁的话,那肯定是那些被判了4年刑期的黠笑流泪的“忏悔者”。
麦克这个角色其实是夹在历史、情感、道德、理性之间的感知者。
他与汉娜的那种情感让他相信汉娜的为人,他对历史的理性认识却又让他无法回避对于汉娜们的道德批判和法律批判。
因此影片中在宣判汉娜无期徒刑时,麦克难以掩抑地留下两行热泪,以及他目睹审判过程中的慌乱无措神伤,还有他去探望汉娜可最终转身离去,这都让整部影片提升了人文关怀的力量。
像是蒙着眼睛的象征着法律的女神一样。
我不想附和说这是导演身披的温情的外衣,因为在我看来,这恰是这个导演在坦诚面对历史时心中怀有的爱和力量。
关于影片的另一个主题,也是贯穿影片始终的表象上的主题:朗读,却让我们得以从更多一层和另一个侧面来看待汉娜和麦克这两个人物,以及整部电影寄予的深思。
汉娜和麦克认识时,让麦克给她朗读小说,只有这样才和他做爱。
而当初她在看守犹太人时,也选小女孩给她读小说。
其实汉娜是个文盲,可是她渴求着知识,她会听小说时开心、哭泣。
然而这样一个人在面对共犯的栽赃时,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是文盲,保有最后的尊严,她宁愿选择终身监禁。
导演这种设置一来是给无知一种批判,也是给知识一种崇高的寄托。
无知本身并不是罪恶,可知识却往往给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像守卫的汉娜,她也许只是想好好地本分地做个守卫,可却在时代个狂热中成为了阶下囚。
而我国在文革时期,不也有很多汉娜稀里糊涂地做了侩子手么?
牛(sue男朋友)推荐的片子,说是被男主角对女主角的爱情感动得差点哭了。
于是sue拉着一起看。
前面一个小时看得一头雾水;后面一个小时看得唏嘘不已。
是半个月前看的了。
还是清楚地记得看完电影后sue问我的几个问题。
苏问我,在汉娜即将要被判刑前,迈克为什么走到一般,最终仍然没有去探望她?
我说,其实我并不清楚影片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不是迈克为了保全汉娜的自尊。
但是,我的直觉是,他感觉羞耻,还有胆怯。
她老,并且,她是纳粹。
他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炽热的荒唐的青春,压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
sue说,我也感觉到他的犹疑和慌乱,他离开监狱的步伐简直就是逃跑。
整部电影,他都是在逃,逃避自己不忍回顾的过去。
sue问我,你觉得迈克对汉娜,是爱吗?
我有点糊涂,但是我还是很清晰地说,我觉得不是。
sue说,我也觉得那不算是爱情。
在最后的时候,那个犹太女人问迈克,她是你什么人,我以为他会说,我爱过她的;结果他说的是,我上过她。
我说,当时我就懵了,如果我男朋友,即便是前男友跟别人描述我们的关系,说“我上过她”。
那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sue问,可是牛怎么会认为他是爱她的呢?
我说,可能男女有别吧。
作为男人,牛看电影的时候,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迈克的角度,他不愿意承认迈克没有爱过汉娜。
出于这样一种心态,就将一些微妙情绪拔高到爱情的高度。
sue说,女人就不是这样。
我们看事情,过于黑白分明,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一块假想的白板前面,如果不是煞亮的白,就被看作是黑的;如果不是纯粹的爱,就被看作是不爱。
sue问我,迈克给汉娜寄去的那些磁带,是爱她,还是想赎罪?
我觉得是想赎罪吧。
我想sue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果然她立刻表示了认同。
如果他爱她,想帮助她,想看望她。
为什么不主动去看她?
为什么收到汉娜的信后都不去看她?
如果年轻时的迈克,情感表现出一种羞耻;那么后来,他更多地感受到了良心的责备。
是他,是他的一个转身,将汉娜抛进了监狱;当时他是唯一可以救她的人。
也就是他的这个转身,将自己甩进了内疚、焦灼和痛苦的深渊;现在,汉娜,是唯一一个可以拯救他幸福的人。
他用给她读书的方式,来完成当时没有完成的事,来和她对话,和自己不堪的过去对话,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sue说,在食堂,汉娜握住迈克的手,可是迈克抽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汉娜不会离开监狱了。
我说,我也是,当时她的表情立刻给了我不详的预感,那种只有迈向死亡的人脸上才有的绝望、释然和慷慨。
这么说,其实是他杀死了她,因为她看到了他的不爱。
sue问,在法庭的时候,挺迷惑的,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汉娜并不知道那些人会被移到哪里;后来我觉得她是知道的,但她仍然理直气壮。
我说,其实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
她做的不过是恪尽职守。
她问法官,换了你,你怎么办,问的真是有力度,换作我们,又能怎样?
sue说,其实这是一种环境,一种大众心理。
如果一件事,大家都在做,都是这样做,那么你身在其中,也就感觉不到罪恶。
sue说,汉娜真的是很敏感的人。
问,怎么说?
在迈克生日的时候,汉娜不是大发脾气了嘛。
对,说实话我没怎么看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情绪那么激烈。
sue说,我觉得是她察觉到迈克对自己稍稍的心不在焉,所以最后她说你要回到朋友那去了。
我们都是敏感的人。
我们假装它只会在一个地点,一个时间,发生一次。
我们对周遭视而不见,假装听不到人类不停的哭泣。
——阿伦·雷乃《夜与雾》“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
”古罗马竞技场用几百年的时间处死过50万人,奥斯维辛短短四五年就毁灭了110万生命。
二战硝烟散尽,集中营的毒气室和焚尸炉矗立在疲惫的世人面前,这些机器的坦率和高效,一度几乎毁灭了人类对这个世纪所有自信和憧憬。
难道,奥斯维辛也是科学、文明和进步结出的果实?
是什么让那些拥有理智和同情心的普通人甘为刽子手,或者在刽子手面前沉默?
六十多年来,这些问题凝结成一只逡巡在西方世界上空的幽灵,一度似乎解决了,但从没被遗忘。
不断有人跳出来,回忆、阐释这段历史。
德国人哈德·施林克也是其中之一。
他起初没有料到小说《朗读者》会在世界范围造成轰动,诚如他所言,这部作品“太个人化”,也“太德国化”了;凯特·温丝莱特可能也没有想到,她在电影《朗读者》里的纳粹女看守角色,在第81届奥斯卡奖的评选中助她捧得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
这个故事是如此简约飘忽,仿佛只是书斋里一个人几缕自说自话的思绪;然而,它又是丰沛而沉重的,它让所有因奥斯维辛之谜而困惑不安的人们战栗。
普通法西斯好莱坞一线女星里,也许没有谁比温丝莱特更合适出演汉娜·施密茨。
在15岁的少年米夏·伯格眼里,36岁的汉娜眼睛浅蓝、嘴唇丰满,“下巴很有力的样子”,“轮廓是很完美的曲线”,“一张典型女性的脸盘,开阔饱满而不轻易动容。
”在这样一部英语片里,英国演员温丝莱特不能,也不需要演绎一个纯正的德国女人,她演出了汉娜的姣好、丰腴、一点点阳刚之气和下层女工的粗率,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她够自然。
那场经典的更衣戏里,让米夏怦然心动的,不是汉娜的裸体,是她“向自己身体内部收敛进去,任其独行其是”的那种“安详稳重”和超然物外。
她就是缺一点理所当然的强势,但这不是她的错。
卢梭有华伦夫人,于连有德瑞拉夫人,男孩子经历一个年长女人而成长,在西方语境里早已成为陈词滥调。
近年来的《教室别恋》(1995年)和《钢琴教师》(2001年),只好在挖掘人性扭曲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米夏和汉娜的故事,如果只看他们怎样相遇相亲到莫名分离,似乎没什么新意——只有一点异色,这段忘年恋切断前后联系单独看,悖德的罪恶感微乎其微。
电影用舒缓的叙事和铺张的暖色,倾力渲染了米夏为汉娜朗读时两人感受到的惬意和融洽。
他们那时有多快乐,汉娜突然作为被告席上的纳粹站在米夏面前,让他明白了“朗读者”的真正含义,就有多残酷。
施林克早年是一位侦探小说家,他给汉娜设计了两个秘密,她是纳粹,还是文盲。
但前一个谜底,无论小说还是电影,都没跟大家玩解谜游戏,而是将真相直接推到前台,不给人躲闪空间,只能直视。
这一点,十分德国。
普普通通的售票员和纳粹战犯,两个汉娜如果都被观者接受,人们就不得不去想:如果战争不爆发,她不就是一个西门子的女工么?
她的本性那样自然率真,难道灭绝人伦、扭曲暴戾的法西斯罪行在这片土地上,是“自然而然”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
生死朗读汉娜可以选择她的朗读者;她的选择,有关生死。
很多集中营的故事,都有关选择。
《苏菲的抉择》(1982年),就是让一个母亲在儿子和女儿里选择,两个只能留一个。
《辛德勒的名单》(1993年)上选了谁,谁就可以活下去。
汉娜,作为集中营看守,定期定量选择瘦弱的犹太人去送死。
她也会选择一些“纤弱细嫩”的女孩子,好吃好喝养着,夜里为她朗读。
汉娜让他成长,但他走不出汉娜。
他是她永远的,最后的朗读者。
他们的灵魂,因为朗读而羁绊一生,也因为朗读而再没有交集。
少年米夏和青年米夏由一位演员完成。
他可不是原著中没长高的小孩子,比温丝莱特还高一截。
小说里汉娜占有、支配小米夏,他无原则地向汉娜妥协。
电影软化了这种倾向。
实际上,汉娜对米夏的统摄力持续了后者的大半生。
小说里,汉娜受审的前后,米夏在心里忍不住为汉娜开解:她是想那些朗读者最后的时光好受点吧。
不这样想,他怎么能接受自己也是汉娜的朗读者这个事实。
不是因为他街头发病,被汉娜救助,他俩怎么会相识?
他和那些死去的朗读者,有多少不同?
内心的激荡过后,米夏选择麻木不仁地活下去。
他失去了爱的能力,婚姻失败,在自我的精神世界里孤独地游弋。
电影选择了平庸但容易理解的细节来表达:米夏和一起听审判的女同学交往,半夜离开她身边,回自己的寝室独处。
米夏与妻子分手后,主动当起了汉娜的朗读者。
他的朗读磁带,是拒绝交流的倾诉。
他收到汉娜的信小心存放,但从不回信,他的拒绝,加快了汉娜生命力的枯竭,甚至可以说促成了她的自杀。
这算不算朗读者的复仇?
书里的点题之笔在电影里不见了。
本来,米夏按照汉娜的遗愿,找到当年的一名幸存者。
他向那人坦言道:“我是她的一名朗读者。
”电影则让米夏说:“我年轻时和汉娜有过情事(affair)。
”境界的差别一目了然。
这是考虑到通俗电影的受众,在刻意弱化原著残忍的拷问,强化爱情元素。
可是,最动人的爱情从来都不是生长在平地上的。
鸿沟两边的有情人才让人难忘——无论他们选择跨过去,还是默默相望,抑或在跨越的时候跌落深谷。
爱与死,都是有了选择,才激动人心。
两代人汉娜的年纪可以做米夏的母亲,他们是两代人。
庭审中,还有两个汉娜的同代人,作为她的比照。
汉娜因为不愿承认自己是文盲,承担了其他人的罪责,米夏在犹豫,是否向法庭揭穿她的秘密。
彷徨难以决断的时候,他拐弯抹角地请教父亲,一位哲学教授。
父亲因为没帮他想通这个困扰而倍感不安。
集中营讨论班的教授,有点这个角色的影子。
另一个重要的小配角则全然不见了。
米夏走访集中营故地,路上一个司机很生动地讲起照片上处决犹太人的场景,并说那只是“活计”而已。
米夏听罢勃然大怒,说:“那就是您吧?
”书中,米夏的很多同龄人想清算父辈整整一代人在第三帝国面对罪行的沉默,米夏在狂热过后认为,声讨父辈,不过是想洗刷自己的羞耻感。
而两代人说到底是分不开的,和父辈划清界限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作为总结陈词,米夏对自己说,“我爱汉娜,这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命运,是德国人的气数!
”汉娜和米夏的爱恨痴缠,俨然是两代人关系的隐喻。
那个声讨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当代人需要这样的隐喻。
再个人化的故事,一旦让席卷在时代洪流里的大多数觉得是他们自己的故事,这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故事。
改编自美国历史上真实事件的《浪潮》(2008年)告诉我们,启发自由散漫惯了的中学生自发创造一个微型的第三帝国,只需要五天时间。
伟大的纪录片《夜与雾》(1960年)结尾处,镜头凝视集中营的废墟时,画外音这样问道:“有谁能从这瞭望塔里,提醒大家新的刽子手到来?
”“他们的面目真的和我们不同吗?
”————————————————《文艺报》(2009.3.21)这里是没有编辑过的原稿。
陈榕/文(原载《文景》2009年第四期) 终于看完了电影版的《朗读者》。
迟迟未看的原因,是因为早早看过小说,担心电影无法传达出小说的神髓。
看罢电影,所幸没有大失望。
凯特·温丝莱特的表演可圈可点,电影从镜头到配乐都带有欧洲文艺电影的精良品质。
影片也基本保留了小说的基调,米夏与汉娜的忘年恋,与二战历史反思的伤痛有机地交织在了一起。
然而,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一些疑惑,那便是影片后半程导演对“书”这一意象的处理。
《朗读者》的小说原著,由三部分构成。
第一部是十五岁的米夏与三十六岁的汉娜相恋及别离。
第二部是八年后米夏与汉娜法庭重逢,米夏旁听汉娜受审。
第三部是汉娜入狱服刑十八年,即将出狱时自杀。
小说全部采用了主观视角,叙述者是汉娜死去十年后依然在追忆汉娜的米夏。
小说所呈现的是米夏的所见所闻所感,我们在透过米夏的眼睛,凝望着汉娜。
电影《朗读者》的叙述主干忠实再现了小说三大板块的基本结构,即相恋—受审—服刑。
前两个板块除了个别例外,大部分采用了有限全知视角:摄影机追随着米夏,呈现着米夏的世界,我们所看到的汉娜,是米夏眼中的汉娜。
这种手法,保留了原著中视角的主观性,为汉娜这个人物形象,营造了谜一样的氛围。
不过,在影片的第三部,即“服刑”一节,影片出现了明显的视角转移,从有限全知视角调整到了全知全能的视角——从汉娜收到米夏的录音带开始,镜头在米夏的生活和汉娜之间切换,直至汉娜自杀才中断。
影片第三部分的叙述重点是米夏的朗读以及汉娜学习读写。
在这一部分叙述中,书籍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米夏离婚了,他靠阅读《奥德赛》来获得心灵的平静。
阅读唤起了他向汉娜朗读的渴望,他开始为汉娜录音,并将录音带寄给了汉娜。
电影用戏剧化的镜头,再现了汉娜初听朗诵时的慌张,以及其后的期待和专注。
米夏为汉娜录制了大量文学作品,转折性的镜头出现在《带小狗的女人》这篇小说。
听完小说的汉娜,在第二天头脑中依然萦回了小说中的词句,她突然升腾起渴望,冲进图书馆,借回了这本小说,回到牢房,借着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录音,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开始认字。
激起汉娜识字渴望的《带小狗的女人》,是俄国短篇小说大师契诃夫的代表作之一。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主人公古罗夫人到中年,深陷于无爱的婚姻,在雅尔塔度假时,偶遇了不谙世事的少妇安娜·谢尔盖叶芙娜。
古罗夫是情场高手,很快赢得了安娜的芳心。
古罗夫以为这次相遇,不过是为他的诸多艳遇再添一笔,和安娜分别后,回到莫斯科,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安娜。
对古罗夫和安娜来说,爱情是他们死水一般的生活唯一的亮点,然而两个人都各有家庭。
未来渺茫,等待他们的是铅灰色的艰难长路。
在电影中“服刑”一节,汉娜的书架上的书籍虚化为了背景。
当米夏进入汉娜的监狱,镜头快速扫过她的书架,这些书是模糊不清的一片。
只有《带小狗的女人》,电影不吝惜地给予了大量的镜头。
它先进入了米夏的视野,被米夏放在录音机旁边。
其后,以录音带的形式,侵入到汉娜的世界。
它是汉娜自主阅读的第一本书,也是汉娜的第一个识字课本。
即便是汉娜自杀以后,影片还是再次对这本小说进行了呈现:在汉娜的床头,贴着她工工整整誊抄的《带小狗的女人》的开篇。
选择《带小狗的女人》这篇爱情小说作为牵动,电影对汉娜识字这一细节的处理,有爱情化的倾向。
仿佛汉娜是在《带小狗的女人》的爱情感召下,诞生了对阅读的向往。
虽然汉娜和米夏的爱情和古罗夫和安娜的爱情并不相同,但两份感情都必须面对重重考验,都是亲历者所不能诉说的禁忌之恋,两份感情对于主人公们来说,都是一生唯一一次的真爱体验。
因此,电影的结尾,米夏站在汉娜的牢房,望着墙壁上粘贴的汉娜一笔一划抄写的《带狗的女人》,百感交集。
电影对《带小狗的女人》进行了浓墨重彩的呈现。
不过,这篇小说,在《朗读者》的小说原著中,却彻底缺席了。
小说中,在米夏为汉娜朗读的书目中,的确有契诃夫的名字,不过,小说没有指明是哪部作品。
契诃夫的名篇很多,有《套中人》、《变色龙》、《脖子上的安娜》、《三姐妹》等,米夏的选择不一定会是《带小狗的女人》。
由于小说叙述只能拘囿于米夏的主观视点,我们从来都不知道汉娜是在哪一位作家、哪一本书、哪一个章节的触动下,产生了识字的渴望。
抑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汉娜内心深处一直向往学习读写,只是由于自尊心,不肯向他人求助。
米夏的录音恰恰为她的自主学习提供了契机。
《朗读者》小说中没有提到《带小狗的女人》,却用了一整段的笔墨,详细描绘了汉娜牢房中书架上的书。
这一段在电影中被彻底忽略的内容,值得详细引用: 我走近书架,有莱维、魏泽尔、博洛夫斯基、阿美希等人描写集中营幸存者的书,还有赫斯的罪行录和阿伦特有关艾希曼在耶路撒冷被判处绞刑的报告,以及一些有关集中营的学术文献,全都摆在一起。
(我问道:)“这些书汉娜都读过吗?
”(监狱长回答:)“不管她读过没有,这些书都是她深思熟虑后订阅的。
多年前,我就同意她的要求,弄来一份集中营的一般性书目;一两年前,她又要求我给她提供有关集中营的女人、女囚犯和女看守的书名。
自从施密茨女士学会读写之后,她马上就开始阅读有关集中营的书籍了。
” 小说中的汉娜,从来没有对米夏剖白过自我。
在他们初相识的时候,她保守着自己曾经当过集中营看守的秘密;在法庭审判中,她保守着文盲的秘密;在服刑期间,她没有告诉过米夏她在读集中营的相关书籍。
对于汉娜,二战的经历是她不能与人言说的伤痛。
她需要如同学习读书写字一样,一点一滴通过自己的努力,了解那一段历史,了解她的行为的真正含义。
无意中,汉娜和米夏同样走上了同一条道路——米夏成为第三帝国法学史研究专家,汉娜所努力研读的,也是这一段历史。
在汉娜的阅读书单上,有一本书《耶路撒冷的艾希曼》。
它的作家是犹太裔女哲学家汉娜·阿伦特。
作者施林克让《朗读者》中的汉娜·施密茨与汉娜·阿伦特同名,未尝没有深意。
汉娜·阿伦特在她的书中所讨论的,恰恰是汉娜·施密茨所犯下的罪行的特质——即“平庸的恶”(banality of evil)。
汉娜·阿伦特是20世纪最为著名的哲学家之一。
她1906年出生于德国汉诺威一个犹太中产阶级家庭。
1933年,因参加德国犹太复国主义的秘密活动而被捕,其后逃亡到法国,继而于1941年流亡美国。
阿伦特在法国期间,曾经于1940年被囚禁于居尔集中营,所幸得以出逃,免于其后开始的种族大清洗。
身为德国犹太人,阿伦特思考着灭绝人寰的针对犹太人所进行的大屠杀的根源。
1961年,当她听说以色列政府派出摩萨德特工,从阿根廷秘密逮捕了战犯阿道夫·艾希曼,将他带回以色列接受审判时,就主动向《纽约客》请缨,要求深入报道这一审判,并在1962年,发表了基于这一审判所完成的《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关于平庸的恶的报告》一书。
阿道夫·艾希曼是二次世界大战上臭名昭著的战犯。
他的官阶不高,只是党卫队中校,但是他曾经担任过德国第三帝国保安总部第四局B-4科的科长,是犹太种族大清洗的前线指挥官。
艾希曼是第三帝国的“犹太人问题专家”,1941年,他接受党卫队情报部首脑莱茵哈德·海德里希的指令,负责执行旨在彻底消灭犹太人的“最终方案”。
艾希曼开始组织运送整个欧洲的犹太人,将他们收容到死亡营,进行集体屠杀。
在他的监督下,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屠杀生产线创造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记录:每天杀害一万两千人。
到二战结束,共有五百八十万犹太人因“最后方案”而丧生。
为此,艾希曼又被称为“死刑执行人”。
在人们的想象中,像艾希曼这样的战犯,一定是十恶不赦的魔鬼。
但阿伦特却发现,坐在被告席上的艾希曼,看起来相当平庸。
他个子不高,带着眼镜,外貌普通。
他为人呆板乏味,缺乏想象力,甚至连狡猾都算不上,无法流畅地为自己实施辩护。
他重视权势,从来不会忘记用头衔来呼唤检察官。
与其说艾希曼是个与生俱来的恶魔,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个办公室里履行业务的官吏。
而他也确实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理解自己的行为——发出对犹太人进行清洗的指令的人并不是他,他只是遵照这样的指令,保证这一指令能够得到高效实施。
按照艾希曼的原话,“我本人对犹太人并没有仇恨”。
他甚至看到了犹太人的尸体,都会因恐惧而呕吐。
他残杀犹太人,除了为了升职,有着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愿望以外,看不出其它的动机。
阿伦特指出,艾希曼不是恶魔,也不是虐待狂。
在他身上,体现出的是平庸的恶。
这种恶是现代性的产物。
现代社会的管理制度,将人变成复杂管理机器上的一个个齿轮,人被非人化了。
在像第三帝国时期的德国这样的极权社会中,人们对权威采取了服从的态度,用权威的判断代替自己的判断,平庸到了丧失了独立思想的能力,无法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本质和意义。
阿伦特平庸的恶的观点,解释了为什么在德国第三帝国时期,那么多的德国人成为了迫害和屠杀犹太人的参与者。
统计数据显示,在二战期间,共有八百五十万德国人成为纳粹党员,一千五百万名德国人加入纳粹军队。
这些德国人,在日常生活中或许富有人性,是家里的好父亲、好母亲。
在工作中,是好职员,敬业认真。
然而,当他们参与到纳粹军队之后,却因为服从意识,在屠杀犹太人的问题上表现出了特殊的残忍和冷漠。
《朗读者》的汉娜在二战期间的行为,也可以归结于这一范畴。
汉娜是个典型的普通人。
她出身一般,是个文盲,在裹挟下参加了党卫队,被分配做了女牢的看守。
根据历史学家的统计,当时在德国各大集中营工作的女看守,一共有三千多人。
她们大多数来自社会中下层阶级,而汉娜也是其中一员。
汉娜先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转到了克拉科夫附近的一个小型集中营。
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汉娜并不是个冷血的人。
就像作者施林克在接受我国译林出版社的采访中所说的,“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恶魔”。
初次遇到米夏,米夏因为得了黄疸而在路边剧烈呕吐,汉娜和他素昧平生,主动上前,帮助米夏清洗,给米夏以照顾。
即便是在监狱当看守,她对身体较为柔弱的女囚犯也能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同情和关心,为了让她们走向死亡的路不那么艰难,她为她们减轻劳动量,让她们吃得好一些,住得舒适一些。
然而,她所在的集中营,每月需要向奥斯维辛集中营输送六十名囚犯,以接纳新来的囚犯。
她的职责之一就是从自己管辖的犯人中挑出合适的人选。
她当然知道,将这些人送往奥斯维辛,就是将她们推向死亡。
当法官询问她是否知道自己行为的意义,她给出的答案是“当然知晓,但是新人要来,老人要给腾出地方”。
除此以外,汉娜还亲自参与了造就一场致使数百犹太人丧生的惨剧。
战争末期,在囚犯转移过程中,汉娜等看守带领数百名囚犯西行,夜间在一家教堂过夜。
半夜遭遇轰炸,教堂着火,只有打开大门,犯人们才能逃生。
可是犹太囚犯人多,看守人少,大门一开,看守们便无法实施对犯人的有效管理,犯人势必出逃。
因此汉娜和其他看守听任数百名囚犯全部被活活烧死,只有一对幸存的母女得以侥幸逃生。
在汉娜看来,不让犹太人逃走,这是她的职责所在:“我们就是不能让她们给跑了!
我们对她们有责任。
” 在《朗读者》中,汉娜面对指控,曾经两度询问法官:“要是您的话,您会怎么做?
”面对汉娜的诘问,法官无法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的确,《朗读者》中的汉娜,面对着的是一个伦理难题——一边是服从,一边是个人的价值判断,在当时的情况下,每一个身临其境的人一定都会体会到抉择的艰难。
然而,抉择艰难,并不等于应该放弃抉择。
阿伦特在《耶路撒冷的艾希曼》中清晰地指出,虽然艾希曼的恶是平庸的恶,我们甚至可以要求体制来担负一部分责任,但是,这并不等于说艾希曼本人无罪。
艾希曼用接受上级命令来替代个人的道德判断,放弃思考,拒绝正视自己行为的意义,他必须为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负责任。
阿伦特认为,无论在什么样的体制面前,人们始终应该坚持辨别善恶的能力,坚持倾听内心的道德律令。
平庸的恶,依然是恶,它所带来的伤害,并不亚于极端的恶,甚至还会造成更为巨大的破坏力。
以艾希曼为例,平庸的恶,使他成为种族灭绝政策的执行人。
他的行为,从本质上侵犯了国际社会的普遍秩序,因此他犯下了反人类罪,理当处以绞刑。
《朗读者》中的汉娜,和艾希曼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的行为,不具有反人类的性质,危害也远不如艾希曼深远。
不过,和艾希曼一样,从她的身上,也能够看到受到体制驯服的平庸的恶。
阿伦特曾经说过,平庸的恶,是一种无思(thoughtless)的状态:不能把握当下面对的现实,无法进行想象和判断。
在《朗读者》中,施林克将汉娜塑造为文盲,不仅是为了增加故事的悬念和冲突,也是为了隐喻汉娜的这种无知以及无思。
汉娜是历史的亲历者,却对她所参与的历史缺乏反思的能力。
她对自己的行为、对纳粹的罪行、对二战的历史没有了解。
在她狭窄的世界里,只有上级交给的责任。
她越是尽忠职守,执行任务的效率越高,造成的伤害就越大。
在接受审判的时候,距离汉娜在集中营做看守,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过去,汉娜依然相信,她不过是完成了看守的使命。
直到站在法庭的那一刻,汉娜依然无知到了可怜的地步。
所幸的是,十八年的服刑生活,尤其是汉娜在期间学会了读与写,改变了汉娜。
汉娜在临终前,不再是这样一个无知的人。
她开始阅读,也开始思考。
从她所看的书,我们可以看到她渴望能够深入了解自己行为的意义。
汉娜的思考进行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们无从而知。
汉娜自杀了。
小说为此留下了无限追问的空间。
不过,从她书架上的阿伦特,我们知道至少伴随着她的阅读,她的思考已经触及了她所应该承担的历史责任的核心。
如果从这个意义上再来理解她请米夏将遗产交给在火灾中幸存的那对母女,那个装满硬币的钱罐,所装在的便不仅仅是汉娜的忏悔,而且这忏悔还带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反思的厚重。
基于深刻自我体认的悔悟才是真正的悔悟,只有这样的悔悟,才能恢复汉娜的人性,使她值得我们原宥。
《朗读者》中,爱情是前提,没有爱,就没有理解的渴望。
如果米夏不曾于少年时爱上汉娜,对他来说,汉娜永远是审判席上一个面目可憎的纳粹战犯。
只有爱,才渴望了解,才能让我们看到汉娜的内心,看到了“人不因为曾做罪恶的事而完全是恶魔”。
不过,《朗读者》也让我们深刻思索,是什么使一个像汉娜这样天性还算纯良的人,能够犯下参与残害犹太人的恶行。
深入地追问历史,是为了防止历史重演。
从这层意义上看,《朗读者》是爱情小说,但是它的深刻绝对不止于爱情。
电影版的《朗读者》在“服刑”一节,将镜头对准了《带小狗的女士》,而不是《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呈现的是被爱情充盈激励着的汉娜,而不是伴随智性的苏醒开始思考和忏悔的汉娜。
在这一细节的处理上,电影用爱情置换了历史反思,其实,爱情并不能够承载这份历史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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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这是一部年龄差距比较大的姐弟恋,可是影片的主题不单单是爱情,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在里面。
汉娜对于伯格来说是爱情的启蒙者,而伯格使汉娜对于文学充满好奇与渴望。
她是个文盲但羞于启齿,不敢向人说出这一事实,点餐时不敢注视菜单,听到孩童的颂歌会流泪。
她和伯格有过一段欢快的年少时光,可是汉娜因为工作原因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八年,两人再次见面是在法庭上。
电影的基调前半段很法国,浪漫,唯美,是情欲与爱情的混合,后半段更像是电影的核心,缓慢而又充满韧性地点题。
八年后的汉娜作为纳粹被指控谋杀三百名犯人,孤口难辩,当法官让她对比是否二十年前和现在笔迹的时候,汉娜恐慌畏惧不敢承认自己并不识字的事实,被判定终身监禁。
作为法律系的伯格一边震惊两人再次重逢,一边想要说出汉娜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汉娜进入监狱之后,伯格仍然不曾忘记她,他给他用磁带录下一本本书籍,希望这些能够让汉娜振作起来。
汉娜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开始学着识字,朗读声断断续续回荡在监狱里,伴随汉娜吃饭入睡,小小的房间充满回声,像一声声对爱人的呢喃。
这是影片中最令人深刻的一段,也是最让我感动的一段。
后来,结局并不好啊。
出狱前汉娜和伯格沟通过一次,但结果并不理想。
两人都是将真实想法藏的很深的人,话语表面并不能代表什么。
两人生疏又有距离感,这,很不妙。
汉娜最后还是选择自杀离开了这个世界,带着一丝丝的期盼和遗憾走了。
忘不了的是她对于伯格的称呼:小伙子,kid。
这是话语的最初,也是话语的终结。
影片中还是有些地方没看太懂,有机会再刷一遍,不可否认影片中一些镜头尺度略大,如果你能欣赏肉体的美,那么很值得一看。
《朗读者》讲述了,15岁男孩迈克爱上了36岁汉娜,一个几乎可以做他母亲的人并与之保持秘密情人的关系。
后来汉娜消失了,等迈克长大后,二人的重逢竟然是战犯审判的法庭,汉娜曾为纳粹集中营看守,汉娜没有直接杀人,但从事着帮凶的角色。
迈克却始终无法原谅汉娜,这种恨和爱的交集纠缠着他,即使和妻子离婚,在监狱外为汉娜录制朗读磁带,从心里也没有原谅汉娜。
直到风烛残年的汉娜悬梁自尽,迈克才发现这么多年当初的情欲已经变成了爱情,已经深深嵌入自己的心里。
透过情欲与爱情的表象,尊严其实才是影片的核心,汉娜为了保守自己是文盲的秘密,不惜在法庭上承认自己的罪行,而错过减刑的机会,汉娜认为自己的尊严大于自由,她可以忍受失去自由,但是不能忍受失去尊严,她在自己独囚的世界里坚守着,直到20年后她在狱中学会了阅读和写作,悟出了人生更多的真谛,这时她放弃了原有对文盲的自我鄙视,开始重新发现,并寻找到了尊严的新的价值,最后以死来做自我解脱。
影片中有一段台词正是对这不伦之恋的解读。
——“你丢下生命的时候会比你拥有生命的时候更美, 天堂会把你带走,看着你,说 只有一件事可以让灵魂完整,那就是爱。
”
汉娜受审时,坐在被告席上的一众女看守各露出日常的倦怠神态,紧张而不耐烦;她们又有各种小动作,其中一个在织毛衣。
原著小说里没有这个细节(其实我觉得此处导演/编剧的改编有点太露骨),这里是在用法国大革命的典,当时断头台是观景地,当台上行刑时,台下的妇女边聊闲话边打毛衣,愉快地大饱眼福,看他人的死。
电影中的法庭正如断头台,是处死的仪式的展开地。
现代社会不喜欢直接的血淋淋,把断头台改造成了“文明仪式”,不再给大众观看(中国正在推广注射死刑,官方文件特有意思,说这是“更文明化的死刑”),法官/织毛衣的妇女/汉娜/列席者构成了很有趣的格局,法官自视无罪而质问和审判直接经手屠杀的妇女们,而曾看着集中营中的妇女集体死亡的其他女看守,现在又将汉娜推向死亡。
所以正如战争是暴力,审判也是暴力。
战后,对德国战争责任的清算,又沦为一场新的恐怖。
有意思的也是,有知识的审判无知的,识字的陷害不识的。
一方面,这个格局很露骨地把现代社会的病症当成了知识的失败,人类的“发现之旅”成全了大战,屠杀和原子弹。
另一方面,这就把所谓的现代性的病症复杂化了--现代社会中照旧有权力关系,即使大家都遭罪人人都有罪,也还是有人大块喝酒吃肉有人老挨欺负。
虽然屠杀是全人类的罪,现代的恶是整体的恶,没人能置身事外,但是片子的审判格局让野蛮的汉娜比识字的看守们更高贵质朴;这样,片子又有一丁点儿卢梭气了。
织毛衣的妇女、法庭的格局,这些细节都处理的太直,生怕观者不明白似的。
这让电影有点太刻意了,代数般精确几何般完美,反而不容易让看的人engage进去。
这部戏的背景,不是大屠杀,而是对大屠杀的清算;它要求着对德国二战后一代所背负的罪感的再理解。
像前面说的,屠杀是全人类的罪,现代病是人类的共同灾难。
在战后,活着的的人便是有罪的--迈克尔的同学无法容忍自己的父亲曾为党卫军服务,可是这审判父亲的儿子又如何容忍自己活着的事实?
集中营里的犹太母女因为偶然而活下来,母亲在法庭上回答自己和女儿如何偶然得生,其实她获救的同时也就有了罪,因为她的同胞都死了。
也因此,片子临近末尾,女儿收下汉娜的储钱罐,这不是女子对汉娜的宽恕,而更像是她终将战争暴力看成屠杀者与被杀者的共同灾难,在那个意义上,大家都成了同路人,也有了相互理解的可能--虽然如此,导演不意图道德相对化,解除屠杀者的责任,因此,才让套着象牙色开衫的她在会面的末尾,精灵般穿过会客室走进一团阳光。
在片头,迈克尔甫出场,就在年青的法学院学生们面前被介绍为“为穷人辩护”的律师,他自谦“当然我不是只干这个。
”是电影把他改成了功成名就的律师。
原著里,迈克尔放弃了做法官或律师的唾手富贵,自我放逐进了史料堆,成了第三帝国法学史的学者。
电影里,为穷人辩护,像是他主业之外的赎罪性玩票;电影的改编是让他去帮助那些现代社会里照旧挨欺负的人,赎大屠杀的罪,也赎财富的罪;这样迈克尔也就每天都在进行自我审判。
换句话说,小说里,没人能解救现代世界的麻烦,迈克尔选择的其实是自我弃绝,只有弃绝中的《奥德赛》阅读才可能伴随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发现;而他的职业根本是怀疑主义,要求对历史不断作再解释(为免得读者误会他是现代学术工业中的合格螺丝钉,以至于瓦解他的怀疑主义,作者特意说明他做学者也并不成功,是个没风头可出的人)。
可是电影让他的职业变成了赎罪的展演。
片尾更被一片低调的光明所笼罩:迈克尔带女儿离开城市到故地——瞧,奥德赛就得自离家开始——在汉娜的墓前开始对女儿讲述:“现在,我要给你讲一个叫汉娜施密茨的人的故事”。
这真是个不佳的尾巴:电影的野心太大了,摧毁了原著设的人类自我认识自我解救的限度,也不再把“认识你自己”当成危险的事--原著中人对自我和现代性达成有限度认识的态度(这认识还得是伴着不断的怀疑的),被电影给更改成了迈克尔在自我发现之后,向女儿传递自我的发现;换句话说,对“发现你自己”的信仰,本来是现代性的病根儿,却被电影偷换成了现代性病症的最终解药。
小说里的没可能,被电影改编成了有可能;片尾的迈克尔根本是个现代人的范本。
我更偏爱原著的怀疑主义态度, Stephen Daldry教人失望,他也成了好莱坞人。
幸亏对汉娜自缢的处理,是让她踩着书的。
在片子的朗诵与阅读中,与《奥德赛》几乎同样重要的文本,是使汉娜下决心开始学识字的契诃夫小说《带小狗的女人》。
这细节也是电影的原创,汉娜对《女人》的选择将她和迈克尔十数年前那段含糊不清的关系最终定义成了爱情:她被这故事打动了--契诃夫的故事是个短暂交合一不留神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故事:男主角离开雅尔塔回到莫斯科,以为自己和安娜的艳情即告结束,可他却发现自己其实念念不忘,直到“他们觉得他们的遇合似乎是命中注定的”。
因为爱情而学会阅读,这几乎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爱情!
”电影有段被裁了的镜头(或者没被裁?
记不清),是迈克尔在汉娜死后去她的囚房,看到墙上贴着登着自己大学毕业照的剪报。
收藏这报纸显然是汉娜离开迈克尔之后,迈克尔为汉娜朗读之前的事——分开后,她没忘记过他。
契诃夫的故事像汉娜的自况,当然电影布置汉娜从这部书读起,又是在回应“自我发现”的主题:真正的自我发现,不可能来自于理论,只能来自于体验。
换句话说,现代人生活于现代之中,因此现代人有可能对现代的困境以及自身达成有限度的认识,可这种自我认识必须由体验引领,而不可由意志引领。
否则,引出现代病的自由意志也就会再次成了幻想中现代困境的出路。
也只有由体验引领,自我认识的过程本身在本质上才会也是种体验,因其无法复制也无法化约而不会再堕入现代的沼泽。
正如迈克尔的自我发现从性经验开始,又在对汉娜的离去和对汉娜的罪的体验中不断深入,汉娜的自我发现也从她回顾她的爱情经验开始。
一部讲爱的故事让她真正下了学识字的决心,而从这开始,她读了书架上其他的书,包括另一个叫汉娜的女人写的,《耶路撒冷的艾希曼》。
--虽然去年看过原著小说,电影中用来当道具的文本也看过一部分,可是片子太精巧了,我看过以后好像没话可说。
这篇评论是看了http://www.douban.com/review/2075323/,图宾根木匠的评论,想到的一些回应。
那篇影评用《现代性与大屠杀》解读这个片子。
“到客厅等我!
” “楼下有两个大桶,装满提上来!
” “你看你的傻样子,小家伙!
” …… 这是汉娜对米歇尔初识之后说的几句话,似乎一句句都凸显着一种居高临下甚至咄咄逼人的味道和倾向,如果这还强调得不够的话,那么好吧,电影还会提醒你:汉娜最初引诱米歇尔并与之发生关系,当时她已经32岁了,而米歇尔却还只是15岁——如果我们最初认为这只是个噱头的话,那么看完之后我们会更多地想起其中传递着一个信息:汉娜在这种关系中散发出一种主动的、控制的强势。
因为她自己有一些内容是羞于提起的,只有在这样一种强势的主导地位上,才可能避免自己不愿面对的空间不被入侵,才能真的掩盖自己的羞耻:比如她自己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又比如她本身是一个不识字的文盲……电影后来还在透露,汉娜其实在后来都在用一种强势姿态去掩盖这些羞耻,比如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犹太人面前,她以纳粹制服树立了这种强势(她做了纳粹集中营的女看守);在审判的法庭上,面对着谋杀的指控以及共犯们的嫁祸,法官提出要验证她的笔迹,为了掩盖自己是文盲这一羞耻,她选择认罪而拒绝提供笔迹(她不会写字)勉强地维持起一种强势,只是这一次的代价,是她被判处终身监禁。
这是汉娜的经历以及后果,而关于这种以强势掩盖羞耻的企图,电影里却还提到这种掩盖在很多人身上的显现和表演。
男主角米歇尔后来在海德堡法学院读大学时,去法庭旁听看到了受审的汉娜,在场的人可能只有汉娜和他两个人知道汉娜是不识字的文盲,可能只有他能挺身而出才可能让汉娜免于担当谋杀300犹太人的主要责任(关于300犹太人被杀的报告,其他5名共犯都一口咬定是汉娜起草的)。
可是这时的米歇尔又怎么愿意面对和提起年轻时的那个羞耻之事呢?
于是他在去探望汉娜的路上退却了,他在中途折回,然后找到自己的女同学疯狂做爱,企图以肉体狂欢来掩盖自己心中的羞耻,只是这件事情本身又成为了他心中的羞耻。
后来怎么再来掩盖呢?
他和妻子离婚,母亲也看出他“很不快乐”,他后来也许和许多女人发生关系,可却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连对自己的女儿也无法敞开自己的心,女儿对他说:“我知道你爱疏远人,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你的沉默是我的错……”到这里,观众们不得不痛心地看到米歇尔身上的残缺已经一览无余了。
不,还不只是这两个人树立强势掩盖羞耻,远远不是!
在审判法庭上,电影镜头转向了造成300犹太人被烧死的另外5名共犯,她们约定好一口咬定是汉娜负责并起草的报告,冰冷的表情和坚决的语气强大无比,尽管事实上也让她们只是承受了教唆、协助谋杀的罪责,而实际上这也是造就了另一个更大的羞耻、更严重的罪行。
那么镜头再转到在法庭听审的众人呢,一个个都高亢、愤怒地怒吼着:“纳粹、纳粹!
”这样一种共同的神情激愤、义愤填膺当然足够构筑起一种强势,一种看起来几乎是正义无比、无懈可击的强势来,但作者却通过其中一个听审的法学院学生之口,揭露了这种共同强势之下要掩盖的企图:“事实令人作呕!
……我刚开始相信这场审判,我以为这是对的,但现在我认为这是在转移注意力——你选6个女人,你说她们是坏人,她们有罪?
就因为某个幸存者碰巧写了一本书,这就是她们受审而别人没有的原因?!
你知道欧洲有多少集中营吗?
大家都知道些什么?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父母、我们的老师。
这不是问题所在,问题是你们怎么让这一切发生的?
还有就是,为什么不在你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自杀?
……” 这些锋利的话语足以几乎让所有喊着正义口号的人们低下头颅,这里我们至少可以看到这种集体强势讳疾忌医的掩盖之下,法西斯的幽灵仍因得到庇护久久地而没有散去。
以前我听说过一句话:“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掩盖”,而这个话也许还适合着谎言以外的其他羞耻:如果也只是要去一味掩盖,那么掩盖一个羞耻又需要多少附加的羞耻呢?
其中的旺盛的衍生能力,我们不会不明白的。
电影里,汉娜以强势掩盖自己的羞耻,而罪行却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最后付上了终身监禁(她本没有犯下相应的罪行)的代价,而米歇尔因为最初要掩盖自己的羞耻,在后来的大半生里都郁郁寡欢……这是之于个体而言的,那么如果对于许多这样相似个体组成的群体呢?
恐怕也就是“平庸无奇的恶”、“集体主义暴行”等内容应运而生了,法西斯吗?
也是这样来的?
至少不会因为这样而散去。
电影里令人欣慰的是,最后米歇尔不再选择掩盖,而是选择了直面自己的羞耻,所以他后来一直寄朗读的录音带给在监狱里的汉娜,最后他也把心中的故事向他人敞开了……也许,米歇尔的女儿以及其他亲人,要看到一个原来是在道德上负债累累的人,但认罪悔改的人都会要经历这样的敞开。
另外,顺便还是想提一提:2个小时的电影,之前用了40多分钟来交代米歇尔与汉娜之间的故事,这在情节上尽管是有必要的,但仍有渲染太过的嫌疑,而这40多分钟引来许多人的所谓关于爱情的讨论,却几乎令人生厌了——这不是一个要谈情说爱的电影。
周日的下午,阳光晴好,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居然又看了一遍《朗读者》。
但凡是我看过两遍以上的电影,除了第一遍没看懂的那些除外,大多是情节浪漫感人,再或者就是我喜欢男主角的扮演者。
令我惊讶的是,在这些重看的原因中,《朗读者》是一个也不占。
而恰恰是它,居然马上要追平我看97BBC版《傲慢与偏见》的次数了。
不管有多少专业的影评,我始终还是觉得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15岁的少年放学回家,在路上病倒了,偶遇36岁的汉娜。
她帮助了他,待他康复后,特意上门道谢。
此后,他们开始了一段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亲密关系。
她是公交车售票员,他只是高中生。
汉娜热衷于他为她的朗读,甚至于她在一次见面时,居然提出要他先朗读,然后他们再做爱。
跟随着少年包含感情的朗读,汉娜用耳朵倾听到了另一个世界。
少年卖了珍贵的邮票,与她骑车去郊游。
在郊外的小酒店门口,老板娘误以为他们是母子,而少年眼里带笑,当着那老板娘的面,吻了汉娜的嘴。
他们的每次争吵,都是少年先低头认错。
少年站在破旧的楼道里,嘴唇翕动,眼里的泪转来转去,最终还是回到屋里,对汉娜说:“对不起。
” 这一刻,我的心也跟着疼起来,就像宁宁说的:“我之所以在你面前放低姿态,并不是我自虐,而是我尊重你,以及也看重‘爱情’这件事。
”他真的爱她,所以他才会拥有那种意志与能量,能够把他自己交付给她。
有一次,他俩争吵后,她先来道歉。
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扬,这细微的改变都能使他满足。
只是,她却突然消失了,直到多年后,他进入大学学习法律,在一次法庭旁听时,遇到了正在受审的她。
她是犯人,因战争罪而即将要被判刑。
在一次次的庭审中,少年终于发现了她的秘密——她不识字。
汉娜为此觉得羞耻,只要不暴露她文盲的身份,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在法庭上承认更严重的指控,以及长达20年的监禁。
庭审之后,少年想去看守所看望她,劝她说出这个秘密,这样可以减轻汉娜的罪行。
但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见面。
他为她保守了这个秘密。
他知道,对于她而言,这个事实是多么令人感到羞耻。
他知道她多么恐惧这个秘密会泄露出去,他尊重她的恐惧。
或许,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她参与的那段可怕的历史,如何面对他爱的她?
成年后的少年经历了失败的婚姻,在老房子里他翻出了老旧的录音机,再次为狱中的汉娜朗读书籍。
他寄给她的磁带和书,使她学会了读写。
她写信给他,希望他能寄些浪漫的书籍。
20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汉娜即将出狱,他接到监狱管理人员的电话,前去看她。
她或许是此时才真正爱上他,又或许她只是需要他,希望出狱后能在一起生活。
而这时,她需要他,多过他需要她。
他对她怀有复杂的感情,他是唯一能够为她负责任的人,但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生命里的重压。
她想握他的手,但他缩了回去。
这一刻,汉娜理解了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到了此时,仍被她叫做“孩子”的男人。
他给了她伟大的礼物,但他不会继续爱她了,甚至连照顾她都是不可能的。
汉娜虽然理解,但这对她来说却是毁灭性的。
她看不到出狱后的希望。
最终,她将那些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一本本地垫在桌子上,然后踩在上面,上吊自杀了。
汉娜终于解脱了,而少年的生活仍在继续。
为了年少的那段荒乱的感情,他付出了一生的爱的能力。
记得有个情节,他的女儿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你的沉默是我的错。
” 少年说:“傻孩子,这与你无关,是我的问题。
” 电影与原著在结尾处有个小小的不同,电影的结尾是少年带着女儿去了汉娜的墓地,欲把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告诉女儿。
影片到这里便结束了,仿佛倾诉了出来,灵魂也得到了救赎。
而我更喜欢原著的设计,少年独自一个来到墓地,看着墓碑上汉娜的名字,静静伫立,默默不语。
他们的故事,他无需说给任何人听。
他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
而他没有机会同她说的话,也不愿再说出来给其他人。
我知道,作为一个看电影的人,我是真的没有领会这部电影的深厚内涵。
我只知道爱一个人,不是说他越来越好,或者我越来越好,我们就会相爱,甚至会越来越相爱。
不是这样的,爱一个人,便只是爱他,只因为他是他。
爱,是可以将一切过往都一并承担了的。
我也曾考量,我的爱,是不是太过热衷于自我幻想?
只是,我希望你会了解,也许我的爱,就目前而言,暂时还不是你期望的那个样子。
但是,它不是我们的奥斯维辛。
2010-04-21.7.
有些牵强。隔靴搔痒。
这电影就应该改名为《大龄文盲欲女》
这部片子符合我所有的审美。
三星半.蛮失望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
我在读者上看过书籍的简介完全不是这样的。make me sick!鄙视这部电影的编剧和导演!!
600W犹太人被迫害的血案总是有很多分支,就像南京大屠杀一样。
2.15
汉娜热衷于倾听朗读,她对文化世界中的美好事物的向往越强烈,她对自己文盲身份的厌恶和恐惧也就越强烈,这是同一种感情的两面。这让她近乎疯狂地走上了一条维护、追求尊严的道路,为此不惜撒谎,抛弃工作和爱她的人。为了守护秘密,你会走多远?
要不是那天的呕吐,也就不会有这么一段爱情。
太深奥,不懂欣赏,单纯觉得情爱镜头倒不少
凑合,反正戴徳利是比不上以前了。另外这片子里所有人物都假模假式让人恶心
刚开始床戏挺好滴。唯一的亮点
演技真好,不输原著,飙泪看完。精神不自由的人,无论在哪都是in jail。所以她过完了富足的一生,正邪善恶在她面前毫无意义。
不仅仅是凯特·温丝莱特的裸体,更多的是那位风烛残年的汉娜·施密茨悬梁自尽的身影。这一次,老肉丝缓慢、滞重、无依无靠,她把生命还给了世界,而导演甚至不忍心让我们看到她自缢的样子。 然而她还是死了,于是拉尔夫·费因斯的眸子里再一次盈满了泪水——动情的男人比动情的女人更能震撼人心。8.5
故事讲述得想色情不如戏梦巴黎,想正统不如辛德勒名单。没意思。
1、KateWinslet 的影后拿的理所当然,细腻深刻。2、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女人。3、道德的标准在左右为难。
不识字的纳粹女与渴望性与熟女的懵懂少年的地下恋,纳粹女宁可坐穿牢底也羞于承认自己是不识字的文盲,骚年在面对羞耻与保持沉默求得体面之间,做了和纳粹女一样的选择。
没法子,帮急不帮穷啊。。。
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