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届柏林电影节本可谓中国导演齐聚的“大年”,光主竞赛单元就有王全安导演的《恐龙蛋》,张艺谋导演的《一秒钟》以及王小帅导演的《地久天长》。
然而在2月12日《一秒钟》由于技术问题撤片,而《恐龙蛋》是蒙古制片发行、全程说蒙语的一部作品,主竞赛单元实际上只剩下《地久天长》一部华语电影。
2月14日是柏林电影节的倒数第三天,《地久天长》作为主竞赛的最后一部参赛影片在电影节首映,加上它是主竞赛单元华语片的“独苗”,可谓顶着重重压力。
然而幸运的是,《地久天长》果然拿出了压轴的气度。
影片播出时,媒体记者们也因为能看到这部影片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鼓起掌来,映毕中国媒体人也纷纷表示感动到“哭晕一片”。
笔者认为,《地久天长》像是一场久违的相逢,它让中国电影终于回归到了最好的状态:将民族史诗和隐伤埋于几个家庭的故事之下,讲述了中国现代不得不说的那段历史。
个人的命运被大时代碾压后留下的伤痛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地久天长》几乎将柏林电影节影片质量拔高一个层次,这或许是王小帅离金熊奖最近的一次。
《地久天长》讲述的是中国1986年到21世纪初这近三十年之间,几个家庭因变故经历的伤痛。
故事的主角刘东一家,本和同事沈英明一家关系十分要好,两家人各有一个儿子且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然而在一场意外之后刘东痛失爱子,两家人因此分道扬镳,他们的命运走向也大相径庭。
王小帅导演把镜头对准了刘东夫妇,让他们接受中国三十年时代背景变迁的无情冲刷,一步步将他们的隐忍、善良和坚强推到了银幕之上。
《地久天长》在叙事上采用了扎实稳健的三段式叙事。
第一幕孩童戏水在1994年,此后刘东一家迁至福建沿海生活。
由于模糊了线索,这一段时期用王小帅的话来说“让观众看不出来是否是在过去,直到第三幕20世纪初的戏最终出现,老房子被纷纷推到,高楼取代了筒子楼,观众才会恍然发现社会的变化之快。
”在第三幕出现之前,王小帅还不断插叙1986年,从计划经济逐渐向市场经济转型的那个年代发生的故事。
由于计划生育和国有企业改制等大背景和主人公的命运相互勾连,他们人生的变故和沉浮让观众感同身受。
小帅导演用一波又一波的情感高潮让座椅前的观众回到那个年代,一遍遍去为主人公心痛,为他们的人生扼腕。
可以说,电影在剧本和制作上十分出众。
小帅导演在媒体发布会上说,这个剧本是他和编剧阿美打磨数年才创作而成。
而演员王景春也表示他在看到剧本后为此流泪感动。
齐溪则更坦诚地说,拍摄结束已经两年,直到今天她想到这个故事还是会为此潸然泪下,强大的剧本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说好剧本是电影成功的一半,那么好的导演和表演则是另一半极其重要的因素。
去年柏林电影节《大象席地而坐》热映,胡波事件因此备受瞩目也将王小帅夫妇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尽管对于《大象》的讨论还未终止,王小帅导演显然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创作初心和艺术追求。
今年他携《地久天长》出席柏林电影节,电影的调度,以及他在展现人物情感时的克制和精准,都无不展现了他作为中国第六代导演领军人物的专精和高水准。
从第一个室内镜头的长摇开始,小帅导演对于人物情感的细腻捕捉就仿佛浑然天成,配合人们熟悉的道具他高度自然地还原了90年代。
而在几场关键戏码,比如一场“我下岗我光荣“戏中,他的调度也十分高妙,想必看过的观众都会对这场戏记忆深刻。
《地久天长》的男主角刘东由王景春饰演,刘东妻子由咏梅饰演,而他们少年时期的儿子由王源饰演。
王景春和咏梅都贡献了非常高的表演水准。
在刚提到的下岗戏中,咏梅的默默的转身让人一秒钟就能感受到她的隐忍和无奈,情绪的传达直指人心。
而在痛失爱子的哭戏里,咏梅的悲痛欲绝欲言又止也在眉眼间轻易流露,她克制却有张力的表演为电影增色不少。
而王景春的表演则更是有影帝水准,由于他的角色刘东是串联几个家庭,包括齐溪饰演的角色的中心人物,他的戏份也最多,镜头对他的考验最大。
然而王景春在几场情绪爆发时处理的都非常好,不管是被劝服从计划生育,还是和儿子的几次情感冲突,王景春的表演都掷地有声。
而该克制的时候,王景春也能收得从容,比如和饰演沈英明的徐程的一场“菜刀“戏中,他的包容和隐忍都让人动容。
还有一场和齐溪的分离戏,镜头给到齐溪的是不断的挥别,是格外外放的,然而到了王景春这里,只有他徐徐落下的手和紧缩的眉头,仅凭极其收敛的表演,人物复杂的心情就被他诠释得格外到位。
王源作为流量小生,这次的表现居然让人觉得不错,根据他在发布会上的话说,虽然他太年轻无法对那个年代有深刻的揣摩,然而他有专门去听导演讲那个年代的故事。
而且由于他是要演一个叛逆的少年,他试图用自己的经验去感受,把王景春和咏梅真正当做爸爸妈妈,极尽全力去释放。
无怪乎他的一场下跪的戏竟让笔者眼泛泪花了。
由于《地久天长》的故事基于中国的现代历史,观众能够深切地代入事件感同身受。
人物的情绪涤荡在银幕内外,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中国媒体人“哭成一片“,甚至”哭到想中途退场”的原因:王小帅抓住了时代给观众带来的痛点,且能够引起几代人的共情,所以笔者表示即便《地久天长》拿不到大奖,它也会是今年最好的华语片之一。
王小帅导演可谓与柏林电影节有不解之缘。
2001他的《十七岁的单车》获得第51届柏林电影节银熊奖,2008年的《左右》则获得第58届柏林电影节最佳编剧银熊奖。
此次他的《地久天长》观众缘十分之好,华语媒体叫好一片,被视为最有力冲击金熊奖的影片之一。
笔者也在此为他默默祝福,希望王小帅导演能在柏林圆梦,也希望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后,观众们能一同乘上他创造的时光机,一同回顾我们那共同经历的、有梦有泪的、有悔有爱的三十年。
首发于1905电影网
1《地久天长》给我印象最深的两处情节,一是影片最后,李海燕去世,追悼会后的聚餐上,丽云指着李海燕儿媳妇怀孕的肚子问:“几个月大了?
”之后她幽幽地说了句:“可惜了,海燕是看不见了。
”那时我恍然看到了这个人物身上的复杂性。
接连因为同一家人承受两次丧子之痛,能丝毫没有恨意吗?
我不信。
这份恨意一定是存在的,但憋屈的是,没办法排遣。
因为“仇人一家”是多年的好友,因为搞计划生育是“仇人”的工作,也因为自己孩子的死是另一个孩子失手所致。
这种种理由加在一起,都使得这份恨意只能隐忍,不能爆发。
直到李海燕去世,没能见到孙子降生,这一结局也让沤在恨意里多年的丽云,终于弱弱地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小小的报复快感,也有对命运无常的释然。
另一处印象很深的情节,是养子回来拿身份证时,刘耀军对他说的一番话。
大意是说:爸爸妈妈想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当星星养,你也一直把自己当星星逗我们开心。
从今往后自己在外面混,受欺负的时候,别忘了我是怎么打你的。
这段话后面,也是藏着恨意的。
刘耀军的心理是: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你丝毫不知恩情,现在要离我们而去了。
那好,我就把实话明说了,这么多年来,你不过就是我们死去的孩子刘星的替代品,我们从来没把你当成你自己。
其实这是非常狠的,它把维系一家人彼此尊严的最后一层窗户纸,彻底捅破了。
于是谎言支撑下腾挪的余地也就消失了,此后只剩老死不相往来。
为什么这两处带着恨意的情节,让我印象这么深?
因为有了它们,我才真的相信了刘耀军和王丽云这两个人物的真实性。
如果把它们拿掉,我们看到的就是两个至善的圣人形象,为承受别人犯下的错,他们将自己放逐到远方,过着困苦又无望的日子,而且还毫无恨意。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样人物的存在。
或许是我觉悟太低吧。
或许连上面两处情节,也全都是因为我过分期待恨意的出现而臆想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能理解他们。
2很多人说《地久天长》是一部平民史诗,我不能同意。
我只能说它是一部有“史诗野心”的作品,但并不是史诗。
那么什么是史诗呢?
并不是说只要时间够长,年代跨越够久,就是史诗了。
史诗的真正精髓在于,要呈现时代在人身上碾过的痕迹。
这个痕迹不是外在的,不是服装的变化、头发的花白程度或脸上的皱纹堆垒,而是人物精神状态对于时代变迁的反应。
在《地久天长》里,我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反应。
尽管影片与许多“时代事件”都有交集,比如:上山下乡、计划生育、严打、下岗潮……可他们对于人物的影响是什么呢?
看不到。
它们只是像标题党一样短暂地出现,引起观者的注意,但点击查看正文,却语焉不详。
上山下乡的经历,只留下了一首叫《友谊地久天长》的歌;严打使得朋友新建因此入狱,但对于主角的影响却微乎其微;下岗的影响,只换来丽云的眼泪和转身离去,此后再也难觅踪影;就连对主角打击最大的计划生育政策,孩子没了,还因此被评为先进,是挺荒唐的事情。
但究其根本,真正造成主角悲剧的,不是任何时代原因,只是一次家庭悲剧,是对方的孩子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应该说,这是一个完全“家长里短”式的悲剧。
尽管王小帅把它放在了一个足够漫长的时间里去消化,但这一悲剧却完美地躲开了所有时代症结,成为一个孤零零的存在。
这是我看《地久天长》时,感到最不适的地方。
那感觉就像杀鸡用了牛刀,有一种大而无当的落空之感。
当然我并不是说“丧子之痛”不够痛,当然不是,只是你绕了一大圈,摆出十足的架势,好像时代做了什么,结果发现并没有,最后仍然是一次单纯的水库溺亡事件。
我就不禁要问,影片跨越了几十年,足足有175分钟,真的只是如此吗?
回到刚才说的,真正的史诗感是要呈现时代在人身上碾过的痕迹。
我们不是没拍出过好的平民史诗作品,不说远的,光说第六代,就有路学长的《长大成人》,贾樟柯的《站台》以及娄烨的《颐和园》。
《长大成人》拍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商品经济时代的幻灭。
影片追随着主人公从七十年代末拍到八十年代末,刚好是从一个时代伤痕的结束,到另一个时代伤痕的开始。
当时代精神衰退,所有人迅速向物质投降,理想主义者也必将覆灭。
《站台》拍的是汾阳小镇上一帮文艺青年的失落。
他们自以为站在舞台的中心,不想时代大潮来临,这帮不善于弄潮的年轻人,被大浪冲开,勉强幸存于岸边,却无法阻挡被边缘化的命运。
《颐和园》拍的是北京的大学生们,在那场动荡里经历了灵魂的死去,只有肉体还在拼命残喘。
影片用性与爱来写时代变局,如果肉体对应物质,灵魂对应精神,你也就清楚了,那场动荡后,什么升起了,什么落幕了。
由此反观《地久天长》,你就会明白,它不过是蹭了时代的热度,影片从道具到布景虽然年代感十足,但人物始终是漂泊于时代之外的。
与他们相伴的,至始至终只有丧子之痛,没有时代伤痕。
所以,它的阵仗摆得再大,也只是《左右》和《日照重庆》这类“伦理言情片”的某种延伸。
它不是史诗,它只是一部从片长到格局都很迷你的年代剧。
3最后我们聊聊影片的“大团圆”结局。
很煞风景,对不对?
这里我要澄清,不是说“大团圆”结局就一定不好,悲剧收尾就一定高级,不是这样的。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导演究竟要表达什么,这决定了落点在哪。
《地久天长》到底要表达什么呢?
我不清楚。
它就是一笔糊涂账,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也没说清。
看了前面一半,还以为影片最后会落在“友谊”的主题上,不然《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不会反复响起。
没记错的话,这首歌出现了三次。
一次是在耀军家偷着聚会时,一次是在舞会上,还有一次干脆是无源音乐,在医院里,抢救刘星时无缘无故地响起来。
如果说前面两次还能大致扣住“友谊”的主题,那抢救刘星的段落算什么呢?
反讽吗?
莫名其妙的。
更何况等到影片后半段,这首歌就彻底消失了。
那么主题是“和解”吗?
看着像,细琢磨又不是。
如果是和解的话,是谁和谁的和解?
都没有,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关于“不忍怪罪”的故事,只不过导演通过剪辑把时间顺序打乱,让人误以为这是个和解的故事。
其实不是。
因为最开始,仇怨并没有结下,也就无所谓和解了。
真要说到和解的话,只有浩浩的角色在影片最后通过向耀军夫妇坦白,完成了自我救赎。
但浩浩并不是叙事的主体。
还听到很多人说,这是一部关于“活着”的电影。
说到“活着”,自然就想到《活着》。
把两部影片一对比,你就看出差别了。
《活着》的主人公在经历了一连串生活的重创后,并没有等来一个美好、甚至稍微好一点的未来,都没有,他还要继续挨着,苦难也依然可能继续降临。
活着的本质,就是不为美好而为了活着而活着。
反观《地久天长》的大团圆结局,时过境迁后,仇人死了,犯错的孩子也认错了,养子也回来了,出轨的事情也平息了……刘耀军和王丽云在经历了漫长的漂泊之后,终于等来了一个更好的未来,这是生活给他们的奖赏。
这就已经脱离了“活着”的本意了,而是把“活着”当做一种手段,把幸福当作一种犒赏。
如果想把“活着”作为主题的话,显然停在“上坟”那一场戏是更合适的,老两口多年之后,重回故里,给过去做一番祭奠,然而漂泊的生活还将继续。
当一个导演想不好影片的落点时,诉诸于大团圆结局是最讨巧的。
谁也不必亏欠,谁也不用得罪,但不亏欠、不得罪的结果就是,什么也没有说,所有刚刚冒头的悲情与反思,通通被瞬间消解。
王小帅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这部电影讲的是:只要时间够久,无常就会出现。
但我觉得不如说是:只要活得够久,就一定能等来好日子。
这或许才是“地久天长”的意义?
4最后再说两句吧。
王小帅是个很执拗的人,尽管坦白讲,他或许真的是个才华不够的导演,但他对于自我表达的坚持,还是值得肯定的。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老老实实地讲自己关注的话题,他对于三线历史的挖掘,也都值得敬佩。
在坚持自我方面,他比贾樟柯做得要好。
哪怕背后的原因是因为无法超越自身局限造成的,但至少从结果看,他是个有坚持的导演。
在现在这样的时代,还有人在拍这一类的电影吗?
我绞尽脑汁想了想,好像没了。
就为这个理由,我们也应该对王小帅好一点。
脸不是演员的全部,正如表演不是电影的全部。
演员还有身体,和身体带出的状态;电影还有空间,和空间带出的情境。
无法通过身体传达状态的演员不是好演员,同样,无法通过空间传递情境的电影不是好电影。
王小帅对此是毫无所知的,他只会剥削演员。
这位第六代导演如同从“解放前”流放到了二十一世纪,对此间发生的影像变革一无所知。
于是,他只能动用古老的拍片理念完成作品:将重心完全依托在演员的表演上。
其它的尽管退居其次吧,只要做到表面功夫就行了:场景、道具、台词……无一不如此。
这是为何整部电影精确还原历史,观众却感觉不到时代感的原因。
王小帅可能知道自己的弱势,于是采用了乱线叙事的方式。
但这没用,对空间造型或环境语汇一无所知的人,别谈什么影像真实感。
比人物更重要的,是人物与环境之间的互动;人必须生活在环境中,王小帅不知道。
人不能凭空像从哪冒出来的,摆着一副大脸,他有历史、有成长、有创上…电影中所有出现的空间或环境没有承载任何情绪的原因在此:与人物毫无关系。
电影中所有情绪都是从演员的脸和台词强迫观众接受的。
观众共情的是演员的表演,而不是观众被拉入到电影空间(/情境)里感触到情绪。
两者有本质区别,代表着前现代的电影与现代电影间的分野。
演员当然是好的,但没有导演能够让演员达到表演上的完美。
越是强求的表演,越容易露出破绽,如同钢丝上行走之人,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使他丧命。
优秀导演寻求的是如何发挥演员个人优势,从指导手法上规避劣势。
王小帅对此是不懂,他完全依赖演员的表演来建构自己的电影。
甚至像王源这样的鲜肉演员,如何能拿着摄影机一直拍呢?
王源临走前跪下来到底是干嘛?
贾樟柯的侠义江湖,还是专门拍给外国人看?
你的电影呈现是侯孝贤那样的人情社会吗?
需要跪下来报答养育之恩。
你的人物都是牵线木偶,哪有自己的感情,所以跪下来到底是干嘛!
可怜的演员们被过度消费了,如同工具,其中没有丝毫的爱。
这种表演的强迫一旦达到极限,随时都有崩解的危险。
齐溪不就崩解了吗?
将拍摄现场变成表演课作业的展示现场,你说可悲不可悲。
如果不是王景春和咏梅这样级别的演员,电影还能看吗?
不能了,至少在王源身上,我们感觉不到任何可看性。
你要明白你不是伯格曼,你的演员也不是丽芙·乌曼;你拍的也不是抽象的哲学电影,你如何能将摄影机从头到尾对准演员的脸?
拿摄影机从头到尾对准演员脸的是电视剧,不是电影。
脸不是演员的全部,演员还有身体;身体能带出人物的状态,而不是演员变为简单的表情工具和提词机器。
王小帅只能算从电影学院出来的好好学生,精通一整套规整的学院式手法,被其限制、被其戕害。
再说一遍:电影是空间、是环境、是情境、是情绪……唯独不只是表演。
表演不是万能的;呈现人物状态的是情境,不是表演,这就是电影独特的“表演悖论”。
看看达内兄弟如何用演员的后脑勺拍戏(《他人之子》),或布列松如何通过演员的手跳出舞蹈。
(《扒手》)再多看看娄烨的电影(环境和情绪),至少也瞧几眼贾樟柯的作品(空间和情境)。
这种低级的导演手法还是穿越回“解放前”好好发挥吧。
表演悖论/表演的悖论
大家好,我是王小帅。
《地久天长》正在全国点映,看到很多人对于影片的讨论甚至争议,我也很想加入进来,跟大家聊一聊。
创作初衷:《闯入者》之后,我就有了创作《地久天长》的想法。
我是60年代生的,经历了中国发展巨变的几十年,感触良多。
从创作角度看,遇到这么多的起起伏伏是一件幸运的事。
2015年,因为社会老龄化的问题,我们面临社会转型,需要提高生产力,国家放开新的政策,那个时候给我的一个触动就是随着改革开放的四十年,中国已经形成了新的家庭结构和社会结构,我才有意识到一个新的时代要开始了。
老百姓生活在其中,他们对这样的一个全新的结构是怎样的感受?
这是我从大的时代跨度上来考虑的。
还有一点,最初的想法是希望通过时间去感受人和人之间、以及人类自身的命运的无常,有些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可能一点点的变化,就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这一点是时间的积累才能看出来的,也和我构思的这个故事的剧情很贴切。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着手创作《地久天长》。
拍摄制作:拍这样一部有很大时间跨度的影片,搭建场景和营造细节都花了很多精力。
比如美术,要把多个时代的气氛展现出来,要恢复不同时代的道具陈设和环境。
我们经历了一个慢慢恢复信心的过程。
拍摄前我们查阅了大量八九十年代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外国人拍的,极为触动内心,但现在回过头去,那种生动感是回不去的。
这就是我说的一分为二的感受中的遗憾,以及为什么说是慢慢恢复信心。
因为最初是有点胆怯和沮丧的。
我一直主张大家,不管是哪个时代,一定要给这种现实主义题材、包括纪录片,多留空间,让它们能够生存,只有这样的作品拍出来了,再过多少年以后就又成过去,它们都将是很有价值的。
我们为了把影片要求的生活化细节和年代感还原出来,所有场景搭好之后,都让人在里面多住几天,摸摸墙,用一用那些老道具,让它变得有人气,像真的回到那个年代;甚至在筒子楼里烧煤球,生火做饭,这些炉子得真的能用,能点火,能通风,能走烟;炒菜锅都要真的刷几遍油,做几遍菜,哪怕是大部分都拍不到;演员的服装也是大量地做,大量的找。
让一切都恢复到生活的细节里面,恢复到真实里面,给演员们营造出那个年代的真实的气氛,剧组甚至任性地按照时间顺序来拍摄,不惜几次南北大对调的转场。
所以,整个剧组跟着景春、咏梅饰演的夫妻,经历了从包头到福建、再从福建回包头的人生大迁徙。
我想给观众在银幕上呈现那种扑面而来的生活感。
面部特效: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克服的一个难题,就是把中年演员变年轻,减少20岁的样子,让观众感觉到时光的流逝。
而这大量的后期工作也是要让观众越看不出来感受不到越好的,虽然这是在制作商花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的部分。
在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里,一个演员的一张脸,要让它变得年轻化,还得不影响他们画面上的质感,这个难度对于从没拍过科幻题材的我来说,是一个难题。
但是正因为如此,也成了后期公司更大的难题,因为我的要求是以极大程度接近真实来要求的。
这些演员的年龄跨度特别大,四十多岁的演员,五十岁的演员,扮演六十多岁的人,这个分寸的拿捏也极为重要。
我们合作的是英国一个顶尖的特效化妆团队,根据每个演员进行倒模、做假皮。
他们非常好的完成了这不大不小的年龄感,把握的分寸感极佳。
创作主旨:我觉得好的创作都有其人文关怀的成分存在,有人关注底层的困苦生活,也有人关注奢靡的上流社会。
对我而言,摄影机要对准寻常百姓,他们是这个社会的肌理。
艺术跟权力是天然背离的,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我经常被景春和咏梅所饰演的人物所感动,这种宽恕与包容的能力与我自己的成长环境息息相关。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邻居的叔叔阿姨们都那么慈悲。
他们也遭遇了很多不幸,但在孩子面前,他们从不表露。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善意和慈悲。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
在这部电影中,你会看到,一个人,不管他遇到什么样的挫折,他还是在那么坚韧的生活着,依然抱着善意,这是很了不起的。
这是我的一个理想。
事实上我们的社会,这样理想的寻常人比比皆是。
我觉得这就是一种福报,把这种福报放到电影里很重要,让它扩散出去,让善意和宽爱去传播,而不是勾心斗角、谩骂诋毁。
剪辑过程:这个剧本是在最后阶段搭好现在的结构的,原本是按照时间线来的,庞大的结构,和小说、电视剧不同,受容量和语言特性所限,电影不能这样。
进入剪辑阶段,就先由剪辑师做了一些其他的尝试,但不行。
所以最终还是按照我在剧本上搭好的结构来剪。
有些导演很厉害,不要剧本就拍电影。
我就不行,这样太冒险了,制作成本上也控制不住。
我还是要先做好剧本。
电影里有很多地方做了时间上的空白,没有表现,我想用一种时间切片的方法去拍,所以这些时空的留白都是刻意的。
叙事的线索是耀军和丽云的情绪,当然也是我的情感,不想用字幕去交代时间地点,我就是这个故事的讲述者,我认为观众没必要去把这些东西搞得太清楚,就去看这段遭遇这段情感就可以了。
柏林得奖:在柏林电影节颁奖典礼上宣布景春和咏梅斩获最佳男演员和最佳女演员的时候,我的确有些出乎意料,毕竟这是史无前例的。
我们的质量是好的,去电影节之前我们也知道这部电影有个它很突出的特点,无论是体量还是实力都是好的,如果没有金熊,我们猜测最有可能的就是王景春,完全不是演戏,就是生活在里面。
那么咏梅也是,大家说她演什么了?
会得奖,恰恰就是她没有演,她就无怨无悔的守着这个家,随在命运里面、随在所有的遭遇里面,浑然天成的。
关于主角:说到景春,我们之前合作过《我11》,他的气质是很符合这个片子的,很容易融到故事的气氛中,因为角色对于年龄也有要求,大约四五十岁,演绎从年轻到年老的过程,他和咏梅很搭。
中国传统的夫唱妇随的夫妻关系,从来是很沉稳的。
而咏梅很具备这样一种特质,你看她在得奖之后的沉稳,她特别适合这对夫妻的特质,让人心疼。
景春和咏梅是我心中的普通中国人的样子。
他们俩在一开始拿到剧本的时候就表示自己很有信心,觉得自己跟这个剧本中的人物共性也很多,虽然不是说每个人都遭遇同样的事情,但是因为这个年龄段的演员都经历过这个时代的变化,他们特别了解中国人,他们的父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包括自己和孩子,就在这个社会里,随着这个社会的变化而生活着,这些是共性共情的东西,只需要他们把自己对生活的感悟,和自己的认知拿出来放到里面就够了,不用太多刻意的塑造和扮演。
在拍摄中,我们从外部给他们辅助,美术、道具、化妆、服装这些,我们做好,他们去到里面生活就可以了。
观众所看到的真实感,是整个团队共同塑造出来的,那种无痕迹的、隐忍的,没有那些外在表现的表演,更为深沉和宏大。
市场预期:我对电影节和市场都没有过多思考,就是自己努力要做好片子。
对我来说,这已经不是一个电影,这就是生活。
这个生活是我们中国观众最能接受的,我希望引起中国老百姓的共鸣。
我们从导摄、美术、服装、道具、特效这些方面,都竭尽所要表达的这个时空里的极致,包括演员也是,剩下的两分其实就是它毕竟还是电影,它不会真正回到过去。
我认为,现在很多情感和大家所处的这个环境、时代都是共通的,去年到现在,《小偷家族》、《绿皮书》等很多大家意想不到,觉得不会有好成绩的电影,收获都很不错。
这种变化其实已经在发生了。
所以我们有理由,抱着乐观和希望的态度来面对这种变化,拥有自己的市场空间。
豆瓣朋友们,观影结束后希望你们能留下你们对这部电影的看法,来和我一起聊聊《地久天长》。
妈的居然是部反计生的片子。
反啥随便你,问题是整个故事的前提就不成立。
毁了两家人后半生的心结到底是啥?
老沈家的儿子玩闹把老刘家的儿子淹死了,父母并没有做错什么,必须内疚,但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而如果是沈家婆娘督促刘家婆娘打了二胎,就更不成立。
超生罚款是针对农民,职工开除,这不是沈家婆娘仕途的问题,是老刘两口子要不要吃饭。
现实中就不可能要这个孩子,就算老刘两口子糊涂,沈家婆娘这是在拉你们,不是坑你们,政策也不是她定的。
这事可以怨组织,我也懒得跟文青科普后面的历史逻辑,但是绝对怨不到沈家婆娘头上。
79年我二叔二婶俩学徒工,未婚搞出一个女儿,我奶奶和二婶她妈商量,把小孩送人了,就说死了,他俩难道不知道是假的,但是放了一个屁没有,二婶的工作是顶替我奶奶的,要是让她搞没了,她父母先抽死她。
这个前提不成立,那所有人物的行为就都是神经病。
齐溪这个角色,老沈的妹妹,暗恋老刘,临出国前来一发,勉强成立,其实以老刘的人设,这么熟,就跟亲妹妹一样,肯定下不去屌。
但一发命中,这算什么事呢?
替哥嫂还了,你怎么不替月亮消灭你哥嫂呢?
这么仁义,怎么不一妻一妾其乐融融呢?
还有好些历史错误,等知青回城,除非家里关系很硬,要进国营厂很难,还是技工岗,这个片名也不成立。
这种情况,如果夫妻俩收养一个小孩,说明放下了前面死的小孩,重新开始,不会还用一个名字。
这和韩子昂把死了的女儿的名字给出去不一样,是他救了这个孩子,而这里养父母指望小孩拯救他们。
总之,这是一部既缺乏历史背景知识,也缺乏生活常识的作品。
下面我又要上纲上线了…王小帅66年生人,60后这帮孙子,50后被运动废了,他们一天没耽误,直接接40后的班,堵我们70后的路,玩弄80后的妹子,改开的福全是他们享,成本我们7080背,简直是1840年以来最爽的一代人,还特别爱装体制受害者的逼,不就是那年那点破事,要改天换地,这点投入算毛啊。
说实话,60后文艺界倒是没有60后政商界爽,被组织按在地上摩擦,只能偷摸弄点边缘题材国际贩卖,对于个人职业发展确实不幸,然而对观众幸运的是,也掩盖了60后文艺界的素质之低。
虽说受过教育,但前三十年文艺界是脚踏过大地的,再之前的小资文人是见过西洋景的,这一代文化人读了几本翻译夹带私货的书,新街口买一堆文艺片刻录盘装逼,我也买过…然后就能反刍给更贫乏的观众了。
现在7080后导演要票房有票房,要情怀有点燃木星,玩意识流长镜头有毕赣,60后夹在中间尴尬,看来是急了,投机热点话题,但是除了为反而反啥也不会,整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7080后拍国营工厂废土的好多部,下岗的残酷也有表现,没有这么硬抻的。
我们这一代对国营厂有生活体验,我就生在工厂大院,长到十岁。
60后有政军大院出来的,如阳光灿烂的日子,而本片是农民的儿子对工厂的想象。
那一代人没这么脆弱,但也不是无情。
60后文人把自己小布尔乔亚的矫揉造作投射到他们头上,你们也就能欺负50后没有话语权。
92代企业家已经是笑话,也是60后。
文体两开花,大哥甭笑二哥。
收山吧。
我喜欢王景春和咏梅的脸,那是两张典型中国民众的脸:王景春在电影里一直是眉头紧锁,黝黑的面庞,粗重的眉毛,细小的眼睛,眼皮习惯性低垂;咏梅圆脸盘子,淡淡的眉毛,淡淡的愁闷,连她的声音和动作都是淡淡的。
整部电影,我都被这两位演员牵着走,我感受不到他们的表演痕迹,他们与人物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他们走路吃饭说话,他们痛哭欢笑愤懑,熨帖细润,一抬眼一转身都是让你信服的。
有一个场景:小年来了,窗外鞭炮的炸响声和小孩的玩闹声不绝于耳,而王景春与咏梅坐在冷清清的房间——孩子没有了,一切人间的欢乐都随之而去。
王景春双腿岔开,头微低,沉默地吸烟;咏梅坐在另一头,靠着墙,身子微塌,两手拢着,人陷入一种无尽的哀愁之中。
齐溪饰演的徒弟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两个,时间在这里变得分外凝滞。
窗外鞭炮燃起的火光闪亮房间,随即又熄灭。
电影中我最喜欢的是这个场景,无尽的心事,藏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却无从说出口,这才是生活的哀沉况味吧。
我总是忍不住从王景春和咏梅饰演的角色身上想到我的父母亲(电影里这对夫妻与我的父母是同时代人,他们的孩子跟我也是同龄),他们的命运与这个国家紧紧捆绑在一起。
个人的命运因着时代的剧烈变动而起伏,但他们没有想过自己的悲喜是被一个更大的力量所改变的。
他们也不敢想。
他们只能默默地接受着砸在他们身上的重拳,默默地收拾着生活破裂的的碎片,在余生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忍”和“熬”,是这一代人常有的生活方式。
王景春和咏梅,他们的脸上表情显示着这两个字。
王小帅有句话:“时间给的够久,无常就会出现。
”尤其是人到中年后,这种感受会非常强烈。
没有什么是“地久天长”的:一切都是在变动之中,工厂、兄弟,孩子、爱情,都会一样样地丧失掉……而这个丧失感,在咏梅饰演的角色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工作,失去了再生育孩子的能力,到后来连领养的孩子也失去了,连丈夫都与别人有“情况”了。
她没有吵闹,没有抗议,她全存在自己的心里,尝尽生活无穷的苦涩滋味。
后来她连的生命都不想要了。
我被这个角色深深地打动了,那种无望感,倒可以说“地久天长”的。
两个多小时的片子,看的时候百味杂陈。
片子快要结束时,王景春和咏梅出门,准备去祭拜自己的孩子。
王景春穿上羽绒服,咏梅给他拉上拉链,拉着拉着卡住了,又接着拉……我在这处不太清楚为何泪湿——所谓的“相濡以沫”便是如此吧。
他们不能再失去彼此了。
好演员就是如此,在每个细节中都让人信服地走进他们的角色中去。
我衷心希望他们能够有更多好的作品出来。
《地久天长》谈不上任何思想性和高超的立意。
电影中角色三十年的人生沉浮,都化成了导演或编剧要求的,直白的且不够太真实的表达。
它是生活的模仿,完全反生活的真相。
这样的一群人,我不相信。
举例说吧,在更伟大和厉害的电影里,我经常看到的是很多人把泪水咽在肚里,把笑容留在脸上,那样刻意地隐藏悲伤。
我见到的为数不算太多的苦难的人,大部分也都是不想令人看到他的苦难的,维持着不自觉的一点点体面。
那样的人和生活的表达,才是真的世界。
那样的反差才是更令我动容的。
王景春和咏梅塑造的这两个角色,一辈子无时无刻脸上都挂着:我曾有个儿子死了。
可能吗?
好吧,即使他存在。
可是世界上存在着的是形形色色的人,也不是像电影中这样,大家都宛若道德上会反复用一点小错鞭笞自己的圣徒。
计划生育干部全家,甚至男主人的妹妹茉莉,竟都是这样的人,堪称一家标兵。
更离谱的是,计划生育干部的问题,导演一再告诉我们她也只是因为职业行为而已。
导演和编剧给了她太多的镜头,让她忏悔得最厉害,甚至还夺走了她的生命。
演员演得很好,可是我不知道导演在这里如此着力,到底是何用意。
一个几十年如一日地铁面无私地执行计划生育政策的主任,从未因此异化过她的内心吗?
(这一点上应该看一下莫言的《蛙》。
)一个好友的孩子死了,就能让她的性格瞬间从王善保家的变成了林妹妹?
在她手下可是死过几十上百的孩子吧?
电影一开始淹死了小孩,这算得上是一个悲剧,然而观众也并未来得及和这个孩子建立什么感情,属于他的东西太少,他只是“孩子”的符号。
另一家,坐牢的男人和他的胖妻子,在剧中毫无作用,只为表现一个时代特征,是完全纸片化的,可以全部删掉。
王源扮演的领养的、叛逆的儿子,导演和编剧也没给他什么戏份,演员演得也不错,可剧本实在太苍白,根本无从使人共情。
男女主角王景春和咏梅因为演技获得了柏林影帝影后,我看后觉得两位演员表演的很自然,也算得上真切,可这两个人物却还做不到震撼人心。
也许你会为他们的遭遇唏嘘,可是你不会被他们在精神上俘虏。
因为剧本没有给他们更深的力量。
他们都是单面的。
从影像来看,导演王小帅在镜头的张力上,开头颇见功力,后面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但作为一个成熟导演,思想和人性的认识是如此之浅,真令人意外。
它离世界最好的那些文艺片大概还差十万光年。
再举一个例子,如果导演要塑造男女主角是如此放不下已逝去的孩子,时隔十几年他们再回自己的城市,就应该第一时间去给儿子上坟。
而不是像电影中那样,等到房子打扫干净了,住下了,病人(计划生育干部)探望好了,甚至给她送了终了,干儿子揭开了当年事情的真相了…他们才想起来去祭奠。
男女主角步调太一致了,都不能自拔。
我没看到任何一个人稍有差异,因而带来两人人性的撕扯,互相的指责,人性的偏执,他们过于地相敬如宾,和善悦目,即使出轨,也出得好像远离两个人真正的中心。
多年的新生活,也并没有让他们成为掩埋掉悲伤继续活下去的大多数普通人,反而让他们从形象到精神都刻意与他人表现出距离,这不是不可能,而是毫无新鲜感和重量。
与故旧一见面,大家就抱在一起哭。
我想说的是,抱在一起哭也不是不对,可是这故事里就没有一个人是故作欢颜吗?
没有一个人不去揭和提醒别人的伤疤吗?
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集体哀伤的行为主义的世界。
电影《地久天长》剧照
主演王景春、咏梅同时成为影帝影后今年柏林电影节上,王小帅的《地久天长》一举包揽影帝影后,为华语片有史以来第一次。
片长三小时却无人离场,全体观众哭成泪人。
片子讲述了一个普通中国家庭30年的生活,夫妻俩人到中年,不幸失去了独生儿子,无法面对旁人的同情,远走他乡,试图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他们历经计划生育、改革开放、下海、下岗、房地产热、出国潮……表面平静、实际脆弱的生活一再被冲击,两人相依为命一辈子,终于迎来人生中的一丝曙光。
“在时代洪流中,发生着人间伤心之事,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哭大闹,有的是中国人骨子里的隐忍和坚韧,这种隐忍才是一种真正的伟大和善良。
”撰文 陈星、石鸣地久天长
《地久天长》剧照
导演王小帅在柏林电影节王小帅去柏林电影节,从来没有失手过。
2001年《十七岁的单车》,获评审团大奖,2008年《左右》,获得最佳编剧奖。
今年的《地久天长》,更是一举包揽影帝影后,这是华语电影有史以来第一次男女主演同擒银熊。
片子长达三小时,故事跨度三十年,讲述了一对中国普通夫妻不幸中年失独,为了抛却伤心的记忆,远走他乡,另外收养了一个儿子,试图开始新的生活。
1980年代的计划生育、改革开放,1990年代初的下海潮,1990年代末的下岗潮,直到当下的出国留学热、房地产热——时代的标签在片中时隐时现,唤起了一代中国人的集体记忆。
在柏林放映的时候,从头至尾无人退场,全场观众看得满眼泪光。
评论形容这部电影是“史诗”,“戳中了每个中国人心中最痛的地方”,王小帅自己定义为“大剧情片、国民情感片”。
影片一开场,一场不幸的事故就在酝酿之中。
一群孩子在水库边玩耍,刘星最好的朋友沈浩也想下水,刘星却一直迟疑。
不久之后,我们就看到刘星父母一边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奔到水库边。
悲剧似乎已经发生了。
然而下一个镜头切过来,刘耀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桌边吃饭,刘星穿着白衬衫,带着红领巾,欢乐地叫了一声“爸”。
继续看下去,我们才知道,这是全片中刘星叫的唯一一声“爸”。
他的确死了,留给父母半辈子绝望的人生。
可是他似乎又活过来了,长成一个桀骜叛逆的大孩子,给父母带来无尽的烦恼。
片子不断地闪回,真相一点一滴地、节制地被透露出来。
导演似乎并不希望我们粗暴地建立因果,进行批判,于是把故事都切成了碎片。
但是我们仍然理解了两个关键事实:刘星的死,原来和他最好的朋友沈浩有关,刘星父母失独后没法再生育,也要“归罪”于沈浩的父母。
故事的明线主要讲了一家人的故事,可是暗线还有另外一家人。
两家人一直平行对应,一开始条件相当、处境也相当,最后经济能力、社会地位、家庭幸福度却天差地别。
这一对比,让人感慨。
“其实他们两家人在同一个地方当知青,回城之后又是最好的朋友,同时结婚,又同年同月同日生了孩子。
生孩子前,本来计划如果一家生男孩、一家生女孩,就结成娃娃亲。
没想到都生了男孩,也很高兴,觉得两个孩子可以一辈子做兄弟。
”“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孩子不小心没了。
两家人的关系没办法像过去那样维持,只能渐行渐远。
”片名叫《地久天长》,来自著名的苏格兰民歌《友谊地久天长》。
片子前半部分,展现两家人的亲密关系时,歌声一再响起。
片子后半部分,刘耀军一家远走南方,与沈英明一家再无联系,《友谊地久天长》的音乐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上一个用这首歌当名字进行创作的人是王小波。
他的处女作小说《地久天长》,讲的也是友谊的故事,最后也是一个悲剧。
“友谊真的能地久天长吗?
年轻的时候,我们常说一辈子不分开,但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亲人,真的能够一辈子平平安安地走下去吗?
” 这个问题,是王小帅拍《地久天长》的原始初衷,也是促使他把片子的时间跨度拍得那么大的一个原因。
“给你一个时间段,三年四年,你会觉得友谊可以永恒、爱情可以永恒。
但是当你跨到二十年、三十年,生活中出现的变化,那种组合的可能性,是会让你非常吃惊的。
”从“三线三部曲”到“家园三部曲”
王小帅生于1966年,1989年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是中国“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之一。
第六代有点生不逢时。
基本上一出道就被禁,终于解禁以后,面对市场又显得无所适从。
等到新生代蓬勃崛起,他们几乎被大众遗忘,只有在被牵连进某些负面社会新闻的时候,才有机会上上热搜。
他们的光芒被第五代导演(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等)遮蔽了很多年。
北京电影学院教授黄式宪说:“球已经踢到第六代脚下,但他们一直没有踢出高潮。
”第六代还有一个一直被批评的点是过于自恋。
人们认为,第六代和第五代的一个典型差别在于,第五代关注“大我”,第六代喜欢絮叨“小我”。
《青红》是“三线三部曲”的第一部
《我11》被视为王小帅的自传在《地久天长》之前,王小帅花十年时间拍了“三线三部曲”——《青红》、《我11》、《闯入者》。
《我11》是他的自传,而这个“三线”也是一个不为大众所知,与特定时期、特定人群有关的历史概念。
1960年代,中苏关系交恶,中国为了备战,把大量工厂、战略物资往内地的深山老林里搬迁,“三线”成了战略大后方。
这个词当时为了保密,连报纸上都不报道。
王小帅出生的时候,正是“三线建设”轰轰烈烈的时候。
他不到五个月,就和父母一起离开上海,住进了贵阳周边的山沟沟里,一住就是十三年。
“他们一直说,你自己那点体验和经历,老百姓根本不关心。
但是三线(题材)没人拍。
我数了数,去到三线有几千万人,涉及两到三代,真的关心和诉说他们命运的,就我一个。
我不说的话,大家记忆慢慢就覆盖掉了。
”
王小帅和母亲
王小帅一家作为一个三线子弟,王小帅看到,普通人的命运往往被任意拨弄,走向是多么偶然。
他的父亲原本学的是戏剧,在上海戏剧学院任教八年,小有成绩。
然而,因为妻子是军工厂的技术人员,一纸调令,他不得不作为家属随迁“三线”。
在山沟沟里,他的学问无处施展,能做的就是领导讲话前摆好话筒,光阴荒废,一耗就是十几年。
王小帅13岁时,全家搬去武汉,有幸成为厂区最早离开贵阳的一批人之一。
起因是一个差点错过的电话,邀请他的父亲去武汉军区文工团排话剧。
“在这之前,我连武汉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再往后,他因为父亲的执念,学了画画,没想到凭着绘画这一技之长,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后来又考到北京电影学院,当了导演。
他在电影学院每年考试成绩都是第一,第五代导演相继在国际上捧回大奖,眼看世界就要轮到他自己来施展拳脚,没想到八十年代结束了,他和所有人一起进入九十年代。
王小帅第一次和摄影机亲密接触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他毕业分配到福建,先后写了5个剧本,都没有获得通过。
无所事事两年之后,他毅然决定离开,户口档案都不要了,回到北京做了第一代“北漂”。
借钱拍的第一部电影《冬春的日子》,被英国BBC评为电影诞生百年来一百部最佳影片之一,而且是唯一入选的中国电影。
他和“第六代”一起,被写入中国电影史。
成名之后,他曾经短暂地接受过委托,拍别人写好的、“可以赚钱”的故事。
但是他很快就决定不再做命题作文。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一生的“被荒废”,给了他非常大的触动,他决定要自己选择命运。
“人的一生不像游戏,可以重启重来,有时一辈子就一个选择,或者一次次被选择,他就走上了这条路。
等到他退休,年龄大了,社会在变化,他却已经来不及改变,他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
《我11》中四个小主人公的剧照,下图为其原型
王小帅(左一)和儿时玩伴的合影他也看到经过一个又一个命运的分叉口之后,原本差不多的人,生活境遇、思想观念上有了多么大的变化。
《我11》里,主角王憨有三个最好的童年玩伴,四个小男孩的原型就是王小帅和他的朋友们。
他找出了四个人当年的合影,详细标注了每个人后来的境况:一个回到了深圳(他们家是广东汕头人),当上了保安科长。
一个回到了上海,但是户口和档案没能弄回去,一直都做一些底层工作,之前是帮人要债,后来去网吧帮人看门。
还有一个至今留在贵阳,当上了当地疾控中心的副主任。
留在三线的人,“他们的孩子、孙子就变成了贵州人,他们的语言也在慢慢地消减。
第一代还说上海话,慢慢到第二代,贵州话和上海话交融,再到第三代就直接变成当地贵州话了,人也是贵州人了。
”
《地久天长》剧照拍完“三线三部曲”,王小帅宣布,自己接下来要再花一个十年,拍“家园三部曲”。
《地久天长》就是“家园三部曲”的开篇。
“家园三部曲”依然是从他的自身经历出发,“五十年代中后期和六十年代出生的这一批人,他们的生活轨迹,是怎么随着这个时代的洪流在改变。
”这次,他的目光不仅仅局限于“三线人”,而是试图把所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群体都囊括其中。
《地久天长》初剪出来是四个多小时,后来删到了两小时五十五分钟。
“真要展开了讲,八个小时都讲不完。
可以拍成几十集的电视剧,真正把几代人的生活放进去。
”决定拍“家园三部曲”时,王小帅50岁。
“随着年龄增长,可能人的视野越来越宽广。
你十八九岁,不可能去撞到、感受到这些事。
人要经过时间的过程,才能体会到这些事儿。
”
《地久天长》剧照他曾经说自己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
他的祖籍在辽宁丹东,可是这是一个连他父亲都没去过的地方。
他出生在上海,听得懂上海话,但是从来没有在上海长时间生活过。
他在贵阳生活了十三年,可是贵阳当地的朋友们却还是觉得他是外来的,不算他们的一份子。
他北漂快三十年,依然没有北京户口,中间他尝试托人办理,结果户口贩子被抓,“王小帅办假户口”上了社会新闻。
现在他的户口落在河北涿州。
“他的人生和他的家庭,就像其他千千万万个中国家庭一样,像一块浮萍,漂泊着,早就分不清那里才是故乡,不知道故乡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所以不管拍什么题材,家庭、血缘这个东西,好像始终有一点影子,在我的电影里。
”王小帅说。
直到最后,故乡不再是一个地名,而是一个人名。
《地久天长》里,女主角对她的丈夫说: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中国普通人隐忍而伟大的一生
其实,今年的柏林电影节,多部中国电影入围主竞赛在内的各单元,被看做是华语电影的“大年”。
没想到,张艺谋的《一秒钟》和曾国祥的《少年的你》临时撤出,王小帅的《地久天长》成了唯一的焦点。
“这次我们重回柏林,其实还是蛮有期待的。
去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可能不会空手回来,但是具体会是什么不知道。
我们的信心在于,我们很认真地在拍中国普通人的故事,感觉这一次不会落后。
”王小帅说。
“再见,我的儿子”《地久天长》的一个关键转折点是失独。
英文片名叫“So Long,My Son”,意思是“再见,我的儿子”。
片子里,刘星的父母经历了三次对儿子的告别:第一次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第二次是自己的养子,第三次则是一个神秘的、不得见人的孩子,他是否真正存在过,成了一个谜。
抛开计划生育、下岗这些特定的历史语境,在亲情层面,《地久天长》的故事是普适的。
柏林电影节上,外国人看了也抹泪。
“我们讲述的是人和社会的关系,那种被迫的、无奈的、有时候是隐忍的走过来的一生,我想外国人看到也会感同身受。
”王小帅说。
孩子是所有父母的软肋王小帅自己并不是独生子女,他还有一个妹妹。
“但是后续等到我自己到岁数要孩子的时候,进入的就是独生子女家庭。
”十年前,他拍过一个类似“失独”的故事叫《左右》。
一对离异夫妻,原本已经各自再婚,妻子带着唯一的女儿生活。
没想到女儿得了白血病,找不到合适的配型。
医生建议,如果找原来的丈夫再生个孩子,或许可尝试使用新生儿脐带血来救女儿。
一个孩子,让四个中年人一起陷入困境。
两个已经没有感情的人,要不要再生一个孩子?
他们各自的现任,被无辜卷入这场风波,该怎么面对和处理?
《左右》剧照“我想要拍的就是人步入中年,遇到了这种很尴尬的事情,而这个事情又很棘手,不好解决。
四个人就这样纠结在一起,每个人都要装傻、装好人,但是装了好人心里又很难受。
”他接下来又拍了一部《日照重庆》,讲一个父亲寻找自己失去的儿子的故事。
“这只能是我做父亲以后完成的作品,人到了40岁,有了小孩以后,心态就不一样了。
”他开始意识到“人的重要性,亲情的重要性,对孩子成长的关怀的重要性”。
孩子越长越大,时间一去不复返,“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
《日照重庆》剧照到了拍《地久天长》的时候,剧情设计上需要一个关卡。
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这两家最后怎么走到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上去?
如果是小事、小误会,几个月、几年也就过去了、解决了。
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导致两个家庭走向一个不可逆转的命运方向?
”他选择了“失独”。
和计划生育的政策背景结合起来,设计了女主人公因为被迫流产而终生失去生育能力的情节,最终锁定了悲剧的气氛。
“一个正常的家庭,天就塌下来了。
对于父母而言,孩子没了,这就是最重大的事情。
”咏梅饰演的妻子悲哀地对王景春饰演的丈夫说:时间从此停止了,我们只剩下慢慢老去。
为了拍电影,王小帅去查了失独家庭的很多资料。
“失独家庭对过节真的是仇恨的。
平时他们还能过得去,到春节、元宵节、中秋节了,那真的是很恐怖,好像别人的欢乐特意衬出了自己的孤单。
电视也不开,窗帘拉着,外面的鞭炮大家假装听不见,两个人默默地对坐着,怎么活呀?
”但是失独家庭重新收养孩子,又出现更大的问题。
片中刘星的父母无法忘记过去,收养的时候特意选了一个和自己的孩子长相相像的小孩。
这意味着,这个孩子被收养时已经长到了一定岁数,有了自我认知,被收养之后,他要说服自己,从此以后在另一个人的身份里活下去。
“这其实是一种巨大的危险。
”
这就是我们的命吧从头到尾,电影都没有控诉,只是平静地一幕一幕呈现了一个普通人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得以继续生活下去。
“最开始我们的野心其实很大,想一年一年往前推,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一点一点往前走,给几十年来中国普通人的命运号个脉,一点一点摸过来。
可是后来发现做起来太复杂了,不可能完成,于是又重新调整结构,只抓人物命运的几个主要阶段,最后就变成今天这样。
”
丽云去打胎
两人参加下岗动员大会
离乡背井,从内蒙古落脚到福建刘耀军夫妇继丧子之后,又下了岗。
两个人漂泊到南方,落脚在一个连语言都不通的小村子里。
“两个人其实是逃难的感觉,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关系,没有朋友,没有同事,没有回忆,没有过往,要在那里扎根生活,可以想象有多艰难。
”丈夫出轨,妻子自杀,养子离家出走,这些看似狗血的情节,在片子里都处理得十分清淡。
“我想说的就是漫长生活里那种计划之外的无常,正常生活逻辑里似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在漫长的时间跨度出现了,人慢慢地偏离了自己的意志和设计,被命运带着走。
”片子最后,刘耀军夫妇已经到了晚年,他们应朋友之邀,坐飞机重回故乡。
飞行途中遇到气流干扰,安全警报响起,两人下意识地握住了手。
等到警报播完,妻子自嘲地笑了:真可笑,我们这样的人还会怕
“我们经常说中国人勤劳善良,确实是。
普通中国人在平日的生活里没有太高的要求,只关心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我是不是都有着落。
在这个基础上春节阖家团圆,儿子有了孙子,大部分人都是这种朴实的生活形态。
遇到不幸,往往归结为自己命不好。
”“我想说,这种隐忍才是真正的坚强和伟大。
他们一次一次地努力过,想去改变命运,最后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
”“人的这一生,漫长又短暂,有多少时候我们不能遂愿,但是我们依旧在坚持生活。
”影音资料由片方提供
《地久天长》是一个中国工人家庭的流亡史,也是一部中国近三十年的变迁史。
就像王小帅所讲,柏林十几年几乎都没什么变化,而中国的三十年早已翻天覆地,中国的“变”是世界独一无二的。
而只有适当回头看,才能更好地前进,不再走过去的历史弯路。
第六代导演成长于改革开放后,对时代变迁有着强烈感知。
经历过纯艺术片探索、在艺术与商业间摇摆阶段的王小帅,在这个时机下拍出《地久天长》这样一部作品并不意外。
就像贾樟柯的《山河故人》一样,王小帅也将目光投向他曾经熟悉的那些地方,从八十年代一直讲到当代,展现底层中国人面对悲剧命运的隐忍和坚强。
漂泊和变迁王小帅1966年生于上海,两个月大的时候便随父母迁至贵州,是一个典型的支援“三线”建设家庭。
十几岁时,王小帅举家搬到武汉,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他也通过自己努力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
毕业后,他又被分配到偏远的福建制片厂,度过了一段无所适从的时光,最后他才决定自己回到北京从零起步,成为一名独立导演。
由此可见,王小帅从出生起就一直在漂泊。
他也因为自己早早便幸运地脱离了“三线”生活,而对依然挣扎在那里的人们持有密切关照和怜悯之情。
在他早年作品如《扁担姑娘》《十七岁的单车》等,里面的底层小人物也表现出对大城市的向往。
《地久天长》同样如此,王景春和咏梅夫妇是80年代一家工厂的工人,因为意外事故丧失长子、强制计划生育失去二胎后,夫妇俩辗转海南,后来又隐居在福建的渔村,并抚养了一名养子。
二十多年过去后,他们再次回到老家,往事才重新浮出水面,每个人都要为当年的后果负责。
片中侧面展现了一系列时代巨变:严打,一位工友因为听了西洋的“靡靡之音”便获罪入刑;计划生育,王景春咏梅夫妇因此失去了第二个孩子;体制改革,工厂下岗潮,昔日艰苦而快乐的集体时光一去不复返;南迁潮:广州一带是最早开放的地区;房地产热:有人因此发家致富,迅速出现贫富差距;出国热:有人通过出国,已经与过去彻底告别。
繁复与留白故事以王景春咏梅饰演的夫妇为核心,辐射至三个工厂子弟家庭的变迁历程。
英文片名叫“再见,我的儿子”,片中王景春先后告别了他的三个“儿子”——他死去的亲生儿子刘星,他的养子刘星(其实并非真名),以及另一个不曾出现的神秘孩子。
两个家庭的命运也因孩子被牵连在一起。
影片人物、场景众多,支线庞杂,再加上非线性叙事的处理——有时甚至在同一场景内切换到不同时代,看到一半才能全部梳理清楚所有人物的身份和相互关系。
片中没有任何明显的时间年份提示,外国观众可能需要了解一定历史背景才能理解。
在这样巨大的内容量下,王小帅的表现手法又极其克制,做了很多留白,这也是本片最高级的地方。
举个例子:大儿子刘星溺亡,只用了一个固定远景镜头表现,医院走廊尽头是王景春夫妇痛哭崩溃的模糊身影;被迫流掉二胎的时候,又用了同样角度的走廊镜头,表现了“天灾”与“人祸”双重打压的悲剧性。
再比如,养子刘星离家出走很久很久,有一天终于回来了,还带了一群街头少年伙伴。
父亲王景春回到家后一眼没看,径直走到车床前开始工作,机器发出的噪音似乎在和窗外少男少女们的嬉戏打闹声顽强对抗,展现父亲五味杂陈的内心。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
王小帅对于空间感的打造,对于音画关系的处理依旧驾轻就熟。
片中的《友谊地久天长》成为重要的时代符号,不时在背景处响起。
与克制的手法相配,王景春咏梅这对夫妇的形象也十分内敛。
王景春最大的泄愤行为不过是自己拿头往墙上撞,咏梅的内心则被故意忽视和弱化,她就像一个被时代百般玩弄后一声不吭的老实人。
但非常可惜,影片的最后半小时拖泥带水,可以说是烂尾了。
故事圆得太满,情绪煽得太强,完全打碎了之前两个半小时简洁有力的风格。
在一路保持着极度克制之后,导演可能还是忍不住要找到一个出口,剪刀下留情了。
王景春的表演堪称影帝级,无懈可击,完全融入了时代中。
咏梅角色笔墨不多,无声胜有声,但老年时期妆感过重,让人出戏。
王源表现出乎意料地不错,这个不错不是因为他演了一个需要耍酷的角色,而是真的不错,但是说实话戏份不多。
其他配角也都在水准之上。
很多中国记者都说看哭了,认为有希望拿下金熊。
从主题、格局以及其他参赛片的口碑来看,这确实有很大可能,要是最后半小时再精简一下就完美了。
电影《地久天长》剧照
王景春获得第69届柏林电影节影帝2月29日,第70届柏林电影节落幕了。
一年之前,因为电影《地久天长》,王景春46岁时捧起银熊奖杯,后来又勇夺金鸡影帝,导演王小帅评价他:“完全不是演戏,就是生活在里面”,“是我心中普通中国人的样子”。
《警察日记》剧照七年前,他就凭《警察日记》获东京影帝,是目前中国成就最高的男演员之一。
然而他的人气却和艺术水准极不相称,微博至今只有54万粉丝,出席直播活动仍然有人在弹幕里发问:这大叔是谁?
王景春在《影》中饰演大臣鲁严
王景春在《影》中饰演大臣鲁严有观众替他抱不平,认为他被喧嚣的影视市场辜负了,但他本人却毫不在意:“你光记住我这个角色,你不知道王景春是谁就行了,这是我觉得我最高兴的一件事情。
”自述 王景春 编辑 闫坤沐从五级焊工到国际影帝
整个2019年,王景春的曝光度几乎超过了他从业20年以来的总和。
李现发布和王景春、咏梅的合影,配文“吸吸欧气”时尚杂志《GQ》、《时尚先生》邀请他登上封面、出席颁奖典礼,被年轻人追捧的明星王源、李现主动和他合影。
艺人新媒体指数榜单把他和搭档咏梅列为冠亚军,他的单位上海影视制片厂演员剧团把他的大幅海报贴在办公室的墙上,和老艺术家秦怡并列。
王景春接受一条专访接受一条采访时,王景春正在为一个年终红毯做准备,穿着合身的西装,连坐下都要挺直腰背不能放松,他大呼“这比拍戏累多了”。
然而就在柏林“擒熊”之前,并没有多少人能叫得出他的名字,在论坛搜索“王景春”,最常出现的结果是:如何分辨他和另一位小眼睛八字眉的男演员刘桦。
一朝成名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外貌并不占优势的中年男演员身上,人们乐于给他冠上“大器晚成”的标签,把他过去20多年的从业经历描述为成功前愤懑不得志的灰暗岁月:演配角、住出租屋、没有粉丝:“完了以后(说我)几天没饭吃,搬了多少次家。
”王景春可以理解人们喜欢脑补咸鱼翻身的苦情故事,但他却不喜欢也不愿意配合这种套路:“这不是我的性格”。
事实上,哪怕在不为人知的时间里,他也从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过怀疑,一直自在地生活着。
王景春的五级焊工证在考入上戏之前,王景春在新疆是学电焊专业的,毕业时他考上了五级工,这对学生来说是了不起的成就,工厂里熟手的最高级别也才八级,他因此获得了留校当老师的机会。
但王景春一直有一颗搞文艺的心,于是去了让他可以兼职演出的百货大楼,负责卖童鞋。
王景春大学旧照短暂的销售生涯里,王景春因为业绩好,很快当上了主管,到杭州和品牌商开会时,看到了上海戏剧学院的招生简章,才考入表演系。
大学毕业时,他是校级优秀毕业生,又顺利考上了上影演员剧团,解决了户口和工作。
《都是天使惹的祸》和《粉红女郎》中的王景春虽然青年时期职业更换频繁,但他一直是做什么都能做成的那种人。
接受一条采访时,聊起对王景春最早的印象,我们回想起2000年左右的电视剧《都是天使惹的祸》和《粉红女郎》,他在前者中扮演男主角不成器的哥哥,后者中客串了一个爱乱动眉毛的群众演员。
这两个角色的戏份都很少,出现的时长以分钟计,但20年后仍然能被观众清晰记起。
王景春自豪地说:“这证明那个时候我就很优秀了。
我只不过是把20年前的优秀一直在延续到现在。
”
从2006年开始,王景春几乎不再接电视剧,演了大量数字电影和艺术电影,它们很多并不挣钱,甚至没有上映的机会,外界把它解读为没电视剧可拍的权宜之计,尤其可以作为对比的是,他的大学同学中,陆毅、罗海琼、薛佳凝、田海蓉等这时候早已成名。
但王景春很确定,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咱不能去跟陆毅比,那不是一种类型的”,这全是他自己主动的选择:“我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是我爱的事儿。
”对演员来说,知名度很多时候意味着对角色的选择权。
让他获得影帝的两部重要作品《警察日记》和《地久天长》,王景春都不是男主角的第一人选,王小帅导演曾经对媒体说过,王景春在立项时原本是备选之一,但被投资方否了。
最后定下的男主临时不能演了,剧组才又回头找他救急。
王景春并不为此纠结,因为最终,机会还是落在了他头上,并且只有他能牢牢抓住。
《地久天长》的男主角刘耀军是个车床工人,这和王景春曾经是电焊工的经历非常契合:“可能是天注定这样的一个角色给我吧”。
2013年,在东京电影节影帝的获奖感言中,王景春说过:“这个奖就像翅膀,让我在电影的天空继续飞翔,点亮黑暗。
”很可惜的是,让他获奖的电影《警察日记》并没有在国内大规模上映,以至于那次奖项对他个人知名度的提升非常有限。
他不是个会抱怨自己境遇的人,相反是个遇到问题就去解决的行动派。
在那之后的第二年,王景春和上戏校友廖凡一起成立了春凡艺术电影中心,主要做影展,通过集中放映经典影片,为艺术电影培育观众土壤。
他们成功在上海做过张艺谋电影回顾展,今后还希望能孵化青年导演。
成为柏林影帝之后,外界又给了王景春新的“人设”,人们假想演文艺电影的艺术家应该深居简出,高不可攀:“大家都觉得叫什么,高冷是吧?
”但王景春依然不打算按照这个剧本走。
王景春和王小帅、咏梅私下聚会的合影王景春说这段时间交到他手上的剧本的确变多了,也有算得上“还不错”的,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缺憾,像《地久天长》这样让他一见钟情的故事还没有出现,因此他也不急于决定下一部戏拍什么。
对于接下来的角色,他并不在乎是主角还是配角,是电影还是网剧,只要故事好,哪怕是帮忙客串都行。
他多次讲过一个发生在搭档咏梅身上的趣事:柏林拿奖之后,咏梅坐飞机回国,空姐过来向她郑重地鞠了一躬,祝贺她为国争光,咏梅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坐了。
王景春为上影演员剧团捐赠赵丹铜像一条记者第一次见到王景春是在他的单位——上海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他在这里为表演艺术家赵丹捐赠了一座铜像,由于他刚拿完奖,剧团为他组织了盛大的捐赠仪式,邀请了不少媒体,团里的老一辈艺术家悉数到场。
作为主角的王景春穿着棉服运动鞋就来了,对所有合影和采访的请求来者不拒,站在人群里让人分辨不出谁是这场活动的主角。
“我也演不出来。
演戏是我的工作,我生活中不演就行了,生活中我好好生活就行了。
”以下是王景春的自述:《地久天长》这样的电影太少了《地久天长》最开始定了别的男演员,临时演不了了,小帅导演半夜给我发微信,完了以后早上我们俩一通电话,我连剧本都没看,就说行,我来,我们就开始对时间,因为他很着急,很快就要开机。
《我11》剧照我跟小帅很熟,我以前拍过他的《我11》,他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会出现在这个剧组的。
我们俩通完电话他才把剧本发过来,我下午就把这个剧本看了,我就特别特别喜欢,而且特别喜欢刘耀军,这个剧本我看了一遍之后,我就知道刘耀军是什么样子了,他在我脑子里成像非常非常清晰,我慢慢就开始跟刘耀军交流起来了,我跟他就有我们俩之间的对话了。
当天我也开始减肥了,一个月之内要减掉30斤,就不吃饭了,要有一个最极致的方法。
我印象最深的一场戏,是我们开机大概十来天的时候,我的好兄弟英明拿着菜刀来家里头,让我把他的孩子剁了去,一命抵一命。
其实他做这个行为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就知道是他的儿子浩浩把我的儿子刘星带去游泳,完了以后推了刘星一把,刘星就没了。
但是呢,我的处理方式是这件事情永远不要提了,已经死了一个了,要让另外活着那个好好的活下去,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一辈子都不许提。
这是两个兄弟、两个成人怎么样去保护孩子的一个戏,这是中国人的隐忍,他是要为了一个孩子将来一辈子的成长,他自己把苦咽下去。
这是完全中国式的处理方式。
演这场戏很难受,我演完一条以后憋得不行了,小帅说你要再来一遍,我说不行不行,再等我一会,我就在里屋转圈,抽根烟,等我把这情绪平复下来了以后,再拍了一条。
拍完那条以后,小帅说过了,过了以后我一下就收不住了,躲到一边自己低着头,就开始哇,那眼泪叮咣叮咣往下掉,我就把这个气得出来。
哭着突然就听到旁边怎么还有回声啊,就我泪眼朦胧地一扭头一看,旁边还有一个人在那儿哭,那会儿都哭得都看不清人是谁,我一扭头看他的脸,小帅一把搂着我,然后我们俩就在那儿呜呜哇哇哭,他也是难受的,憋得不行。
那是小帅的第一次在现场哭,那也是我的第一次。
小帅完全是沉浸在这个情绪当中,他能够知道人,他们这几个人,这两家人那种情感是在那儿的,他就觉得哎呦,难受啊,他就哭。
《地久天长》的剧本是小帅写的,但是他又给了演员很大的一个空间,比方说我们给儿子上坟这场戏,就是机器往那儿一摆,长镜头,演员去演,去呈现,当我们把戏剧本里所写的东西活生生呈现出来的时候,小帅就一下子他感受到了这个情感,他一下就控制不住了。
不过小帅作为导演,他哪怕是在现场泣不成声,他还是一定要去控制整个影片的一个基调。
《地久天长》整部电影都是克制的。
哪有那么多炸裂式的生活?
没有。
生活的本质就是这样,慢慢过来的。
我和咏梅都不喜欢那种咋咋呼呼的表演。
我们都觉得走心就是最重要,你心里有多少你呈现出来就是多少。
去柏林电影节我就奔着拿奖去的,因为我知道《地久天长》是什么量级的电影,我也知道我在《地久天长》里是怎么样一个表演的呈现。
《地久天长》的的确确是一个好电影。
《卫报》把它评为了2019年的全球十佳影片,我是十佳男演员,咏梅是十佳女演员,我们都能够跟我们非常欣赏和敬佩的演员同在一个榜单里,觉得很光荣。
其实我觉得像《地久天长》这样的电影太少了。
大家看的全是那种快的东西。
快的文化,快的视频。
简单就看完了,大家都不走心了,其实应该要有更深的,那才是电影的意义所在。
金鸡奖之后,有一大批的观众主动跑到视频网站上去看《地久天长》到底是什么样一个电影,当他们看完了以后,都跑到微博底下来留言来了,他们有很多人非常地感动,很喜欢这个电影,都觉得这个电影特别地好,特别能够跟他们的情感共鸣。
其实不管是年轻的也好,岁数大的也好,跟时代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跟咱们中国人一样的情感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不知道王景春是谁就行了《地久天长》里我演的刘耀军以前在工厂里面,是个车床的车工。
儿子去世以后,他为了逃避痛苦,到南方去开了一间修船铺,家里就摆着一个车床。
我在上戏剧学院之前是上新疆化工技校,我是铆焊专业,我就喜欢电焊,我们毕业考试的时候考级,初级工是一级,高级工八级。
谁要是八级工,那是这个工厂里特牛的人,我那时候是五级,本来要留校当实习的老师的,完了我喜欢搞文艺,就没留下。
生活中这些我原来干过的事情,恰巧都跟我所饰演的人物刘耀军又特别地吻合,因为他这些活我都会干,也有可能是天注定这样的一个角色给我吧。
王景春在《建军大业》中饰演贺龙我还演过《白日焰火》,我演荣荣,好多人都不知道那是我演的,我觉得特别高兴。
有一天我跟别人吃饭,他们说你可以演鲁迅,我说我演贺龙比较好,他说对,你可以演一个,说他上回看电影里面的贺龙怎么怎么样的说半天,他说的就是《建军大业》里面我演的贺龙,他们都不知道那是我演的,等我告诉他那是我演的,他们就:“啊?
”一桌人全傻了在那儿。
这是我觉得我最高兴的一件事情,你光记住我这个角色,觉得刘耀军、贺龙演得好,这就行了,你不知道王景春是谁就行了。
现在我又苦恼了,大家都知道王景春是谁了。
我是水瓶座,水瓶座对于知识、对于新的东西都充满了极大的好奇心和强烈的欲望,我想去了解,想去尝试。
我和廖凡是上戏的师兄弟,几年前我们俩一起成立了一个春凡艺术电影中心,用来扶植艺术电影。
前些年中国艺术电影出现一个特别大的问题,就是排片的问题,《推拿》那时候才3%的排片,《地久天长》的排片也很少。
我觉得像我们这么喜欢艺术电影的人,应该有一个责任和义务去做这件事,而且我们不想去光大声疾呼怎么样的,我们就做艺术电影的推广工作,我们办办影展。
2018年的时候我们就在上海办过张艺谋的作品回顾展,选了他的十部作品重新放映,映后找一些电影学者和观众交流,每场都满座。
说明艺术电影不小众,每个电影都是有艺术性的,只是我们过去几年处于一个只谈票房不谈艺术的时代。
我现在这个年纪,开始要演一些企业家之类的角色,再加上要管理春凡,2018年我就去了长江商学院上学。
王景春和商学院同学的合影开学第一天,每个人要自我介绍,到我了,我上去就说大家好,我叫王景春,我是个演员,然后底下他们就起我的哄,他们就说我们知道。
完了我后面就说,其实我是一个卧底,我就到你们这些企业家、社会精英、青年才俊当中来,我要看看你们平时工作生活中是怎么样的,你们要小心,你们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会呈现在我的艺术作品里面。
当时给他们说完,他们哈就惊了,就不说话了(笑)。
其实我就是想跟他们交交朋友,现在如果说要拍一个什么样的戏,你是干实业的,还是干金融的,一级市场,二级市场,这所有的我都知道,蒙我蒙不了,我知道怎么演。
我是新疆人,我们新疆也出了不少演员,像陈建斌、段奕宏,还有丫丫(佟丽娅)。
1994年我就认识陈建斌了,后来我大学毕业分到上海,老陈他那段时间会经常来,我俩就每天开个车,他要去游泳,我把他送到游泳馆,完了接上他,去吃个饭,我们就回到家里拉片这样的。
当时我住在上影厂的青年公寓,就是集体宿舍,一人一间房,还带一个卫生间,当时还算不错的。
新疆人就比较乐观。
心比较大。
也有可能就是因为我们那边的气候影响吧,地广人稀,比较开阔。
新疆它是一个比较艰苦的地方,我们可能觉得吃苦是一件很正常、很简单的事情,是生活里的一部分,可能这是我们的共性。
王景春和段奕宏合作的犯罪题材电影《引爆者》拍戏是光为钱吗?
去年我拿了影帝,完了好多人不认识我,就觉得这个人以前演配角,几天不吃饭,搬了多少次家,他都成了一个套路了,干嘛呢?
我就特别不愿意提这个事,这不是我的性格,我也不喜欢这种套路。
从2006年开始我就主要拍电影了,这是一个喜好的问题。
我拍了大量的数字电影,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可能不是那么大的一个规模,没有那么高的钱,但是创作的过程是一样,其实对我的锻炼来说是一个特别好的事。
之后一直拍文艺片,因为这是我爱的事儿。
做演员,你的朋友,他们拍这个戏拍那个戏,我们也知道他们买多大房子,有些时候一帮演员在一块聊天,也都经常会聊一些关于物质的事情。
但是你要完全都去想到这个物质的事,它也是一个挺麻烦的事。
其实我们干这个职业,生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没有说别人说苦哈哈的那么惨烈,但你要说像我们这样的演员多有钱,那也不是这样的。
可是咱们拍戏是光为钱吗?
我觉得我就为了我自己的目标,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所以说我就追我的目标。
目前好像我追到了,大家再回头看我的路时候,其实我都是经过我的思考的。
得了奖之后,我的生活还是一样的。
参加活动什么的只不过是一个工作,这工作不会天天有。
平时生活中该怎么样怎么样,还是吃一碗饭睡一张床。
只要有一个好的角色,我就什么事都能干,我还会帮朋友串戏,别人说要导个戏,我的好朋友他需要帮个忙,我还会去的。
大家都觉得拍艺术电影就应该高冷,可是我也演不出来。
演戏是我的工作,我生活中不演就行了,生活中我好好生活就行了。
王小帅果然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 十分尴尬 也并无泪点 even for me ///题外话-然而collective memory是真实地深入我骨髓 血液里流淌着先辈的记忆 &always fascinated by 70s around the world
三小时并不短,但这片子让人觉得时间花得让人计较。惟上坟那段最真实
无耻。逆来顺受的奴隶道德。1,我被迫堕胎,下岗,死了孩子,流落异地贫困潦倒,一下雨家就淹,生活看不到希望,被时代大转弯甩出高速路,然而没人是错的,大家都好,所以我就得宽容,得慈悲,得善良,这样我临终前才能内心安宁平静,因为我问心无愧、道德高尚。国家有难大家帮,我不下岗谁下岗。 2,叙事上将创伤事件置于影片开头,两条时间线交替行进,这在故事逻辑上是个极为无耻的诡计: 偶然事件才是一切苦难的源头,因而一切“必然”的历史都不应该对苦难负责。我受一辈子苦我活该倒霉,因为我运气差,因为朋友孩子没管好。而真正应该对苦难负责的原因却藏在镜头以外: 国家意志的蛮横、行政律令的粗暴、经济改革的失衡。 @2019-03-26 23:22:45
非线性剪辑已经很大程度消除电视剧质感了,用视听语言要求王小帅是过分了些,毕竟唯一的进步《闯入者》还是抄的哈内克那套。但这次的故事真的很动人,不理解批评王伪善的人,刘耀军夫妇的善良和不反抗,难道不正是时代高压造就的悲剧吗?
6/10。王小帅打造史诗的意图最终落到了冲突腐朽的浅层面上,但凡体制压迫下剧烈的动荡与不安全数屏蔽,把计划生育的罪恶感避重就轻地转移给友谊地久天长的两家人,如果说掌握车间大权、搞房地产暴富的李海燕一家代表了转型的中国体制,那么默默承受一切,把两家人合影剪去的刘耀军是对体制碾压下个人隐忍的歌颂,沈浩的作客坦白和沈英明的砍子抵命洗白了体制之错,结尾坟头前养子来电和团聚烟火,没有对体制阉割掉正常人性的反思,重要的只是传宗接代的喜悦,价值观迂腐。调度更像一副精致的时代画,譬如开场失子的医院走廊(中近景的奔跑和横摇),强制堕胎后众人其乐融融的舞厅,听靡靡之音获刑后的集体探视,环境布置的细致只见苍白的情绪,极端静止的沉默、徐徐落下的手、紧缩的眉头和放慢的转身,表演节奏配合尴尬的台词不过是文艺慢半拍隔靴搔痒。
百味杂陈,很想带我爸妈再看一遍。我喜欢王景春和咏梅的脸,那是两张典型中国民众的脸:王景春在电影里一直是眉头紧锁,黝黑的面庞,粗重的眉毛,细小的眼睛,眼皮习惯性低垂;咏梅圆脸盘子,淡淡的眉毛,淡淡的愁闷,连她的声音和动作都是淡淡的。整部电影,我都被这两位演员牵着走。
容易被自己感动不算是一种缺点,因为它也算浅层模式的反省。时代洪流,家庭轮转下,认知主体(我、家庭)和认知对象(社会环境、时代)捆绑在一起进行因果关系的经验追溯是家庭情节剧很基本的叙事模式。但问题就在于,这种因果关系是否一定要从感性经验中用比较鸡贼的方式获得。《地久天长》里父亲耀军抱着亲生儿子星星、妻子丽云进行过两次关乎爱、责任和宿命的复调式奔跑,看起来很有力量,问题是第一次这么抱没问题,第二次耀军在福建已经有车了啊!你和情人谈事情在车里,老婆吃安眠药自杀你为啥不用车送去医院还要用最原始最没效率的奔跑???王小帅这么多年热衷于自我感动,就算给他基于理性判断的感知,他也不会用。
返城失去知青身份,下岗失去工人身份。意外溺水,强制打胎,交还证件,你我失去为人父母的身份。隔着轮渡踏过了奈何桥,留下遗书饮尽了孟婆汤。在时代的列车上早已不能复生,在命运的航班里竟然还会怕死。孩子在电话里叫了声爸,瞬间回到三十年前,又欢聚在一起,仿佛彼此毫发无伤,仿佛友谊地久天长。
传宗接代是文化枷锁,计划生育是政治桎枯,《地久天长》真正的主题是自由。多一星,敬时代的创伤。
对于隧道般的记忆,五星;对于过出日子的人,四星;对于电影制作本身,三星;对于让未来的人们不再如此过日子而必须撕开的日子,二星。
汉语语境里,“地久天长”这个词语蕴含了太多,时间、空间和感情的迁移与变故,还有善良的人们在无力改变却又必须承受的历史面前那些卑微谨慎的愿望。这段历史,父母辈是主要的经历者和承受者,孩子们被很好的保护,就像Haohao一样。看完之后我更能理解在那些历史决定背后父母们承受了什么。PS:看下岗大会那段,我真觉得那是台下群演们自己的真实经历,所有当初没有释放的情绪,都在自己出演的过程中似真似假地发泄了出来(也可能当时比此时更激烈,此时只是时隔20年再次共鸣后的释放)。金熊可期。
节奏古怪,三观奇葩,宛如八点档般的剧本消费了一个沉重的亲情故事,在这个人口老龄鼓励二胎的时代打脸计划生育,一切都透露着精打细算的煽情,看之前多少人说催泪,现在看完我是毫无触动甚至有点想笑,王小帅其实更适合拍电视剧
身后站着组织,头上顶着时代,大梦一场人生,心里长满青苔。
经常在twitter上看见野鸡精英调侃中国人的生殖焦虑,其实一直都不只是渴望养儿防老,而是对死亡的恐惧,在死亡面前没人能保持体面。政治是平凡人的“命运”,“命运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就说不过去,因为是被人安排的命运,不过是因为推不开,只能自我阉割的苟活。台词过于书面,但情绪克制是顶大的优点,有一种慈悲感让那种壮阔的史诗灾难描绘的没那么悲凉。无论是政策的制定者还是参与者还是受害者,在大一点的尺度上,都是很渺小的挣扎。爱本身就包含伤害,所以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都有伤害与折磨的部分,关键是原谅跟宽恕的比例,一起保护浩浩很感动。婚姻真是奇妙的东西,脆弱的个体,一旦通过建立婚姻,能架起那么有力量的抗击属性加成。结局像画蛇添足,却又在情理之中,这是中国人克服对死亡恐惧的方式,最看重家庭。大名周永福,哈哈。
妈的实在太好看了,中国人实在太苦了,骨子里的儒教孝道太毒害人了,看完实在太想爸妈了,怎么能把这么多时间段的故事讲得一点都不混乱观众还享受其中啊?王景春和咏梅有多好?上台评先进的时候后脑勺儿都是戏!
可以想象王小帅学术式的脑瓜是如何先有了剧情框架,再造出了人物关系。而且let's face it,倘若要写一篇关于计划生育的命题作文,失独带来的罪责感和宽恕这种剧情走向几乎是最容易想到的。然而在这有些密不透风的框架里,王小帅真正拍出了时间的绵延感,并借此带出了真正的情感。经历了中国巨大变迁的当代作者总有进行宏大叙事的渴求,这部作品可看作是当代的平凡史诗的一个成功例子。影片里有着明显情节剧的动机,故而一切剧情动力落脚在了“替代”二字上:失独家庭要再生一个代替死者。电影对这种中国式的思考模式没有进行反思,最终在悬置一切的背景下来到了和解的结局。然而我们知道,情节剧里的团圆永远不能百分百当真。至于我们愿不愿意从中读出一丝的讽刺,大概是因人而异的了。
温和的善良的好人,堆砌出了这个国家的历史。时间已经停止了,现在只剩下慢慢老去。此恨绵绵无绝期。
3/13@博悦汇 旧梗混搭,制作升级,泰国剪辑英国特效化妆佳。演员王可咏弱(小年夜佳)浪荡子亮眼。//王小帅真是在商业与话题性交界线上左右逢源,好莱坞式凑梗多浇家庭伦理戏也足以讨好并感动最多数人(“善良又悲惨的中国人”脸谱既符合果仁审命惨也符合歪果仁审国情惨的双重需求) // 说回家国戏核。不避讳历史问题却也无意展开讨论或还可理解为国情所限,特别工整地将情绪向不可知论(虽医院对偶镜真好)、向善恶有报爱与恕引导,每条线化学方程式一样讲满配平,投机敷衍得令人黑人问号。// 不必说自《左右》就已鸣放过的腐朽生殖焦虑与畜牧式育儿(亲子戏几乎广告片),继续将暧昧的投其所朽发扬光大。“那是工作”则反复强调体制内个体的无选择性与正当性,按照这个逻辑不但历史难以得到真正理解与反思,也贻患无穷。 // “带
“跪”
被时代洪流磨砺到枯萎的人们啊,需要蹉跎多少岁月才能和解。在时间线上来回跳跃,拼凑被变迁的历史扯碎的往昔,一丝留白让你思考后又会马上给你直白的答案,但这答案在粉饰的温情中倒也饱含了悲凉。没有《芙蓉镇》《活着》那么振聋发聩,但也足够细腻到撑起宏大的时代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