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开始就已然一股临近结局,但尚未尘埃落定的味道,顶着一头肆意生长如杂草的米黄色卷发,乔已经在纽约风风火火地为她的写作事业奔走。
出版社里,“一般我们给的稿费是20到30块,你的这篇,我给20块。
”乔应允收下那两张钱然后拎起裙子疾走在大街上,彼时的她还不知道她还会回到这里为另一则更重要的作品一身傲气地据理力争;另一厢的欧洲,已然成为名媛的艾米重新邂逅了劳里,少女心难以平复。
坐进电影院的前五分钟,我满脸问号,不同于之前的版本用凛冽又温馨的圣诞作为开端,展示出有爱的姐妹生活图景,新版电影在一开始就告诉你:小妇人已成妇人;小少年也正在彷徨。
仿佛如一阵疾风糊了你一脸秋叶。
想要探究格蕾塔的《小妇人》到底有多不同,叙事是我第一个想聊的话题。
叙事新版《小妇人》采用了两条叙事线,少女们各自散落在天涯的如今,以及属于童贞的小美好的七年前。
这样的一刀切叙事安排对于原著粉来说也许并不那么友好。
马奇家少女的成长就像是行云流水的田园牧歌,圣诞节和穷人守望相助,梅根参加舞会被嬉弄,乔卖头发攒路费,艾米任性烧小说,贝丝的离世,少女们的戏剧社,和对窗那个叫劳里的男孩从陌生人变成一生挚友的点点滴滴,在线性叙事中让读者和观众也跟着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圣诞节,你几乎无法发现时间的流逝却又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
而新版则在结构上大刀阔斧变成了目前这样看似夹叙夹议的风格。
第一次的闪回发生在火车上,睡意朦胧的乔合上双眼,电影的世界回到了七年前的马萨诸塞州,这才是小说的开始。
这样的闪回还发生在梅根少女时代的虚荣和如今平淡的家庭生活,乔目睹贝丝第一次得猩红热倒下,以及最后去世之间。
在多次时空旅行往返中,剧情在无声诉说着“今时与往日不同”,过去姐妹之间酸甜苦辣的羁绊和龃龉,变成了如今身为一个个独立个体在各自的人生岗位上与生活的搏斗。
选择成为他人妻子的,思忖着如何平衡小家庭的饱和与作为女性的欲望;选择游历欧洲的,斟酌是否要入了姨婆的蛊,听她话嫁个富贵人家;选择单打独斗的,还得继续等待蒙上灰尘的才华被重新唤起。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小妇人》这个文本在不同的年代都需要被重新解读的原因,经典的人物常读常新。
乔,或者是梅根,她们可以是任何人,是不想被婚姻和爱情定义女性价值的你,也可以是你身边那个已经结了婚的朋友。
诚如艾玛沃特森扮演的梅根在婚礼前对乔说:我的梦想和你不一样,并不代表我的梦想就不重要了,我想有我自己的家庭,孩子,我想某个人一起为生活奋斗,那个人就是约翰。
然而从观影感受而言,电影的第一个小时对于我而言是难忍的,因为几乎无法忍受这种碎片式的回忆,当你沉湎于过去,女孩儿们一次次心有千千结又被打开,充满欢笑和感动的瞬间时,时间线又拉回了她们已微染风霜的如今。
看完电影的第二天,我忽然觉得,与其说是两个时空中的故事,更不如说,最后的结局就是X轴的中心,而过去和现在都在电影放映的过程中无限朝轴的中心点靠近。
角色都说2019版是神仙阵容,特意回头去补了94版,惊讶的发现,其实每个时代都有着它自己的恰到好年纪的黄金班底。
今天灵气逼人,鲜嫩多汁的罗南甜茶有当年薇诺娜和贝尔的影子。
薇诺娜身上的不羁和俏逸是90年代最合适演乔的天才少女了。
仔细对比的话会发现,甜茶在新版中的发型和大特写和贝尔有不约而同的相似。
而94年艾米可能是所有版本是唯一让两个女演员分别饰演不同年龄人的版本,邓斯特作为童星在姐妹中闪闪发光。
在新版刚公布选角的时候,我一度是感到困惑的,索性最终的呈献效果还是瑕不掩瑜。
乔
第一个出演乔的女演员是伟大的凯瑟琳赫本,而我的第一部小妇人是1949年的那一版。
这两版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出演乔的女演员是天生自带英气的。
这里说的“英气”其实说白一点,是男孩子气,至今仍有评论区的影迷认为乔这个角色是“男人婆”角色的代表,其实这么说就把这个角色给脸谱化了。
从三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再到现在,一个个不同版本的乔向我们走来,我个人觉得乔这个角色在几代女演员的演绎下变得更加柔美,到了薇诺娜的版本里,女性气质抵达了巅峰,接受真爱来临时没有一丝扭捏。
一方面,不同的时代,大银幕电影的演法不同,旧好莱坞时代,更多是舞台剧式夸张的演法,另一方面,不同时代背景下,观众对于乔这个角色的希冀不同,她需要承担的价值观输出功能也不一样。
而现在的演法又更生活化了。
每一个人物都是更复杂的生物。
西尔莎罗南饰演的乔不再是一个倔强的,假小子的刻板印象,她的心路历程更加曲折,内心也更加敏感。
电影后半段她半真半假地透露自己的懊悔,如果劳里现在问我嫁不嫁,我想我会同意的,面对母亲关于爱不爱的质问,她情绪终于失控了,说出了那段可谓戳心戳肺的台词“I am sick of people saying love is all that women fit for!
”适合女人去追求的东西就只有爱吗?
我窝在电影院的卡座里暴哭。
她太孤独了啊,活在任何一个时代里被告知选择婚姻才是唯一的路的人,都太孤独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她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原因,导演借角色之口扎到了那些还在坚持寻找生存之道的观众的心脏深处。
19年版本和94年版本在处理乔和男性的关系上呈现了两种价值观,具体落地在两个问题的讨论:乔到底为什么不选择劳里?
她爱不爱教授?
前者的价值观几乎就是把爱情当作一种选择题,我要么选择他,我要么不选择他,他幼稚不成熟,不是我的soul mate,那我就等待对的人出现。
而19年版本中,罗南的拒绝更像是对自己状态的一种不确定,我还没有准备好自己是不是要走进爱情走进一段关系。
经历过漫长的挣扎期后表现出的情绪起伏更多是关于“我不是选错,我是决定了不选。
”或者“我选择了我自己。
”虽然情感更细腻,但是有趣的是,乔的服装还是保留了男装印记,雪白方领衬衫,领结,灯芯绒西装马甲,加裙装,和去年BBC热剧《绅士杰克》的男装丽人造型有异曲同工之妙。
梅根
卡司一出的时候我一直困惑艾玛沃特森演的是乔还是艾米,然而意外的是她演的是大姐梅根。
按照她从小到大一贯的精灵活泼的角色性格,以及娃娃脸,事实上梅根反而是最不合适她的。
与其说不适合她演,不如用“犯不着请她演”来形容。
作为一个在婚姻选择上和乔有所对比的角色,成了贤妻良母的梅根势必不会是女性观众最钟意的那一款。
这一版的梅根,只能说是不功不过完成了任务。
在彰显性格的舞会戏中,编剧把好气又好笑的虚荣心片段给稀释了。
梅根的特点,并不只有敦厚而已。
艾米
在欣赏弗洛伦斯的表演之前,我对这个角色是不能信服的,毕竟心里最完美的艾米是1949年伊丽莎白泰勒的版本,颠倒众生般洋娃娃的外貌是童年可以说服我劳里娶她我无话可说的原因之一。
在老版本的电影,以及2017年BBC剧版的小妇人里,美貌和任性几乎是艾米的代名词。
眼前的这一版在艾米的选角上可以说是在冒险,弗洛伦斯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标准美人,圆脸和略显早熟严肃的面容让人产生距离感。
但影片里我最喜欢的地方偏偏就是导演对艾米这个角色的精雕细琢。
甚至有理由说,艾米是她私心最喜欢的角色之一。
艾米这个角色最被历代观众诟病的一点是:她到底是凭什么抢走了劳里?
几十年前的电影里没仔细交代,94版的电影里交代了,但你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2019年版本,在巴黎的画室中,她说:我要么一举成名,要么什么也不是。
但我只是个女人,我能通过画画赚到的钱有限,至少不能负担我和我家庭的生活。
等我结了婚,我的钱变成我丈夫的,等我丈夫死了,我的钱变成我儿子的,我永远不是个真正的有钱人。
今天我们看到的《小妇人》其实完全都是借着19世纪的女人之口用现代化的聊天方式来剖析自己。
艾米有她脆弱的一面,挣扎的一面。
演员的高光时刻在她第一次拒绝劳里求婚时。
我会选择用我的一生来爱你,但不能嫁给你。
因为我爱乔。
最后甜茶饰演的劳里这个角色成了把她从一段“姑婆之命"的所谓好婚姻中解救出来的男人,不禁让我想到甜茶成名作的台词:你不能因为不想感受就不去感受了。
贝丝看似没有存在感的贝丝事实上是激励乔忠于内心真实感受去创作小说的力量。
每一版选择的演员都具有沉静之美。
被劳伦斯老爷爷赠送钢琴的经典剧情是原著小说里最感人的桥段。
格蕾塔的回忆杀叙事手法讲述了她的两次生死考验,一次是发生在过去,第二次则是真的奄奄一息。
在过去线性叙事的拍法中,这当中相隔了许多剧情,而现在,乔的两次照顾,两次下楼凝视贝丝本该健康端庄的椅子,一次有伊人回头微笑,一次伊人已去。
短短两次弥留剪辑在一起,这个杀伤力是非常大的,也是我观看本片的第一个泪点。
这个编剧策略你看得出电影的功利心,但是你被它活生生弄哭了,还是不得不服。
劳里
万众瞩目的甜茶是很多人会去买电影票的原因,他在片中大量的静态特写无与伦比,大银幕观赏甜茶实乃一大幸事。
甜茶和罗南确实是有化学反应,可惜在电影中,对手戏更多的却是和艾米。
由于过去和现在叙述的对半开,劳里和乔的培养感情的故乡戏份并不那么多,当乔说“如果我们结婚是一场灾难,我们肯定会吵架。
”然而由于铺垫实在不够,这场拒绝求婚的戏也会让观众摸不着头脑,仿佛是为了拒绝而拒绝。
相比较而言,BBC版本则有着更广阔的篇幅留给青梅竹马的二人互相陪伴,斗嘴的时光。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发生在舞会上逃离群众翩翩起舞,而在小说里这已经是稍微往后的剧情。
在94电影版里,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是冬日里隔着雪花的窗户,劳里被尚且不认识自己的乔形容为:那个可怜的男孩,被关在屋子里,像是狄更斯笔下的囚犯。
而新版电影里,这种羁绊感和互相的好奇感就少了很多。
但甜茶的劳里是个不容被拒绝的男人。
看着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被伤透心,你也会伤心的。
亮点
影片最值得被玩味的一个创意是讨论了关于乔最后到底跟谁在了一起。
在现在进行时这条轴上,她确实在纽约遇见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异国教授,她们也在麻省老家重新相遇了。
镜头一转,乔坐在出版社老编辑的桌前和他讨价还价自己的半自传小说LITTLE WOMEN,“我不能接受她最后为什么没嫁给她邻居?
那她嫁给了谁?
你最好给她安排一个,读者喜欢读大团圆结局。
战争刚结束,大伙们可等着被娱乐呢。
”好吧,镜头又一转,不知是现实还是脑内,乔和教授在大雨的伞下终成眷属。
“太棒了!
我们就管这段叫做under the umbrella”。
事实上,我个人更偏向于导演是扔了一个开放式结局给我们,这也是改编经典作品非常聪明的方法,你知道观众会吐槽你怎么又来这一套,前面叫嚷着女人不能只追求爱,现在还不是让她陷入家庭了?
所以,导演皮了一下,到底真相是真,真相是假,你信哪个就是哪个咯。
比起作为未来生活的落脚点,这个异国教授在这里仿佛只是个留给观众讨论的概念。
原著作者路易莎梅是终生未婚的,乔的结局到底是市场干预还是自己的愿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优缺点优点:1. 乔这个形象更贴近当下的现代女性了。
94版几乎是把作者路易莎梅和乔的形象合二为一变成了女主角,非常贴合原著的改编但依然没有摆脱一部商业主流电影的窠臼, 对于女性的发展都许以一段姻缘为收获。
西尔莎罗南拥有的脆弱面是我喜欢的。
2. 叙事新颖,区别于其他版本。
但是原著饭开头一定要忍住。
3. 大部分的角色选择都是对味的。
4. 对乔这个角色的成长刻画聚焦于她的职业发展,影片最后有一段书本从活字印刷,到布料裁剪,装帧的所有过程。
文化出版行业的朋友看了一定会倍感欣慰。
而她最终所致力于教育行业,也还是和家族朋友们相聚一堂,这样的大结局比爱情更让人动容。
缺点:1.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双线叙事确实会让人一开始觉得乱。
一些少女时代姐妹相处的小细节受篇幅影响没办法搬上银幕,这虽然是小说的精华,但电影只能择其高潮。
2. 这一版劳拉邓恩的母亲,和梅姨的马奇姑婆角色都比较工具人。
母亲事实上是姐妹四人的精神力量,导师。
在BBC版本里显得最为严厉,在父亲受伤时也会暴露脾气,变得无助。
而在新版电影里,劳拉邓恩就显得非常扁平化了,甚至过于圣母了。
而在预告片里十分抢眼的梅姨,更多像个抛出反面教育的例子,对姐妹婚姻指指点点的老乌鸦。
在这里,我更愿意把她那段精彩台词视作警示作用。
——我想走出自己的路。
——很少有女人走出自己的路。
你得嫁个好人家。
——你不也没嫁人吗?
——因为我有钱!
管她有理还是傲娇。
这句台词,再过500年也不假。
过年禁足期间初看《小妇人》,精准击中我的各方面品味,当时我说:“等国内上映时一定在大银幕上好好享受一番(甚至两番)。
”没想到这话还应验了。
上月底去电影院一刷,一来感觉意犹未尽,二来那家电影院可能是大半年没营业的缘故,银幕上竟然出现了纹路有碍观瞻,于是我打算二刷。
本片的摄影很赞,发行了杜比影院版本,但放眼全国也没几家杜比影院给它排片,我好不容易搜到IGC百丽宫影城在Real-D大厅排了一场,仅此一场,赶场去看,画质鲜亮,这才过瘾。
几番观赏之后,确定无疑它是我的2019年最佳美国电影。
一 | 双线剧本本片采用了双线叙事,主线是现在时,从开场女主角Jo给杂志社投稿一直向未来延伸;副线是过去时,从Jo对七年前的回忆开始不断向现在靠拢。
两条线反复交织并形成互文,为此在摄影上用冷暖两种色调加以区分。
不明就里的观众以为这是剪辑上的处理,其实不然,这显然是从一开始创作剧本时就写好的。
倒是如果把全片按照时间正序重新排列,会发现很多桥段之间缺乏逻辑关联,它们恰恰是在双线交织的过程中,叙事才得以成立。
导演兼编剧的Greta Gerwig精心设计了这种编织,比如第一次交织是从Jo与Friedrich在酒吧跳舞转回到七年前Jo与Meg准备去参加舞会,第二次交织则是从Jo在火车上睡着转回到七年前打盹的她被Meg叫醒,如此环环相扣着不断转场。
Gerwig让每一次的时空转换都有迹可循,把过去和现在两条线有机地合在一起,体现了极高的编剧功力。
比起有些观众看过之后还没能完全捋清两条线,Gerwig在电影还没拍之前就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全片。
二 | 多义结局Jo与Friedrich最后是否在一起了?
很多观众有这样的疑问。
的确,这个问题很重要。
如果俩人在一起了,符合原著的结局,却意味着导演接受Jo向婚姻低头的设定;如果没在一起,那就背离了原著,却符合原著作者的真实经历。
事实上,Gerwig有意采取了这种模糊处理。
在剧本里,对于最后有歧义的几幕,Gerwig多次注明了“FICTION(?)”或“MAYBE FICTION”字样,留给观众自行解读,这种处理,与后文要谈到的导演对多元婚姻观的尊重相一致。
但如果从导演本人的立场出发,同时也是从叙事逻辑考量,不难发现本片其实更倾向于“没在一起”的结局。
最后一幕定在了拿着自己新书的Jo笃定望向未来(注意她手上没有戒指),而不是给妈妈过生日的合家欢(注意她手上同样没有戒指);还有之前“伞下定情”那场戏,无论表演还是摄影,都有意模仿了老式爱情片的做作风格,暗示的是其非现实性。
导演在采访中明确表示:“这不是一个关于‘男孩得到女孩’的故事,而是一个关于‘女孩得到一本书’的故事。
”三 | 自我指涉《小妇人》原著作者Louisa May Alcott终身未婚,小说中的Jo即是以她自己为原型。
她原本希望给Jo一个未婚的结局,却迫于出版社和读者的压力改变了结局,即便如此,她也没让Jo顺理成章地跟两小无猜的Laurie在一起,而是嫁给了大龄教师Friedrich。
本片导演Gerwig则在复现原著结局的同时也给出了Alcott希望的结局。
最后Jo与出版社编辑就结局和著作权归属讨价还价的两场戏实在是点睛之笔,这种元评论(meta-commentary)实现了三重指涉:首先是片中人Jo的讨价还价,接着是原著作者Alcott的讨价还价,然后是本片编导Gerwig的讨价还价,分别是虚构的、历史的和现实的三位女性创作者在此合一。
事实上,Gerwig真的有跟制片方就结局如何处理讨价还价,与Jo和Alcott的妥协不同,Gerwig胜利了。
片中还有一处自我指涉。
当Friedrich对Jo早期的短篇作品作出批评时,Jo生气地冲他吼道:“你永远只是个批评家,而成不了作家,这个世界会忘掉你曾经活过,却没有人会忘掉Jo March!
”这简直是导演对影评人的赤裸挑衅!
好在影评人都给予了本片极高评价。
四 | 现代意识作为一部已经反复搬上过银幕和荧屏的经典,出自21世纪的最新改编理所当然要融入新鲜气息,而不是拘泥于对那个时代的复刻。
正是这种现代性的审美品味令当代观众耳目一新。
前述双线叙事即是对常规改编的一次大胆挑战,很多台词也带着毫不违和的现代感。
本片开头Amy出场时,导演通过特写镜头对比了Amy的传统写实风格与另一位画家的印象派风格,Gerwig在剧本里描述道:“这是现代主义的开端。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Amy意识到自己成不了大师。
(这个桥段倒是让我想起现实中的Mary Cassatt,从美国来到巴黎,最终成为印象派大师。
)这种传统与现代的对比,被Gerwig有意识地贯彻在了多个层面。
比如对于配乐,Gerwig给作曲家提的概念是要把莫扎特和David Bowie混在一起的感觉;服装设计也加入了不少现代元素;摄影则参考了印象派风格,小伙伴们在海滩嬉戏的场景简直像是从Eugene Boudin的画里走出来的;还有Jo和Laurie在室外那段恣意乱舞,也是超前于时代的风格。
五 | 女性主义如我对罗南主演的另一部佳作《布鲁克林》的评价所言:“女性主义题材的作品之所以能够给人力量,是因为她们的困惑与彷徨、挣扎与抉择实质上是超越性别的,但我们羞于去让男性来充当这样的角色,甚至不知道怎么让男性来演。
”去年奥斯卡我最爱的《罗马》和《宠儿》,今年奥斯卡我最爱的《小妇人》和《婚姻故事》(不算非好莱坞体系的《寄生虫》),不约而同地都包含了女性主义。
可我并不是对女性主义电影有特别偏好和青睐,实在是因为以男性为主角的电影在“男性成长”这个议题上普遍失语,大概是主导这个世界的男性已经强势到不需要成长和反思吧。
本片正是借着罗南的视角和演绎,再次让我感受到共鸣和力量。
很多时候,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无论其伟大还是渺小),你就是不得不放弃和背离其他一些东西,这个过程中会有纠结、煎熬和迷茫,而梦想也不一定能实现,但你总是要走出人生的下一步。
片中借由Jo之口说出的这段话发出了女性主义的最强音:“女人不是只有情感,她们还有思想,她们还有灵魂;女人不是只有美貌,她们还有抱负,她们还有天赋。
我受够了人们说,爱情就是女人的全部。
”六 | 多元婚恋导演Gerwig的价值观无疑是女性主义的,这一点在Jo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
她确实不爱Laurie:去纽约之前,他热烈追求她时,她一方面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而拒绝求爱,另一方面是她觉得两人性格不合;从纽约回家后,她是因为感到且害怕孤独而重拾了对他的想念,可阴差阳错他已经和她妹妹在一起了。
恰恰是因为没有赶上爱情,接下来她才有了灵感和空间展开创作,这自证了她关于爱情与梦想不可兼得的预想。
但Gerwig也赋予了本片多元的婚姻观。
与Jo正好相反,姐姐Meg就是心甘情愿地嫁给了爱情,安于清贫,相濡以沫,相夫教子,为此放弃了自己的演员梦想,她并不感到后悔。
在婚礼之前Meg对Jo说道:“不能因为我的梦想与你不同,就意味着我的梦想不重要。
”这句台词实在动人。
以Meg的才貌双全,她完全可以嫁入豪门,她差点就爱慕虚荣地走了这一步,但她终究从了自己的心。
Jo的妹妹Amy则是从小就明白嫁入豪门是女人在那个时代的最好出路,她还怀揣当画家的梦想。
但她本性功利,当发现自己的天赋不足以成为出色的画家之后,她就决定放弃,既然欧洲(巴黎)待不下去,那自不必走进伦敦的豪门。
最终她和老家豪门Laurie的结合,固然也是真挚的爱情,却很难说不包含着几分算计(“婚姻是个经济问题”) ,但这不正是真实婚姻的普遍写照吗?
七 | 天才罗南本片主演罗南,年仅13岁就凭《赎罪》首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近年来则是接连凭《布鲁克林》《伯德小姐》《小妇人》三部佳作三提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如此亮眼的成绩同龄人中少有,她拿下小金人只是时间问题。
我爱罗南!
我一向认为,真正优秀的演员要做到演什么像什么,而不是演什么都像自己,或者只能重复演绎某一类角色。
罗南在上述三部电影里的角色就做到了完全不雷同,观众不会从她在甲片饰演的角色中看到她在乙片所饰演角色的影子。
这三个角色唯一的共同点,在于她们都是闪闪发光的独立女性,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地域。
罗南在本片中的表现可圈可点。
作为唯一主角,她与所有主要角色都存在对手戏,面对不同对手角色,她都恰如其分地展现了自己的不同身份。
她既是童年时无忧无虑的女孩,也是成年后独立自主的作家,她既是姐姐身边的小妹妹,也是妹妹身前的大姐姐,她既是大大咧咧的假小子,也是依偎老妈的乖女儿。
八 | 服装设计除了罗南表演上的天赋和悟性,服饰造型对角色的塑造也功不可没。
本片在今年的奥斯卡获得六项提名,最终拿下了最佳服装设计,这是设计师Jacqueline Durran继《安娜·卡列尼娜》之后二度获得小金人,可谓实至名归。
Durran为四姐妹都配置了核心色系,Jo是红色和靛蓝色,Meg是绿色和淡紫色,Amy是淡蓝色,Beth是棕色和粉红色。
而她们的服饰,也分别以同时代的拉斐尔前派、印象派以及美国本土派的画作还有时装插画作为参照,可谓有章可循。
但设计师并没有完全遵循时代的限制,而是加入了不少现代意识的审美情趣,毕竟原著本身就是虚构的小说,毕竟导演有意识地对故事进行了现代性的改造。
服饰造型方面某些看着超前时代的细节,其实是设计师参考了当时的服饰图书和化工进展之后进行的合理化演绎。
本片的服装设计在英美业界广受赞誉,设计师也确实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
这样优秀的设计却被部分中国观众吐槽,指责“毫无年代感”之类的,恰恰反映了我们在审美品味上以及创作观念上的保守,痴迷于所谓的“正统”,包括偏离原著的剧情改动,也会遭到质疑。
九 | 原创配乐给本片创作音乐的作曲家Alexandre Desplat,已经凭借《布达佩斯大饭店》和《水形物语》两获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
我个人一直很喜欢他的创作,从早年的《面纱》《色,戒》到近年的《犬之岛》,这些异域风情的题材都能被他娴熟驾驭,《小妇人》岂不更是得心应手。
本片的配乐实乃佳作。
开场Jo奔跑时所配的主题音乐,活泼俏皮,先声夺人。
由此主题发展而出的各个段落,都相得益彰地贴合了叙事场景本身的情绪基调,或怀旧,或悲伤,或轻快,或憧憬。
在看了多遍正片又专门听了多遍原声大碟之后,我已经做到听着配乐就能复现起电影场景。
奈何今年奥斯卡佳作云集,提名最佳原创配乐的都非常优秀。
虽然《小丑》作为电影来看并没有那么好,但是新人Hildur Guðnadóttir的原创配乐确实惊为天人,除了有效服务于剧情,那是一张独立于电影都能自成一格的大碟,搁任何一年恐怕都能拿下小金人,《小妇人》输得服气。
十 | 现实困境与电影里女性困境形成呼应的,是本片所遭遇的现实困境。
本片虽然在全美创下一亿美元票房(全球逾两亿美元)的佳绩,这个成绩却主要是由女性观众贡献的,美国媒体的调查显示,本片的男性观众只占三成。
如前所述,我实在认为男性更有必要来看这部电影。
本片在中国遇冷实属意料之中,虽然仍处在上映期,但最终票房应该不会超过700万美元,根据我两次观影的经验,观众同样多为女性,或独自或结伴而来。
去年本片首次在国内进行宣传时,海报上竟然出现了“奥斯卡最佳女导演提名”这样的乌龙——奥斯卡从来没有“最佳女导演”这么一个奖项。
值得玩味的是本片宣传语,原版是“Own your story”,台版是“写自己的故事”,港版是“命运自决”,到我们这儿却成了文不对题的“不负爱与自由”,又先后定档2/14和七夕上映,海报上写着“情人节择你所爱”,明显与本片主题相悖,事实则证明情侣们并不待见。
最后说说奥斯卡的遗憾。
当初Gerwig完全不在本片导演人选的名单之列(当时她还没有拍《伯德小姐》),是她苦苦争取来的。
本片上映之后被普遍认为是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有力竞争者,而当年初提名名单公布时,Gerwig未能提名最佳导演,美国舆论哗然,认为这是最大遗珠。
从各种获奖指标来看,《小丑》导演Todd Phillips根本进不了前五,又或者是,奥斯卡的“老白男”们宁可提名廉颇老矣的斯科塞斯来敬老,也不愿意给年轻女导演Gerwig一个认可(毕竟几年前他们已经给过了)。
最终连最佳改编剧本也败给了《乔乔兔》,与更少男性会员看过本片不无关系。
虽然《小妇人》在颁奖季留下了诸多遗憾,但名垂影史的佳作本来就不需要靠奖项加持,归根结底靠的还是口碑。
我相信这部电影会经得住时间的淘洗,将来在各大影评人票选榜单中脱颖而出。
请中国观众给它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片天地。
《小妇人》。
7分。
格蕾塔·葛韦格编剧、导演,西尔莎·罗南、艾玛·沃森、弗洛伦斯·皮尤、提莫西·查拉梅主演作品。
影片改编自美国19世纪著名的女性小说家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名作《小妇人》,集结了好莱坞一众当红的俊男靓女,是难得一见的青春靓丽阵容。
马奇夫人一家有四个女儿,个个都很漂亮迷人,又各有各的特点。
艾玛·沃森饰演的大女儿梅格格外美丽,也沉迷于爱情不能自拔;西尔莎·罗南饰演的二姐乔则是个内心情感丰富,热爱阅读又热衷写作的姑娘;弗洛伦斯·皮尤饰演的三妹艾米常年和姑妈生活在一起,她是个非常有潜力的画家;而小妹贝思则是全家人的心头爱,她有着杰出的音乐天赋,但身体状况很糟糕。
四姐妹逐渐长大,名声在外,上门邀约、求见的男生越来越多。
爱慕、暧昧、争斗都在所难免。
乔观察着这一切,陆陆续续悄悄写成文字,送去出版商那儿,有些得以删减发表,有些则被丢入废纸篓。
直到小妹贝思的病逝,乔才决心重新构思,全身心投入,写出了小说《小妇人》。
故事谈不上感人,但情感还算丰富,而剧中男女,确实相当赏心悦目。
这电影太神了,索尔·古德曼——鲍勃·奥登科克,星舰舰长——劳拉·邓恩,梅丽尔斯特里普,甜茶,西尔莎罗南,佛罗伦丝·皮尤,艾玛·沃森,还有导演格蕾塔·葛韦格——伊万·高地王·肯诺比·麦克格雷格的新老婆。
神仙大聚会啊,全是冒仙气儿的一群。
一切都好,但是不接受乔拒绝劳利,我就想问乔,你写书的目的是什么?
想把美好的感受与人共情不是吗?
共情能力是人类独有的,也是最美的,都说万事不决,量子力学,共情比量子力学还快还高效吧,而写作,毕竟隔了一层,是间接的,不能将我的心情表达千万分之一,而劳利明明是乔最共情的那个,喜怒哀乐心电快递,为什么刻意的拒绝呢?
据说,最富有最有特权的人最注重隐私,隐去的该当是自己最私密最镇人心魄的情感体验,就像拿破仑以没有后裔的原因与约瑟夫离婚,他后来有了后裔,就江山永固了吗?
同理,乔善于捕捉和表达的天性,不会因为结婚就失去,作家和作曲家最大的优势就是恋爱的时候可以出作品,失恋的时候照样出作品,创造力是挡不住的,而劳利错过了,就没有了,最该得到的与劳利的一切体验也生生阻断了,不敢说比一群小妇人的生活体验更好,但一定比和一群小妇人在一起的体验更真。
我就纳闷了,只要劳利在乔的嘴角都是咧到耳朵眼儿的,没有亲吻、没有更进一步都开心的要死,难道这种快乐是假的?
难道劳利处心积虑装出来服从以便于婚后控制?
乔想回头的时刻,是在失去贝丝的时刻,她一瞬间感觉到少了一个成员,自己的世界再也不完整了,劳利和她分手的时候发过誓,会静静的看着她。
所以她虽然在纽约七年,但深信劳利无论远近一直都会在,贝丝这一角塌了,但世界的劳利这一侧还是完整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自信的写那样一封信。
但劳利只说了自己永远不会像爱她一样爱别人,没说自己不会结婚,西尔莎罗南在听到劳利娶了艾米,那脸色满满的后悔还不是证据吗?
真的郎心似铁,导演也不会要求演员这么演,后面的豁达、乐观,也许和出版商要求的结尾一样,究竟是作者真实的感受还是虚构的,也只有原著作者知道了。
凡是都有两面,男人是男权体制既得利益的享受者,但也是这种体制倒霉时候的牺牲品,痛苦和痛苦都是同质同份量的,谁也不比谁占便宜。
Women have minds and they have souls and they have ambitions... I’m so sick of people saying that love is all a woman is fit for. I’m so sick of it...But I’m so lonely.Jo讲完这句,我一个没忍住跟她一起大哭了。
还有Jo拿到Shakespeare的时候,我想起初中时朋友们用心送我的几米画册,那种自己小小的talent被人们珍视的感觉,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了。
作者:Jonathan Romney (Film Comment)译者:csh译文首发于《虹膜》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小说《小妇人》(1868-69)讲述了四姐妹在内战年代成长的故事;格蕾塔·葛韦格的改编之作,则讲述了一个关于《小妇人》这本书的故事。
在四姐妹中,乔·马其是一位有着文学抱负的女性——在这部影片中由西尔莎·罗南饰演——通常都被认为是奥尔科特本人的代理人,而葛韦格的剧本让这一点变得更为明确了。
有一次,乔给贝丝(伊莱扎·斯坎伦饰)朗读了她写的一段话,原著的书迷们很快就会意识到,奥尔科特是在描述书中的那个假「邮局」——实际上是树篱里的一个盒子。
葛韦格的影片恰恰是那个邮局的其中一个版本:它是某种中转站,在奥尔科特的原著与二十一世纪的观众之间传递着信息。
在这样的时刻,女性主义的担忧在电影想象中的呈现,要比这部小说此前的任何一种翻版都更为突出。
上一部备受瞩目的银幕版《小妇人》,是吉莉安·阿姆斯特朗1994年的那部庄严的影片,那时薇诺娜·瑞德扮演了乔,而苏珊·萨兰登扮演了她的母亲。
无论是从视觉上还是从情绪上来说,葛韦格的这部影片,都与阿姆斯特朗的那部作品存在着一定的连贯性——你也可以预料到这一点,因为那个版本的编剧罗宾·史威考德和制片人丹尼斯·蒂诺威,都与艾米·帕斯卡尔一起担任了这个版本的制片人。
这表明,这部新版是在做一种有意识的尝试,要去改善、重新构思某些已经相当成功的东西。
但是,葛韦格将它引入了一个新的方向,她的呈现更加有趣、更加清醒,也更加自觉。
她的电影是一个文学学徒的故事,这位学徒经历了漫长的生活,以及思考、理解这种生活的过程,整部影片以作品的出现而告终:奥尔科特的风格,点缀一些普鲁斯特的质感。
小说中的那些著名的时刻,也出现在了这部影片之中,但它们被呈现为记忆,呈现为马其家的女孩们的经历,这些碎片成为了乔或奥尔科特的作品的素材。
葛韦格的影片采用了如此片段化的形式,是有它的道理的。
《小妇人》属于这样一类书籍:读者们记住的不是一整条故事线(更深入地说,这部小说并不存在一条「故事线」),而是一系列孤立的情节,是家庭生活中被唤醒的、松散的点滴:酸橙、冰上的艾米、她焚烧乔的书本的时刻,以及梅格在舞会上的经历。
在这部影片里,这些情节就如同一系列孤立的时刻,但它们被缝合在一个整体的故事之中,在这个故事中,乔接受了爱的逝去、受挫的野心、失望乃至死亡。
她的奋斗也得到了回报,那就是作为一名作家的成功,但葛韦格在让我们分享她的胜利时,也在向我们表明,这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部分代价在于,乔作为她那个时代的女性,面临着某种特殊的困境。
此外,如果你是一位认真地对待自身经历的作家,那么「身为人类」,对你来说就意味着一场艰难的角力。
这部影片在开始的时候,引用了奥尔科特的话——「我有很多麻烦,所以我写快乐的故事」——但这部影片将快乐和麻烦融合到了一起,你无法总是轻易地将它们分开。
《小妇人》与葛韦格的前作《伯德小姐》的呼应之处在于,这部新作又一次围绕着罗南而构筑。
她在此前的那部青少年成长影片里,扮演了导演的另一个自我,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在《小妇人》里做了同样的事情。
在影片刚开始的时候,乔穿着一身阴沉的黑色服装,准备去拜访一家潜在的出版商: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文学行业中洋溢着一种葬礼般的质感。
达什伍德先生(崔西·莱茨饰)的办公室里仿佛隐藏着某种黑暗的凹室,其中隐藏着赫尔曼·梅尔维尔笔下的巴托比(Bartleby)。
达什伍德尖刻地向乔阐述了畅销小说的规则:他说,要把小说写得下流(「道德现在是卖不出去的」),而且要记住,在未来的写作中,「如果主角是一个女孩,要确保她在结尾时要么结婚、要么死了。
」马其家的生活,以及其中所有的舒适与匮乏,都被呈现为一位年轻作家记忆中的背景。
当影片开始的时候,童年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乔住在纽约的一间寄宿公寓里勉强度日,试图发展自己的事业。
而最小的妹妹爱丽丝(弗洛伦斯·皮尤饰)和她的姨妈(梅丽尔·斯特里普饰)一起到巴黎去学习绘画。
在影片开场几分钟的时候,我们就听到乔拒绝了劳里的求婚——我们甚至不知道劳里是谁。
葛韦格似乎显得有些鲁莽,因为她仿佛指望我们非常熟悉奥尔科特的作品——但是,如果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本书的话,这似乎也可以看作是一个聪明的手法,她可以勾起我们的好奇心,并让我们觉得自己眼前的是一些有着真实过去的人,我们必须去了解这些过去。
在乔当下的成年时期,她与一位欧洲学者萌生了一段恋情(路易·加瑞尔饰)。
他们在一个工人阶级的舞厅里,跳了一场喧闹而欢快的旋舞,诡异的是,它让我们想起了《泰坦尼克号》里的那些甲板下的场景。
这部影片并没有像此前的改编电影一样,将乔描绘成一个专一的处女,它在含蓄地暗示,如果她确有此意的话,那么她可能已经获得过性冒险的机会。
一行字幕——「七年以前」——将我们带往了马其四姐妹的过去。
四位女演员都很好地诠释了自己所处的年龄范围,尤其是扮演艾米的弗洛伦斯·皮尤,她起初是一个任性而自恋的孩子,但她最后变成了一位坚强、沉着、仿佛出自亨利·詹姆斯小说的年轻女性。
我们看到了一系列著名的「奥尔科特时刻」——梅格烧焦的头发和那些尖叫声、乔在一场聚会上与劳里跳着傻乎乎的舞蹈——以及许多欢乐的姐妹场景,葛韦格对这些场景进行了精彩的诠释。
当两个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蒂莫西·柴勒梅德扮演的劳里会加入其中;劳拉·邓恩扮演的母亲也可能会监督某场混乱——葛韦格会让她们在某种难以抑制的仓皇中,进行相互交叠的对话,这难免让我们想起罗伯特·奥特曼。
但这种对话主要展现了一种忙碌、活跃的节奏,这也是作为演员的葛韦格自己非常熟悉的风格。
这部影片的选角也非常精准。
罗南散发着一种灵动、自然和严肃的气质,这让她俨然成为了一位具有创造力的知识分子,这样的角色对于生活怀着巨大的热情。
皮尤可以像年轻的艾米那样,携带着某种活泼的孩子气,但她也可以像年长的女孩那样,怀着某种厚重的、近乎可怖的沉着,她在自己的突破之作《麦克白夫人》就已经进行过这样的诠释了。
贝丝则是一位内省的音乐家,作为后起之秀的伊莱扎·斯坎伦散发出某种绵里藏针的气质。
或许艾玛·沃森扮演那位不领情的梅格时,并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但她仍然诠释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忧伤的时刻——她与自己最终的丈夫约翰一同细读着家庭账目。
劳拉·邓恩在《婚姻故事》中扮演了一位张扬而狂野的律师,喜爱她那个角色的观众们,可能会对这部影片里这个顽强、坚韧的母亲形象感到失望。
但她也创造了一个简单但伟大的时刻:当她从户外走到屋里的时候,她迅速地将忧心忡忡的表情,调整成了令人放心的、母亲般的微笑。
梅丽尔·斯特里普扮演了令人生畏、但又十分温柔的马其姨妈。
她勇敢地切换成了玛吉·史密斯的模式——面色苍白、表情尖刻,在紫色的蕾丝服饰下扮演权威与反对者的角色。
而蒂莫西·柴勒梅德就像一只软绵绵的小狗一样,被扔到了这一切的中心,他将劳里——一个存在于美国青少年幻想中的、最不具威胁性的邻家男孩——诠释成了一个毫无悔意的蠢人。
这是一部相当美妙、优雅的电影:我们看到了一个杰出的镜头——当一场婚礼标识着童年的逝去时,贝丝一个人在房间里弹奏着钢琴,这一切都笼罩在秋日般的金色、绿色与紫色之中(杰奎琳·杜兰对于服装的使用,自始至终都非常美妙)。
总体而言,这部影片让奥尔科特创造的图景,变得更接近伊迪丝·沃顿的小说,它让《小妇人》更为贴近《欢乐之家》或是《纯真年代》的那种社群世界。
事实上,当劳里帮艾米脱下画家的罩衫时,我们会想起马丁·斯科塞斯改编《纯真年代》时呈现的手套时刻,它们都展现了某种极为谨慎的欲望。
葛韦格确实不断地告诉我们,她的脑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她又不断地将这些想法抛到一边。
在几场对话中,她显然在向我们呈现一系列的辩论,它们的议题涉及了女性在社会和(作为一种金钱交易的)婚姻中的地位,她也呈现了关于女性创造力的争论——而且,奥尔科特也是葛韦格的后盾。
「我宁愿做一个自由的老处女,自己来划独木舟」——这是奥尔科特自己说过的话。
同样地,这部影片也一直在提醒我们,乔在追求成功的过程中不会被击败,但奥尔科特就并非如此了:因此,我们听到了这样的台词,「乔·马其不会被遗忘」,或是乔的评论,「如果我是一个书中的女孩,那么这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
」当乔愤怒地在地板上铺排着她自己的小说时,我们体认到了某种现代感,我们不禁想起那种标准的编剧实践,那就是「将你的场景钉在墙上」——这时候我们意识到,乔其实也是葛韦格。
在影片的结尾处,葛韦格同样没有采用那种无耻的、震撼性的终曲,她使用了一种兼顾两个方面的手法——她既满足了书迷们的浪漫幻想,但也消解了他们的期望。
她明确地表明,乔是一位坚定的现代作家,她不相信那些多愁善感的传统。
《小妇人》呈现了某种漫不经心的、后现代式的面庞:这是一种「法国中尉的小妇人」(French Lieutenant’s Little Women)时刻。
对,我说的就是最新版《小妇人》!
第92届奥斯卡刚刚揭晓,这部电影仅获最佳服装设计奖,但如果有名著最佳选角奖,那它的胜算可能要比竞争对手们都高,毕竟男女主角,是他们俩呀——
△ 好莱坞90后演技派扛把子:西尔莎·罗南、提莫西·查拉梅。
当年《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上映时,我错过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甜茶美如画……👇
妈妈,劳里从书里出来啦!
《小妇人》的原著,我只在小学读了一遍,记忆不太牢靠,但我始终记得书中最匪夷所思的情节:劳里集齐了“高富帅”、“青梅竹马”、“一往情深”三大成就,却还是没能收割女主角乔的芳心!
我以为只有一百多年前的原作者爱当男主后妈,没成想世道变了,新电影的主创更是心狠手辣,是个姑娘就能挤兑劳里啊……
△ 梅姨,你不跳舞就算了,为什么要对这么可爱的男孩子翻白眼啊!
说正经的,这处情节安排的用意,真得等长大后才能体会。
而长大后的我,真的很喜欢这次的翻拍,顺畅又痛快。
顺畅,是故事的逻辑合情合理,符合人物性格,也符合时代背景。
痛快,是主题的传达直抵人心,保留脉脉温情,亦正视现实嶙峋。
原著作者路易莎·梅·奥尔柯特生于美国的“镀金时代”(我个人翻译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第四章里对这段历史做过批注,点这里查看),经历过南北战争,《小妇人》的故事也是由此展开——战争将男性从家庭中抽离,迫使女性自力更生,小妇人们因此开始思考什么是事业,什么是独立。
乔这个人物,是美国文学史上早期的独立女性,奥尔柯特本人即是她的原型,这本书写的就是她家里的故事。
绝妙的是,电影将乔和奥尔柯特合而为一,对原作者真实的人生态度进行了大胆的解读,让这个原本太过童话的故事,显得更有质感,也更有重量。
△ 相貌古典又有棱角的罗南妹子,太适合俊俏的乔了。
电影对原著温淡如水的线性叙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编,现实与回忆双线交织,原本不着痕迹的岁月流逝,骤然有了令人揪心的波澜起伏,历史真实的细节都藏在台词里,掩映着人物的内心。
影片开始,是已经离家的乔,在纽约一边当着家教,一边兼职写小说。
为了挣钱,她磨平了脾气,乖乖听着出版商总结的畅销套路:内战后读者只爱大团圆,女主角要么嫁人要么死。
为什么要干这么没人性的活儿?
因为别的姐妹,都难以帮扶父母,支撑家庭。
△ 大姐梅格已为人妇还生了二胎,丈夫只是清贫的教书匠,年底想给自己裁新衣服,都买不起布。
△ 全家最受宠爱的三妹贝丝身染重病,只能独留家中,忍耐寂寞和空虚。
△ 唯一有望分担养家重任的是老幺艾米,而她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嫁入豪门。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一天,贝丝病重的消息传来,乔匆匆踏上归乡的火车,在沉睡中重温了年少时的梦,记起了未长大的无忧。
乔一家七口人,当年战时,牧师父亲长期随军,母亲和保姆带着四个女孩,挤在马萨诸塞州的乡间小屋,清苦度日。
好在父母慈爱开明,为人清正,姑娘们有了这样的榜样,并未被贫穷磨灭人格和理想。
大姐梅格,娴雅端丽,梦想当演员;老二乔,英姿飒爽,立志成作家;三妹贝丝,羞怯文静,热爱弹钢琴;老幺艾米,娇蛮要强,最喜欢画画。
四姐妹各有擅场,还成立了家庭戏剧社,唱念做打,无不尽欢。
△ 电影让四姐妹都穿上男装,扮成拍板拿主意的商界大佬。
她们相信,乔写的戏会把大剧院震垮。
△ 而原著里只是贤妻良母的梅格,到了姐妹们的眼里,美国东部女演员加一块儿,都没她伟大。
△ 还在上学的艾米,既敢于义正言辞地反驳支持黑奴制的同学,也放得下身段,用画画换社交的筹码。
△ 小天使贝丝总是闷声做善事,给邻居爷爷亲手做拖鞋当谢礼,定期去接济食不果腹的穷人家。
△ 家里永远温馨又热闹,还总能吸引来俊美的甜茶。
积极生活,知足常乐,这段时光是四姐妹心里的永无乡。
是什么时候,再也回不去了呢?
是从她们渐渐到了成家的年纪,却发现,女人难以靠自己生活开始。
提点她们的,是梅丽尔·斯特里普扮演的马奇姑妈。
老太太亲身验证了一条至今都颠扑不破的真理:老娘要独立,钱是硬道理。
△ 要么结婚要么致富,对女人来说,总比“要么结婚要么死”好多了。
△ 但马奇姑妈也很清楚,自己对婚姻有选择权只是因为命好,没有致富门路的侄女们还是得嫁个好人家。
△ 谁知最有希望嫁入上流社会的梅格反倒嫁给了爱情,马奇姑妈用毒舌表达忧虑。
△ 事实证明,确实是贫贱夫妻百事哀,马奇姑妈一语成谶。
△ 乔不受教,梅格恋爱脑,贝丝太孱弱,有心帮衬弟弟一家的马奇姑妈,只能挑走美貌与才华皆输姐妹一等的艾米,带在身边教养。
△ 艾米变身名媛淑女,却发现自己的绘画天赋不足以让她在天才遍地的艺术圈立足。
(电影版真的有心了:《小妇人》成书的年代,正是印象派绘画在法国日渐兴盛的时代,这场戏里的艾米正是身处巴黎。
看看把她传统的油画技法比下去的那一幅——梵高or莫奈,是你吗?
)艾米成了四姐妹当中最务实的一个。
她迅速调整了人生目标,积极地和有钱人约会。
劳里在巴黎与她重逢,惊讶于当年娇气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竟变得如此世俗。
而艾米有理有据地驳斥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劳里:
这是新版《小妇人》剖开温软,露出尖牙的锋芒时刻。
奥尔柯特在原著里,并未对女性的困境有过多着墨。
这不是因为她没有吃过苦,恰恰相反——这版电影的开头,已经道出了她“不书”的实情:
我的生活麻烦不断,所以我才要写开心的故事。
——路易莎·梅·奥尔柯特明白了吗?
原著里那些轻快的风和舞蹈,甜蜜的吻和面包,坚贞的爱和信仰,只是因为作者刻意掩去了背后沧桑的真相,才仿佛被暖橙色所笼罩。
而电影告诉你,现实,是固执的冷色调。
这是我喜爱这部电影的地方。
名著翻拍,做到还原往往不难,好作家总会留下详实的细节帮助读者构建栩栩如生的画面。
真正难的是,读懂它为何不朽。
马奇家的四姐妹,代表了女性为自己总结的4种面相,但她们难以用某几个词来概括完全,因为她们都会成长——我们都会成长。
更准确地说法可能是“归宿”,19世纪的小妇人拥有这样4种归宿:美貌贤惠的继续当主妇,拔尖刺头的出去闯一闯,内向体弱的守住心和家,清醒精明的冲着钱去吧……竟和如今也没什么两样。
但我们分明还是感受到了时空横亘出的差别,因为如今——我们终于能用一部电影,来替奥尔柯特诉一诉她的委屈和煎熬。
我们终于不必再强颜欢笑着,避讳女性自古以来的艰难。
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咆哮:女人也有野心和挣扎,我承认她!
我也要你,承认她!
我不知道会读这篇文章的男性有多少,但我想请你们看看甜茶,然后说两句你们可能不会轻易从女性嘴里听到的真心话:这样美好、应有尽有的男性,一直都是许多女人希望、尊严和安全的象征。
没有一个女人在让他伤心的时候,自己能不心碎。
但我们当中就是会有一部分人选择成为乔,很大一部分。
我们推开他,或推开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没有劳里这样好,那就是因为——我们试着相信,除了爱情,女人还值得一点别的什么。
影片最尖锐的锋芒,绽放于乔动摇这份信念的那一刻。
△ 我只是觉得……女人也有思想,有灵魂,当然还有正直的心;她们都有抱负,有才华,就像她们也有美貌一样。
所以我听腻了别人说,爱情就是所有女人的归宿,我真的听腻了!
可是……我好孤独啊。
我觉得我们所有女孩都可以把这段话背诵下来,因为当婚姻不再是女性生存的唯一选择时,身为脆弱人类的我们,还需要对自己承认:拒绝爱情,我恐怕也会遗憾。
所以摇摆,并不可耻。
原著里,乔后来遇到了更适合她的文学伴侣,但是你知道吗?
在奥尔柯特的构思里,乔是从来不打算结婚的;她要她笔下的自己刚到底,而她本人,也终身未婚。
只是市场需要小说里的女人“要么结婚要么死”,她也只好写成一团温软的和气。
导演读懂了奥尔柯特的软弱和憋屈,所以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结局:电影里的乔同样听从了出版商的建议,为了有自己的书,为了赚更多的版税,她给笔下的女主角配了个心灵契合的男人,而她自己,却像奥尔柯特一样,感情成谜,只与一位异国来的教授,留下一段虚虚实实的暧昧。
△ 女主的备胎都选了个这么有气质的,电影果然在拍“开心的故事”。
我因此而怀疑,主创让教授从“异国”来,是在暗示奥尔柯特对现实感情的无奈:我在现有条件下,怕是找不到心仪的男人了,只能求他从天上掉下来——唉,现代有多少姑娘,不也在愁这个吗?
除此之外,电影里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改编,增添了无比丰富的细节,让这一版的人物表现出更强的现代性,和现实性:比如,梅格第一次参加上流社会的舞会,出于虚荣,接受了富家小姐送的漂亮裙子,也顺势应下了宠物一样的昵称“黛西”。
而多年后,梅格生下女儿,也为她取名黛西。
她显然不把这名字看作是羞辱——丈夫是自己选的,婚姻里的爱成了责任,但为家庭负责,不代表女人不能惆怅自己短暂而虚幻的美丽。
又比如,劳里曾对梅格情愿被人篡改本名而生气,自己却很愿意让乔叫成“泰迪”。
好男孩的初恋多可爱,可一到谈婚论嫁,还是得承认大男子的脾气:我爱过当我是卷毛狗的大女孩,但要过日子,我选会叫我“大人”的小娇妻,她是成熟后的艾米——原著里这一对突兀的结合总算破了案,原来精明的女孩是靠自己坦荡的世故,赢得了梦里人落了地的爱情。
还有贝丝,乔的精神支柱,所有人的心灵港湾,这版的选角却让她看来如此平平无奇,如此沉郁无力。
贝丝或许只是青春如梦的象征,“她”的纯洁不存于任何时代,“她”的弱质也不容于任何时代:能幸存的,总是更千疮百孔却足够强韧的,所以“她”的死亡,是乔的重生。
我喜欢这抓住了现实与虚构的连结,延伸出崭新意义的改编。
那一代的小妇人还在苦苦思索当女人的意义,而现在的我们,已经可以和男人一样贪心,当然,也必须和男人一样,付出相应的代价。
有成功,必怅惘;要成长,也回望。
那一代的小妇人终究踏上了和我们一样的路,就像我们此刻,也在赶往自己心里那一条纵有千般歧途,亦有万种精彩的路。
路的尽头,命运,再无定数。
主动选择人生,努力承受代价。
这,就是独立的意义。
也是《小妇人》,不朽的原因。
200225更新:感谢@Antikvlt 同学在评论里的指正,我在梅格昵称黛西(daisy雏菊,寓意纯洁美好)的那段出错了:这个名字并非电影的改编,而是原著本来就有的细节。
我看电影时刚完成《了不起的盖茨比》全书的翻译练习(我的公众号和豆瓣日记可以作证hhh),再加上对原著记忆不够深刻,所以第一反应是电影主创或许是想到了这部刻画名利场的经典,才为梅格母女挑选了这样一个延续青春的名字。
这是我成文时不够谨慎,特此更正并道歉,希望不要误导没有看过原著的小伙伴我由此仔细想了想,梅格的戏份还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结论是:选角。
这一版四姐妹的选角,除了乔,在我看来其实都有意外之处,对我来说,艾玛·沃特森尤甚,因为她的现实标签其实更符合乔。
但不管是她自己的意愿还是剧组的坚持,由她来代替梅格说出那句:Just because my dreams are different than yours, doesn't mean they're unimortant. (不能只因为我的梦想与你的不同,就说它们不重要。
)都有种令人心安的感受——观众都知道艾玛本人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姑娘,就像梅格最终选择了家庭而放弃了女演员的事业,这其中也有着身为女性清醒的坚持。
这是所有看似没那么“先锋”的姑娘身上,非常容易被轻视的力量。
选择一个坚定的女演员来扮演梅格,是在让这种力量更容易被看见。
我把这个选角看作是电影献给所有愿意站在女性角度思考的人(不论男女)的温和劝告:一个人做了什么选择不是关键,关键在于ta是否清醒和坚持;如果是,那么我们作为旁观者,唯一要做的,就是尊重ta的选择。
另外,我在看完电影之后也看了不少主创的采访(为了省事不截图了,油管B站都能看到),也有些零散的感受一并更新在这里:我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细节,就是国内对这部电影的关注点集中在与前作/原著的比较,或者像我这篇文章一样,感动于女性意识当下的锋锐,但罗南妹子、甜茶还有其它主创都在不同场合强调了另一件事:这本书里的男性,都在支持和爱护女性。
这在女性主义的作品里似乎也不太常见,我们习惯了批判男权框架下的性别压迫,因为我们已经知道女性集体的弱势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我们必须要挑明男性许多约定俗成、习以为常的思维和行为都是对女性不自觉的迫害,但这部作品对男性始终抱持着正面的态度。
我猜想这是因为奥尔柯特的成长环境本身就充满了对女性很友好的男性,从她的生平可以看到她接受过很好的教育,而如果没有她父亲和男性师长的支持,她无法获得这样的资源。
这其实是一个令人振奋的现实:确实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大猪蹄子hhhh。
而同时电影的主创也在借此呼吁当代的男性更支持女性。
导演有个很有意思的编排,是让罗南妹子和甜茶互穿衬衫,以此制造两小无猜的极致亲密感。
我再一次为这样的创意拍案叫绝:乔和劳里,作为男性与女性之美好的代表,不就是互为镜像的一对吗?
他们年少的故事,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青春啊。
导演在采访里有些困惑地说:对女性来说,想象自己成为男人好像是很普遍的,但男人几乎不会想象自己成为女人。
我希望这部电影能有更多的男性朋友来看,看看它是不是也映照出了自己的初恋,自己对人生的第一次思考,自己对世界的第一次探索;我希望有越来越多的男性明白,女性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威胁,更不是低他一等的贱货,恰恰相反,她们是启蒙,是爱,是光;而只要他足够尊重我们,与他相交的那段日子,无论最终被我们各自定义为什么,都会是我们永生难忘的一抹白月光。
以上。
真的是很好的电影,我一直忍不住在看主创的各种资料,特别特别喜欢葛导,或许哪天也写写她
1 写这篇文章是因为自己准备去看小妇人的时候,看到一个多人点赞的五星点评是这样的。
“当女人不再通过抗拒婚姻来获得自由和独立的时候,这样的社会才算达到基本的 公平吧。
”话虽然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但是我居然看懂了。
就是说女人要学会接受婚姻,不要想着反抗男权。
当你能对男权制度完全麻木的时候,其实压迫就不存在了,女人和男人也就平等了。
而看懂了这么多人称赞它的点后,我就看不下去《小妇人》了。
2另外,在我从前浏览b站的时候,b站知道我喜欢看电影剪辑,也给我推荐过小妇人的电影剪辑。
当时我是开着弹幕看的。
弹幕齐齐说西尔莎演得真好,把现代女性那种想要独立又想要男人呵护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自己都看哭了。
而我当时平静地看着西尔莎哽咽地说完台词,然后在发现视频就这么多之后关掉了那个视频。
而那个视频后来竟然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而造成这种印象的当然不是感动,只是一种深深的困惑。
当时没有接触女权的我困惑自己为什么不感动,甚至因此怀疑自己不正常。
现在我想,可能我比那些弹幕的人要更女权些吧。
所以西尔莎哭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我很想对立面哭泣的女人说:“想男人就去找吧,承认自己想男人没什么过错。
“”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扳不回去的,安心修炼你的女德你会更开心。
”然后我就想起了我的妈妈和我周围的一些女人。
如果不让她们以一个男人为生活重心是对她们生活秩序的挑战。
所以,我对她们的生活是非常尊重的。
3接着说到我自己的困惑吧。
我现在对两年前的自己解答一下这个困惑。
因为现在接触女权了,我清楚地知道婚姻制度就是压在女人身上的驴鞍,压下去就很难脱掉的。
所以一个女人如果选择了婚姻,那就准备好做驴。
如果不选择婚姻,那就努力让自己学着保持一个人的模样。
但是不存在戴上驴鞍闭上眼,就不存在驴鞍的情况。
作为唯物主义者这点还是应该清楚的。
就像一句话说的那样。
“性别矛盾是客观存在的,不存在说出来就存在,不说就不存在的情况。
“”所谓的挑起性别对立,常常只是一种承认它存在的过程,并且让已经无法维系奴役的既得利益者恼羞成怒。
”
《小妇人》电影剧本文/〔美国〕格蕾塔·格维希译/罗姣根据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小说改编。
“我曾经历诸多烦难,所以我要写快乐的故事。
”——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内景,纽约,出版办公室,1868年女主人公乔·马奇迟疑着。
在昏暗的走廊上,她深呼吸,不断做心理准备,低垂着头,仿佛进场之前的拳击手似的。
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稍顿,然后推开门,面对一间杂乱的屋子。
屋子里全是男人。
有些人的脚架在桌子上,跷得比头上的帽子还高,当然也不会劳神对她脱帽致意。
他们边抽烟边阅读,几乎没注意到她进来了。
乔走过一张张桌子,目标明确地寻找着。
乔(清了清嗓子):打扰了。
达什伍德先生(年纪最大、烟抽得最凶的那位先生)望着她。
乔:我找《火山周报》办公室……我想见达什伍德先生。
达什伍德先生看着她,不吭声。
乔(紧张地呈上文稿):我的一个朋友要我来投交一篇小说,是她写的,如果合适,她很乐意再写一些。
他站起来,伸出粗糙的大手。
她把手稿给他。
达什伍德先生(翻页):我想,这不是初次尝试吧?
乔:不,先生,她的稿子曾卖给过《奥林匹克》和《丑闻》,在《巧言石旗帜》上发表的一篇小说还得过奖。
达什伍德先生:得奖?
乔(底气不足地):是的。
这会儿他看清了乔的容貌和缝补过的衣裳。
达什伍德先生:坐。
乔坐下,双手交叠,试图盖住衣服上的墨迹。
达什伍德先生拿起笔,一边读她的故事,一边饶有兴致地删改、做批注。
随着他的笔一次次划掉字句,乔感到心都要碎了。
她几乎要哭了,此时——达什伍德先生:我们采用了。
乔(抬头):真的?
达什伍德先生:要修改。
太长了。
她点了点头,他一页一页将她写的删除,递还给她。
她仔细查看。
乔:你删掉了……我特意让几个罪人忏悔。
达什伍德先生:这个国家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人们想要得到乐趣,而不是被说教。
现在道德箴言没有销路。
(刻意地)也许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这一点。
乔又看了看她面目全非的小说。
乔:你们怎么……我的意思是,什么报酬……达什伍德先生:这类东西我们一般支付二十五到三十块。
这个的话我们付二十。
乔(金钱比艺术重要):它是你们的了。
编辑吧。
乔递过小说,达什伍德先生递过钱来,成交。
乔(随后):我要不要告诉我的、我的朋友,如果她有比这个更好的故事,你们还会采用?
达什伍德先生:我们要看一看。
告诉她要写得简短而辛辣。
如果主角是个女孩,结局一定要让她结婚。
(漫不经心地)或者死掉。
乔:什么?
但他已经转入了下一个话题。
达什伍德先生:她想给这个故事署什么名字?
乔:哦,是的……如果可以,请不要署名。
他打量她。
达什伍德先生:当然,随她的便。
乔:早安,先生。
日安。
外景,纽约,1868年,白天,接前景纽约的街道。
南北战争后,正处于工业革命的边缘。
这是一座正在转型中的城市,20世纪即将到来。
马、手推车、年轻人、老人、黑人、白人、移民、归国士兵、工厂工人、富有的工业家、时髦的女人、贫困的母亲,全都拥挤在街头。
我们看见乔(也处在转变中)兴奋地在街上奔跑。
她撩起裙子,毫不矜持地发足狂奔。
享受着奔跑的乐趣。
字幕:小妇人外景/内景,纽约,家庭旅馆,1868年,白天乔边走路边看书,一步两级地跨上一幢褐砂石大房子的台阶。
她弯腰抱起一只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猫。
乔(对猫):我家贝丝会非常喜欢你的。
乔穿过房子,进到客厅,放下猫,径直走向壁炉。
她背对炉火站着取暖,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开始写起来。
她全神贯注地写着,一群喧闹的大学生和教授们涌进房间,其中有男人也有几个女人,但她没有听见。
她一直写着,直到——弗里德里希(画外):下午好,马奇小姐。
乔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看见弗里德里希·巴尔正垂目看着她。
他说话带法国口音,并且和所有欧洲人一样,似乎比美国人更有学识。
乔(挺直身体):下午好,教授。
弗里德里希:你着火了。
乔:谢谢。
弗里德里希(突然着急地):你着火了!
乔霎时注意到她的裙子后摆被烧着了。
在一片慌乱中,那群人中的一个女人帮她把火扑灭了。
一场灾难得以幸免,虽然很丢脸。
弗里德里希(笑):我也有同样的习惯,知道吗?
他给她看自己夹克上的焦痕。
乔正要笑,这时女房东柯克太太匆忙走进房间。
柯克太太:吉蒂和明尼在等你!
乔向楼上望去,看见两个小女孩在那里蹦蹦跳跳。
乔:我的学生需要我。
弗里德里希:一天到晚都在工作。
乔(夸张地开玩笑):金钱是我唯利是图的人生的终极目标。
弗里德里希:仅仅贪财的人可不会像你一样弄得满身墨迹。
乔强烈感受到痛并快乐着,窘于被看穿,又幸于被理解。
乔(局促不安,离开):我妹妹艾米在巴黎,在她嫁入豪门之前,我得负责养家糊口。
再见。
弗里德里希(凝视她的背影):再见。
外景,法国,巴黎,1868年,白天20岁的艾米·马奇是一个天使般的女孩,留着金色卷发。
她正在和其他几位年轻艺术家一起画一个舞台场景。
这是经典的一幕,两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在野餐,艾米效仿她喜爱的18、19世纪画家,画得非常逼真。
她看向身旁青年的画作。
他和她的画法截然不同——绘画鲜明夺目,颜色明亮而不真实,空间扁平。
绘画不旨在逼真:这是现代主义的萌芽。
她回视自己的作品,意识到她可能从到这里学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错过。
或许她已经与自己的时代失之交臂。
她继续绘画,陷入困扰。
外景,巴黎的大道,1868年,白天艾米和马奇姑妈坐在一辆敞篷马车上,她在读一封家书。
巴黎人仿佛全都涌上了街头。
马奇姑妈不停抱怨,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开心点,而且她今天上午状态上佳。
大街上是值得观看和被观看的地方,而艾米·马奇在这两方面都做得很出色。
马奇姑妈:要我说,颓废派已经毁掉了巴黎。
这些法国女人连梳子都拿不动。
艾米没有回应。
马奇姑妈:艾米!
我说:“这些法国女人连梳子都拿不动。
”艾米:哦,是的!
非常正确,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不要迎合我,姑娘。
你那些爱惹麻烦的家人写了什么?
艾米:妈妈对贝丝只字不提。
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但他们都说让我“留下”。
马奇姑妈:你回去也做不了什么。
贝丝是生病了,不是孤独。
艾米斜了她一眼。
马奇姑妈:在你和弗雷德·沃恩的婚事定下之前你不能回家。
艾米脸红了,把信收了起来。
艾米:是的,当然,在我完成所有的绘画课程之前。
马奇姑妈看着她,一时困惑不解。
马奇姑妈:什么?
哦,是的,是的。
当然。
艾米看着从身旁经过的一个个路人。
突然!
她看见了一个忧郁的青年,又高又黑,走路时低着头。
艾米:停车!
劳里!
劳里!
她不顾仪态,跳下马车就跑起来,差点撞倒路人。
那是西奥多·劳伦斯。
26岁的劳里,和大多数26岁的年轻人一样没有人生方向。
俩人毫不拘泥地欣然拥抱。
劳里:艾米!
你长这么大了!
艾米:你写信说你会来旅馆!
劳里:我找过你,但到处都找不到!
艾米:你找得不够卖力!
劳里:也许我只是没认出你,你变得这么漂亮了。
艾米(做鬼脸):得了吧。
劳里:我还以为你喜欢听这话呢!
艾米:才不。
你爷爷在哪里?
劳里:还在德国。
我自己一个人,旅行、找乐子。
艾米(取笑他):还有喝酒、赌博和调情……劳里:别告诉你妈妈!
艾米:你是在欧洲追着哪个年轻女孩跑吗?
劳里(神色黯淡下来):不是。
艾米(不再开玩笑):我……我不敢相信乔拒绝了你。
我很抱歉。
劳里(干脆利落地):不用,艾米。
我没事。
马奇姑妈(画外):艾米!
艾米·马奇!
你回来,立刻!
艾米(对劳里):噢,马奇姑妈!
劳里飞奔过去,跳上马车,亲吻马奇姑妈。
劳里:我们都挺好的吧,夫人。
马奇姑妈:把他从我身上弄下去!
他又亲了她一下,大笑。
马奇姑妈:快走!
我们走!
马奇姑妈催促马车离开,艾米被拉上车,劳里则被丢了下去。
艾米(在劳里身后喊):来参加新年派对!
是个舞会,所有人都会参加,包括弗雷德……八点到旅馆接我——查维恩旅馆!
穿上节日盛装!
高礼帽和丝绸衣服!
劳里:我会的!
我会穿上我最好的丝绸衣服!
劳里转身,继续他忧伤的漫步,艾米还在看着他。
然后转向马奇姑妈。
艾米:是劳里!
马奇姑妈:我知道。
艾米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劳里。
她爱他,一直爱着他。
内景,服装店,1868年,下午梅格·马奇长得很美,但散发着因生活压力而造成的愁苦气质,她正和萨莉·莫法特一起逛丝绸店。
萨莉是一个富有的年轻女人,一副漫不经心又厌烦的神气,因为她从来不用为获取别人拥有的东西而工作。
萨莉(对店员):二十码蓝色丝绸,还有粉色的。
稍后会有人来取。
她看向梅格,后者正在抚摸一块漂亮的灰色丝绸。
萨莉:噢,梅格!
这个你穿一定很漂亮。
我知道应该送到哪个裁缝那里。
你会成为康科德最漂亮的妻子。
梅格:噢,不,约翰需要一件新的冬装外套,黛西和德米也需要新衣服,还有——萨莉:——还有他的妻子需要一条新裙子。
梅格(试图掩饰尴尬):我不能……这个,反正就是不能。
萨莉:他见你穿得那么漂亮会感到很高兴的,然后就会把费用的事全忘了。
梅格(含糊其辞):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奢侈。
店员:二十码行吗?
梅格(做决定):是的。
谢谢!
梅格看着美丽的织物被剪开,既高兴,内心又在与愧疚作斗争。
外景,梅格·马奇家,1868年,白天梅格从一所简陋的乡村小屋中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自言自语。
梅格(愧疚地):五十美元,我当时怎么想的?
她看见自己两个三岁的孩子——一男一女,黛西和德米——在院子里玩耍。
她坐下来看着他们,既感恩又感觉被束缚。
他们向她跑来。
黛西和德米:妈妈……妈妈!
他们扑进她的怀里,她抱住两个孩子,然后让他们继续去玩耍。
一曲优美的巴赫钢琴奏鸣曲被奏响……外景/内景,马奇家,1868年音乐声渐响,我们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她们儿时的家——阁楼、餐厅、楼梯。
最后我们看到贝丝·马奇,她一个人在弹钢琴。
突然她停止弹奏,似乎很痛苦。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阳光照在手上,她伸出手。
妈咪(画外):贝丝!
贝丝?
她没有回答。
内景,纽约剧院,1868年,傍晚舞台上演出的是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
乔在后排廉价的站席上。
她看得全神贯注,身体前倾,几乎要探过栏杆。
这是薇奥拉(女扮男装)诱惑奥丽维娅的场景。
奥丽维娅:……你以为你不是你自己。
薇奥拉:你猜想得不错,我不是我自己!
弗里德里希坐在正座上看戏。
这时他看见了乔,然后就一直看着她看戏,她欣喜的样子也让他露出了微笑。
内景,纽约剧院大厅,1868年,夜晚观众从剧场涌向大厅。
还在回味戏剧的乔看见了弗里德里希。
她僵住了,停住脚步,不想被他看见。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被一群朋友吸引过去,跟在他们后面。
内景,德国啤酒屋,1868年,夜晚喧闹的人群,他们喝酒、跳舞。
乔穿过人群,看着弗里德里希。
他和所有人都认识,能说六种语言。
一个年轻人说着乔听不懂的语言,伸出手邀请她跳舞。
乔:抱歉,我只会说英语……年轻人:来跳舞!
他拉着她加入跳舞的人群,她尽力跟上节拍。
大家转圈轮换地跳,喧闹而狂热。
不久,她发现和自己配对跳的人变成了弗里德里希,所有自我意识已经脱离她而去。
她是这个夜晚、这个房间和音乐的一部分,她沉浸在舞蹈中,镜头被带回到——过去,内景,康科德,马奇家,乔和梅格的房间,1861年姐妹们在逝去的时光里再度聚首,这是像雪花玻璃球里的世界一样美好的少女时代,记忆历历在目却永不复返,此时的她们正忙着为节日派对做准备。
梅格:我知道我要和谁跳舞!
艾米:你要和谁跳舞,乔吗?
乔:你知道我从不跳舞。
贝丝:我不会跳舞。
艾米:为什么我们不能都去参加派对?!
这不公平!
梅格的头发上盖着烫发纸,乔拿着一把火钳。
梅格竭力想穿上一双舞鞋。
乔:穿你平常穿的鞋就可以了。
梅格(强行穿进去):去年冬天穿合适的!
艾米戴上首饰,涂抹胭脂,捏自己的鼻子试图塑出形状。
艾米:我的鼻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精致。
贝丝(自语):我喜欢你的鼻子。
艾米(走向乔):来,乔——乔:别碰我,谢谢!
我已经觉得很可笑了,我不想看起来很可笑!
艾米:你试一试,也许会漂亮。
乔:我不想,也不会试。
贝丝:我不想去,但我希望能听到所有的音乐。
乔:我会全部记在脑子里,回家后试试唱给你听。
乔继续给梅格弄头发。
贝丝看着乔挥舞火钳,既惊讶又有点担心。
贝丝:冒烟正常吗?
乔(自信地):这是水汽在蒸发。
艾米:闻起来真奇怪——就像……羽毛烧焦了。
乔:好了,现在你们会看到一个完美的小卷。
乔拿开火钳,一缕烧焦的头发出现在眼前。
乔尖叫,梅格也因为乔的尖叫而尖叫起来。
艾米(倒吸气,又有点开心):你毁容了!
贝丝:她的头发怎么掉了?
乔:梅格,我很抱歉!
梅格(看着镜子):你干了什么?!
妈咪,我毁容了!
我不能去派对!
我的头发!
乔(同时说话):对不起!
你不应该让我做这件事!
我全搞砸了!
内景,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门厅,1861年,夜晚梅格和乔走进门厅,参加加德纳家的盛大派对,派对已经进行得热火朝天。
梅格在告诫乔。
梅格:不要盯着看,不要把手放在背后,不要谈论哥伦布,不要说资本主义,不要握手,不要吹口哨……梅格很快被人拉走了。
萨莉:梅格·马奇!
你看起来真漂亮!
萨莉·莫法特——此时还是萨莉·加德纳,把梅格从乔身边拉走了,乔尴尬地站在那里。
乔:梅格……梅格仿佛换了一副面孔和姿态,更加成熟和优雅。
乔在派对的背景里淡出。
内景,康科德,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1861年,夜晚16岁的乔可怜巴巴、闷闷不乐地看着跳舞的人。
她揪着裙子上的一根线头。
她和17岁的梅格对上目光,后者正和舞伴一起开怀大笑,乔用目光恳求她离开。
梅格使劲地摇了摇头,乔叹了口气,只能顺从。
一个大块头的红头发男孩向乔笔直走来——她惊慌地寻找出路。
她溜到了一幅帘子后面,向后倒退,差点一屁股坐到西奥多·劳伦斯——劳里——的身上,这时的他是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17岁男孩。
乔:天哪,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劳里(站起来):不用管我,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
乔:我不打扰你吧?
劳里:一点也不。
我不认识几个人,你知道,一开始总会感觉不自在。
乔:我也是。
他们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俩人都很害羞。
劳里:马奇小姐,是吗?
乔:是的,劳伦斯先生,但我不是马奇小姐,叫我乔。
劳力:我也不是劳伦斯先生,叫我劳里。
他们的第一轮谈话结束,他们对彼此微笑,站在那里进行尴尬但并不令人感觉不快的社交。
乔:你不跳舞吗?
劳里:我还不了解你们这里的规矩——要知道,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欧洲。
乔:欧洲!
那里是资本主义!
(突然打住)我不应该用那样的词。
劳里:谁说的?
乔:梅格。
她是我姐姐。
他们探过帘子,看梅格跳舞。
乔:那就是她,看到了吗?
穿紫色衣服的女孩。
劳里(看过去):很漂亮。
乔:她提醒我要乖一点,这样爸爸回来后会为我感到骄傲。
劳里:他在哪儿?
乔:在联邦部队当志愿军。
我想去和他一起战斗。
身为女孩,我没办法不感到失望。
劳里一点儿也不因为她是女孩而感到失望。
劳里:乔……你想跳舞吗?
和我一起?
乔:我不能,因为……劳里:因为什么?
乔:你不会说出去吧?
劳里:绝不会!
乔:我的裙子烧焦了,看见了吗?
梅格让我别动,这样别人就看不见。
你想笑就笑吧。
我知道这很好笑。
劳里没有笑,而是露出十分温柔的神情。
劳里:没关系,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外景,加德纳家的新年派对,门廊,1861年,夜晚劳里鞠躬,乔笨拙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他们在环形门廊上来来回回地狂舞起来。
事实上他们跳得极有表现力,非常浪漫。
乔时而是女人,时而是男人——劳里也是如此。
他们正在做旋转动作,然后看到梅格在房里拼命向他们打手势:她受伤了。
梅格:我的脚——我扭伤脚踝了。
内景,加德纳的新年派对,门厅,1861年,夜晚梅格一瘸一拐,乔扶着她,劳里跟在她们后面。
梅格:我怎么回家?!
乔:除了弄辆马车或者在这里过夜,我看不出还有别的办法。
梅格:马车太贵了。
劳里:嗯,我送你们吧。
我们住得很近。
梅格:不,谢谢,我们不能接受。
劳里:请务必接受。
拜托!
梅格:不,时间还早——你应该不会现在就离开。
劳里:我总是早早离开,真的。
乔:你有什么选择?
内景/外景,马奇家,1861年,夜晚妈咪笑容满面,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沾满了面粉,打开门,门外是劳里和搀着梅格的乔。
妈咪(笑):天哪,你们怎么回事!
这位妈妈不像其他母亲那样大惊小怪,做作夸张。
她在嬉皮士出现之前已经是个嬉皮士了。
小女孩艾米和贝丝冲下楼梯,对姐姐们展开连番攻势。
乔:喂,让开点,梅格是伤兵!
梅格(同时说话):我跳舞时扭伤了脚踝!
妈咪:哦,梅格——总有一天你会为了时髦而死的。
汉娜!
我们需要冰!
艾米:快告诉我们!
(意指劳里)他是什么人?
贝丝(同时说话,对乔):音乐棒吗?
劳里站在一边,不想妨碍她们,但他喜欢马奇家,这个带点中世纪风格的艺术家和思想家的乌托邦。
妈咪:请进,请进!
抱歉,太乱了:我喜欢半夜做烘焙!
劳伦斯先生,不要介意凌乱,我们都不在意。
劳里:请叫我劳里。
乔(隔空喊):我能叫你泰迪吗?
劳里:可以!
妈咪:你肯定是姑娘们戏剧演出里的某个角色!
艾米(直截了当地):我是艾米。
劳里:你好。
妈咪:她们可能需要一个临时演员,不过你得和乔争夺男性角色,不然就扮演一个女孩。
来,吃块饼。
妈咪递给他一块司康饼,这时汉娜拿着冰块进来给梅格敷脚。
艾米一直偷偷打量劳里。
妈咪(自娱自乐):劳里,你的脚踝怎么样?
需要冰敷吗?
劳里(笑):不用,谢谢,夫人。
这一刻,她看出了他的孤独和缺失的母爱。
妈咪:噢,就叫我妈妈,或者妈咪吧。
大家都这么叫。
他什么也没说,但看上去仿佛要哭了。
他没有母亲,而且长久以来都没有母亲。
梅格:坐马车从派对上回来,有女仆等着伺候我,真像当了回贵族小姐!
乔:我不信贵族小姐会比我们更开心。
姑娘们围着温暖的炉火嬉笑逗闹。
他站在一旁,喜爱这一家的每个人……外景,马奇家,夜晚,接前景……但他最喜欢的还是乔。
劳里回到他孤独的大房子里,越过田野眺望对面的乔,她独自在阁楼上写作,全神贯注于她的工作。
当下,外景/内景,纽约,家庭旅馆,1868年,夜晚乔穿着她的写作服——一件年代久远的军装夹克。
她写作时就像在打进攻战,深入敌境,占据地盘。
她的手开始抽筋了,她甩手,伸展手指,然后换只手写。
突然她停了下来——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打开门,但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低头,看到了一本书,一本精美的莎士比亚全集。
她翻开封面,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弗里德里希(对着镜头念):致阁楼上的作家:因为你非常喜欢今晚的戏剧,所以我想让你读一下这本书。
它将有助于你研究人物性格,并用自己的笔来进行描绘。
如果你相信我,我很乐意读你写的东西。
我保证会诚实和倾尽所能。
你的朋友,弗里德里希。
乔翻开书,近乎贪婪地开始读起来,一字一句记诵在心。
内景,巴黎,舞会厅,1868年巴黎华丽的舞会,活泼的艾米受到舞会上所有人的欢迎。
她频频和弗雷德·沃恩跳舞,和他妹妹以及她的朋友们闲聊,人人都喜欢她。
突然,艾米看到了令她不悦的一幕,镜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劳里走了进来:他嚷嚷着,已经醉了,身边有两个女孩。
他们一起跌坐在沙发上,嬉笑喧哗。
艾米皱起眉头,走近前。
她站在他面前,神色恼怒。
艾米:劳里。
劳里(醉眼朦胧,抬头):艾米。
艾米:我等了你一个小时。
劳里:我感觉被抓了个现行。
劳里动作迟钝地为她腾地方,他身旁的女士起身离开。
艾米没有坐下,而是走开了,他不得不跟在后面。
劳里:艾米,拜托!
艾米:想知道我对你的真实看法吗?
劳里:你对我的真实看法是什么?
艾米:我看不起你。
劳里(几乎笑起来):你为什么看不起我?
艾米:因为你有各种机会成为一个优秀、有用、幸福的人,可你却满身缺点、懒惰、痛苦。
劳里:噢,这可真有意思。
艾米:自私的人总是喜欢谈论自己。
劳里:我自私吗?
艾米:是的,很自私。
你有金钱、才华、相貌和健康——劳里:相貌?
艾米:啊,你喜欢听这个,一贯的虚荣心……你有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可享受,却只会游手好闲,别无他事可做。
他醉醺醺地把手盖在她的手上。
他的小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他从来不摘下来。
劳里(逗弄她):我会听你的话,圣女艾米,我会听你的话!
艾米:你不会为这样的手感到羞耻吗?
劳里:不,不会。
艾米:看起来它这辈子没干过一天活。
还有,那枚戒指很可笑。
劳里:这是乔给我的戒指。
艾米认真打量他。
艾米:我为你感到难过,真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地接受。
劳里:你不必为我难过,艾米。
总有一天你会有同样的感受。
艾米(意味深长地):不,如果我不能被人爱,也要被人尊重。
劳里(醉酒让他变得刻薄):那么你最近做了什么工作,哦,伟大的“艺术家”……或者你一直忙于幻想要怎么花弗雷德·沃恩的钱?
弗雷德·沃恩,女士们先生们!
艾米很难过,他的批评直击要害。
劳里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她看向弗雷德——艾米:弗雷德,我、我很抱歉。
内景,纽约,家庭旅馆的客厅,1868年,白天弗里德里希手里拿着一些剪报和手稿。
乔走来走去,紧张地看着他读。
他笑了,她因为他的笑而露出微笑。
他读完了,放下作品,看着她。
乔立刻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
乔:当然,这些只是小故事,但我正在写一部小说。
弗里德里希:你的小说,也会是这样的吗?
乔:是的……到目前为止。
弗里德里希:也包含这样的阴谋、决斗和杀戮?
乔:它有销路。
弗里德里希:你为什么不署你的真名呢?
乔:我妈妈不会喜欢的,对她来说太血腥了。
弗里德里希:是吗?
乔(解释):我想帮她赚钱,而不是让她担心。
他想了想,然后说道——弗里德里希:我不喜欢这些故事。
乔:……弗里德里希:说实话,我觉得写得不好。
乔(张口结舌):但是,我,它们在报纸上发表了,而且,大家总是说……觉得我有才华……弗里德里希:我也认为你很有才华,所以我才这么直言不讳。
乔感到被深深地冒犯了,开始收拾起她的作品。
乔:我不能为了赞美而挨饿。
弗里德里希:你生气了?
乔:我当然生气!
你刚告诉我你不喜欢我的作品!
弗里德里希:我以为你希望我诚实。
乔(话被堵住):我……确实。
弗里德里希:以前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乔:我已经被拒绝过很多次了。
弗里德里希:但是有没有人认认真真地和你讨论过你的作品呢?
乔:谁给你权力充当断定好坏的行家?
弗里德里希:没有谁,我也不是。
乔:那你为什么要表现得像是?
弗里德里希:你的反应表明你肯定觉得我说的有一定道理。
乔:我的反应表明你是个浮夸的吹牛大王。
莎士比亚为大众写作。
弗里德里希:他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诗人。
他把他的诗歌悄然融入到通俗作品中。
乔:我不是莎士比亚。
弗里德里希:谢天谢地,我们已经有一个他了。
乔: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自己写?
弗里德里希:我不是作家。
我没有你的天赋。
当她感觉受伤的时候,会瞬间变得非常刻薄,并非出于本意,但说出的话不能收回。
此时的她正是如此。
乔:是的,你没有,你永远都将是一个评论家,而不是作家,这个世界会忘记你曾经存在过,但是没有人……弗里德里希(被逗乐了):肯定会是这样。
乔:但是,我会被记住,但是……弗里德里希:是吗?
乔(不自信地):但是没有人会忘记乔·马奇。
弗里德里希:我相信是的。
有一种能量在俩人之间滋生,然后她断然将之扼杀。
乔:我们不是朋友,你不是我的朋友。
我不想听你的意见,因为我不太喜欢你,所以不要再和我说话了,谢谢。
她转身离开,隐藏起所有的情绪。
外景,纽约,1868年,黄昏近晚乔怀着怒气和困惑走在街上,任由情绪的火焰燃烧、熄灭。
她像查尔斯·狄更斯在《夜间漫步》里写的那样,在街上走了一整晚。
内景,家庭旅馆,1869年,白天她漫步归来之后——柯克太太递给乔一封电报:科克太太:约瑟芬,这是发给你的。
乔撕开信封,飞快地读了起来。
妈咪:亲爱的乔,我们的贝丝病情恶化了。
请尽快回家。
乔(喘息着,攥紧了电报纸):贝丝。
内景,火车,1869年,白天乔在火车的摇晃中渐渐睡着了。
乡村从她身旁掠过。
她在奔向她童年时代的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也在奔向再也寻不回的逝去时光……过去,内景,马奇家的阁楼,1861年,早晨乔·马奇盖着毯子躺在自己舒适宽大的写字椅上。
她手指上有墨迹,纸张散落在她周围。
白日的喧嚣开始飘进楼上她的小窝里。
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梅格(画外):乔!
乔!
你在哪里?
艾米(画外):你喜欢这些花环吗?
贝丝(画外):很漂亮!
乔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透过顶楼的窗户望着外面新英格兰白雪覆盖的世界。
乔(低声自语):圣诞快乐,世界。
她把毯子裹在身上,轻轻打开阁楼的门,悄悄溜下楼,看着她的姐妹们、她的快乐所在,她们正忙着试戴艾米做出来的饰品。
乔(大叫):圣诞快乐!
她们都高兴地抬起头。
梅格:乔!
我们已经起床好几个小时了!
贝丝:你一直在写什么?
乔手里拿着几页剧本,噔噔噔地走下楼。
乔:昨晚我续写了我们那出好玩的复仇剧。
《毒药》!
艾米:不,不要说毒药,今天是圣诞节。
乔(咚的一声坐下):没有礼物的圣诞节算什么圣诞节。
梅格:当个穷人太倒霉了。
艾米(委屈地):有些女孩有很多漂亮东西,有些女孩却一无所有,我认为这不公平。
贝丝:至少我们有爸爸妈妈和彼此。
乔(闷闷不乐地):我们现在没有爸爸。
很长时间也不会有,只要这场仗还在打。
梅格(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我希望我有很多钱和很多仆人,这样我就再也不用工作了。
乔:你可以上舞台当一个真正的演员!
梅格(暗地里其实是高兴的):我不能当演员。
乔:她们并不都是交际花。
艾米(兴奋起来):我有很多愿望,但我最喜欢的是当一个艺术家,去巴黎,好好画画,成为全世界最好的画家。
贝丝(依偎着乔):这也是你想要的,不是吗,乔?
成为有名的作家?
乔:是的,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很粗俗。
艾米:为什么要为你想要的东西感到羞耻呢?
乔:我没有!
贝丝:我的愿望是我们所有人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这所房子里——这就是我想要的。
艾米(小声嘀咕):贝丝是完人。
梅格:嘘。
乔:你的音乐怎么样呢,贝丝女王?
贝丝(脸红了):只是给我们自己人听的,我不需要别人听到。
艾米(捏她的鼻子):你不要把自己局限住。
梅格(站起来,结束谈话):妈咪提议今年的圣诞节不要任何礼物,因为男人们都在军队里受苦受难。
我们做不了什么,但是应该做点小小的牺牲,还要高高兴兴地去做。
乔:不要因为妈妈不在家就扮演妈妈。
乔向梅格扔了一个枕头,正正砸在她脸上。
艾米:别这样,乔;太男孩子气了。
乔:就因为这个我才扔的。
艾米(鄙夷地):我讨厌粗鲁、没有淑女样的女孩。
乔:我痛恨装模作样的小丫头!
乔对艾米和贝丝动手动脚,把梅格也拉进来。
她们打闹起来。
在拉扯中,艾米大喊——艾米:小心我的鼻子!
我的鼻子!
本来就不漂亮!
汉娜(走进来):我知道你们不在乎我怎么想,但你们不希望妈妈见到你们这样吧?
女孩们跑向汉娜。
她是个好脾气的女人,年纪大得足以当他们的祖母了。
梅格(亲她):我们当然在乎你怎么想,乔:你比老巫婆马奇姑妈更像家人。
贝丝:别这样说话,乔。
艾米:妈咪去哪儿了?
汉娜:天知道。
有个穷人来乞讨,你妈马上就跑去看他们有什么需要。
乔:我希望她能在我们方便的时候去帮助其他人。
贝丝(抱着布娃娃):乔安娜和我都很饿。
艾米:布娃娃不会饿,贝丝。
乔(举起手稿):我重写了高潮部分,我们需要把它背下来。
艾米,去拿戏服。
艾米:我做了一顶王冠,并且把那双旧鞋涂成了蓝色,这样她看起来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贝丝:我觉得我找的那首忧伤曲很不错。
贝丝走到钢琴前,乔把新的手稿递给她。
乔:梅格,等着瞧新的台词吧!
贝丝(对手稿发出惊叹):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写出这么精彩的东西,乔!
你是个十足的莎士比亚。
乔:我差远了。
(对艾米)米开朗基罗小姐,你能排练一下昏倒那场戏吗?
你演那幕时生硬得像根拨火棒。
艾米(几乎在咆哮):有什么办法!
我从来没见过人昏倒,我也不想把自己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如果能轻轻倒下,我会跌倒的。
如果不能,我会保持优雅,跌到椅子上;我才不在乎乌戈拿枪顶着我呢。
艾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乔转向汉娜。
乔:汉娜……汉娜:我不会演的。
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汉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演的。
外景/内景,康科德,马奇家,1861年,接前景妈咪走近她朴素的家,看到女儿们笑成一团在排演,兴冲冲地扮演着虚构的角色。
她忍住眼泪和悲伤,至于为什么,我们并不十分清楚。
我们只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当然啦,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即使是母亲所能制造的快乐。
打开门的瞬间,她脸上挂起了微笑。
像许多母亲一样,她在没有魔法的地方创造魔法,让女儿们变得勇敢。
妈咪:姑娘们,圣诞快乐!
四个女孩尖叫着围到她身旁。
妈咪:看到你们这么开心,我真高兴。
乔:妈咪!
冻僵了吧,来喝点茶吧。
贝丝(同时说话):这些蛋糕是汉娜和我做的。
梅格:我们做完了针线活!
艾米(同时说话):等着看我的肖像画吧。
显然她们都很崇拜母亲。
她们跟着她进了厨房,她一路说着话。
妈咪:乔,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又熬夜写作了?
艾米,来亲一下!
我的女儿们怎么样啊?
贝丝:我好饿!
乔(同时说话):我能吃下一匹马。
艾米:别这样说话,乔!
梅格(同时说话):看我们的早餐!
妈咪看得出她们脸上的期待,心里一阵挣扎。
乔:怎么了?
梅格:什么事?
妈咪:离这儿不远住着一个可怜的年轻女人,赫梅尔太太。
她的五个孩子为了不被冻僵挤在一张床上睡,也没有东西吃。
我的女儿们,你们愿意把自己的早餐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他们吗?
她们不吭声,因为她们真的不想这么做。
贝丝:这是你说的爸爸希望我们做的吗?
妈咪:是的。
内景,劳伦斯家,正餐厅,1861年,白天劳伦斯先生和他的孙子劳里、孙子的家庭教师布鲁克先生一起坐在餐桌前。
他们举止安静而得体,与马奇家的欢快和混乱正好相反。
布鲁克先生(在仆人上菜的时候):谢谢!
(然后对主人)谢谢您邀请我,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不客气。
也许你可以在教数学的同时给我孙子指导一下礼仪。
俩人同时看向劳里,他正望着马奇家的女人们拎着早餐走过白雪覆盖的田野。
乔用雪球砸了艾米一下,她们又打闹起来。
劳里(轻声自语):她们在干什么?
外景,康科德,教堂,1861年,圣诞节所有“体面”的康科德人都走进了当地的教堂,用传统的方式侍奉上帝。
马奇一家从旁经过,事实上她们正在行基督所行,而不是用仪式表演自己的信仰。
外景,赫梅尔家附近的树林,1861年,白天姑娘们穿过树林,终于走到了一间摇摇欲坠的破旧小屋外。
这是赫梅尔家。
内景,赫梅尔家,1861年,白天姑娘们走进来,面对这样的赤贫起初有些束手束脚。
赫梅尔太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瘦得骇人。
妈咪立刻毫不迟疑地把一个婴儿抱在了怀里。
赫梅尔太太:哦,老天爷!
是天使来我们这儿了!
妈咪:我回来了!
我们带来了吃的、毯子和毛衣。
还带了一些药。
这些是我的女儿们!
她们一起动手收拾房间,让它不那么寒酸,更像个家。
妈咪抚慰着小婴儿,梅格把两个孩子抱在膝上,艾米打扫和整理,贝丝给其他孩子盖上毯子,乔摆置吃食。
内景,马奇家的餐厅,1861年,傍晚女人们快冻僵了,却很开心,她们回到家,立刻发现汉娜准备了一顿超乎想象的大餐,包括糖果、冰淇淋和蛋糕。
汉娜把马奇太太拉到一旁,而姑娘们则惊叹不已。
艾米:是仙女送的吗?
贝丝:是圣诞老人。
乔:不,是马奇老姑妈!
汉娜:是劳伦斯先生送来的。
梅格(惊讶地):劳伦斯家那个男孩的祖父?
为什么?
汉娜:他看见你们把圣诞节的早餐送人了,于是希望你们好好享受这一天。
她们都跑到窗前往外看。
艾米:可我还以为他是个吝啬的老头呢!
妈咪:他真是太慷慨了。
乔:他的孙子劳里给他灌输了这种思想!
我知道是他。
我们应该和他交朋友。
贝丝:我害怕男孩。
我也害怕那栋又大又旧的房子。
艾米(狼吞虎咽地吃甜点):詹妮·斯诺说,劳伦斯先生和他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因为他和一个意大利女人私奔了,现在他的孙子成了孤儿,他所有时间都和家庭教师一起被关在那栋房子里。
妈咪(严厉地):他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他女儿很小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她,现在儿子也没了。
贝丝:他的女儿死了?
太可怜了。
艾米:可劳里看上去很多情,不是吗?
他是半个意大利人。
乔:你知道什么?
你从来没跟他说过话!
梅格(抚摸花瓣):冬天里的花。
妈咪:这顿大餐不是我准备的,但我有个惊喜。
梅格/乔/贝丝/艾米:信!
爸爸的信!
他要回家了吗?
万岁!
她们簇拥着妈咪,让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安乐椅上。
这显然已成为她们的惯例。
乔:真希望我能去……贝丝:可怜的乔——我们不能把唯一的兄弟送出去。
艾米(同时说话):睡在营帐里一定很不舒服。
乔在椅子后面站定。
艾米:乔站在后面,这样我们就看不见她哭了。
乔(拍她的头):如果我真哭了呢?
贝丝(躺在妈咪的腿上):他什么时候回家?
妈咪:只要可能,他会一直留在军队尽忠职守,我们不能要求他提前退伍,早一分钟也不行。
(读信)“送给她们我全部的爱和一个吻。
告诉她们我白天想念她们,晚上为她们祈祷,她们的依恋每时每刻都给我带来莫大的安慰。
”在读信的同时,我们看到几个姐妹在演出她们排练过的那部戏。
她们为邻居的孩子们表演,妈咪和汉娜在为她们喝彩。
孩子们看得入了迷,乔扮成乌戈,粘着黑色胡子,披着怪里怪气的斗篷,脚上穿着靴子,手里拿着剑,大声喊道——乔:喂!
奴才!
我需要你!
妈咪(画外):“还有一年我才能见到她们,这似乎很漫长,但提醒她们,在等待的同时我们都要努力工作,这样才不会荒废这段艰难的日子……”梅格扮成可怕的老女巫阿加,走了进来。
烟雾效果和精心缝制的戏服让观众们倒吸了一口气。
梅格:生于玫瑰,长于露珠,你能调制出什么样的符咒和魔药?
乔在心里和她一起默念台词——每一个字都是她写的。
妈咪(画外):“我知道她们都会做你的乖孩子,忠实地履行她们的责任,勇于与内心的敌人战斗……”艾米扮作精灵,出现在一棵粗制滥造的“树”顶上,做出“飞”的假象。
艾米:我来了,来自我天上的家,遥远的月宫——啊!
台词和动作进行到一半,艾米重重地摔了下来。
乔(跳出角色):别笑!
就像一切都正常那样演!
继续演!
贝丝,演奏!
原来是贝丝在弹琴,她竭力板着脸不笑,而姐妹们则手忙脚乱地继续表演。
妈咪(画外):“……完美地战胜自我……”扎拉公主(艾米)和罗德里奥(梅格)跪在唐·佩德罗(乔)面前,唐·佩德罗宣布他们结为夫妻。
贝丝演奏最后胜利的和弦。
妈咪:好!
好!
姐妹们鞠躬——乔绅士派头十足,梅格矜持端庄,艾米是女神范儿,贝丝则安静地行了个小屈膝礼,观众们都鼓起掌来。
一个女人站起身来,鼓掌欢呼。
妈咪(画外):“……当我回到她们身边时,她们会成为让我更喜爱和自豪的小妇人们。
”当下,内景,火车,1869年,白天汽笛响了,乔被轻轻摇醒。
火车乘务员:你到站了,女士。
乔:谢谢!
内景,纽约,家庭旅馆,厨房/洗衣房,1869年,白天柯克太太在晾衣服,弗里德里希问她——弗里德里希:她走了?
为什么?
科克太太:我不知道。
走了就是走了。
弗里德里希:她没说会不会回来?
科克太太:我们没有说过知心话,教授。
(对女仆)你在干什么?
干嘛干坐在那里?
去扫扫尘。
女儿们可怎么办呢?
她是教得最好的老师。
弗里德里希:我知道……弗里德里希神色既困惑又沉重。
外景,康科德,城镇道路,1869年,白天乔拿着行李,沿着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往家走去。
她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过去,康科德,城镇道路,1862年1月,早晨为御寒而穿得臃肿的四个女孩走在路上。
此时这条道路显得更热闹,气氛也更温馨。
记忆中的童年总是如此——更加光明、更加美好。
她们又要干日常必须的营生了。
梅格:过了一段美好时光后又要继续工作,真是太难为人了。
贝丝(同时说话):我希望每天都是圣诞节。
艾米:或者新年,那可真让人激动,不是吗?
乔:我们是一群不知感恩图报的小混蛋!
梅格:别用这么难听的字眼!
乔:我喜欢这样铿锵有力又有意义的好字眼。
艾米:我还得去上学,而且我没有酸橙。
乔:酸橙?
艾米:其他女孩都在交换腌酸橙。
我欠债了。
欠了很多酸橙。
梅格(给她二角五分钱):够吗?
乔(对梅格):为什么要给她钱?
梅格: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想要一些小玩意儿,觉得自己比别的女孩穷。
艾米:这个加上画,我应该能还清债务。
乔:什么画?
艾米(警惕地):没什么!
贝丝打了个抖。
贝丝:我真高兴妈咪没有让我和别的女孩子一起去上那所学校……乔(提醒她):贝丝,我要你买完东西后完成新的算术和拼写,我回到家要检查。
梅格看了看太阳,加快脚步。
梅格:快点!
我要迟到了!
她们在岔路口分手,贝丝和梅格往一个方向走,艾米和乔朝另一个方向。
外景,马奇姑妈家,1862年,接前景乔翻过篱笆,向马奇姑妈家跑去。
内景,马奇姑妈家,1862年,接前景马奇姑妈在打瞌睡,一条鬈毛狗蜷在她腿上,乔则站在书架旁,偷偷地看自己的书。
她翻了一页,尽量保持安静,但马奇姑妈还是醒了。
马奇姑妈(画外):约瑟——芬!
乔(藏起她的书):是的!
马奇姑妈:是什么原因让你不念贝尔沙姆了?
乔:对不起,我继续。
马奇姑妈(打量她):你仔细点,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到时候你就会希望自己过往能表现得更好些。
乔(认真地):谢谢你,马奇姑妈,谢谢你给我工作,还有各种关照,但我打算在这个世界上走出自己的路来。
马奇姑妈:没有人能走自己的路,真正意义上地,尤其是女人。
你需要嫁得好。
乔:你没结婚呢,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那是因为我很有钱,并且会确保钱是我的。
乔:所以,当独身女性的唯一途径就是有钱。
马奇姑妈:是的。
乔:但女性挣钱的方式却少之又少。
马奇姑妈:不对。
你可以开妓院,或者上舞台。
实际上是一回事。
乔没有说话。
马奇姑妈:除此之外,你说得对,女性挣钱的方式确实少之又少。
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听我的话。
乔:为了能嫁出去。
马奇姑妈:不,为了能过上比你可怜的妈妈更好的生活。
乔:妈妈喜欢她的生活。
马奇姑妈:你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你父亲更愿意教导被解放的黑奴的孩子,而不是照顾家人。
乔:是的,但他做得对。
马奇姑妈:可能既对又愚蠢。
乔:我不这么认为。
马奇姑妈:我付你钱不是让你来思考的。
(稍微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现在不怎么在乎婚姻。
我可以不怪你,但我还要再去一次欧洲,我需要一个同伴。
你愿意跟我去吗?
乔:再愿意不过了!
马奇姑妈:那就接着念书,不要鬼鬼祟祟的。
我不喜欢鬼鬼祟祟的人。
内景,学校,1862年,同一天课间休息时,一个女学生对艾米耳语——女学生一:林肯总统。
艾米:不要!
我爸爸在为他而战。
女学生二:我爸爸说战争是一种浪费,我们就应该让他们保留奴隶。
艾米(震惊):那是不道德的!
女学生二:所有人都从这个制度里受益了,包括你们马奇家——为什么只有南方应该受惩罚?
艾米:也许我们都应该受惩罚。
女学生一:马奇一家很有原则。
女学生三:好吧,就画戴维斯先生吧。
艾米:我不知道是否应该。
女学生一:我可以抹去你的债务,再给你五个酸橙。
艾米受到诱惑,立即开始画起一幅漫画来(画得很好,很传神)。
姑娘们咯咯地笑。
艾米有点忘乎所以,在画上写了一句话圈起来:“我盯着你们呢,姑娘们。
”笑声更大了。
突然,一个黑影笼罩到她们身上,姑娘们抬起头,吓了一跳,然后纷纷走开了。
然而艾米画得入了迷,没有注意到。
她还在画着,戴维斯先生低头严厉地看着她。
内景/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劳里竭力跟着他的家庭教师布鲁克先生好好学习,但这是徒劳,他不时地跳起来,或者被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
他最后保持的姿势是像雕像一样站在椅子上。
布鲁克先生:坐下。
坐下,劳里。
拉丁语是一种特权。
拜托,你必须学。
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我们继续说西塞罗。
但劳里正盯着窗外。
劳里:外面有个女孩。
布鲁克先生:不,没有。
劳里:有!
布鲁克先生,有个女孩!
他打开窗户,喊道——劳里:你好!
你受伤了吗?
艾米(边抽泣边叫喊):我是艾米。
劳里:你好,艾米,我是劳里!
艾米:我知道。
你把我姐姐从舞会送回了家——我才不会扭伤脚呢,我有一双可爱的小脚。
我们家属我的脚最好。
但我再也不能回家了,我有大麻烦了。
你看。
她举起手,她的手红红的,还流了一点血。
艾米:戴维斯先生打我了。
内景,劳伦斯家,藏书室,1862年,白天艾米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坐在那里看一本美术书,假装自己是一位非常优雅的小姐。
艾米(拿腔拿调):告诉仆人们,给我把这幅画买下来!
马上!
劳里对着这个自信的女孩哈哈直笑。
艾米喜欢逗他笑。
布鲁克先生挫败地摇了摇头。
一个仆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乔和梅格。
仆人(指着艾米):她在里面……梅格立刻走向艾米,乔则被琳琅满目的书吸引。
乔进来时劳里站了起来。
劳里:乔!
乔(和他同时说话,脱口而出):太丰富了!
你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劳里:人不能光靠书本过活啊。
乔:我可以。
梅格在照料艾米,布鲁克先生不由自主地盯着梅格,被她的美丽和善良彻底迷住了。
梅格:发生什么事了,小羊羔?
乔(怀疑地,对艾米):你做了什么?
艾米(装无辜):只是画了一幅画,然后……戴维斯先生打我了。
艾米又开始哭起来,举起她的手。
梅格脱下手套,放到边桌上,仔细查看妹妹伸出来的手。
布鲁克先生盯着手套,被这尚留有梅格体温的东西吸引住了。
乔一直在房间里转悠,她在劳伦斯先生的肖像画前停下来。
劳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乔: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看看这个。
劳里:这是我的祖父。
你怕他吗?
乔:我谁都不怕!
他看起来很严厉,不过我外祖父比他英俊多了。
倒霉的是,她发表这番说辞时,劳伦斯先生和马奇太太走了进来,乔没有看见。
妈咪:乔!
不要对祖父们品头论足!
乔转过身,看到劳伦斯先生和妈咪。
劳伦斯先生:你觉得我没有他英俊?
乔:哦,不。
您相貌堂堂。
我不是有意的……劳伦斯先生(露出一丝笑):我认识你妈妈的父亲。
你有他的气质。
乔:谢谢您,先生。
妈咪走向艾米。
妈咪:你不用再上那所学校了。
乔:很好,那个人一直是个白痴。
妈咪:由乔来教你。
乔:我?!
我已经在教贝丝了!
梅格:你是个好老师。
布鲁克先生(与梅格搭话):是的,我认为女性在家接受教育更合适。
梅格(转向他):那只是因为女校太差了。
布鲁克先生:事实上,完全正确。
艾米:但愿女孩们都走没了,让他的破学校关门。
妈咪:你做了错事,得承担后果,艾米。
(对劳里)非常感谢你照顾艾米。
我的女儿们确实喜欢恶作剧。
劳里:我也一样!
妈咪(微笑):那你应该常去我家,我们会照顾你的。
劳里:你们也请随时过来。
告诉贝丝也来。
乔:是的!
贝丝会很喜欢那架钢琴的!
劳伦斯先生:是很文静的那个吗?
梅格:那是我们家贝丝。
劳伦斯先生(果断地):告诉小姑娘来用我们家的钢琴。
劳里:还有乔,你想借什么书都可以!
艾米:我可以来看这些画吗?
布鲁克先生(对梅格):这里还有个漂亮的温室。
妈咪:我们得走了。
姑娘们?
乔/艾米/梅格:谢谢。
请来我们家玩。
非常感谢。
抱歉。
女人们离开了,布鲁克先生注意到梅格落下了一只手套。
布鲁克先生:哦,梅格小姐!
你忘了拿手套!
她们离开后,一片静寂,男人们还站着,直到劳伦斯先生打破魔咒——劳伦斯先生:好吧,继续工作,继续工作。
当下,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望着劳伦斯家的房子,里面一片漆黑,百叶窗紧闭着。
没有劳里在的房子看上去总感觉不太对劲。
她在池塘边的树林里找到一个旧信箱。
她掏出一把系着红丝带的钥匙,拿在手里,画面和她一起被送回——过去,内景,马奇家的阁楼,1862年,白天梅格、贝丝、乔和艾米都穿着男装,戴着帽子和眼镜,叼着烟斗。
梅格优美洪亮的声音在朗读她们的手工报。
梅格(快念完了):巴纳维尔剧院未来几周将推出乔·马奇小姐撰写的一部新剧,为美国戏剧界所仅见。
乔:主演:从本地至密西西比河最伟大的女演员梅格·马奇小姐。
梅格:一周总结:梅格——良,乔——差,贝丝——优,艾米——中。
贝丝:太好了。
艾米:干得好,先生们。
乔:主席先生,先生们,我提议接纳一位新成员。
他完全应当获得这一荣誉,并将对此深表感激,他必能将本社精神发扬光大。
我提议西奥多·劳伦斯先生!
梅格:不行!
艾米(和梅格同时说):绝对不行!
乔(打破一本正经的表演):来吧,我们接纳他吧。
艾米:他是个真正的男孩!
梅格:我们不要男孩。
这是一个女子会社。
贝丝:我认为我们应该这么做,即使有所担心。
我同意接纳。
劳里!
乔:现在,大家投票,记住这是我们的劳里,说“赞成!
”。
梅格(不情愿地):赞成。
艾米:赞成。
乔:然后,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乔一把拉开壁橱的门,劳里在里面,已经穿戴好了会社集会的衣服。
艾米:你这叛徒!
梅格(同时说话):小坏蛋!
劳里:女士们,拜托——都是我的主意,应该怪我:在我的百般恳求下乔才无奈让步。
劳里深深鞠躬。
乔:听到了吧!
劳里:我只想说,为了表示我的一点谢意,也为了促进睦邻友好关系,我献上这串钥匙,是我在池塘边的树林里设的一个小邮局。
请允许我献上四把钥匙,承蒙各位厚爱,感激不尽,请允许我作为社员就座。
他把四把系着不同颜色丝带的钥匙放在她们面前,再次鞠躬,他们一起欢呼。
当下,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钥匙,她打开邮局的信箱——当然,里面什么也没有。
她关上信箱,步履沉重地穿过田野,走向童年的家。
内景,马奇家,厨房,1869年,白天乔走进厨房,立刻被汉娜、梅格、妈咪、德米和黛西团团围住。
他们帮她卸下行李,让她坐在椅子上,连珠炮似的向她发问。
乔:你们好!
汉娜(和她同时说话):谢天谢地你回来了!
梅格:哦,乔,我好想你!
妈咪(和梅格同时说话):我们本来应该去接你!
乔(向孩子们俯身):黛西,德米!
你们长这么大了!
梅格:真希望你在这里教他们……乔(拥抱梅格):我现在回来了……汉娜:有你在家真好!
我想贝丝很孤独,虽然她什么也没说。
乔:贝丝,贝丝在哪里?
乔转向妈咪,她的眼神道出了真相。
妈咪:她在楼上。
哦,乔。
我们都以为她好些了,但她的心脏因为发烧而衰竭了。
乔拿出一个装满钱的信封。
乔:拿着这个,给她找最好的医生。
妈咪:不,你在纽约需要钱。
乔(摇头):我不回去了。
我要用剩下的钱带她去海边,让她能变得强壮些。
她再次和几个女人拥抱。
乔:艾米什么时候回家?
妈咪和梅格交换了一下眼神。
妈咪:我们不想让她担心。
乔(厉声):她不知道?
梅格:贝丝坚持我们不要告诉她,因为她不想破坏艾米的旅行。
乔(悲哀地):艾米总有从生活中的艰难时刻脱身的才能。
妈咪:乔,别生你妹妹的气……过去,内景,1862年,傍晚乔在她和梅格的房间里,将一个漂亮的封面放在她写的小说手稿上面。
满含深情地写下“给父亲”,然后听到——梅格(画外):乔!
乔,你在哪儿?
我有一只手套找不到了!
乔(大声喊):戴我的!
乔小心地把小说手稿放进抽屉里,里面已经装满她的作品,然后关上抽屉。
梅格(画外):乔,我们要迟到了!
艾米:你们俩要去哪里?
乔(走进来):你没受到邀请。
艾米:我知道,你们要跟劳里出去!
乔:是的,所以现在别再烦我们了。
梅格:你有票吗?
乔:有!
快点!
艾米:你们要和劳里去看戏。
梅格,我能去吗?
梅格:对不起,亲爱的,你没有受到邀请。
乔:你不能去,艾米,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哼哼唧唧了。
艾米:我被关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
贝丝有她的钢琴,但是我太孤单了!
贝丝(弹着钢琴):我可以教你和弦。
艾米:我不想弹和弦,我要去剧院!
乔:不行。
我想你也不愿意当个不受欢迎的小尾巴吧。
一个无趣的布鲁克先生已经够我们受的了。
梅格:我喜欢他,他人很好。
艾米:我自己买票!
乔:你去不了。
梅格:对不起,亲爱的,但乔说得对。
下次吧。
乔(往外走):走吧,梅格,别再安抚她了!
艾米:你一定会后悔的,乔·马奇!
会的!
你会后悔的!
内景,剧院,1862年,夜晚乔和梅格在看戏,这是一部夸张的杂耍剧。
她们完全沉浸在表演中。
两个男人则盯着姐妹俩看:劳里看着乔,布鲁克先生看着梅格。
内景,乔和梅格的房间,1862年,傍晚艾米偷偷溜进乔和梅格的房间,在所有抽屉和存物之处翻找,她知道乔的小说就在这里面。
终于她在书桌里找到了。
她拿出刚才乔珍而重之放进去的那本小说手稿。
外景,剧院,1862年,夜晚他们离开剧院,布鲁克先生伸出胳膊给梅格,她挽住了他。
乔注意到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劳里看见乔的神情,也假模假样地伸出自己的胳膊。
她在他肩上捶了一拳,然后跑上去挽住姐姐的另一只胳膊,把她从布鲁克先生身边拉开。
内景,厨房,1862年,傍晚艾米一页一页地把手稿扔进火里,看着它燃烧,心里只有恐慌。
内景,马奇家的客厅,1862年,夜晚,接前景梅格和乔轻快地走进来。
贝丝在玩她的布娃娃,艾米坐在那里看书,出奇地安静。
乔冲上楼去。
乔(一边跑上楼一边对着下面喊):梅格,你比她强一千倍——尽管她演昏倒演得很好!
梅格(自言自语):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变得那样脸色苍白的?
乔(画外,和梅格同时说话):呃,布鲁克先生,是不是太……谄媚了?
梅格(大声回答她):我觉得他很有礼貌。
乔(从楼上):等一下,让我把这个构思写下来。
梅格:贝丝,你最喜欢什么颜色的眼睛?
贝丝(飞快地):紫色。
梅格(入神地自说自话):布鲁克先生有蓝色的眼睛和成熟的灵魂,这比金钱重要得多。
此时乔再次出现,慢慢走下来。
乔:谁拿了我写的小说吗?
梅格:我没有。
贝丝:没有。
怎么了?
艾米开始更加专注地看书。
乔:艾米……是你拿了。
艾米:不,我没有。
乔(抓住她的肩膀):你撒谎!
艾米:没有!
我没拿——我不知道在哪儿,我才不稀罕呢。
乔:告诉我,不然我揍你!
梅格(试图阻拦她):乔,不要!
(大叫)妈咪!
艾米:我把它烧了!
我把你的书烧了!
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后悔的,说到做到!
乔:你这个坏丫头!
太坏了,坏丫头!
我再也写不出来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说到最后几句,俩人大打出手,另外俩姐妹和妈咪赶忙拉架。
内景,乔的房间,1862年,傍晚乔在哭泣,贝丝抱着她的头,梅格握着她的手。
妈咪和艾米走进来,艾米看起来很后悔。
妈咪朝她点点头,好像在说“开始吧”。
艾米:对不起,乔。
乔什么反应也没有。
妈咪:艾米……艾米(一口气说出来):就因为你唯一在乎的只有你的作品,所以弄坏你一条裙子似乎并不能让你伤心。
我真的很想让你伤心。
现在我特别内疚。
我很抱歉。
妈咪走到床边。
妈咪:别让愤怒遮挡了光明。
原谅她吧。
互相帮助,明天你们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乔(从房间里跑出去):她不值得我原谅。
我恨她!
我永远都恨她!
内景,马奇家,厨房,1862年,早上早餐的气氛十分紧张:乔双目红肿,懊悔的艾米坐到她旁边,试图和解,但乔换了个远离她的位子。
艾米恳求地望着梅格。
劳里推开后门冲进来,没有发现异样。
劳里:早上好,女士们!
今天天气干冷晴朗,我想这是最后一个适合去河边的日子了——快穿上你的冰鞋!
乔跳了起来,因为有事可做而兴奋不已。
乔:马上!
你先去,我马上到。
艾米:我也想去!
上次你答应让我去的!
乔没有理睬她,抓起冰鞋就跑了出去。
艾米(放声大哭):她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贝丝:那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
艾米:我没什么办法了吗?
梅格(狡黠地):你跟着她去。
什么也别说,待乔和劳里玩得情绪好转了,再静等片刻,然后吻吻她,或者做点讨人喜欢的事,我相信她会跟你和好的。
艾米听得正中下怀,拿起她的冰鞋。
外景,河,1862年,白天艾米从房里跑出来,喊着——艾米:等等我!
拜托!!
乔假装没听见,沿着河岸滑冰,而劳里在检验冰面。
艾米刚赶到河边,挥手叫着。
艾米:嘿!
等等我!
劳里:靠岸边滑,中间不安全。
乔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艾米,她正在费劲地穿冰鞋——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劳里的话。
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改了主意。
内心的愤怒令她变得心胸狭窄。
劳里(对乔说,没看见艾米):准备好了吗?
乔沿着冰面飞速滑起来,抢占了先机,劳里在后面追赶。
与此同时,艾米试探性地踏上了冰面。
她开始滑行,张开双臂,她是初学者,经验较少。
较远处的河岸处,劳里和乔正在尝试花式动作和旋转,这时乔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内疚,但她把情绪强压下去,滑过去抓劳里。
她扑向劳里,把他撞翻。
俩人一齐大笑,就在这时——咔嚓,冰裂开的声音。
然后是尖利的叫声——艾米(画外):救命!
救命!
劳里和乔僵住了,面面相觑,然后一瞬间,他们同时爬起来,乔尖叫着。
乔:艾米!
是艾米!
他们疾速往回滑,乔几乎无法呼吸,她念咒祈祷,祈求上天。
乔:哦,上帝,哦,上帝,亲爱的上帝,求你……他们看见艾米浮出水面,尖叫着,然后又沉了下去。
乔吓得不能动弹。
乔:不……不…………但劳里迅速采取了行动。
劳里:乔!
找根树枝!
乔茫然但迅速地听从了指令,全凭着人在紧急关头产生的惊人力量——她把一根大树杈拖过来给劳里,劳里把它伸向艾米——劳里:抓住!
艾米抓住了树杈,劳里和乔都趴在冰上,以免在拉拽的时候弄裂冰面。
乔惊恐不已,但为了救起艾米她竭力保持冷静。
因为用力,她的手都出血了。
她和劳里最后用力一拽,终于将艾米拉到了坚实的冰面上。
乔脱下身上所有的厚衣服,裹在艾美身上,眼泪哗哗直流。
乔:妹妹,我的妹妹,亲爱的上帝,谢谢你救了我亲爱的妹妹。
内景,马奇家,艾米和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艾米盖着毯子睡着了。
乔颓然瘫坐在她身旁的地板上,觉得自己坐到椅子上都是罪过。
妈咪帮艾米掖好毯子,然后看着乔,和她一起坐在地板上。
妈咪:她睡着了。
乔:如果她死了,那都是我的错。
妈咪(乐观地):她没事的,医生觉得她连感冒都不会得。
乔:我怎么了?
我一次次下决心,难过时写了那么多字条,为自己的恶行哭泣,但这些似乎毫无帮助。
当我在气头上时,我变得很野蛮,我伤害别人还感到高兴。
妈咪:你让我想到了自己。
乔:但你从不生气。
妈咪(说实话):我这辈子几乎天天都会生气。
乔:真的吗?
妈咪:我本性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是经过近四十年的努力,我已经学会了不让它表露出来。
乔(毅然地):那我也要这么做。
妈咪摸了摸女儿的脸。
妈咪:我希望你能远远胜过我。
有些人天性高尚,无须约束,有些人天性高傲,宁折不弯。
艾米睡着,两个女人相依而坐。
乔把头靠在妈咪的肩上。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乔坐在床边,像照顾艾美那样照顾着贝丝。
她尝试在贝丝睡觉时写作。
她不停地写了又划掉。
不满至极。
她放弃了,拿起艾米的一封信。
她正看着,贝丝睁开眼睛,看见乔坐在身旁。
贝丝:乔。
乔:哦,贝丝!
我亲爱的。
贝丝:你没必要回来的……乔:我就不应该走。
你需要什么吗?
来,喝点水。
贝丝:看到你真开心。
乔:我们准备去海边,让你变得强壮健康起来。
贝丝:大海!
乔:等艾米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跳舞了。
贝丝(担心地):她没有缩短行程吧,是吗?
乔:没有,没有……贝丝:那就好。
有什么新消息?
她怎么说?
乔:她说劳里在那儿……我很高兴他俩在一起,他一直不给我回信。
贝丝:你想他吗?
乔(泪水涌上来):我怀念一切。
贝丝:我知道。
乔把头趴在贝丝的床上。
过去,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春日的白天梅格准备出发,前往安妮·莫法特家的刺激之旅,她和大家告别。
布鲁克先生帮她拿行李,汉娜、姐妹们和妈咪帮着拿零碎物品,劳里在和乔“打拳击”,劳伦斯先生则在恰如其分地“袖手旁观”。
艾米:你俩快过来!
梅格要离开一个星期呢!
劳里:来了!
乔(对劳里):你坐另一辆马车,给她一个惊喜——一定别让她和谁坠入爱河!
劳里:是,乔长官!
梅格(对妈咪):安妮真好,邀请我过去。
谢谢你让我去,妈咪。
妈咪:做你自己就好,我亲爱的梅格。
(递给她一条项链)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戴过的。
梅格:噢,妈咪!
谢谢你!
妈咪:我从来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把珠宝首饰留到结婚的时候——漂亮的东西应该是用来享受的。
乔(跪下来,从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对劳里):是的,漂亮的东西应该是用来享受的。
乔把戒指放在劳里手上。
艾米(撅嘴):我希望我也能去参加成年舞会。
布鲁克先生(悄悄地对妈咪):你认为就这么让她去是个好主意吗?
妈咪:女孩子应该走到外面的世界,对事情形成自己的想法。
乔(对梅格):别忘了我们。
梅格:不会的,乔,才一周而已!
汉娜(把一双鞋递给妈咪):她需要一双得体的鞋子。
梅格:再次谢谢您的马车,劳伦斯先生。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您。
劳伦斯先生:胡说!
虽然,确实有一件事……梅格:任何事都行!
有那么片刻劳伦斯先生的目光落在贝丝身上——但随后转向妈咪说话。
劳伦斯先生:今天我突然想到,我女儿的钢琴长时间没人弹都要放坏了。
梅格:是吗?
乔:嘘!
劳伦斯先生:您有哪个闺女愿意时不时地过来弹一弹吗,别让琴走了调?
如果她们不愿意,呃,也没关系。
贝丝(冲口而出):哦,先生,她们愿意,非常非常愿意!
劳伦斯先生(温和地):你是那个喜欢音乐的女孩吗?
贝丝:我非常喜欢音乐,我会去的,如果你很确信没有人会听到我的琴音而受到打扰的话。
劳伦斯先生:一个人都没有,亲爱的。
(对马车夫)上路吧,要保证她的安全!
马车载着梅格离开,她向大家挥手道别,众人沿路跟在她后面相送。
外景,波士顿,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梅格抵达一幢富丽堂皇的豪宅前,突然觉得自己的穿着很寒酸。
内景/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劳伦斯先生从楼上的窗户望去,只见胆小的贝丝正鼓足勇气穿过草坪。
她停下来,转身朝自己家走去,然后再次转身,终于顺利跨进了劳伦斯家。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其他女孩全都穿着华丽的裙子,一个接一个从宽大的楼梯走上去。
梅格身上的裙子很朴素。
安妮:梅格,你今晚穿什么衣服?
梅格(感到尴尬,但将之掩饰起来):就穿身上这件。
萨莉:这件?
你不能打发人回家再拿一件吗?
梅格:我只有这一件。
萨莉:只有一件?
一件?
哦,真好笑。
安妮(插进来):一点也不。
没必要打发人回家去拿,黛西——我现在要叫你黛西了——我有一条可爱的粉色连衣裙闲置着,如果你穿上它我会很高兴的,是不是,黛西?
梅格:如果可以的话。
安妮:当然可以!
内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贝丝迈进大房子,走向音乐厅,热切地望着钢琴。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楼梯,1862年,白天所有年轻男子都身穿燕尾服,等着年轻女孩们走下楼梯——他们的父母自豪地在旁看着。
年轻女孩们走下楼梯,一个个像复活节彩蛋一样花哨,其中属梅格最漂亮。
把其他女孩都比下去了。
内景,安妮·莫法特家,1862年,白天梅格打扮得几乎认不出来了。
她抹了粉,束了腰,她喝着酒,打情骂俏。
事实上她在这方面有点擅长。
安妮:大家都喜欢你,黛西!
你必须留着我这条裙子。
梅格:我不能要你的裙子!
这时,劳里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
梅格吓了一跳。
安妮:玩得开心,小黛西。
安妮和她的朋友们一起走开了,咯咯笑着。
梅格(竭力保持正常):劳里!
我不知道你会来!
劳里: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梅格:真是惊喜万分。
劳里:他们为什么叫你“黛西”?
梅格:这是他们给我取的昵称。
劳里:梅格这个名字很好。
梅格:就像角色扮演,我暂时扮演黛西。
劳里:乔知道了会怎么说?
梅格什么也没说,但是神色担忧。
劳里:你不会真的想嫁给这些男人中的哪个吧?
梅格:有可能。
劳里(示意她的香槟):你明天会头痛得很厉害。
梅格:现在还是今晚,真是太好了。
(稍顿)你喜欢我的样子吗?
劳里:不,我不喜欢。
梅格:为什么不?
劳里:我不喜欢花哨做作。
梅格:你……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粗鲁的男孩儿!
梅格又生气又伤心,粗鲁地将香槟塞给他,接受了离她最近的男孩的邀舞。
内景,劳伦斯家,1862年,白天贝丝非常紧张,她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乐谱。
一开始她有些放不开,试图轻轻地弹琴,但很快就尽情地弹奏起来。
她激情洋溢。
劳伦斯先生坐在楼梯上,被贝丝的音乐深深地打动,泪流满面。
内景,莫法特家的舞厅,1862年,夜晚梅格被紧身衣和香槟弄得头晕目眩。
她把头靠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又热又羞。
劳里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劳里:请原谅我,来跳舞吧。
梅格(仍然感到难过):只怕会让你很不好受。
劳里:我不喜欢你的裙子,但我觉得你确实……光彩照人。
梅格笑了,劳里也朝她笑。
梅格:我知道这很傻,但请不要告诉乔。
让我开心一个晚上。
然后这辈子我都会乖乖的。
内景,莫法特家的舞厅,1862年,夜晚他们两个在跳舞,看上去那么年轻、真挚、美好。
他们旋转着,大笑着,音乐继续播放,画面切至——当下,内景,梅格家,厨房,1869年,夜晚梅格坐在那里,又害怕又羞愧,而约翰,即聪明、善良、英俊的布鲁克先生,正在翻阅两个账本。
他感到难以理解。
梅格:对不起,约翰。
丝绸是第一笔真正的挥霍。
约翰(尽量往好处想):五十美元,虽然很多,但我想,一条裙子加上人工和辅料,还不算太贵。
梅格:嗯,还不是一条裙子……只是布料。
约翰摘下眼镜,不知所措。
约翰:噢,我明白了。
梅格:我知道你生气了,约翰。
我不是故意挥霍你的钱,但当我看到萨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买她就可怜我,我受不了。
我试图劝自己知足,但这很难,而且,而且……(诚实地、轻声地)我厌倦了贫穷。
约翰很难受,低下了头。
约翰:我就担心这个。
我会尽力的,梅格。
梅格立刻就后悔了,她请求原谅。
梅格:噢,约翰,亲爱的,你是个善良又勤奋的男孩儿。
我不是故意的!
我太恶毒、太虚伪、太忘恩负义了,我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约翰(悲哀地):也许你是认真的。
梅格:不!
绝不是!
我们会想到办法给你也买件外套的,然后我们俩都能称心了,好吗?
约翰(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我买不起,亲爱的。
梅格:约翰,但是——约翰:我要去睡觉了。
约翰从桌子旁站起来。
约翰(停了一下,没有转身):我真的很抱歉,你不能拥有那么多漂亮的东西。
抱歉让你嫁给了一个不能给你这一切的人。
他离开了,她很惶恐,她伤害了自己深爱的男人。
内景,巴黎,绘画室,1869年艾米正在检视自己的油画和素描,神色烦乱。
劳里走进来。
他命中注定总是在向马奇家的某个姐妹道歉,此时他看起来真的很懊悔。
劳里:你好,艾米!
艾米(没有转身):我不想见你。
劳里:噢,艾米,我为自己的言行感到抱歉。
拜托?
原谅我吗?
艾米(仍然没有转身):你又开始喝酒了?
劳里:只喝了一点点,现在是下午4点,你不能对我太苛刻。
艾米:总得有人这样对你。
劳里:那么你什么时候开始你伟大的艺术工作呢,拉斐尔?
艾米(终于转过身):永远不会。
他看到了她的脸,苍白和忧虑写在脸上。
劳里:什么——为什么?
艾米(冷漠地):我是个失败者。
乔在纽约当作家,而我是个失败者。
劳里:二十岁就做这样的声明,了不起。
艾米:罗马去除了我所有的虚荣心。
巴黎让我意识到我永远都成不了天才。
我放弃了所有愚蠢的艺术梦想。
劳里:为什么要放弃?
你那么有天赋和精力。
艾米:天赋不是天才,再多的精力也无法让天赋变成天才。
我要么当伟人,要么什么都不当。
我不要当一个平庸的画匠,所以我不打算再尝试了。
劳里看着她,然后狡黠地说——劳里:什么女人可以归入天才俱乐部呢?
艾米:勃朗特姐妹?
劳里:是吗?
艾米:我想是的。
劳里:那么天才往往由什么人来断定?
艾米:嗯,我想是男人吧。
劳里:他们在减少竞争。
艾米:你想让我感觉好受点,但这是个很复杂的观点。
劳里:那你有没有?
感觉好点了吗?
艾米:我认为无论身为男性还是女性,我都是一个中等天赋的人。
劳里:中等天赋?
那我可以请你最后一幅画像画我吗?
艾米笑了。
艾米:好吧。
劳里: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所有愚蠢的艺术梦想,你现在有什么人生打算呢?
艾米:完善我其他的天赋,为社会增添光彩。
劳里:我猜想此处有弗雷德·沃恩参与。
艾米:别开玩笑了!
劳里(笑着):我没有!
你还没有订婚吧,我希望?
艾米:没有……劳里:但是如果他向你下跪求婚,你会答应对吗?
艾米:很可能是的。
他很有钱,甚至比你还有钱。
劳里:我明白,社交女王没有钱不能过活。
但这话从你妈妈的某个女儿口中说出来,听起来确实很奇怪。
艾米: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会嫁给有钱人。
我为什么要为此感到羞耻呢?
劳里:只要你爱他,就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艾米:嗯,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决定自己爱谁,这不是发生在某一个人身上的事。
劳里:我想诗人可能会不同意。
艾米:我不是诗人,我只是个女人。
作为一个女人,我没有赚钱的办法,没有足够的钱来养家糊口。
我没有自己的钱,即使有,从结婚那一刻起也将属于我的丈夫。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孩子也将属于他,而不是我。
他们将成为他的财产。
所以不要坐在这里告诉我婚姻不是一个经济命题,因为它就是。
也许对你来说不是,但对我而言肯定是。
马车驶近的声音传来,艾米微微一惊。
艾米:弗雷德要到了。
(对劳里)我看起来怎么样?
我看起来怎么样?
劳里看着她,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着她。
劳里:你看上去很漂亮。
你……很漂亮。
她突然脸红了,但还是微笑以示感谢。
然后跑下去迎接弗雷德。
劳里从楼上看着她和弗雷德拥抱,拿不准自己是什么感受。
过去,外景,海滩,1862年,白天一个十分美好的春日,劳里作为主人将一个英国家庭介绍给马奇家的妇人们。
其中包括弗雷德·沃恩,当然,我们已经知道他是艾米的丈夫候选人。
劳里:这是弗雷德·沃恩(一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和他的妹妹凯特(一个端庄的女孩),布鲁克先生你们已经认识了——这是梅格、艾米、贝丝和乔。
乔掀了掀头上超大号的帽子。
弗雷德(英国口音):很高兴认识你们。
艾米:哦,真优雅。
(突然豪迈地)记住“艾米·马奇”这个名字。
有一天我会到伦敦去找你的。
弗雷德:噢,我一定会记住。
外景,海滩,1862年,白天风筝!
羽毛球!
大海!
——弗雷德和艾米一队,乔和劳里一队,他们在进行羽毛球双打比赛,贝丝为两边都欢呼。
——萨莉试图和凯特交好,和弗雷德调情。
——弗雷德想和乔调情,挨了乔的踢。
——大家都在放风筝。
——乔和劳里跑进了海里。
——艾米拿着画板在画劳里,这幅画我们稍后会看到。
——布鲁克先生和梅格在聊天、调情、用石头打水漂,他们看上去很相配、很亲密。
——乔在练习羽毛球技术,她不停地望向梅格,后者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布鲁克先生。
这让乔很恼怒。
劳里看见她,走过来,对她耳语。
劳里(对乔耳语):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乔(也耳语):快告诉我!
劳里(狡黠地):梅格大概丢了一只手套吧?
乔转过身看着劳里。
乔(厉声):布鲁克先生拿了?
(劳里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劳里:我看见了。
乔:在哪里?
劳里:口袋里。
乔:一直都在?
劳里:对,是不是很浪漫?
乔:不,是很可怕。
劳里:我以为你会高兴。
乔:高兴有人要把梅格拐走?
不,谢谢。
劳里:等有人来拐你时,你会感觉好点。
乔:看有谁敢来试试!
劳里:我也想看看!
更多童年时代在海滩上玩耍的场景,伴随乔朗读乔治·艾略特小说《弗洛斯河上的磨坊》的声音。
乔(画外):“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如此热爱这片土地,如果我们未曾在这里度过童年时代,如果不是在这片土地上,每年春天都盛开着同样的鲜花,我们曾用稚手将它们采摘。
”当下,外景,海边,1869年,白天贝丝裹着厚厚的衣服,望着大海,乔在朗读乔治·艾略特的《弗洛斯河上的磨坊》。
海滩显得更加空旷、阴暗和寒冷——这是他们成年后的海滩,没有记忆里的光鲜亮丽。
乔:“什么新奇能替代它甜蜜的单调,因为这单调正是我熟知并热爱的一切?
”(对贝丝)写得太棒了!
贝丝(点了点头,然后):乔,我喜欢听你读书,但我更喜欢你读自己写的故事。
乔(不自在地):我没有新故事。
贝丝:为什么没有?
乔:还没有写。
贝丝:你有笔有纸。
坐这儿,给我写点东西。
乔:啊。
我写不出来,我想我再也写不出来了。
贝丝:为什么?
乔:就是,没人想听我的故事。
贝丝:为我写点东西。
你是作家。
即使你还不为人所知,作品还没有卖出去。
我病得很重,你必须听我的。
乔笑了笑,然后躺下。
贝丝:按照妈咪教我们的做。
这件事为别人而做。
乔默然无语。
有时候有人了解你也是一种负担。
过去,外景/内景,联邦军士兵基金会,1862年,白天一些男人以及几个女人正在改建而成的仓库里为士兵、退伍军人和志愿兵们忙碌工作着。
妈咪:如果你步行去佛蒙特州,新罕布什尔州基恩市的休厄尔夫人会给你提供食宿。
苏珊·罗宾斯:你应该回家去照顾女儿们,这里我能处理。
妈咪:我要在这里。
我这辈子都在为自己的国家而羞耻。
苏珊·罗宾斯:无意冒犯,不过你仍然应该感到羞耻。
妈咪:我知道,我是。
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走到她的桌子前,年迈和悲伤让他显得心力交瘁。
他太拘束,不敢和她说话。
她看见了,主动开口让他放松。
妈咪:先生,我能为您效劳吗?
阿萨·梅尔文:是的,夫人,我有四个儿子,两个阵亡了,一个当了俘虏,我要去看另一个,他在华盛顿的医院里,病得很重。
妈咪:您为国家做了很大的牺牲,先生。
阿萨·梅尔文:都是我应该做的,夫人。
要是我还有用,我也愿意上前线。
可是我不中用了,只能让孩子们去。
妈咪忍住眼泪,赶忙为他准备救济包裹。
她注意到他没有一条像样的围巾,就把自己的给了他,并小心地不让他看见自己做的善事。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走过来。
士兵:马奇太太吗?
妈咪:什么事?
士兵:华盛顿来的电报,夫人。
他递给她一份电报,这是妈咪最害怕的。
内景,马奇家,1862年,傍晚马奇家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焦虑和担忧。
汉娜和梅格跑来跑去准备东西。
贝丝在哭泣,但竭力想忍住,艾米帮妈妈把行李装箱。
妈咪:乔从马奇姑妈那儿回来了吗?
艾米:没有,我没看见她。
妈咪(担心地):我不能错过了最后一趟火车……劳伦斯先生和劳里走了进来。
劳里(拥抱贝丝):我能做什么?
劳伦斯先生(对妈咪):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请告诉我。
我每天都会来看望姑娘们,一天不落。
妈咪:谢谢您所做的一切。
劳伦斯先生:我一直很钦佩你丈夫,我祈祷他早日康复。
梅格正要跑到门厅,迎头撞到了布鲁克先生身上。
梅格(抬头):哦,对……对不起。
布鲁克先生:我来是为了陪同你母亲上路。
劳伦斯先生委托我去华盛顿办事,我实在很高兴能在那里为她效劳。
梅格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梅格没有感到尴尬,她带着纯粹的感激之情看着他说——梅格:谢谢你!
梅格跑回客厅,目瞪口呆的布鲁克先生跟在她后面。
妈咪:我不在的时候,由汉娜照管你们——请记得看顾赫梅尔一家,对每个人来说这都将是一个难熬的冬天……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乔冲进来,把钱放到妈妈手里。
乔:这些够坐火车吗?
妈咪:25美元!
马奇姑妈可不像这么慷慨的人。
乔:我没有去找马奇姑妈,受不了。
妈咪:你从哪儿弄来的钱?
乔:我只不过卖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乔摘掉帽子,帽子下面她美丽的长发都不见了——只剩蓬蓬的短发。
所有人倒抽冷气,惊呼着“什么?
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这么做?
乔!
”。
贝丝:你的头发!
梅格:哦,乔,你怎么能?
艾米:你漂亮的头发!
贝丝:现在你没头发了!
汉娜:你看上去像个男孩子。
乔:又不是什么影响国家命运的事,所以别哭了。
妈咪(和乔依偎在一起):我为有你这样的女儿而骄傲。
乔:我太想为爸爸做些事情了。
不管怎样,这对打消我的虚荣心有好处。
乔跑向劳里,拥抱他。
他俩现在看起来就像双胞胎兄弟,然后他们同时揉乱了对方的头发。
妈咪:孩子们,我对你们的爱无法用言语表达。
你们要好好相处。
为爸爸的康复祈祷。
我会尽快回来的。
男人们肃然看着这一幕,更加坚定决心要帮助这些他们深切关心的女人。
内景,马奇家,楼上的走廊,1862年,夜晚乔独自坐在走廊里,默默地哭泣。
她尽量不发出声音,但还是有一扇门打开了,艾米走了出来——她蹲下来安慰姐姐。
艾米:哦,乔。
是为了爸爸吗?
乔:不……是因为我的头发。
她在艾米怀里不停地抽泣。
艾米(也变得很伤感):换成是我也会难受。
乔:我知道你会的。
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姐妹坐在一起互相安慰。
当下,外景,巴黎,花园,1869年,白天美丽的庄园里,劳里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艾美在给他画素描。
他们和平解决了分歧,又成了朋友。
艾米开玩笑地给他提出了一个难题——艾米:劳里,你什么时候回你爷爷那儿去?
劳里:很快就去。
艾米:过去的一个月里你已经这样说过十几次了。
劳里:简短的回答可以省掉麻烦。
艾米:他盼着你,你为什么不回去呢?
劳里:我想是天性堕落吧。
艾米:你是说天生懒惰吧。
劳里:如果我去了,只会烦他,所以我不妨留下来再烦你一阵子。
他跳起来和她打闹,逗她笑。
他抓住她,然后抱住。
劳里:你能忍受。
事实上,我觉得这很合你的胃口。
艾米挣脱开。
继续画画。
艾米:你在干什么?
劳里(厚脸皮地):在看你。
艾米(严厉地):不,我是说你有什么打算。
要做什么。
劳里:你是说人生打算?
艾米:是的。
劳里:我一直在写一部歌剧,我是中心人物……艾米:那是浪费时间。
劳里: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艾米:回去为你爷爷工作,做点有意义的事。
她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她。
艾米:看。
劳里走过来看素描——然后看见旁边还有一幅几年前的素描,上面的他年轻而快乐洋溢。
劳里(拿起画,轻抚):这是你什么时候画的?
艾米:在海滩上,我第一次见到弗雷德那天。
一提到弗雷德,气氛就变了。
劳里:他什么时候回来?
艾米(莫名地感到尴尬):一两个星期……他在伦敦有生意。
劳里突然变得非常紧张,脱口而出道——劳里:不要嫁给他。
艾米:什么?
劳里:不要嫁给他。
艾米:为什么?
劳里:你知道为什么……他抓住她的手,她把手抽了回去。
艾米:不,劳里,你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劳里:为什么?
艾米:我这辈子做什么事都比不上乔,我不会做你将就的对象,就因为你得不到她。
我不会,在我已经用了一生的时间爱你的时候。
过去,内景,马奇家,1862年,清晨艾米把脚放在一桶石膏里,她在做一个石膏模子。
梅格在看信,边看边独自微笑。
乔在写一个故事。
贝丝给劳伦斯先生做的一双拖鞋快完工了。
房间里乱糟糟的——自从她们的妈妈走后,她们就放任自流了。
以前房子也算不上十分整洁,但现在是十分不整洁了。
艾米:我要做个我的脚模给劳里,提醒他我的脚很漂亮。
梅格:布鲁克先生写道,爸爸仍然很虚弱,但正在好转。
布鲁克先生还说,妈咪是最好的护士……乔(生气地):我希望所有的信都是妈咪写来的,而不是布鲁克先生。
梅格:收到任何信我都心存感激。
梅格小心翼翼地把信放好,开始列一份杂务清单。
贝丝:我觉得深紫色很适合劳伦斯先生,你同意吗,艾米?
艾米(扫了一眼):相当适合。
图案也很精致。
艾米继续她的工作。
贝丝:不管怎么着,我得感谢他一直允许我在他家弹琴。
梅格:我要进城去买些杂货——乔,你能去找些柴火来吗?
贝丝:你们都没去看望赫梅尔一家。
我们应该去的。
乔:哦,贝丝,我们自己都几乎不够吃。
另外,我得写完这个故事。
贝丝:妈咪说我们——艾米:妈咪说了那么多事,我们不可能全部做到。
贝丝:但是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去,你们总是不完成自己的任务——乔:我们要工作!
梅格:别担心,小姑娘,我们会找到时间的。
贝丝:但是已经好几个礼拜了。
乔:我们很快就会去的。
艾米:我的脚卡住了!
我拿不出来了!
乔大笑,试图帮她把脚拉出来,而贝丝的小脸满是倔强。
她不喜欢这样——贝丝:好吧,我自己去。
外景,劳伦斯家,1862年,上午贝丝将包裹起来的拖鞋交给仆人。
外景,树林,赫梅尔家,1862年,下午贝丝独自一人,提着一篮补给品,向赫梅尔家走去。
一个婴儿在啼哭,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病态的哭声。
外景/内景,马奇家,1862年,下午晚些时候贝丝往家走,走得慢吞吞地,她感到不太舒服。
她的几个姐姐不时在窗口冒出头。
乔(画外):她来了!
贝丝走了进来,一封信被塞到她手里。
乔:这是那位老绅士给你的信。
艾米:贝丝,看看他们给你送来了什么——但乔捂住了艾米的嘴——梅格拉着贝丝的胳膊,把她带到旧钢琴原来所在的地方,现在那里摆着一架漂亮的小钢琴。
梅格:看!
艾米:打开信!
贝丝(觉得喘不过气来):乔……你念吧,我念不了。
乔:“贝丝·马奇小姐,我一生中穿过无数双鞋子,但没有一双像你做的这样适合我。
它将使我永远记住温柔的赠鞋人。
我希望能报答你,请接受这份礼物。
你的诚挚朋友和谦卑仆人,詹姆斯·劳伦斯。
”(欢呼)哦,贝丝!
梅格:“谦卑仆人”,太可爱了!
艾米(细细地看):瞧这精致的烛台,这漂亮的绿丝绸……她们的注意力完全被钢琴吸引,没有注意到贝丝已经起身径直向劳伦斯家走去。
外景/内景,劳伦斯家,劳伦斯先生的办公室,1862年,白天胆小的贝丝径直走进劳伦斯先生家,然后来到他的办公室,想说点什么。
贝丝:先生,我想向您道谢……但是她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伸出双臂搂住了他。
他接受了这个拥抱,仿佛一生都在期盼着它。
劳伦斯先生:你真像我的小女儿,那架钢琴是属于你的,我早就该送给你了。
然而他搂着她时,注意到她在发热,脸通红。
劳伦斯先生:我的孩子,你在发烧。
贝丝:赫梅尔一家病得很重。
内景,贝丝的房间外,1862年,白天贝丝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
医生给她做检查,然后和姐妹们以及汉娜商量。
医生:她在休息。
劳伦斯先生:她怎么样?
我能做些什么吗?
汉娜:是什么病?
医生:猩红热。
艾米:什么是“猩红热”?
医生(放低声音,对劳伦斯先生):我去了赫梅尔家,那婴儿死了。
你们以前都得过猩红热吗?
乔:梅格和我得过,但艾米没有!
医生,必须把她送走。
艾米:我不想被送走!
梅格:我去看看马奇姑妈能不能收留她。
艾米:我不喜欢马奇姑妈。
汉娜:这是为了你好,孩子。
乔:我们要打发人去叫妈妈吗?
梅格:不,我们不应该让她担心。
我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想要钱。
乔:我们会照顾她,她会好起来的。
等着瞧。
她会好的。
必须好。
当下,外景,海边,1869年,白天乔在给贝丝读一个她自己写的故事,已经读到了最后几行。
乔:“森林里的邮局是一个重要的小机构,业务十分红火,许多东西都通过它传递:诗歌手稿、泡菜、悲剧剧本、花籽、信件、乐谱、姜饼、邀请函、斥骂信,甚至还有小狗。
”她放下故事,不好意思地看着笑容满面的贝丝。
贝丝:都是关于我们自己的!
乔:是的。
贝丝:我喜欢。
乔:只是个小故事。
贝丝:跟你平常写的不一样。
乔:你不觉得太……无聊了吗?
贝丝:不,是我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个。
乔:真的?
贝丝:给我再写一个。
乔:遵命,女士!
贝丝:一直写下去。
乔:我会的。
贝丝:即使我不在了。
这句话说得很快,轻描淡写,却指向了宿命般的必然。
乔:不,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贝丝:我得告诉你。
乔:不,你不要。
贝丝:我已经想了很久,我并不害怕。
乔:不……贝丝:就像退潮一样。
它退得很慢,却停不下来。
乔:我会阻止它。
我以前就阻止过。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深夜乔在守夜,把冷毛巾搭在贝丝滚烫的额头上。
乔:你会好起来。
爸爸也会好起来。
我们全家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贝丝:我们无法阻止上帝的意志。
乔:上帝还没有满足我的愿望呢。
乔的愿望都会实现。
内景,马奇姑妈家,白天艾米在勤奋地学习法语和绘画——马奇姑妈将这个乖巧的小女孩看在眼里,对她颇为欣赏。
马奇姑妈:艾米?
过这边来。
艾米:什么事?
马奇姑妈:来,坐!
艾米坐到马奇姑妈旁边。
马奇姑妈(指着自己的手指):如果你乖乖听话,将来这枚戒指就会属于你。
艾米(惊呼):真的吗?
马奇姑妈:你只要坚持当一个举止文雅的小姐,就知道会不会了。
你现在是你们一家人的希望。
贝丝病了,乔注定失败,我听说梅格被一个身无分文的家庭教师迷得神魂颠倒。
她们几个将来都要靠你来养,还有上了年纪的贫困父母。
所以你必须嫁给有钱人,拯救你的家人。
艾米看上去很严肃——马奇姑妈说出了她的心声。
马奇姑妈(轻松地):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
你可以去完成你的……小画了。
艾米站起来,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从过去到了当下……当下,内景,法国租来的公寓,1869年,白天……艾米激动地冲进来,跑向正在喝茶的马奇姑妈。
艾米:你好,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那个叫劳伦斯的男孩刚来过。
艾米:是吗?
马奇姑妈:他变成了这样一个人,真令人失望。
肯定是因为他身上的意大利血统。
艾米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艾米(急切地):他什么时候再来?
马奇姑妈:他去伦敦了。
干什么?
你有什么要和他讨论的?
画面短暂地闪回至——巴黎远郊的乡村景色。
从远处,我们看见弗雷德和艾米在散步。
突然,弗雷德单膝跪地,向艾美伸出手,艾美却垂下了手……画面回到马奇姑妈。
艾米:我刚告诉弗雷德·沃恩,我不会嫁给他。
内景,马奇家,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梅格在照看贝丝,她一天比一天虚弱。
乔端着一碗汤走近,抚了抚梅格的肩膀,宽慰她。
乔:梅格。
乔向窗口摆摆头,约翰站在窗外。
外景,马奇家花园,1869年,白天梅格和约翰在交谈,经过争吵之后都有些不自在。
梅格:我会回家帮忙照看孩子的,对不起,我只是很为贝丝担心。
约翰:你留下来。
我请假了。
我来照看孩子们。
梅格(拥抱他):约翰。
约翰:还有一件事——你应该尽快把布料送到裁缝那里去。
梅格:但是不行……约翰:不,什么都别说,我不想听。
我想让你拥有那条裙子。
我的旧大衣还能穿一个冬天。
梅格:但是约翰,事情……约翰:就这么定了。
梅格:不行,约翰,真的不行。
我把布料卖给了萨莉。
约翰:卖了?
梅格:是的。
约翰: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梅格:我不会的,约翰·布鲁克是我的丈夫,我是他的妻子。
梅格情不自禁地亲吻他,就像几年前那样。
内景,马奇家,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乔透过窗户望着这情意绵绵的一幕——既为姐姐高兴,又感到一阵孤独袭上心头。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汤碗摔落在地板上。
贝丝烧得很厉害,她把床上的东西都打翻了——乔跑到她身旁,探一下她的额头,大叫。
乔:汉娜!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白天情形和现在一样,贝丝的病情恶化了。
乔:我们该怎么办?
汉娜:我们应该把你们的妈妈叫回来。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白天乔和贝丝躺在床上。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妈咪和劳里一起走进来,她径直走向贝丝。
她离开生病的丈夫回到生病的女儿身边,但她的回归的确在可怕的状况下带来了振奋效果。
妈咪:你们把我叫回来是对的,我的姑娘们——但你们真的都是好护士。
梅格:主要是乔,她几乎没怎么睡。
乔: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妈咪:汉娜,去做一碗清汤,乔去拿冰块,我们要给她降温。
梅格:谁和爸爸在一起?
妈咪:约翰留在他那里。
梅格不由得笑了笑,妈咪注意到了。
妈咪(看着床):我们需要换床单。
姑娘们帮着妈咪照顾贝丝。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年,夜晚梅格、乔和妈咪轮流值班,尽力让贝丝感觉舒服一点。
这天轮到乔的时候,贝丝已经十分虚弱,头都几乎抬不起来了。
乔(对贝丝耳语):不要安静地离开,要战斗!
战斗到底,大声点!
不要就这样静静地离开!
乔坐在那儿看着贝丝,然后渐渐睡去,头搁在床上,手抓着贝丝的手。
贝丝睁开眼睛,低头看乔,微微一笑。
再次闭上眼睛,迷蒙睡去。
过去,内景,贝丝的房间,1862年,傍晚乔猛然惊醒——看见贝丝不在床上。
她站起来,感到越来越惊恐——她尖叫。
乔:妈咪!
妈咪!
她冲下楼,只见贝丝坐在那里,妈妈和汉娜在吃东西。
她喜极而泣,亲吻贝丝的脑袋。
乔:圣诞快乐,贝丝。
内景,马奇家,客厅,1862年,下午又是一年圣诞节。
艾米站在椅子上检视所有的装饰品。
劳伦斯先生和妈咪坐在火炉旁,贝丝和她的布娃娃在沙发上。
乔跑来跑去,和汉娜一起为他们的圣诞大餐摆置桌子。
就在这时,劳里探进头来,眼里满是兴奋,宣布——劳里:这里还有一份送给马奇全家的圣诞礼物!
门打开了——是爸爸,布鲁克先生扶着他。
房里顿时一片混乱——贝丝哇哇大哭,艾米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妈咪直吸气,乔摔了一个盘子,梅格(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吻了布鲁克先生。
所有女孩都奔向爸爸,抱着他将他围拢。
父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的小妇人们。
你们都长这么大了,我真为你们骄傲。
你们每个人。
亲爱的们,圣诞快乐。
他越过她们望向妈咪——她也正深情地望着他。
她过往并不确定这一刻是否会到来,此时她简直难以置信一家人已经团聚。
他离开女儿们的怀抱,拥住妻子。
妈咪(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回来了。
现在我可以当面对你发脾气了。
他笑了,为她擦去眼泪。
这才是爱情,真正的爱情。
稍后:圣诞晚餐,所有人围坐在餐桌旁,劳伦斯先生爷俩和布鲁克先生也在座——这是他们所有人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天,欢乐点亮了这寒冷的圣诞之夜。
当下,内景,贝丝的房间,1869,早晨乔猛然惊醒,发现贝丝不见了——她走下楼,只见妈咪在那里。
乔望着妈咪,而她的母亲这辈子第一次在乔的面前崩溃。
在那一刻,乔变成了家长,安慰着陷入失去孩子的巨大痛苦中的母亲。
外景,墓地,1869年,白天马奇一家:爸爸、妈妈、乔、相互拥抱的梅格和约翰,还有汉娜。
在这无比风和日丽的一天,他们聚在一起,送别长眠的贝丝。
人群散去,每个人都承受着自己痛苦。
乔留了下来,她无法从贝丝身边离开,即使她已长眠。
梅格想靠近乔——但约翰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梅格点点头——她很感激他,感恩自己嫁给了这个能在需要时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乔独自哭泣。
她无法想象没有贝丝的世界将是怎样的。
画面从旷地的悲伤转向——过去,外景/内景,梅格和乔的房间,1865年,春天,白天——风和日丽的春日,充满鲜花和阳光。
屋外,贝丝和艾米在布置饰品。
屋里,梅格在乔的帮助下为婚礼做准备,乔将鲜花插到姐姐的发间。
梅格:真不敢相信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
乔(难过地):我也是。
梅格:你怎么了?
乔:没什么。
梅格:乔……乔突然跪到她面前,狂热而绝望。
乔:我们可以离开。
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梅格:什么?
乔:我可以赚钱:我可以写故事卖,我可以做任何事——做饭、打扫、当工人。
我可以养活我们俩。
梅格:但是,乔……乔:而你,你应该当一个演员,过舞台生活。
我们一起逃走吧。
梅格:我想结婚。
乔:为什么?
梅格:我爱他。
乔(生气地):两年后你就会对他感到厌烦,而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会有趣。
梅格:我的梦想和你的不一样,仅此而已,但并不意味着它们不重要。
乔跌坐在地,伤心欲绝。
梅格:我想拥有家人,拥有一个家,我不害怕工作和奋斗,但我希望和约翰一起。
乔:我只是不愿你离开我。
梅格:噢,乔,我不会离开你的。
再说了,总有一天会轮到你。
乔:我宁愿做一个自由的老处女,自食其力。
(抱住她,哭泣)我不敢相信童年已经结束了。
梅格:它无论如何都会结束。
而我们的结局多么幸福啊。
外景,马奇家,花园,1865年,白天梅格和布鲁克先生的婚礼,马奇先生主持。
马奇先生:多么奢侈的承诺,为得到另一个人而奉献自己。
多么珍贵的礼物,给予之前从不计代价和回报。
仪式朴素但令人激动,艾米和乔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只有她们两个人站着。
稍后,野餐会:——妈咪和汉娜在递送蛋糕、点心和各种各样的食物。
——劳里和贝丝跳舞,他带着她旋转,逗她笑。
乔在旁深情地看着:在她心房各占一半的两个人。
——梅格既是新娘又是主人,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每个人。
——劳里和乔尝了尝酒,觉得味道糟透了。
——梅格和约翰跳舞,妈咪和劳伦斯先生跳,乔试着拉小提琴,接着妈咪和爸爸跳舞,乔和梅格跳,约翰和艾米跳,汉娜和爸爸跳,所有人轮换着跳,然后————劳伦斯先生邀请马奇姑妈跳舞,但被她拒绝了。
于是劳里也走到她跟前。
马奇姑妈做出一副更加厌恶的表情,以掩饰她前所未有的喜悦。
——他们又是吃又是跳,直到太阳开始落山。
马奇姑妈要走了,她和梅格说话,约翰、妈咪、马奇爸爸站在旁边。
马奇姑妈:好吧,我希望你开心。
既然你已经毁了自己的人生,就像你母亲嫁给你父亲那样。
尽管马奇姑妈很刻薄,但马奇一家太开心了,他们对马奇姑妈的无礼一笑而过。
父亲:亲爱的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今天的婚礼谢谢你。
马奇姑妈:你太客气了。
梅格(倾身吻她):谢谢你,马奇姑妈。
马奇姑妈:哦,哦,我不喜欢……被人亲吻!
梅格:哦,抱歉。
马奇姑妈(背对梅格):当你在茅舍里尝试爱情,却发现失败时,你会后悔的!
梅格(嫣然一笑):不会比某些人在大房子里意识到失败更糟。
马奇姑妈: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亲爱的。
梅格和约翰退开,笑着亲吻。
什么也不能破坏他们的幸福。
马奇姑妈(对妈咪):我没有错过任何东西。
妈咪(挽着马奇姑妈的胳膊送她离开):你说的也不完全错。
马奇姑妈:我不一定总是对的,但我绝不会错。
艾米来接替妈咪,马奇姑妈愉快地接过她的手。
马奇姑妈:谢天谢地,这家唯一正常的人来了。
我真的不能再忍受了。
艾米送她离开,妈咪任她俩走了。
艾米送马奇姑妈上了一辆马车,随后高兴地大叫一声。
她跑向和乔站在一起的妈咪。
艾米:妈咪!
妈咪!
马奇姑妈要去欧洲了,而且——乔:她想要我和她一起去!
太棒了!
不枉我花那么多无聊的时间给她读书!
乔高兴地搂住艾米。
艾米:不,她……她想要我去。
给她做伴。
乔(震惊):欧洲?
和你一起?
艾米:她想让我继续学习艺术,当然还有法语。
乔:哦……我,那太好了,艾米。
妈咪握住乔的手,知道这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乔在梅格的大日子带给她的痛苦中强颜欢笑,但这天对她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内景,梅格家,1865年,白天约翰和梅格走进他们小而温馨的新婚之家。
他拥抱她,亲吻她——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
外景,树林,1865年,白天,接前景劳里和乔一起穿过树林,就像他们多年来经常做的那样。
乔:梅格结婚了,艾米要去欧洲,你也快毕业了,就要去度长假了——我没有贝丝那么善良,所以我很生气很烦躁。
劳里:你不是一定要待在这里。
乔:为什么?
我们要逃跑登上海盗船吗?
他看着她,吸了口气,正要开口。
乔看到他的神情,马上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乔(惊慌地):不,泰迪,拜托,不要。
劳里:没用的,乔;我们必须说个明白……乔:不,不,我们不用……劳里:自从我认识你,乔,我就爱上了你——我没办法,你对我那么好……我想表示出来,可你不让;现在我要你听我说,然后给我一个答复,因为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乔:我想让你别这样,我以为你已经懂了。
劳里(不听她的):为了取悦你,我努力学习,我不打台球了,你不喜欢的事我都放弃了。
我等待着,从不抱怨,因为我希望你会爱我,虽然我不够好,一半都不够……乔:不,你很好,你对我非常好,我那么感激你,我那么为你骄傲,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不能像你要求于我的那样爱你。
劳里:不能吗?
乔(无助地):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感情,我不爱你时却说爱你,那是撒谎。
我很抱歉,泰迪,非常抱歉,但我没办法……劳里往后退,仿佛挨了她的痛击。
劳里:我不会再爱上别的任何人了。
乔:如果我们结婚,那将是一场灾难,我们会很痛苦!
我们都是急性子……劳里:只要你爱我,乔,我会当一个完美的圣人!
乔:我做不到——我试过了,但是失败了。
劳里:大家都期待着这件事——爷爷和你的家人,乔,说你愿意,让我们幸福地在一起吧!
乔:我不能真心地说“愿意”,所以我根本不会说。
你最终会发现我是对的,你会为此感谢我。
劳里:我死也不会的!
乔:你会找到一个可爱的有教养的姑娘,她会崇拜你,成为你漂亮的房子里优秀的女主人。
可我不会。
我不漂亮,笨手笨脚,性情古怪,你会为我感到丢脸,我们还会吵架——甚至现在我们都忍不住会吵……我讨厌上流社会,你讨厌我乱写乱画,我们不会幸福,会希望我们没有这样做,一切都会很可怕。
劳里:还有别的吗?
乔:没有了——还有就是……(诚实地)我想我以后不会结婚的。
我这样很幸福,我太爱自由了,一点都不急于放弃它。
劳里(摇头):你会喜欢上某个人,你会狂热地爱他,为他生,为他死。
我知道你会的,这是你的方式,你会的,我会等着瞧的。
乔:泰迪……他挺直身子,走开。
乔不停地哭泣。
她的心都碎了,尽管是她自己打碎的。
当下,内景,马奇家,阁楼,1869年,白天乔在收拾贝丝的东西,整理她的小娃娃和玩具。
大家一个个都走了。
梅格因婚姻而离开,艾美因去欧洲旅行而离开,劳里因为她的拒绝而离开,贝丝也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把贝丝的乐谱放进箱子里,悲痛难忍。
妈咪: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写作……乔:我不会再写了。
(稍顿)写作也没能救她。
她们坐在一起,都陷入对贝丝的思念中。
妈咪:你在这儿太孤独了,乔。
你不想回纽约去吗?
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弗里德里希,是叫这个名字吧?
乔(泄气地):我的臭脾气毁了我们的友谊,就像我毁了一切那样。
妈咪:我不信一个真正的朋友会被吓跑。
乔:但愿如此。
如果我是书里的女孩,一切都会很容易,我会愉快地放弃这个世界。
妈咪:知道吗,劳里要回来了。
乔(抬头):真的?
妈咪:艾米来信了,她要回家了:贝丝的事让她伤心欲绝,马奇姑妈也病得很重——不过劳里会陪她们一起回来。
乔(点头):他真好。
乔站起来,焦急地来回踱步。
妈咪:怎么了?
乔:也许……也许我拒绝他太快了。
妈咪:你爱他吗?
乔:如果他再问我一次,我想我会说是的……你觉得他还会再问我吗?
妈咪:但是你爱他吗?
乔(泪水涌了上来):我知道我更喜欢被爱。
我想要被爱。
妈咪:这和爱是不一样的。
乔(哭泣,试图说服自己):女人有头脑、有灵魂也有感情,有抱负、有才华还有美貌。
我讨厌被人说爱情是女人的全部。
但是……我太孤独了。
外景,法国,巴黎,1869年,白天穿黑色衣服的艾米带着所有的行李在等着,她处于悲痛中。
一辆马车驶近,劳里下了车。
他忐忑地走向艾米。
劳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上路,而且马奇姑妈病得那么重——即使你看不起我。
艾米:哦,劳里,我没有看不起你。
她抱住他,哭泣。
艾米:贝丝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好的。
劳里默然不语,任她哭泣。
艾米退出他的怀抱。
艾米:我不会嫁给弗雷德·沃恩。
劳里(小心翼翼地):我听说了……艾米……艾米(脱口而出):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你没必要说任何话或做任何事,那是因为我没有像我应该的那样爱他。
劳里审视她的脸,我们知道他看明白了她,也爱上了她。
艾米(仍在语无伦次地):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们永远都不需要谈论它,我们不需要谈论——劳里双手捧住她的脸,吻住了她。
她看着他,回吻。
他们拥抱在一起,拥抱彼此的快乐和悲伤。
这是命中注定。
该发生的发生了。
内景,马奇家,阁楼,1869年,白天乔被注入了一种新的能量,她写信给劳里。
我们听到了信的部分内容。
乔(画外):我亲爱的泰迪,我对你的思念难以言表。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在树林里找到邮箱。
乔(画外):……我曾经认为最糟糕的命运是做一个妻子,我那时年幼无知。
现在我变了。
最糟糕的命运是我的生活中没有了你。
我不该拒绝你,不该逃到纽约去。
她打开邮箱,把信放了进去,满意地看着它。
然后关上了邮箱。
过去,外景,纽约的街道,1867年,白天乔试图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找路——此时她还不认识路。
她走得很慢,一直盯着东西看,最后无可救药地迷了路,但是幸福感如星火燎原般滋生,她正在想办法成为马奇姑妈口中不可能的人——一个在这个世界上走出自己的路来的女人。
她踏上家庭旅馆的楼梯,在她上楼时,门开了,我们听到——劳里(画外):乔……乔……乔……当下,内景/外景,马奇家,客厅,1869年,白天睡在沙发上的乔被轻轻摇醒。
她看到——劳里:乔?
醒醒!
乔:噢,泰迪!
我的泰迪!
劳里:亲爱的乔,见到我高兴吗?
乔抱住他,看着他,久久地拥抱。
乔:岂止是高兴,我的幸运男孩!
言语不足以表达。
劳里中止了他们的拥抱。
劳里:谢天谢地,我本来还担心,不管怎样,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
乔:是的,当然。
来,坐下。
他们有片刻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们不再是小孩子,不知道该如何与彼此相处。
乔(开玩笑):艾米怎么样?
从欧洲回来的一路上,她的臭美有没有烦到你?
劳里(笑):是的,但是我喜欢。
乔:她现在在哪里?
她没有直接回家吗?
劳里:你妈妈把她留在了梅格家,我们顺路在那儿停留了一下,我没法把我的妻子从他们手里抢夺回来。?!?!?!
乔:你的……你的什么?
劳里:我说漏嘴了了!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
乔:什么惊喜?
劳里:嗯,我们订婚了,我们打算等……就是说,现在我们是夫妻了。
乔坐了下来。
她遭到了沉重的一击。
乔:你和……艾米。
劳里: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乔:你们相爱了?
劳里:是的。
(进入正题)乔,我想说件事,说完我们就把它永远丢开吧。
我一直爱着你;但我对艾米的爱是不同的——你说得对——我们要是在一起可能会杀了彼此。
乔(仍在震惊中):是的。
劳里:我想这是命中注定的。
乔:哦,泰迪。
劳里:除了你还没谁这么叫我。
乔:艾米叫你什么?
劳里:夫主。
乔:这像她说的……嗯,你看起来也配得上。
劳里:我们还能……还能做朋友吗?
尽管需要费尽全力,她还是说道——乔:当然,我的男孩,永远都是。
就在这时,大家一窝蜂涌了进来。
妈妈、爸爸、艾米、约翰、梅格、黛西和德米。
艾米径直走向乔。
乔理了理头发,决定要做自己希望成为的人:艾米:劳里告诉你了?
乔:是的。
艾米期待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会儿,乔真想揍她一顿,就像小时候那样,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努力成为贝丝想要的样子。
乔:艾米,我真为你高兴。
这是命中注定的。
艾米呼了口气,她的焦虑消除了。
艾米:哦,这我就放心了——我没法写信,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然后,真的,我担心你会生气。
乔(摇头):不,不。
艾米:所以你不?
生气?
乔:人生苦短,不应该用来对姐妹生气。
艾米(泪水涌出):我真的很想她……乔:我知道。
她们拥抱。
越过艾米的肩膀,她看到妈妈的眼睛,妈妈向她投来了一个无限同情的眼神。
接着劳里有事唤他的妻子。
乔直起身子,看着这几对夫妇——爸爸妈妈,约翰和梅格,劳里和艾米。
打击来得太突然太沉重,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
她急忙找个借口走了出去。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在伤心落泪,同时也感到惊慌,她把信从邮箱里拿出来,走进树林。
外景,树林,1869年,白天她疾步穿过树林,最后站在河边,喘着粗气。
有那么一刻,我们以为她可能会以最悲惨的方式结束痛苦——她向河的方向倾身————然后把信扔到了河里,让它和儿时的爱恋一起漂逝。
都结束了。
外景,马奇家,1869年,白天乔步履沉重地往回走,惊讶地发现劳伦斯先生独自站在外面,望着马奇家的房子。
乔: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乔!
他们拥抱——然后劳伦斯先生想要解释一下。
劳伦斯先生:我没办法……没有她的房子总感觉不太对劲,我不能进去,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在那里了。
他哭了出来。
乔温柔地挽着他的胳膊。
乔:我知道我没有我妹妹一半好,但如果您愿意,我愿意成为您可以依靠的朋友。
他感激地接受了她的帮助,这对奇特而又贴心的朋友携手一起向房子走去。
内景,马奇家,乔和梅格的房间/阁楼,1869年,夜晚/白天乔醒过来——她环视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大家确确实实都已离去。
她点燃一支蜡烛。
走到存放她的文稿的抽屉前,拿出一叠来。
她把一篇发表过的小说扔进火里。
接着点燃了更多的文稿,发表过的、未发表过的、未完稿的,全部都烧掉。
这是一场炫财冬宴,她将自己迄今为止所写的东西统统付之一炬。
她拿起了最后一篇,正准备把它扔进火里。
然后看见上面写着:“献给贝丝”。
她停了下来。
乔爬上阁楼,坐到她的旧写字椅上,看着这篇故事。
她拿出一张干净纸,开始写起来。
她写了一整夜,一页接着一页,一直写到了第二天。
她把手稿被子一样平铺在阁楼地上,越铺越长。
蜡烛一根接一根被点燃,太阳升起又落下。
妈咪给她端来一些吃食,然后离开,没有打扰她。
乔打了个盹,然后继续写。
她删删改改,调换章节顺序。
她躺在满是手稿的毯子上睡着了。
她重新回到了童年,跳出绝望的深渊,找到了希望和灵感。
乔完成了这次新尝试的前几章,仔细地把它们装订起来,给达什伍德先生写了一封信。
乔(对着镜头念):亲爱的达什伍德先生:随信附上我刚开始写的作品的前几章。
它可能是一个适合年轻人读的故事,但我觉得或许会十分无聊。
不过我还是将它寄给您,说不定会有什么价值呢,虽然这不太可能。
内景,马奇姑妈家,1869年,白天马奇姑妈家空荡荡的房间——这位古怪可爱的老太太什么也没留下。
家具都被布盖上了。
艾米、乔和梅格在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转悠。
乔:我以为她讨厌我。
艾米:她可能依然讨厌你,同时把房子留给了你!
乔笑了。
乔:你和约翰来住怎么样?
梅格:不,我不需要大房子。
梅格看上去很知足,我们看得出她由衷地感到满足。
突然,乔大叫一声,跑过房子。
梅格:我的老天爷!
艾米:你在干什么?
乔(环顾四周):我应该把它卖掉,但我想做点什么,能真正让马奇姑妈躺在坟里翻个身。
梅格:我不介意。
艾米:姐妹们!
乔:一个漂亮的翻身,转个向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梅格:你要做什么?
乔想了想,但她已经很明确。
乔:我想办一所学校。
我们一直没有一所正规的学校,现在女子大学都有了——应该有一所学校。
为了黛西。
艾米:德米怎么办?
乔:我要办的学校男孩女孩都可以上。
艾米挽住姐姐的胳膊,梅格则挽住另一边。
她们边走边说着知心话。
艾米:写作怎么办?
乔(脸红了):什么怎么办?
梅格(同时说话):你在写什么?
乔:我在开始写一本书……但我觉得写得不太好。
艾米:大家都喜欢你写的东西。
乔(尖刻地):不,他们不喜欢。
梅格:我喜欢。
乔:不过是写点我们的琐碎生活。
艾米:那又怎样?
乔:谁会对一个讲家庭斗争和欢乐的故事感兴趣呢?
没有任何真正的重要意义。
艾米:也许我们不认为这些事情有多重要是因为没有人写它们。
乔:不,写作不是赋予事情重要意义,而是反映它。
艾米:我不确定。
也许写作会让它们变得更重要。
乔(看着她,被逗乐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睿智了?
艾米:我一直都是,只是你太忙于发现我的缺点而已。
梅格:当然,缺点是不存在的。
她们头挨头,在房子里漫步。
内景,纽约,出版办公室,1869年,白天达什伍德先生坐在那里读乔寄给他的文稿。
看完后给她写信。
达什伍德先生(对着镜头念):亲爱的马奇小姐:我已经看了你寄来的那些章节,不得不承认它们并不是很有前景。
但是,请给我们再寄一些类似的八卦故事来,如果有的话。
内景,马奇家,阁楼/餐厅,1869年,傍晚乔在看达什伍德先生寄来的信。
达什伍德先生(画外):或者我应该说,你的朋友可能有。
请原谅,我忍不住要开玩笑。
她把信揉成一团。
就在这时,妈咪打断了她的沉思。
妈咪(画外):乔!
下楼来!
乔:来了!
我饿死了!
乔放好她的文稿,噔噔噔地走下楼梯,径直朝桌子走去,连看都没看一下周围。
她坐下来,抓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大口。
妈咪:乔,你可能想要等……乔:但我饿坏了。
妈咪:乔,亲爱的,你有客人来了。
乔:我谁也不认识。
弗里德里希(画外):很抱歉打扰你。
听到他的声音,乔被惊了一大跳。
乔(大笑起来):是你!
过去,外景,纽约,家庭旅馆,1867年,白天乔带着一堆行李,找到了地址,按响门铃。
弗里德里希打开门,低头微笑地看着这个年轻女人,他有着英俊的面容和快乐的眼睛——她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沦陷了。
弗里德里希:你好。
乔:你好。
我是约瑟芬·马奇。
乔。
这时候,柯克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从他身旁挤了出来。
柯克太太(连珠炮似的,带着无比的喜悦和渴望):乔!
是你吗?!
进来,进来!
你妈妈说你是个作家——太好了!
你知道,我也写日记。
这是吉蒂和明妮。
笑一笑,姑娘们。
我看你已经见过我们的教授了,他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事实上,这里是一个很有趣的集体,有很多知识分子和欧洲人。
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经营一家家庭旅馆,但我做了!
你亲爱的妈妈怎么样了?
她总是那么有高度,我永远没达到过……她领着乔上楼,乔迅速回头看了弗里德里希一眼,仿佛在确认她看到的这个男人是真实的而不是幻影。
她发现弗里德里希也在回头看她。
她再度转过身去。
回到当下。
1869年。
弗里德里希:乔,希望你别介意,我从柯克太太那里要到了你的地址……劳里:你是谁?
(对艾米)他是谁?
弗里德里希(退缩了):很抱歉打扰你,我正好到了附近,想着我可以,不过我就要走了……艾米:请留来下!
我们的房间绰绰有余。
劳里:谁能告诉我他是谁?!
弗里德里希:我不想造成麻烦。
梅格:一点也不麻烦。
乔(还在惊呆中):是的,当然。
请。
劳里(摆出主人的姿态):我是劳里。
你是哪位?
弗里德里希:我是弗里德里希·巴尔。
乔(解释):我们在纽约住在同一个家庭旅馆。
汉娜:噢,乔,他很英俊。
稍后: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爸爸和弗里德里希谈论哲学、宗教和政治尤为投机。
爸爸显然很喜欢他。
乔开心得脸泛红光。
艾米看看弗里德里希,又看看乔,再看看弗里德里希。
她可以看出俩人之间的情意。
父亲(对弗里德里希):你打算留在纽约吗?
弗里德里希:不,有人邀请我去加利福尼亚当教授——因为我也没什么事需要留下,所以我想我可以去西部。
那里是一个新世界,对移民不那么苛刻。
乔无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除了艾米没人注意到。
无所察觉的爸爸继续道——爸爸:也许我该去西部……妈咪:你不是移民,所以也许你应该呆在家里。
大家放声大笑。
父亲好脾气地拿自己开玩笑。
父亲:哦,我要去。
内景,马奇家,客厅,1869年,白天晚饭后,大家都放松下来,弗里德里希看着钢琴。
弗里德里希:真是一件美丽的乐器。
你们谁弹的?
大家都沉默下来。
乔:是我过世的妹妹贝丝。
艾米:我们都会弹一点。
梅格:但没人比得上她……弗里德里希:失去姐妹是很痛苦的事情。
我很抱歉。
父亲:你会弹吗?
弗里德里希:是的,我会。
妈咪:如果你现在能弹上一曲,我们会很开心的,她也不想让钢琴在那里蒙尘。
弗里德里希:希望不会冒犯你们。
父亲:完全不会。
他坐下来弹奏巴赫的曲子——优美而高雅。
乔注视着他,满怀感动和幸福。
弗里德里希站在门口,向乔告别,与此同时他弹奏的音乐声一直持续。
弗里德里希:乔,如果你到加利福尼亚,我会很高兴能和你见面。
乔: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但是谢谢你。
弗里德里希(感到难过,但表示接受):嗯,好……再见。
乔:再见。
天下起了雨,他撑起伞,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暮色中。
关上门。
乔转过身,发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
乔: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爸爸:真是个出色的人。
我希望他能再来,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艾米(大叫):噢,爸爸,他不是为你而来的!
父亲:不是吗?
艾米:乔!
你爱他!
乔:我没有!
艾米:你爱他!
我也许只有你一半聪明,但我看得很清楚,你爱他。
我从来没见你这么高兴过。
这不是爱是什么?
她不爱他吗,劳伦斯先生?
劳伦斯先生:这是一种良好的本能,你爱他。
艾米:去追他。
劳里,准备马。
我们可以在他上火车之前追上他。
梅格(站起来):我也去。
乔:我不会去的!
梅格:你会。
艾米说得对。
劳里: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准备马车帮乔·马奇去追男人,但我喜欢。
乔:他要搬去加利福尼亚了!
艾米:那纯属虚构。
他几乎是在乞求留下的理由。
乔:但是外面在下雨。
艾米:没关系!
穿条漂亮点的裙子。
跟我来。
艾米步上楼梯。
艾米:劳里。
别站在那儿了,去准备马车。
劳里(赶忙行动起来):是,亲爱的。
内景,纽约的公寓,1869年,夜晚纽约也在下雨。
达什伍德先生在自家舒适的公寓里和妻子一起吃晚饭。
她在同他找茬。
达什伍德太太:你从不过问我母亲的情况,即使你知道我刚见过她。
达什伍德先生:我猜她还活着。
达什伍德太太:但我会问候你母亲。
达什伍德先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达什伍德太太:你故意忽略重点。
达什伍德先生:这是真的。
他听到女儿在隔壁房间里谈笑。
达什伍德先生:她们最近迷上什么了?
达什伍德太太:我不知道。
几个女孩一窝蜂地进了房间,争先恐后地说话。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一:爸爸,你要出版它吗?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二:那些小妇人怎么样了?
达什伍德家的女孩三:告诉我书的剩余部分你都有!
达什伍德先生的近景镜头:他意识到自己捡到了宝,这个他和作者都认为很无聊的故事大有前景……内景/外景,马车/火车站,1869年,夜晚梅格、艾米和乔都在马车里,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行驶在雨中。
她们到达了火车站。
艾米:快去!
找到他!
乔冒雨跑向灯光璀璨的车站,音乐声骤然升高,雷声隆隆,镜头切至——内景,纽约出版社,1870年,白天乔坐在达什伍德先生对面,还是她原来坐的位子,但现在的她更成熟、沉稳、自信。
达什伍德先生:坦率地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和那个邻居结婚。
乔:因为邻居娶了她妹妹!
达什伍德先生:是的,当然。
那么,她嫁给谁了呢?
乔:没有谁。
她没有和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个结婚。
达什伍德先生:不。
不,不,不,那根本行不通。
乔:整本书她都说她不想结婚。
达什伍德先生:谁在乎!
女孩们都希望看到女主角们结婚。
而不是言行一致。
乔:可那不是恰当的结局。
达什伍德先生:有销路的结局才是恰当的结局。
乔想了想。
达什伍德敲打她。
达什伍德先生:如果你这本令人愉快的书结局让女主角当老处女,没有人会买它。
它就没有出版价值。
乔换了个坐姿。
思索着。
乔:我认为婚姻一直是一个经济命题。
即便是在小说里。
达什伍德先生:是浪漫爱情!
乔:是逐利行为。
达什伍德:就那样结尾吧,好吗?
乔:好吧。
当下已成过去,抑或小说,外景,火车,1869年,傍晚乔从马车里下来,冲进雨里,在火车站前的人群里寻找弗里德里希。
他不在这里,每一张脸孔都不是他。
人们双双对对在伞下站立。
她跑进车站,而后又转身走出来——她和他错过了吗?
就在这时——弗里德里希:乔!
乔看见了弗里德里希,他也在伞下,但却是独自一人。
她向他跑去。
感觉自己的情绪在膨胀,她哭了起来,不能自已。
弗里德里希:乔,你为什么哭?
乔:因为……因为你要走了。
弗里德里希: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乔:我希望你留下。
弗里德里希:但是,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除了一颗充实的心和一双空手。
乔(把手放在他手里,走到伞下):现在不是空的了。
他们亲吻,一个经典的、完美的吻。
火车进站了,但他没有上车。
当下,内景,纽约出版社,1870年,白天回到谈判。
达什伍德先生(画外):我喜欢。
太浪漫了。
“你的手现在不是空的了。
”让我很感动。
他眼中隐有泪花。
乔:谢谢。
达什伍德先生:我们可以把这一章命名为“在伞下”。
乔(不得不认可):很好。
达什伍德先生:完美!
现在说合同的问题……我准备给你百分之五的版税。
乔:我能得利润的百分之五?
达什伍德先生:净利润的百分之五。
我收回成本后的。
乔:预付报酬可以吗?
达什伍德先生(摇头):出版这本书我要承担风险。
乔:是的,但是,但是这是我的书。
达什伍德先生:如果销路好,我们都能赚钱。
如果不好,我也不至于破产。
乔:所以我什么也拿不到?
如果销路不好的话?
达什伍德先生:不,我现在会给你500美元买下版权。
乔:版权?
达什伍德先生:就是重印、出续篇、在别的故事里使用你的角色,诸如此类的权利。
乔:那能值点钱吗?
达什伍德先生:当然,前提是书成功了。
乔:我明白了。
这似乎是我想保留的东西。
达什伍德先生:你的家人不是急需用钱吗?
乔:的确,所以我才想要预付报酬。
达什伍德先生:我只付版权费。
俩人紧张对峙。
她的书被置于天平之上。
她向前倾身,态度坚决。
乔:500美元你留着,版权归我,谢谢。
还有,我要百分之十的版税。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五点五,我很慷慨了。
乔:百分之九。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六——不能再多了。
乔:如果我要为了钱而让我的女主角结婚,我也要有所得才行。
达什伍德先生:百分之六点六。
乔:成交。
达什伍德先生:你不需要现在就决定版权的问题。
乔:我已经决定了。
我想拥有自己的书。
场景淡出,然后淡入——小说(?
),内景/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在照料一群喧闹的男孩和女孩,他们的种族和年龄各不相同。
孩子们刚完成了一天的课程,一窝蜂地撒腿往外跑。
乔走下楼梯,一个孩子递给她一个自制的蛋糕。
她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在自己打造的地方继续往前走。
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学生们的作品,再不见以前的刻板。
她已身在自己的天堂里。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乔入迷地看着铅字排版,一个个字母被放置到位,她的小说一页一页被印刷出来。
小说(?
),内景/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经过弗里德里希的课堂,所有学生拿着小提琴在跟他学习演奏。
他们相视一笑,她继续往外走。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书页一张叠上另一张,巨大的工业缝纫机将书页缝订在一起。
小说(?
),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经过正在教授击剑课的劳里(还抱着他的孩子),在指导绘画的艾米,在监督孩子们排练戏剧的梅格,在教植物学课的约翰·布鲁克(身旁坐着他的孩子们)……乔走到草坪上时,他们纷纷加入她的行列。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多余的页边部分被裁切掉,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乔神经质地又跳又笑。
小说(?
),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打头,手里端着蛋糕,身后跟着孩子和家人们组成的队伍,来到父亲跟前,他正在教幼童们通过身体字母操学习字母表。
还有妈咪,她在逐一让孩子们用他们最抒情的朗诵声大声朗读。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硬书皮被放置在书页上,用来黏合的胶水散发出浓重的气味,让乔感觉晕乎乎的。
小说(?
),外景,梅园学院,1871年,白天乔为妈妈呈上蛋糕,所有人——艾米、梅格、乔、劳里、约翰、弗里德里希、爸爸以及孩子们——齐祝她生日快乐。
乔环视身边的人,因为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而备感幸福和惊叹。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一个男人完成了书的装帧,随手递给乔,继续下一本的工作。
过去,抑或小说,抑或两者兼具,19世纪50年代贝丝、梅格、艾米和乔还都是小女孩,她们在阁楼里玩耍,四姐妹再度聚首,不过只在回忆中或者小说里。
内景,印刷所,1871年,白天乔把书翻过来,抚摸,像在抚摸圣物一样,她最初的梦想实现了。
乔抬起头——看见了未来……切至黑屏。
(全剧终)
《小妇人》已被翻拍数次,这次是最新的一次。
毋庸讳言,原作的故事性不强、节奏较慢,限制了改编的空间。
毕竟,《小妇人》写于女性找不到工作的时代,除了写小说,少有自我实现之路。
当时的人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因为习惯了各种不公平,所以他们也不会抱着手机聊一个下午,却为开机延宕的那几十秒钟暴跳如雷。
为更好地迎合观众,以往的改编版往往更强调故事性,使其看上去结构更简单、内容更清浅。
新版《小妇人》则不同,它采取了严格的现实主义手法,力求还原原著,对于耐心不足的观众来说,想进入其情境和节奏中,并非易事。
由此让人产生疑问:这是不是有点吃力不讨好呢?
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新版《小妇人》的高明之处,在一个处处追求速度的时代中,它试图重建缓慢的价值——在缓慢时代,人可以用更富层次、更委婉的方式交流,这就培养出一种共情能力,因为更善解人意者才能获得更多信息,而拥有信息越多,他就会变得更加善解人意。
这发展成为一种艺术,而小说的价值就在于,它将这种艺术凝固下来。
这种艺术最大的价值在于,它告诉我们:这世界有太多理性无法决定的事,每个人都太渺小,完全无法把握命运,所以心中应常怀悲悯,时时意识到人类可悲的存在现状。
在《小妇人》原著中,作者精描了五姐妹的成长历程,她们从女孩成长为人,彼此冲突,彼此嫉妒,却在表面上,要做出彼此关爱的假象,让她们痛彻心扉的是,随着成长,她们还必须接受女性这一身份,主动背负起沉重的翅膀,在更低的天空中渴望翱翔。
不经历苦难,人性难以超越骄傲的门限,不反复跌倒,又何知尘世艰难。
《小妇人》是充满笑意的哭喊,在它的幽默背后,真正奔涌的,是无以安放自我,它渴望绽放,渴望获得生而为人,不可或缺的存在的意义。
换言之,《小妇人》是一本成年教科书,只要成长存在,它就有意义。
可问题在于:现代社会是一个不断在取缔挫折与负面的社会。
女性已可充分就业,能享受相对的平等,教育、文化、制度等在努力修正偏见(虽然离让人满意还很遥远)。
随着客观世界的藩篱松动,失去敌人的成长反而日渐落空——生活变得更轻了,越来越多人将追寻意义视为自寻烦恼,他们宁愿接受一个动物式的人生,在睡吃睡吃间虚度,也不愿去直面生活的不公,更不愿去抗争。
于是,他们更愿看一个好故事,无法真正进入《小妇人》。
事实如此,《小妇人》只属于那些不相信世界的本质就是故事的人们,他们能超越现代性剧场,愿意为了灵魂丰满而迷茫、忧郁、苦痛和悲伤,他们将发现,自己曾经历的一切,原来在《小妇人》中都已经写过。
没有一种青春是真正孤单的,再偏僻的幽径上,都会有同路人。
喜欢新版的《小妇人》,和历次改编不一样,它更重视细节的质感,而非复杂的故事线索。
影片将乡村的美丽与城市的乏味,将自由的字样与被动的接受,如此鲜明地呈现出来,于无声处中震撼着观众的心灵。
生活在一个慢不下来的社会中,品味慢时代的经典,在这所人类情感的培训班中,我们去寻找灵魂的方向。
毫无疑问,生活正在压榨着每个人,但有灵魂的人最终会获得自己。
想到小李子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经典名著改编的剧本毋庸置疑的扎实,但演员们的状态还是有点时而入戏时而游离,体现在观影过程中,我总隔一段时间意识到摄影机的存在,可能省略了很多原著的铺垫,大多时候我只理解却不动容;而同样拍四个姑娘我对<海街日记>这样细节见长的故事会更容易共情。另外,女性主义电影近年大行其道越来越审美疲劳了,我只是单纯想看一部女性电影而非女性主义电影,后者或多或少对精神有一种无形压迫让人觉得心累。// PS. 摄影、色调和服装质感俱佳;甜茶精致的就像米开朗基罗的雕塑。
这种贵族+屌丝气质我接受不了。
电影改编成这样比原著的叙事时髦很多。话说Saoirse Ronan在《Brooklyn》里拒了Domhnall Gleeson然后去了纽约,在这里拒了Timothée Chalamet然后去了纽约,在《LadyBird》里她还是坚持离开加州去了纽约…真·精神纽约客。
对不起,我喝茶不放糖……
导演用了不少技巧来让改编符合当代的性别语境,但仅仅是小聪明而已,比较平庸的作品,《芭比》也是一样的,这就是导演的水平了。
剧本认真的吗,和老公和好朋友的剧本差距这么大,俩人也没帮忙监督一下? 演员认真的吗,表情都是现场30秒憋出来的吧,还说排练了俩礼拜?配乐认真的吗,一锅大乱炖。剪辑已经被大家骂得体无完肤了,不用说了。。。失望啊,没有一点主心骨的塑料作品。
寡味之作
格雷塔作为导演实在是过于优秀了,把一个如此无聊、虚假的原著故事拍得这么灵动而富有创作激情,即使本片汇集着我最不想看到的演员—甜茶、斯特里普、屈臣氏,依然让人看的津津有味。整个故事的编排,群戏的调度,密集台词的处理、剪辑以及配乐都可以说是无懈可击。改编剧本的双线并进的点状叙事非常聪明,冷暖交织,悲喜交加,两个时空甚至在虚实之间的故事产生着独特的化学效应,尤其是对于贝丝的死的处理,非常克制且高级,结尾的开放式也挺招人喜欢。真的很难见到名著改编电影有如此的创造力,也很少能见到像这样原著给导演拖后腿的例子,所以导演,下一部电影可以写个原创本子吗?
豪华的演员阵容却反故事与画面的单薄。错乱的叙事线索和模糊的人物个性,本来作品可以严肃探讨女性的人生价值,却在俗套的爱情戏码中兜兜转转。不灵。
完全不喜欢这种家庭题材片。
很糟糕的改编了,一群演员吵吵闹闹的。完全扭曲了原著。
欢乐温馨而又隐忍顽强,非常适合圣诞节观赏。射手座原著+狮子座导演+白羊座主演,也确实是热情似火充满希望的一部电影。强烈希望罗南颁奖季可以有所斩获。
"I'm so sick of people saying that love is just all a woman is fit for. I'm so sick of it - but I'm so lonely." --- 年度最佳quote!导演剧本都碉堡了,把一个经典原著改编到老少皆宜。Saoirse Ronan成功用演技征服了我,期待奥斯卡提名。(其实更希望她最后谁都没跟,女人真的不一定需要爱情来完整)
道服化满分?太可怕了,竟然这么多无脑吹
温馨一家人
个人非常不喜欢,改编得相当平庸,非线性叙事,对没有看过原作小说的人来说估计会感到一头雾水,有部分台词说教味十足,出现的又极其牵强。本片从演员敲定开始,就感觉有非常强烈的违和感,即便大多数演员都是有名有姓的演技派,仍未能弥补在外形、服设、场景设计上的不足。全片唯一惊喜的恐怕只有罗南了,开始觉得她气质清冷可能不大适合这个角色,没想到却意外契合、出彩。甜茶则验证了我先前的担心,单薄的小身板实在缺乏魅力,还莫名有点痞气。饰演小妹的Pugh,出现在本片里格格不入,和甜茶的对手戏感觉她一转身就能把人抡飞出去,既没有艺术家气质也缺乏娇俏感。至于屈臣氏,不提也罢。以及不知道是导演问题还是剧本问题亦或是演员问题,四姐妹的每一次嬉戏打闹、争吵都像泼妇骂街,聒噪得要命。最后,服装设计真是丑绝了。
不了解原著,也没接触过之前的改编作品,客观说观感其实有些吃力。喜欢里面的现代意识,喜欢这个结局,但也仅限于此。
十分失望。已经要2020年了,这样一部以女性为主题却只剩下平模打光、明星走过场、不停换古装的影片,到底有什么意义?看了半个小时已经想走人,硬着头皮看到最后等来一刻所谓的元叙事,却也掩盖不了这是部全年龄合家欢圣诞档conformist的作品。还不如直陈rom-com的定位,不要消费女性独立的主题。啊,气!一星给摄影一星给服装,没了
考虑了大众的审美,又考虑了政治的正确,所有一切合二为一,齐心协力打造出一个庸俗的电影。
又平庸又聒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