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灵魂在太平洋,肉体被卡死在家里。
张不开嘴,说不了话,得了精神上的风湿病。
这需要被烈日暴晒。
沈阳这地方,太靠北,新鲜事不多,疯子不少,还好下水道连着太平洋,也算通天大道,莫回头。
人生在世,规矩都差不多。
刺猬从墙角进来治病,耶稣在天上降罪,佛祖的极乐世界,青烟九万九。
飞鱼能飞几百米,但现实的引力太重。
抓一口烟,放在心里,一生也就够了。
精神追求与现实生活纠缠在一起,并以时代的特征与现实困境作为背景色,伴着影片的推进。
整部电影,涵盖了大约40年跨度。
既有影片人物被“卡住”的精神困境又有四十年内发生的现实情境做背景。
影片中无不体现着虚实变换与彼此的张力。
大海和船“大海”是一种意像,是主角王战团(葛尤饰,以下简称“战”)的精神世界,也是如汪洋般的现实社会。
片中开头就展现了一个了这样一个桥段:当海员的战在船上举报船长走私,结果遭到船长的监禁,直至上岸,然后战又拿出给情人写的情诗抛撒于海风之中。
这一段就颇含寓意。
“船”就是同呼吸共命运的象征,在“文革”结束后的经济初起时(1980年),船长利用自身的特权进行走私的行为,就是一种对历史涵洞窥视和想象的回应,战就是那个没有认清形势,傻到在海上航行的状态下就干出所谓“义举”的人,结果被船长关了禁闭,并彻底阻断了想看太平洋的梦想。
而那梦想又是通过战阅读《海底两万里》形成的欲念,进一步去想,《海底两万里》是凡尔纳著名的科幻小说,那是人类尊崇科学的象征,是用科学的思维去幻想未来的文学作品,虚构与非虚构叠在一起,推动小说演进。
这也与本部影片的“虚”与“实”相关照。
船长可以摆布船员,因为他及同伙垄断了所有资源。
像战这种耿介之士,就是那种以“不通世故”为荣的沈从文所自嘲的“新式书呆子”在新社会的表现注1。
“大海”更是给战涂上一层理想主义色彩。
战对理想的坚守是贯穿影片始终的。
这也是部分观众内心激动的原因。
在虚构的电影中,找到了自己现实中的内心关照,又是虚与实的共谋!
凡尔纳小说中的太平洋是战内心中的梦想,真的身处其中时,发现太平洋是如此“波涛汹涌”,以至于葬送了自身的梦想!
小说与现实差距的残酷性对战的冲击恐怕是凡尔纳始料未及的。
船的寓意,也就是“社会”的寓意,而影片中陆续出现的各色人物,也就是不同的船员,在谁也无法逃脱而登岸的前提下,展现出各自的“本领”,去处理与“船”的关系,也自发形成了一股洋流。
人们在洋流中浮沉游弋,挣扎、溺毙。
没有人能真正上岸。
这在小说中有句话说得明白:“王战团,你等着接受大海浩瀚无边的审判吧。
”影片中,家里人认为战不正常,请“出马仙”看事后,把家中客厅摆放的世界地图撤换下来了,替换为祭拜的牌位。
当一个人不被视为正常的时候,被边缘化,连他的兴趣爱好都会成为障碍,个人的视野就会被强行收缩,影片中战的那件绘有航海图的搪瓷缸子就是隐喻——全部的寄托最终缩减在缸子上。
姓名王战团,总是强调自己的名字,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辈分称谓,在乎的是别人是否直呼其名。
就像小说原著中所描述:“王战团就是王战团,我娶了你大姑,不妨碍我还是我,我不是谁的大姑父。
”辈分称呼也是一种社会建构的产物,是社会排序,人们在排序中识别、定义彼此,也从中算计出基于身份的对他者的拿捏与边界,但过度包装和强调就会是隔膜与虚荣。
校服、制服、编号、都是抹除个性的外在操作,是管理者刻意安排的“边界”,目的是便于科层管理,基于此,个人或被动或主动地消失于茫茫人海,放弃挣扎,用自我的消亡换来安全与“舒适”,管理者也包括在内——成为此纵向关系中的上位者,具有明显的优势——垄断资源的优势——就像“船长”。
虚拟的边界以现实的外貌来区隔和显现。
名字是虚的,是符号,表达出缤纷生命的存在,但却要努力与整齐划一的外部建构进行多重性,多义性的校准,此间的对抗与妥协从不曾停过。
信仰当人们失去自我,没有建立起对世界的自主性,为消除内心的恐惧和不确定性,急需一个更权威的宿主——寄居于其内,把自己的无助与孤独委身于其下,所以会有偶像崇拜,而神的引入,就是最便捷和争议较少的方案——迷信便产生了。
人们不断变换着信仰、神(偶)像,希冀躲藏在权威的羽翼下,在精神层面给予自身与世界的关系某些合理的解释,遵从宿命论的编排。
将妄念转为对现实的解释。
信仰成为轮候的方案,待价而沽,人们从不同的信仰中得到不同的解释,试图理解这个不确定的世界所带来的不安。
换个角度,就是人们主动放弃对事物解释权的自主性,而交给信仰对解释权的垄断,也就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我思故我在的人消解于集体和权威中。
当其感受到安全与稳定后,也会将此种方案传递给同类。
比如电影中周正被其母亲逼其在“出马仙”面前下跪。
像极了西斯廷教堂天顶画《创世纪》电影中有个画面,就是战逃离妻子的看管跑去找周正,爬上树,与站在阳台的周正分享汽水,当他们隔空碰瓶时,像极了西斯廷教堂天顶画《创世纪》。
有自我的人,不需要外界的救赎和神的旨意。
周正与姑父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自我掌控感最强的时刻,也是最开心的。
当然,信仰也安定人心,让遇困之人可得到某种心理抚慰。
原著中说:(在参加王海洋葬礼时)“我问,信佛好吗?
大姑说,好。
她戳了戳自己心坎儿说,这儿不闹了。
我想通了,你哥该走,都是因果。
”病一个自卑的人总是以不断打击别人来作为防御的手段,试图以此躲避别人审视的目光。
但实质上,没有人真的在乎过他。
但他却还渴望获得别人的关注与爱。
这就是矛盾的集合体。
被卡住了,是许多人的困境所在。
周的父亲就是如此的一个典型角色。
知道自己被卡住了还算好的,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卡住了,或者以各种方式去努力让别人“卡住”——和自己一样了,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他们内心中孤独、无助被孤立的焦虑情绪投射到别人身上,特别是自己可控制的人身上,聊以自慰自欺。
人们的精神困境包括不断被别人定义,自己解释生活的权力被扼杀和束缚。
并被迫接受定义,遵从社会价值排序去活着。
影片中,周正的父亲(耿乐饰),当外人在场的时候,总是扭脸看向别处,不论是他的儿子因为口吃和差成绩,还是因为自身的底层现实,都不愿面对,逃避成为一种本能,身体的姿态暴露了他的自卑感。
他自己就有口吃,又经历过下岗,那个时代的底层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面子”问题,这也是经年累月社会价值排序中型塑成的心智。
周的父亲永远要在儿子面前摆出威严与不屑,要以某种冷暴力来“爱”这个家和孩子,试图将不幸在孩子身上迅速有所“改观”,这本身也是病态的。
家暴,校园霸凌,边界感缺失,歧视,信仰缺位等等都在影片中有所展现,这其实就是“病”,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染疫却不自知——是病人的群像。
当周正面对“出马仙”的恐吓和暴力时,他勇敢地挑衅说“我把你爹(刺猬)吃了!
”,这意味着与威权的公开决裂,从周正和王战团在小树林一起吃刺猬那件事起,就已暗示他们本就不信任何“邪”——“权威”。
他们只信自己!
战的妻子不断变换心中的“神”——信仰,也说明人们内心的迷茫与精神的游移,这更是现实中无法根治的精神病。
社会治不好一个没病的人!
美其名曰:治理。
另外,“病”这个意象,也迎合了当下人自愿自认有病的观念,仿佛不自称有点抑郁就不好意思似的,无法在病友们的群体中生活下去,这也是一种逃避自由的病!
其实,这电影中一直用不太自然的方式去否定“玄学”的展现。
这本身就是“病”。
但必须带病过审!
不在此展开讨论了。
观众早都久病成医了。
其他隐喻影片中周正学有所成,乘风破浪游弋五湖四海回到家后,明确表达对过往社会和家庭的“不原谅”,这是一种态度,是认清当年的伤害对自己的影响之后,对某种权威发出的更坚决的否定!
当有一个自以为是的病态权威在某个区域控制你的时候,远离是最好的选择,得到的将是全世界无限的可能性与自由!
或至少可以拥有精神移民,如帕斯捷尔纳克笔下的“日瓦戈医生”。
主角王战团,从太平洋的巨轮回到岸上挖煤,从象棋摊和卡拉OK广场回到家里,然后又跑到树上与周正相会,最后躺平于自家的床上,这一系列的过程就是一个人慢慢被绑缚的过程,这让人想起王小波所说,一头牛慢慢被锤成阉牛的过程。
社会惧怕的是不安分的人,尽一切办法去让他安分下来,看似是为了那个人好,实则是满足监护人自己的私欲。
这私欲就是投射到别人身上的焦虑。
哪怕你是一只猪,也不准你特立独行。
影片末尾,王战团和周正在河水中,飘忽不定,露出两颗头颅,努力不被淹没,挣扎,并互相伸出援手,这个画面让我想起《古拉格群岛》中的一段描述:在黎明前的海洋中一个泅水者看到了另一个泅水者的头,并向他发出了沙哑的呼喊。
(《古拉格群岛》第三部第七章 土著的生活)这段描述是在形容《古拉格群岛》作者索尔仁尼琴于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另一位知己沙拉莫夫的感受,这位知己也就是《科雷马故事》的作者。
影片中王战团这个人物,让我想起另一个人,是赵越胜先生的一篇追忆文章,里面主要是关于他的朋友唐克的。
其中有这么一段话颇令人动容:“说起唐克,……他的责任是在冰封的雪原上用青春燃起篝火,让那些想逃离心灵监狱的人能得些温暖。
……那是一种‘自由的责任’。
……他只知一事,就是相信监狱之外有另一种生活,而这一事却造就了我们的整个世界。
……他曾创造了自己‘真实的生活’。
”注2影片中经常用倾斜的视角和晃动的镜头来拍摄,这烘托出焦虑和不安全感。
每个时代的服道化也是很是用心。
注1:对沈从文的分析可见钱理群《1949-1976:岁月沧桑》第一章注2:摘自赵越胜《骊歌清酒忆旧时》
被安利了许久,终于有空去电影院看看这部电影——《刺猬》。
有人说,《刺猬》讲的是东北家庭的压抑与困顿。
有人说,《刺猬》写的是一对感人肺腑的忘年交互相治愈的故事。
还有人说,很同情《刺猬》里被生活“卡”住的女人,王战团的妻子即便丈夫如此疯癫都没有放弃过。
但是今天,我想聊点不一样的。
发“疯”的人大家都看到了葛优饰演的王战团是一个行为跳脱、随心所欲,偶尔疯癫却有着独一份清醒的人。
也都看到了王俊凯饰演的周正,是一个自闭沉默、患有口吃的少年。
两人在不被旁人理解的同时,却能够看到对方的内心,互相治愈,成为一起“发疯”的可贵忘年交。
但是是否有观众思考过,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战团一生都向往海洋,他能把《海底两万里》背得滚瓜烂熟。
但是造化弄人,他好不容易乘上了开往太平洋的邮轮,却因为太正直,举报船长走私,而被打击报复,等他被关在小黑屋里两个月之后再度被放出来的时候,船已经开一圈回到了大连。
他没有如愿看到太平洋,也再也没办法看到了。
从此之后,王战团就“疯”了。
他站在船上高声朗诵的那首《情诗》是写给大海的,从他空洞的眼神和绝望的呐喊中能感受到他的不甘。
多年以后,曾经被他举报过的船长也被撸了下来,而他也收到了前任写给他的“遗书”。
这一切都说明了造化弄人,而王战团就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别人都觉得他是发了癫,家里的亲戚也都远离他,只有他的妻子替他说话,称他不发病的时候比谁都好。
王战团是真疯了吗?
我看未必。
他是在用“疯”逃避糟糕的生活。
他向往大海,实际上就是向往自由,他想要走出这个小城镇,去更广阔的天地,但是老天爷在捉弄他,把他永远留在了这里。
所以他在过年的时候背诵《海底两万里》,给小侄子周正讲述会飞的鱼,甚至在周正质疑自己之后,他用葱做成了翅膀,从房顶一跃而下。
他的行为是很癫,但是他的脑子却比谁都清楚和明白。
当他的妻子请了大仙给他治病的时候,王战团知道那个人是骗子,却还是配合演戏,不过每一次都答非所问。
——你身上背过人命吧?
——你的左眼比右眼大。
而当周正也被胁迫着向白仙儿下跪的时候,他主动提出要出发去精神病院了,就是为了“救”周正。
在精神病院里,别的病人都是直接吃掉药,只有他会偷偷把药在手心里碾碎了,假装吃下去。
所以王战团真的疯了吗?
这件事情还是要仔细琢磨的。
另外,王俊凯饰演的周正也被当成是“病人”。
他只是自闭,还有点口吃,但是家庭的重压让他的病越来越严重。
他没有把王战团当成病人,而王战团也没有把他当成病人。
但是他却总是被家里人逼着喝中药,还要在大仙面前下跪。
周正第一次如此反常地忤逆父母,被大仙打得口吐鲜血,却还是笑着称自己吃了白仙儿。
白仙儿也就是刺猬,他曾经和王战团一起烤了个刺猬吃,理由是刺猬能治好王战团的腿病。
这一段虽然有点封建迷信,但也是家庭重压的隐喻,这两个人在家庭的氛围中被压得喘不过来气,因此身体无法游离,就只能选择精神出走。
王战团通过短暂的精神出走来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可以短暂忘记生活的伤痛。
而最终,他在周正终于去外地上了大学,离开了这个压抑的故乡的时候,也选择了从精神病院逃走,实现了真正的身体自由。
顾长卫导演实际上就是想通过这个故事来表现人们如何通过精神出走的方式,来摆脱生活困顿的。
被“卡”住的人生影片中无数提及了“卡”住这个词汇,因为无论是王战团还是周正,他们都是被生活暂时“卡”住的人。
王战团的生活因为一系列的挫折而变得停滞不前,他的内心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但却被现实的锁链所束缚。
影片中,王战团对水的热爱和对太平洋的向往,象征着他对超越现实限制的渴望,但他的这种渴望却始终无法实现,从而体现了他被生活“卡住”的困境。
周正作为一个患有口吃的少年,他的生活同样被自己的语言障碍和周围人的不理解所限制。
他的口吃不仅是生理上的问题,更是他内心压力和孤独的体现。
周正在家庭和社会中的挣扎以及他与王战团之间特殊的友谊,展现了两个被生活边缘化的人物如何在相互理解和支持中寻找到生活的意义和前进的动力。
但是除此之外,一些观众也能看到女性角色的困境。
难道王战团被卡住了,他的妻子不会被连坐吗?
妻子秀玲不仅要照顾整个家庭,还要照顾王战团,因为王战团的精神出走,而总是给她惹麻烦。
她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家庭主妇的形象,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很多却从没有被理解和感恩过。
她的丈夫王战团精神状态不稳定,她不得不照顾他,同时还要操持家务、照顾儿女。
她的生活被家庭责任和社会期望所禁锢,她没有像王战团和周正那样的勇气去打破这些束缚,只能选择忍耐和继续前行。
她的牺牲和付出都被当成了理所当然,她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和无奈,这种沉默中的痛苦与付出,正是很多传统家庭中女性的真实写照。
周正的父母也同样是被困住的人,他们对周正的口吃问题感到无助和焦虑,试图通过各种方法来“治愈”他,包括求助于心理医生和传统的治疗方式。
他们的行为虽然出于对儿子的爱和对改善他状况的渴望,但这种做法也反映出他们被传统观念和社会压力所困,不知道如何正确地理解和支持自己的孩子。
沈阳是一个又发达又闭塞的城市,身为省会城市,它四通八达、发展迅速,但是也同样偏远和闭塞,人们的生活趋向传统。
而王战团和周正就是试图打破传统的人。
比如王战团的女儿海鸥嫁给了比自己大十岁的离异男子,而且还未婚先孕,在东北的城市里简直是不可思议,要被戳脊梁骨。
秀玲嫌弃丢人,都没有参加订婚宴。
而王战团却不在乎,甚至和棋友宣扬这件事情,他反而认为自己要当姥爷了,很骄傲。
所以真正被生活“卡”住的不是王战团和周正,而是他们周围的人。
因为真正“卡”住人的是思想,而不是肉体。
影片中,大儿子海洋出了车祸死亡,这个桥段看上去只是为了悲情,烘托气氛,但实际上大有用途。
海洋是一个存在感不高,但是却思想很封闭的人,他的梦想天花板就是一个司机,工作稳定,一辈子守在这个小城市里,面对妹妹结婚也没有祝福。
最终,他永远留在了这个小城市,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他永远都无法出走了。
就像“刺猬”这个隐喻,它原本是东北的封建迷信,因为闭塞,许多无解的事情就会求助一些玄学。
而王战团和周正吃了刺猬,正是打破这个迷信的表现。
不过家里人却将他们遇到了一系列倒霉的事情,都归咎于他们吃了刺猬,破坏了白仙儿的庇佑,于是让周正带头跪下来忏悔。
可是就像周正说的那样,王战团的腿伤后来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刺猬的缘故,但他觉得只是巧合。
这个电影里被称为有“病”的两个人,其实是片中最清醒的,讽刺感一下子就拉满了。
结语影片的结尾留给观众一个开放的解读空间,王战团和周正的故事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局,而是以一种模糊了真实和想象的手法,让观众去思考个体如何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以及如何面对和解决那些被生活“卡住”的问题。
就像下象棋,没有任何一颗棋子是死子,王战团和周正也不是。
他们是被家人抛弃的人,但是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那就总有盘活的一天。
总的来说,《刺猬》是一部深刻探讨个体与社会、自由与束缚、以及人性复杂性的电影,虽然整个片子的节奏非常抒情、缓慢,像极了顾长卫之前的电影《孔雀》,但是坐在电影院里,在四周一片死寂的空间内,旁若无人地去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头脑里便会涌入许多思考。
在这篇文章中,我没有去评判任何演员的演技,因为即便我觉得王俊凯的演技在这部电影里限制了发挥,也仍然不能阻止我喜欢这部电影。
因为,我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产生思考,能让我思考的电影,就是好电影!
不愧是上影节的最佳编剧奖,看完之后真的很震撼其实这部电影并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happy ending,我们到最后也并不知道王战团到底去了哪,周正到最后也没有原谅家庭……但是这样的结局确实让人感到意味深长很难说这部电影里到底是谁错了,或者说谁都没错,他们都是被卡住了但是当长大后的周正说出:“我就是王战团”“我不原谅”时,这部电影就已经打破了这些年来固定的“包饺子”式的结局在周正身上,是一大家子人病态的嘱托,他在学校被欺负,他们却说他是中邪了,他为了妈妈向大仙下跪,妈妈却逼着让他说自己忤逆父母,但他还是反抗了,嘴里面含着血,反抗了所谓的封建迷信,他的眼里闪着诡谲的光,那一刻,他再也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了,警察来时,他大声的说:“我是育英中学初五学生周正!
”我就是我,我不是大磕巴,我也不是疯子,我是自己的轨迹何其不幸,周正遇不到懂他的家人,但何其有幸,他遇到了王战团,他带着王战团的灵魂,走了下去影片的最后,周正看着海,海里有曾经的王战团,海里有王战团的梦“我肯定我们再也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了”
《刺猬》可以算今年截止至今我最喜欢一部国产电影。
单看电影,不考虑原著的情况下,我就已经被它的叙事立意打动了,所以由此而生对原著小说万分的好奇——我非常想知道电影到底对原著做了哪些改变,才能让整个故事的影视化更加成立;以及它非常打动我的内核,到底是来自原著,还是来自改编。
为了写这篇文,我前前后后看了三遍电影,小说都翻烂了,可以说是一条线一条线扣的。
所以,它很长,非常长,全文九千多字,但即便如此我应该也没办法做到事无巨细。
结论还是说在前面,电影《刺猬》比对原著《仙症》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影视化改编,在保留故事主题和大致相符的主角性格的前提下,做出了最适合电影故事线的取舍和修饰。
后文我将主要从主题、故事线、角色设定和意象上对比两者之间的异同,聊聊为什么说《刺猬》是很优秀的改编。
一、故事线《仙症》是一部短篇小说,是最适合改成电影的小说长度。
然而从故事线上,却并没有把故事的讲述者“我”和与主题密切相关的王战团——也就是“我”的大姑父,之间的故事交织在一起。
两人的交集并算不多,王战团“发疯”的事迹大多发生于“我”出生前,因此叙述很多时候是转述。
但电影《刺猬》,则把时间线整合到,除了王战团最初是如何在船上和电厂里发病的这两件事之外,其余事件都发生于周正出生后,同时也把整个故事发生的时间往后挪了几年。
相当于周正从小到大见证了王战团被认定为疯子之后的所有重大遭遇——身披大葱跳楼说自己在起飞;请出马仙赵老师看事儿;吃刺猬;大姐王海鸥结婚;被大姑下药;进精神病院。
反过来王战团也参与了周正的重要人生时刻,同时成为了唯一一个相信他没病的大人。
这种相互交织的关系就造就了周正为什么能在最后生出一身反骨——书中说“顺杆儿爬,一直爬到顶,别卡住了”;而电影中的周正,要自己别跪下,站起来。
从差点跳楼,到真的跳了楼;从“爬过去”之后不再被“卡住”的我,到“我不原谅,我不能原谅”的周正,从一个故事的叙述者,到完全成为人生主导者的主角,就是故事线的时间整合最大的贡献。
二、主题《刺猬》的片尾,在黑幕上保留了原著中的最后一句话:
在此句之前的周正的旁白是这样说的:多年以后,当我置身斯勃齐堡尖角的陌生海域,和沈阳的浑河岸边,两阵相似的风吹过。
我肯定,我们再也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
原著是这样写的:许多年后,当我置身凡尔赛皇宫中,和斯里兰卡的一片无名海滩上,两阵相似的风吹过。
我清楚,从此我再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
这句话,就是这部电影、这个小说的主题了。
这里插播一段题外话,另一部改编自非虚构故事《穿婚纱的杀人少女》的电影《朝云暮雨》,其实也用了原著中的原著中最后一句话做主题:常娟想在自杀前把钱偿清、赎罪,却没想到后续这些煎熬的事情不得不由老秦承受。
两趟死缓官司熬了过来,而这段婚姻,老秦怕是熬不过去了。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影视化效应——《穿婚纱的杀人少女》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并不适合做电影的主题,而《仙症》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合适的。
原因也很简单,「从此我再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是主角周正本人成长和变化后的总结,是他的主动选择,是从负到正的变化;而「老秦怕是熬不过去了」,是主角老秦在被动接受,一个“熬”字,就注定了它的高潮磨灭了主角的选择,消解了事态的变化,并且并非从负向到正向的变化。
《穿婚纱的杀人少女》里,恰恰常娟才是那个主动选择的人,才是那个应该成为主角的人。
然而跟随最后这句话的立意,故事落在了老秦身上。
回到《刺猬》。
「卡住」这个词,在小说和电影中都被多次强调。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的法则在讲故事中非常实用,许多理论家认为,当一件事或者物品重复出现超过三次时,它就会建立一种模式。
在电影中,「卡住」第一次出现于周正小时候,2000年一家人在奶奶家过年。
王战团喝酒,吃花生米,讲《海底两万里》。
周正和王战团争论鱼会不会飞,进而演化到人会不会飞,周正说王战团有病。
全家人一阵沉默后,争着抢着去外面拿葱的王战团,吹着哨子,身披大葱翅膀从房顶往下飞,砸穿房顶掉进屋里:“我被卡住了。
”「卡住」第二次在电影里出现,还是在周正小时候,这是幼年周正的最后一场戏。
王战团在河里游泳,周正在岸边给他抱着衣服。
王战团让周正也下水,周正妈妈赶到,拼命往河岸跑去拦,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哭:“你能不能离他远点?
听没听见?
”王战团:“被啥事卡住了?
”旁白补充,这一天周正父母双双下岗。
第三次「卡住」出现在旁白里,2009-2010年的过年,全家改在饭店聚餐了。
王海洋和女朋友手拉着手K歌,奶奶说听不见王战团唱歌了怪没意思。
此时,大姑已经开始给王战团下安眠药,并且已经被周正知道了。
三姑问起王战团的病,大姑说就他睡觉不乱跑就挺好的。
周正一口干掉了他爸的白酒,二姑突然开始哭,说自己离婚了。
旁白是周正在说:“我二姑被卡住了。
我爸妈,王战团都被卡住了。
我也一样。
”最后一次,就是片尾了。
从“有病”的王战团被卡住,到周正的家庭被时代卡住,再到所有人都比生活卡住,最终一切死扣终于解开,所有人都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包括离家的周正,无法再困住周正的他父母,永远离开的王战团,和在庙里修行的大姑。
原著《仙症》中,第一次出现「卡住」是写到王战团和“我”成为了家里最有话聊的两个人:一九九八年夏天,我爸妈双双下岗。
我爸被另一个下岗的发小儿撺掇,合伙开了家小饭馆,租门脸,跑装修,办营业执照,每天不着家。
我妈求着在市委工作的二姑夫帮忙找活儿干,四处登门送礼,于是我整个暑假就被扔在我奶家。
王战团平日没事儿最爱往我奶家跑,离得实近。
有时他就坐厅里看几个老太太推牌九,那时他被大姑逼着戒烟,忍不了烟味时就拎本书下楼,脚丫子上阵赢老头儿棋。
我奶当他隐形人,老头儿视他眼中钉。
我跟王战团就是在那个夏天紧密地来往着。
有一天,我奶去别人家打牌,王战团进门就递给我本书,《海底两万里》。
王战团说,你小时候,我好像答应过。
我摩挲着封面纸张,薄如蝉翼。
王战团说,写书的叫凡尔纳,不是凡尔赛,我嘴瓢了,凡尔赛是法国皇宫。
我问,啥时候还你?
王战团说,不用还,送你。
我说,电视天线坏了,水浒传重播看不成了。
王战团说,能修。
我说,你修一个。
王战团说,我先教你下棋。
我说,我会。
王战团随即从屁兜里掏出一副迷你吸磁象棋,记事本大,折叠棋盘,码好子,摊掌说,你先走。
我说,让仨子。
王战团说,不行。
我说,那不下了。
王战团说,最多两个。
我闷头思索到底是摘掉他一马一车,还是两个炮,再抬头时,王战团正站在电视机前,掰下机顶的V字天线,嘴叼着坏的那根天线头使劲往外咬。
我说,这能好?
王战团说,就是被灰卡住了,抻顺溜儿就行了。
他嘴里叼着天线坐回我对面,一边下棋一边咬,用好的那根天线推棋子。
王战团说,去年没咋见到你。
我说,我上北京了。
王战团说,上北京干啥?
我说,治病。
王战团说,捋你那舌头?
我说,不下了。
王战团再次起身把天线装回电视机顶,按下开关,电视画面历经几秒钟的雪花后,恢复正常。
王战团说,修好了。
我说,也演完了。
王战团说,你看见那根天线没有,越往上越窄,你发现没?
我说,咋了?
王战团说,一辈子就是顺杆儿往上爬,爬到顶那天,你就是尖儿了。
我问他,你爬到哪儿了?
王战团说,我卡在节骨眼儿了,全是灰。
我不耐烦。
王战团说,你得一直往上爬,这一家子,就咱俩最有话说。
你没觉出来吗?
虽然你说话费劲。
第二次,是王战团被大姑下了安眠药后,“我”去找他下棋: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王战团平躺在床上,没盖被,身子笔直且长,一双大脚与床根平齐。
我走近了,一半身子贴着床边坐下。
王战团的眼皮频繁地微微抖着,双唇有节奏地翕动,起先声音细弱,像是在说梦话,但又听不清。
我悄声说,大姑父。
大姑父说,来了。
我一惊,本以为他睡熟了。
我恢复到正常音量,说,来找你下棋。
王战团也恢复到正常音量,说,一车十子寒,死子勿急吃。
我听不懂,什么?
王战团又重复了一遍,死子勿急吃。
我听懂了,他念的是象棋心诀。
我说,大姑父,棋我永远下不过你。
王战团说,顺杆儿爬,一直爬到顶,就是人尖儿了。
我说,别卡住了。
王战团说,死子勿急吃。
之后他的唇咬死了,一道缝儿也没再漏。
我才醒悟,他确实是在睡觉,说的一直都是梦话。
第三次并没有直接提到「卡住」这个词,而是化用了之前同一句话里的另一部分「爬到顶」:王战团排在最后一个,快轮到他时,我正从外面回来,手中握着一根新折下的松枝,笔直细长。
王战团沉默地从我手上接过树枝,轮到他上前,一口气把剩下两摞烧纸全部丢了进去,刚刚烧得很旺的火一下子被闷住,他再用树枝伸进去捅,上下不停挑弄,火重新旺了回来,一发不可收拾。
我站在王战团的身边,看着他专注地烧纸,火舌从墙洞口蹿出,两张脸被烤得滚烫,恍惚间,我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
我听见王战团在身旁说,海洋啊,你到顶了,你成仙了。
第四次,是全书最后,“我”爸妈认为“我”中邪了,找了赵老师做法,意外清醒的王战团喊着让我「爬到顶」:三人回到大姑家。
一进门,香气缭绕,我见过的那副十字架没了,白家三爷的牌位重被立上翘头案。
赵老师我还是头一回见,她身披一件土黄色道袍,手持一柄短木剑。
王战团仍旧很兴奋,主动说,哎呀,老朋友!
赵老师剑指王战团,你与我白家血海深仇!
别让我看见你!
她又剑指我大姑,还有你!
王战团笑了起来,说,今天我刚救了你家一口,能不能算扯平了。
赵老师大骂,滚!
我大姑把王战团强行拽进里屋,连自己一起反锁在门内。
赵老师又剑指回我,过来!
给三爷跪下!
又是那股力量,推着我,摁着我,走上去跪下,头顶是龙首山二柳洞白家三爷的牌位,牙关咬紧之际,后脑被猛敲了一剑,只听赵老师在我身后高呼,说话!
我仍咬牙。
木剑追一击,说话!
我继续咬牙。
再一击更狠,我的后脑似被火燎。
三爷在上!
还不认罪!
我始终不松口,此时里屋门内传出王战团的呼声,我听他隔门在喊,你爬啊!
爬过去就是人尖儿!
我抬起头,赵老师已经立在我面前。
爬啊!
一直往上爬!
王战团的呼声更响了,伴随着抓心的挠门声。
就在赵老师手中木剑直奔我面门而来的瞬间,我的舌尖似被自己咬破,口腔里泛起久违的血腥,开口大喊,我有罪!
赵老师喊,什么罪!
说!
我喊,忤逆父母!
赵老师喊,再说!
还有!
刹那间,我泪如雨下。
赵老师喊,还不认罪!
你大姑都招了!
我喊,我认罪!
我吃过刺猬!
赵老师喊,你再说一遍!
我重喊,我吃过白家仙肉!
赵老师喊,孽畜!
念你年幼无知,三爷济世为怀,饶你死罪,往下跟我一起念!
一请狐来二请黄!
我喊,一请狐来二请黄!
赵老师喊,三请蟒来四请长!
我喊,三请蟒来四请长!
赵老师喊,五请判官六阎王!
我喊,五请判官六阎王!
赵老师喊,白家三爷救此郎!
我喊,白家三爷救此郎!
木剑竖劈在我脑顶正中,灵魂仿佛被一分为二。
我感觉不出丝毫疼痛。
赵老师再度高呼,吐出来!
剑压低了我的头,晕漾在我嘴里的一口鲜血借势而出,滴滴答答地掉落在暗红色的地板上,顷刻间遁匿不见。
一袋香灰从我的头顶飞撒而下,我整个人被笼罩在尘雾中,如释重负。
我再也听不见屋内王战团的呼声了。
许多年后,当我置身凡尔赛皇宫中,和斯里兰卡的一片无名海滩上,两阵相似的风吹过,我清楚,从此我再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
「再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
原著中不断在反复的其实是王战团在让“我”「爬过去」,而电影中的「卡住」更多的是在展现所有人的状况。
人人都会被卡住,但只有你不被卡住,才能成为真正的主角,周正最后做到了。
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反复,是王战团有一句口头禅:“应该吗?
”电影中第一次出现,是王战团第一次魔障的时候。
被关在船舱里,直到回到大连港。
王战团爬上船顶高台,手里拿着在船上写的诗,嘴里念叨着“不应该”。
第二次,是周正妈妈因为他跟着王战团晚回家,所以打他。
王战团在旁边说:“打孩子,不应该。
”第三次,王战团一边看报一边指挥周正跟棋友老贺下象棋。
老贺玩赖悔棋。
王战团说:“不应该。
”第四次,赵老师第一次到大姑家,让王战团在白三爷牌位前跪下。
王战团说:“应该跪吗?
”第五次,王海鸥和李广源谈恋爱,大姑不乐意,打了王海鸥,王战团说:“打孩子,不应该。
”第六次,赵老师来给周正驱邪,赵老师让周正跪,他不跪。
王战团说:“应该跪吗?
”原著里没有周正妈妈打孩子,也没有大姑打王海鸥的情节,驱邪的时候王战团也没问过“应该跪吗?
”。
倒是因为王海鸥和李广源未婚先孕,王战团说了一句“应该吗?
”电影的改编,除了顺应时代,破除封建迷信,同时还给了王战团更为理智和豁达的性格特点——在一个被卡住的社会里,王战团真的未必是魔障了。
到底有没有病?
到底谁有病?
魔障是不是病?
磕巴又是不是病?
三、角色设定王战团
原著里的王战团是海军,经历过文革时期团长和政委两派之间的斗争,因为说梦话把两边都得罪了,挨批斗的时候疯了。
后来王战团复原进第一飞机制造厂当电焊工,在焊战斗机机翼的时候从梯子上翻落,醒来时就又犯病了。
这段不可祥说,不能说,于是电影里就改成了王战团热爱大海,所以去做了码头搬运工,终于有机会上船,因为举报吴主任走私,被关在看不见大海的货仓,直到船返航抵达大连港才被放出来,出来就疯了。
然后王战团就被安排到了电厂工作。
五年后,吴主任走私的事情败露,结束服刑之后,也被安排到当年他介绍王战团去的电厂工作。
吴主任把当年没收王战团的《海底两万里》还给他,还有一封来自他前女友的绝笔信,于是王战团就又犯病了。
他的“疯”,源于他对自己热爱的事物有执念。
王战团是一个很难拿捏尺度的角色。
在原著里他被定性为精神病,包括“我”也是确诊抑郁症的。
但电影里其实模糊了确凿的病症,包括王战团和周正。
他们确实看起来和整个家族、和社会格格不入,但却很难说到底是谁的问题。
所以电影里得益于葛优老师的表演,才让这个角色,甚至于整部电影都能成立。
重点不是去表演一个“疯子”,而是让这个“疯子”看起来只是一个有点偏执、有点古怪,但又有点可爱、有点孩子气的普通人。
“我”/周正
原著里的周正只是寥寥几笔带过了自己多年治疗口吃,然后因此而成绩下滑,留级,甚至确诊抑郁。
而电影里则是有一场周正针灸治口吃被扎成刺猬的戏,一场被霸凌的戏,一场和王战团一起追霸凌者最后家人报警进了警局的戏,一场因为抄写王战团写的诗而被老师误认为写情书的戏,和父亲无数次冲突,承受着母亲的爱不得不屈服……电影里的周正没有确诊抑郁,但却经历着更直观的压抑。
父亲粗暴但爱,母亲软弱但爱,像很多中国孩子经历的成长故事一样,病入膏肓的并不只是有了心理问题的孩子。
但因为他主角,他没有被卡住。
原著里的“我”并没有交代自己在做什么,和妻子Jade是在做背包客的时候认识的。
他们刚刚订婚。
电影里的周正,最终离开家去了海事大学,然后就一头扎进大海,总共7年都没有再回家。
再次回家,是带着已经怀孕的妻子Jade。
此刻,王战团像是一种精神,通过周正传了下去。
周正的父母
原著里并没有把“我”和父母的冲突提到很重要的位置,甚至在后来和妻子Jade聊天时,也说自己不存在恨。
电影中却直观地展现了这种尖刻的对立,包括周正的爸爸几次打他,而周正的妈妈说着为他好,却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
所以最终周正说自己不原谅,也是一种让自己不被卡住的方式。
大姑
大姑是整个故事里,世界的锚点。
她就是「正常人」的代名词——温柔贤惠,任劳任怨大半辈子,拉扯大两个孩子,还要照顾有病的王战团。
如果不是因为王战团的魔障,她可能一辈子都会是一个「正常人」。
原著和电影里,大姑的设定改动不大,只有一部分是,原著里,人人都说应该送王战团去精神病院她不同意,最后又送去了,至于为什么,“我”说不清楚。
而电影里,大姑先是自己去领了精神病院入院的申请表,但到最后没舍得送,是王战团自己找到了申请表,给自己签了字,拎着行李去住院了。
如果我们从俗世的角度看,大姑经历了相当悲惨的一生,她是被王战团卡住了。
但又或者说,卡住她的也不是王战团,而是世俗意义上的世界的规则。
她为了回到规则里,信出马仙,信基督,最后又信佛。
她和王战团注定不是一类人,在夫妻的框架里,相互成为了困死对方的棋子。
电影的最后,大姑去了庙里做居士,周正带着Jade去看望她,说出了那句:“我知道你是为了王战团好。
”某种意义上,也是周正,在替他和王战团的自由意志,给大姑一个解脱。
但说一句题外话,我觉得这里王俊凯选择的表演情绪并不是最佳,这场戏或许还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王海洋/王海鸥/李广源
原著里的王海洋好打麻将,跟着“我”奶奶,他姥姥学的。
电影里的王海洋多少有点随他爸,有热爱——他从奶奶的旧物里翻了一个相机出来,从此爱上了摄影。
原著里吃刺猬的偏方是李广源提的,电影里改成了王战团在李广源的桌上拿走了一本《怪病奇治》,自己看的要吃刺猬治疖子。
原著里王海鸥和李广源的事,包括她未婚先孕,都是大姑发现的。
他们并没有办婚礼,只是领了证,或许多少带了点对未婚先孕隐晦的不光彩。
电影里,海鸥谈恋爱是大姑发现的,但怀孕的事是王战团发现的。
李广源说王战团不是俗人,他不在乎李广源离过婚年纪大,但看两人已经如此,就欣然接受了自己做了姥爷。
王海鸥和李广源热热闹闹的办了婚礼,王战团因为腿上的疖子,怕给孩子丢人没有去。
而周正因为留级,他爸也怕他丢人,也被锁在了家里。
于是王战团指挥周正顺着阳台上的树爬下来,俩人来到了城里一个废弃大烟囱上,对着远处王海鸥的婚车队喊“要幸福”。
抽着大姑特批的喜宴,王战团终于还是泪流满面。
奶奶
原著里的奶奶戏份不多,就是个爱打麻将不下桌,爱说王战团是魔障的老太太。
电影里的奶奶被赋予了更多智慧。
她看得出很多事,但大概是自认无力改变,于是干脆闭口不言,让自己也沉浸在俗世里。
赵老师第一次来家里给王战团看病的时候,就评价过奶奶“这老太太明白人”。
电影的最后,周正离开家去上大学的时候,也是奶奶跟他说:“回来干啥。
我死不了。
没事别往家跑,能走多远走多远。
”大概这一句定心丸,才能让周正真的7年都没回过沈阳。
再回到家的时候,奶奶已经成了供桌上的遗像。
赵老师
五家仙之狐黄白柳灰,赵老师是白家的,也就是刺猬。
书里把赵老师写的多少有点玄乎,给王战团看事的时候,不纯靠蒙人——她说得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的,跟王战团的前对象能对上。
而“我”也是在法事中妥协,感觉自己如释重负,最终爬出来,不再被卡住。
电影里多少还是得信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最后是警察来上门取缔了赵老师封建迷信。
这也是我认为改动得很不错的一个地方,因为——周正不能趴下,他得腰杆挺直,他得把反骨立住,这也是他开始走向不被卡住的地方,但不是爬过去的,是撑过去的。
那么要想走出这一身反骨,警察的出现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甚至为了警察出现的合理,之前还铺垫了另一场戏来确立王战团报警的合理性。
老贺
这是一个原著中没有的角色。
原著中提到了王战团的棋友,因为王战团连赢七盘不掀了棋盘,但没有姓名,也再没有别的戏份。
老贺这条线加得也很优秀。
首先,通过老贺悔棋还发脾气的一场戏,把“不应该”具体到了一个事件。
同时,老贺这群人还补充了王战团在书中空白的朋友情谊——他是有自己的朋友的,朋友也是有自己的面貌的。
老贺死后的那一场戏,虽然大概普通人细品会觉得王战团真的有病,但在电影故事里,也是对一段情谊和生离死别的挺浪漫的描写——一个执意过河的小卒子,是所有不想被卡住的人的人生写照。
而追着他游过了河的王战团,一句“没追上,他跑太急”也是在回答一种小人物的生死机缘。
更优秀的是,它还穿起了后面警察的故事线——因为家人报警了,铺垫了“有困难找警察”。
何苗子
这又是一个原著中没有的角色。
何苗子是周正第一年留级时候的同桌,看不惯周正被霸凌帮他说话。
之后又牵扯出种种是非,最终导致了周正选择跳楼。
关于何苗子和周正到底有没有感情线,可能不同的观众会有不同的看法,但我认为这里其实并不重要。
何苗子这个角色也是一个侧面辅助,不仅仅推进了周正的故事线和反抗,同时也佐证了人人都被卡住这个主题。
Jade
原著中“我”的未婚妻,在沈阳出生,2岁父母离婚后,随父亲到法国定居,有一个法国继母。
她在和周正的对话中,也说自己不恨父母,大概不恨就是恨的意思。
电影里周正的妻子,妈妈是阿根廷人,爸爸是沈阳人,看起来阳光健谈,像是真正意义上幸福家庭中长大的小孩——她给了周正的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又用手机记录下周正和爸爸相处的画面,大概是在告诉我们,真正的爱,好像应该是这样的。
四、意象刺猬原著里,“我”是吃了刺猬的。
王战团要吃刺猬治病,烤熟了以后递给我一块刺猬,说“你没病,尝尝得了”。
电影里的周正,在一开始就主动问王战团:“那能治我吗?
”王战团说:“你,没病。
”我倾向于周正应该是没吃过刺猬的,尽管他在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地对赵老师说:“我吃了你爹。
”这个反骨未必要靠真的吃刺猬来完成。
反倒是原著里真正吃了刺猬的“我”,只要跪地忏悔,就算完成了这一出认罪的仪式。
可见“吃爹”这个事,大概是远没有“不认罪”严重。
哨子原著里是没有那个周正花了钱,被王战团抠出来的哨子的。
王战团指挥刺猬过马路时候用的哨子,是他从交警嘴里抢的。
而电影里的哨子成为了“王战团精神”的外化——他的诗里写道「远方的汽笛已经响起」,而岸上没有了汽笛,只剩下这个哨子。
于是王战团吹着这个哨子指挥刺猬过马路,也吹着这个哨子引着警察来到大姑家,最后再用一盘棋局,把哨子输给了周正。
王战团的诗原著里虽然提到王战团写诗,却没说过他到底写了什么。
电影里那首《情诗》贯穿头尾:我从荒野来,要到大海去。
远方的汽笛已经响起,生活却拦住了我的去路。
她赠与我故事,我为她写诗。
“死子勿急吃”“死子勿急吃”是中国象棋中的一句口诀,意思是不要急于吃掉已经处于危险位置的棋子。
原著里的“我”和Jade聊起了这句话,解读着睡梦中的王战团是不是在说自己。
电影里的周正,在被发现《情诗》后,扔掉纳盒那盒安眠药之前,对着昏睡的王战团大喊:“王战团,大姑父。
你不是死子,我也不是死子。
”遗书因为这封来自前王战团女友自杀前的遗书,是原著里赵老师“看”出来他背的人命,是缠上他的事儿,是他得一天早晚三炷香供白三爷的因。
而电影里,这封遗书则更直观地刺激了王战团的良心——一封迟到五年的遗书,人早已离世。
王战团更多地是对逝者的惋惜,对世事和人心的无所适从,无关于玄学。
在供了白三爷后,周正看着王战团把这封信叠成了小船,流进下水道,最终或许,会进入大海。
电影的最后,王战团也撕下了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自己的脸,顺着洗手池冲进下水道,最终或许,也会进入大海。
烟原著里完全没有使用烟这个元素,王战团是跟“我”熟识起来的那个暑假,才开始被大姑逼着戒烟。
电影里,从王战团第一次去接周正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吃鸡架,那时大姑就已经不让他抽烟了。
隔壁桌在抽烟,王战团凑过去抓了一把,说借个味。
王海鸥结婚的时候,大姑让王海洋给王战团递了喜烟。
王战团带着周正坐在烟囱上的时候,抽着喜烟泪流满面。
王海洋火化的时候,高高的烟囱里冒着白烟。
王战团从车上跳下来,伸手虚虚地抓了一把,再实实地放进了胸口。
供桌电影里最早被赵老师安排供白三爷的香案前,挂的是一张世界地图。
后来换了白三爷,再后来又换了基督,最后又换回了白三爷。
科学和玄学微妙的转换着,只因为所有人都被卡住了。
五、总结所以小说,尤其是短片小说,改编电影,最重要的是,先要找到那个合适的主角,然后找到那些决定性的时刻,最终穿针引线,补充小说里没有,但画面中必不可少的内容,这才是文学作品影视化最好的方式。
如果把《仙症》全盘照着小说拍出来,会失去很多真正能决定观众情感共鸣的时刻,因此才显得电影《刺猬》的改编如此难得——它既保留了原著中的一些荒诞时刻和整个故事的内核,又真正做到了找到适合大荧幕的脊骨。
我从荒野来,要到大海去,远方的汽笛已经响起,生活却拦住了我的去处。
她赠予我故事,我为她写诗:人生海海,离合悲欢。
留一身刺,壮一世胆,执一心善,舍一生伤。
伤害过我的,我绝不原谅,说人有病的,才最不正常。
我不想被任何东西卡住,也不愿被任何观念束缚。
我要一直游,游到太平洋,游到海水变蓝,然后变成白云。
谁说刺猬,不能随风飘荡?
一个独立的个体,两个相同的异类,构建出了一个看似相同,实际不同的世界。
影片以在时代的洪流里,如何活出自我为主题,将人与人之间的平权、阶层、辈分,诠释的淋漓尽致。
当清醒的人坠入沉痛的孤独的深渊,是入魔还是坚守自我?便成为了他们一生去寻找的答案。
影片以被"卡住"的人自我救赎为主题,将这些看似悲哀的蜘蛛网逃离命运的出口。
主人公王战团和周正,看似是怪胎,实则却是众人独醉中最清醒的人,忘年交的他们在众人的讽刺中相互扶持,正如刺猬的隐喻一样,走向孤独的太平洋彼岸。
作为彼此唯一的知己,在两人被世俗折磨到极致之时,却意外的背负了不负责任的骂名;而刺猬的隐喻本身,正是对封建迷信价值观的蔑视,刺猬并不是他们所说的白四爷,只是王战团和周正的一个缩影,因此无论王战团是否吃刺猬,他的腿都会好,周正是否吃刺猬,都依然会为自己的未来而奋斗,而当时代的车轮被碾碎,他们该如何找到自我,此刻便成为了"未解之谜"。
王战团的疯魔,周正的口吃,时常被世俗的价值观所反对,因此在王战团几次疯狂之后,被家人数次劝送到精神病院,周正口吃和自闭,被家人认定是中邪,也正因为如此,两个异类成为了真正的忘年之交,当所有人认为周正有病,没出息的时候,王战团对他说的"没病"点醒了他,让他有勇气去战胜世俗,活出真正的自我。
当王战团站上房顶,试图飞翔,此时的他便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远方和幸福彼岸,试图疯狂的奔跑,想要捍卫自己内心的规则,这是他向往已久的大海,而他的内心也如大海一样宽阔。
而周正的口吃,实则是一种情感障碍,在"正常"的视角下,成为了格格不入的人,而当他走出原生家庭的阴影,被理解,被接纳之后,便重新在"太平洋彼岸"与王战团相遇。
"愿你我都不被万事万物卡住",这不仅是一种精神信仰,更是被理解和接纳之后,遵循内心的开始,在坚守自我的过程中,永远直面内心,忠于自我,生动美丽。
个人评分:9.5
《刺猬》这部电影,让我想起去年很火的台湾电影《老狐狸》,都是带点超现实色彩的,以年轻人与老年人互为映照的故事。
当然,《老狐狸》更黑暗一些,这是台湾电影的一贯底色,《刺猬》则更生活化,有着我们所熟悉的三姑六婆、家长里短。
有郑执的小说打底,好歹也有了东北文艺复兴的加持(虽然是比较弱的一环),是文学色彩浓郁的叙事,又有作者本人亲自参与编剧,会让我心生期待,顾长卫可以拍出《孔雀》和《立春》那样的好作品。
但期待终究只是期待,电影最后只能说完成得中规中矩。
原著的意思拍出来了,表演也还不错,但整体完整度上,还是流于浅白,时代消失不见,东北也只剩了口音和置景。
人物像是架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均可的舞台,故事还在,但厚重感没了。
王战团是文学化的人物,他“发疯”的行为之外,有着别样的清醒和自在,他与日常格格不入,是别人眼里“惹麻烦”和“鬼附身”的人,但却自得其乐,小事上装疯卖傻,大事却从不糊涂。
其实原作名“仙症”更符合王战团的特点,他是带些仙气,不似凡人的“神叨叨”,而不是简单的“疯子”。
与他对应的,是外甥周正,一个同样被父母认为有点“问题”,不太正常的孩子。
他与姑父王战团是忘年交,也互为映照。
别人觉得他跟着王战团装疯卖傻,脑子越来越坏,他却在与姑父的交往中得到了久违的尊重和自由。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只有王战团把我当个正常人”。
这部电影很幸运请到了葛优,他演的王战团可真好,带一点点疯,但并不脱离正常,甚至经常“人间清醒”,那种微妙感被拿捏得十分精准,就是你吃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疾病”,还只是过于放飞自我,观众分不清,连带着剧中的角色们也搞不清,所以才纠结,要不要送他去住院。
周正替代了观众的视角,是串联整部电影的主线,这个人物请流量当然冒险,但用了巧劲,也算化险为夷。
比如周正有口吃,又性格内向,便不用做更多复杂表演,或者讲大段台词,这甚至成了国内导演面对流量的经典解决方案(想想王一博的《无名》和《热烈》吧)。
王俊凯演的认真,在葛优强大的气场面前没有掉戏,甚至也有几段高光片段。
但最后20分钟他的个人演技solo还是让我有点坐不住,像是屁股下面塞了只刺猬,导演真没必要这样强上。
总地来说,电影前半部好于后面,前面有冷幽默,有松弛感,有饱满的人物,后半段则渐渐沦为家庭伦理电视剧狗血的陈词滥调,原著中很多意像与留白,很多细微而敏感的,被更加直白的表达取代。
“原生家庭”之痛跃然大银幕之上,全是狗血和陈词滥调,把原著不知拉低了几个层次。
最后的收尾絮絮叨叨在我看来几乎全是废戏,那些所谓的和解与释然,讲得笨拙而刻意,还无限放大年轻人表演的短板。
电影早该在王战团吹着口哨让刺猬过马路时就结束,他吃过它,然后又救了它,一切都扯平了,大家从此两清。
那些时代在东北留下的伤痕和烙印,没有就没有了;那些无法被治愈的,那些无法言说又不能忘却的,不提也罢。
但最后这温吞的废话连篇,不止是王战团的失踪,周正的驯化,更是导演表达欲的丧失,他像突然失去了力量,只想赶紧收工,下班回家。
《刺猬》未上映时提及它的关键词多是“疯”,而认真看完后我却尝到了那疯之下的“苦”。
周正身上浓缩了太多中国孩子的成长阴影:打压教育、在成绩至上的老师眼里是害群之马、身边同学天然又纯粹的肆意霸凌……王俊凯自己在路演的时候也提过,在被扎针灸的时候,他像个刺猬,他也是痛苦的。
因此周正的性格并不外放,他是时刻充满戒备的,像只团起来的刺猬一样。
只有在把他当正常人的王战团面前才难得舒展。
这一切和王俊凯(我印象里)本身的气质其实挺矛盾。
也不是没看过王俊凯演孤独感十足的少年,但这次几场细腻演绎着实给我惊喜。
周正的反抗是在逐层递进的,王俊凯在每个阶段的不同处理颇为亮眼。
在面馆,父亲当同学的面毫不留情数落他,他没有还嘴,而是低头把中药包一股脑倒进汤面里吃下。
这个带有泄愤意味的小动作让从小到大被冠名“叛逆”的我太感同身受了,因为开口争辩也只会遭到更加无情的镇压,索性一言不发,埋头做自己的事。
看访谈发现此为王俊凯自己加的设计,欣慰,说明他确实有在边思考边演,对角色的理解度上来了,演绎起来自然能碰撞出巧思。
大人们看着好像很爱孩子,于是跳过了他因为口吃带来的自卑,跳过了他遭受的欺负,跳过了他许多无能为力的瞬间,直抵【留级】这个结果,终是开始反省然后得出结论——周正病了。
他们冥思苦想,最终解法竟是“白三爷”。
很好笑,这片大地上的人自古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习惯性推给怪力乱神,反正错的一定不能是自己。
任素汐演的神婆逼周正下跪认错,周正没有沉默以对,他开口,血沫子和笑容拧成一团,他说“你爹被我吃了”,我打了个激灵,瞬间幻视了哪吒割肉剔骨,这是一种一毁具毁的决然。
他自己路演的时候也说过,也是因为那次的反抗,让周正后来的人生开始朝着他想象的方向前进了。
反抗能让一个人的灵魂焕发新生,而演绎能让一个躯体承载不同的灵魂。
观影过程中我是无法分割王俊凯和周正的,他做到了“不是演,而是去成为”。
因为确实我本人一直对这个电影蛮感兴趣的,抖上也刷到过好几次,王俊凯谈到周正的时候每次确实都有自己的理解,甚至说,看到周正这个角色的人一定都会想演,看完电影真的懂了。
有的人蜷缩一生,愿做一只从自己心中生出珍珠的贝。
但是他们说,珍珠是珠母贝的病。
那又如何?
被加冕即是被囚禁,被理解即是被降至平庸,被人掌握即是被变为圆熟,正如瓜熟蒂落,为人吞食。
周正,守好你的珍珠。
《仙症》讲述了主人公“我”的大姑父王战团如何与疯病斗争的故事,顾长卫导演执导的电影《刺猬》就脱胎于这个小说。
《仙症》刻画了一个文学史上的新形象,不同于堂吉诃德、孔乙己、骆驼祥子、祥林嫂、套中人、范进等人物,但在精神上又有延伸的当代形象。
很多时候,读者会代入作家塑造的人物,就会产生自怜自哀或辱骂作者的情况,其实作家本人也未必认可这些人物,只是陈述观察现实所得,加以典型处理。
就拿孔乙己来说,鲁迅从叙事者酒保(劳动者)的立场出发,对穿长衫的儒学士人(不愿劳动只想考科举做官的读书人)进行批判。
还有骆驼祥子,老舍写作的初衷是为了批判“个人主义没落鬼”,宣扬每个人要与时代浪潮和集体家国共进退,祥子的悲惨结局是为了让观众不去学习祥子。
而今互联网上,很多人自嘲是孔乙己或骆驼祥子,不知道鲁迅和老舍先生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与上述一样,《仙症》中的王战团,也是一个需要间离分析的人物。
王战团,年轻时在部队当兵,躲掉了下乡,没躲过运动。
运动闹得厉害,部队分成A和B两派。
现实中,王战团不愿意站队,两派中间和稀泥,谁也不得罪。
但是睡梦中,王战团说梦话把A和B大骂一遍,说A两面三刀,说B阴险小人。
最终,两派休战,一起批斗王战团,说他是大叛徒,要接受大海的审判。
关禁闭,王战团三天三夜没合眼。
从此,王战团落下病根,梦里说的话都是真话,现实中疯疯癫癫。
王战团的妻子,也就是“我”大姑,为了治好王战团,从拜大仙刺猬,到拜上帝,到拜佛陀,找偏方,求道士做法,都没能治好王战团。
再说说“我”,天生严重口吃,被同学嘲笑霸凌,自闭抑郁,父母寻医问药,一顿折磨,也没能治好我的口吃,我厌学,以死相逼,不想再度治疗,坚持做了三个月的哑巴。
父母觉得我中了邪,请道士做法,当着刺猬白大仙,道士拿木剑砍我,逼我认罪,我口吐鲜血大喊大叫,从此之后,我不再被万事万物卡住。
小说中有各种隐喻。
王战团曾跟“我”说过一句梦话:“人一辈子就是顺杆儿爬,爬到顶,就是尖儿,我卡在节骨眼儿了,都是灰。
你得爬上去。
”仔细看完故事,会发现王战团一生遇到很多事,都是被动的,被浪潮裹挟,被规则规定,被排名困扰,被世俗锁定,外界扰乱了他,他自己则什么都不敢做,都是心里想想,当梦话说了,嘴里不干不净,这咋能不疯呢。
尼采写《偶像的黄昏》首句:“懒惰是一切心理学的开端。
难道心理学是一种恶习?
”当我们被外在现实影响,内心动摇彷徨,自责内疚。
尼采则告诉我们:回击!
用意志指导你的行动,回击现实!
如果我们仅仅停留在心理学的自我分析和疗愈,循环内耗,复盘伤痛,归因过往,咀嚼记忆,则是把自己包裹在懒惰之中。
对待现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行动的回击。
曾经,王战团身处在A和B两派的批斗之中,当运动结束,A又说,王战团其实是个好人。
A听说他病了,就托人照顾他,帮帮忙。
现实的虚伪和荒谬就在于此。
因为每个人身后利益不同,说起话来,只向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不利于自己的就肆意谩骂,来证明自己的尊严,凸显自己的优越。
陈寅恪先生写《柳如是别传》,直指中国人缺少的人格乃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假如陈寅恪面对时代动荡和生死之变,无法立其心,勤其行,恐怕也会与王战团同病相怜。
为什么有些人遇到点或大或小的事情,就觉得人生从此卡住了呢?
败了,很沮丧,卡住了。
胜了,很自得,也卡住了。
卡住我们的,是究竟是现实?
还是思想?
如果肉体受困,精神却原地打转,首尾盘旋,那就是精神自己困住了自己。
肉体之困是小,精神之困是大。
害怕讨论,害怕丢面,害怕否定,害怕承认,害怕闲话,害怕批评,害怕异见,党同伐异,都是精神孱弱的表现。
精神,驱使肉体做出行动,对不满意的现实做出反击,改造现实世界,使之更好,才可以称得上崇高的精神,此之谓意志。
意志本身是一种行动力,不断偏离、不断出走、不断漫游、不断否定。
敢于破坏,才有生命活力。
无论在异化物化的商品世界,还是在人与人利益争斗的世界,有了自由意志,缺陷的肉体才无惧任何未知的可能。
就像《刺猬》中的白大仙刺猬,浑身是刺,任尔东西南北的仙症,我也一剑下去,一口鲜血:让你卡!
让你卡!
还卡不卡!
还卡不卡!
本片是顾长卫与葛优继《霸王别姬》之后时隔三十年的再次合作。王战团和周正并不是精神病人,他们只是被生活卡住了,他们的家人也被生活卡住了,观众如果能够理解王战团和周正的处境,就会被这部电影深深吸引。总体而言,这部电影所讲述的故事还是很有意思的,至少在周正考上大学之前(在王战团退场之前)的内容都是值得细细品味的,不过,遗憾的是,在周正考上大学之后,本片的剧情发展就急转直下了,最后也是戛然而止,草草收场。(PS:我相信,如果王战团可以跟《宇宙探索编辑部》中的唐志军见面,他们两个人一定会成为很合得来的朋友。)
很好看 非常带劲 也非常耐的嚼。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就是特别懵 觉得这部电影特别好 但是又具体说不出来为什么会觉得好,在路上 在家和朋友讨论的时候,一层一层揭开,太神奇了,好久都没有一部电影可以让我那么入神,那么着迷。 葛大爷演的王战团太神了……癫狂又清醒,演的太好太好了……王俊凯演的周正也特别特别好,上映前有在抖音刷到过就觉得演的很好,今天看完,太出乎意料的好了,想过好没想过演的如此准确,倔强,邪性,丢脸……都很挠人且共情,但是他也如同王战团一样清醒。另外说一句,旁白特别有味道。明天二刷,有些细节没注意到,这部电影特别好。
我也希望我从此以后不会再被万事万物卡住。葛大爷的东北话频频让我爆笑。电影刚开始的时候看了一眼微信,刚好是一条特别烦的消息,就在我以为我会难以沉浸其中的时候,听见了旁白,是王俊凯的声音,也很奇妙,声音缓缓进入我的耳朵我的心也开始平静,原著故事看过两次,我周正要下跪求白大仙原谅那块改的也让我觉得特惊喜。一部好电影,两个好演员。借用见面会那个老师说的话吧:金爵奖,就颁给他吧。
4.0 葛优直接把非诚3的演技台词功底照搬过来,是有点灾难。再说回流量小生的演技多影响整部电影的观感,wjk角色出来第一幕就双眼无神板着脸我就知道电影不会好了,给他安排口吃这角色莫不是因为台词功底实在是太差了,还有跳楼那段戏像癞蛤蟆掉下去真的很好笑…… 整部电影叙事结构根本就是有问题,不能再用题材‘荒诞’二字来掩盖电影本身质量。真的避雷,每次流量小生出演的电影,db清一色的刷五星好评,全是虚假的。我想给个各位真实的评价,电影只值2颗星不到……
siff第一波观众来啦!顾长卫真的不愧是摄影出身,首先画面就特别好,配乐特别有趣。两个演员的表现也超出预期,葛大爷居然没能金爵封帝我无语啊!然后小凯演那种看起来愣愣的心里有股劲儿的感觉特别对味。(后面剧透预警!故事其实是很震撼的。王战团的相片头像随着下水道的漩涡,最终也是通过雨水去到了他向往的海洋,和那艘多年前让他间接背上人命的纸船一样,还有象棋,汽水,哨子,很多意象的铺垫和呼应做得非常好。最让我有感触的是,身边的亲戚朋友并不是故意害或者嫌弃王战团和周正,事实上还非常爱他们,这些人只是被“卡住了”,卡在了大众认为正常的认知里,这种表达和接受爱之间的错位让我想到了一点涉海哈哈,但比涉海隐晦很多了。原著《仙症》其实我是特意没看,听映后谈说特别还原,有空准备补一补。
#2024SIFF#周正唇上有血,眼里带笑着回“大仙”,说我这病,你治不了的时候,那种邪性,灵动,诡谲,特别动人……
如果只是磕巴和成绩差,就“不正常”,就完全不被家人理解,就“不原谅”,支撑性感觉有些不足…如果周正在青春期发现自己不喜欢女生,故事会更有深度一些吧,这样的设定下,王战团说出那句“你没病”的时候,应该会更有力量一些。
王战团啊你在码头干活也能看大海,为啥非要上船呢?是啊,危力呀你在生活外卖打工也能叫外卖,为啥非要《下海》呢?莫不是也失足下船了?三爷是谁呀?莫不是《从21世纪安全撤离》那条船上的?叔你这腿咋了?看着不像被「范先生」忽悠了——怀疑还是思想问题。赵老师你家姓白,你咋姓赵呢?王战团你家「女儿」姓王,你「外孙」咋姓李呢?海鸥(要自己做主)上了那辆「红」车,危力(没自己做主)选了那辆「白」车。幸或不幸,危力喝了(红酒)又吐了,王战团吃了《刺猬》被「白三爷」卡住了——行了「东风快递使命必达」这不全活儿回来了吗——还要啥自行车啊?虽然《刺猬》讲述的「海底两万里」事故和「老百姓」身边的故事差着「1.5万公里」距离,但作为棋盘上「被吃了/扔了」的兵,陪审团「应该」给予「王战团和他的死子们」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
做为一个读者,《刺猬》是一部更完整的作品,在还原原著的同时,填补了小说的部分留白,而且顾长卫用他擅长的电影表现形式,倾斜的构图,来呈现王战团“一直在船上”的精神状态,顾长卫敏锐的抓到了王战团的keyword,还有一些意向也特别有深意,比如红色的哨子、滚动的象棋,那个“兵”的象棋,还有印着浪花和大船的大搪瓷缸子等,这些明显具有文革和时代隐喻的符号,把王战团被时代碾过的前史,漫不经心的就刻画出来了,也像时代对宿命的改造一样随意。另外就是周正的成长会更加感同身受,可以看见周正的不幸,也能体会到周正的父母对他深切的爱,在误解、伤害中,没有坏人,只有可怜人。对我来说,这是一部可以让我看到人们生活状态多元化的电影。原来我们的生活有这么多不同,但又有很多的相同,很新奇、很感动。
改得不成样子(郑执本来也差就是了),把那点可怜的政治性剥除后,这个故事什么也不剩了。镜头过分匠气。
有病没病到底谁来定义 做自己就算被认为有病又何妨 希望我们都能不被万事万物卡住
影格破产顾长卫
王战团很打动人。但大姑比王战团更可怜。
“老小孩”和“小大人”的忘年交设定很有趣,学校门口故意抢走的红色口哨、冰汽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广场卡拉OK的纵情歌唱,充满荒诞色彩的命运和灰暗逼仄的生活,却因为这对姑侄多了些许温暖。大爷的演技仿佛让王战团从白纸黑字间跳脱而出,借着他的身体又重活了一遍。相信周正日后灰头土脸与世俗磋磨的时候,也依然记得大姑父说过“一车十子寒,死子勿急吃”。
内景美术过于精致,外景也缺乏东北感(看片尾字幕是在安徽蚌埠拍的)。文革历史背景的修改对影片伤害不小。即使有老戏骨葛优的演技与王俊凯努力的表演,王战团被时代和社会困住的“病根”也无法得到彻底的表达,只能隔靴搔痒。奶奶的那句“能走多远走多远”和周正的那句“我不能原谅”,都是说给一个时代的人听的。只能代替王战团表达这一点微弱而固执的坚持和反抗。
向往自由却卡在生活扎了旁人满手刺的人间刺猬、东亚原生家庭的独立意志解体、被集体遗忘和逃避的历史创伤,中国人无处安放的信仰和伦理,原著里反复叩问“应该吗?”的力量和表达这些该拍都拍了,我是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把尖锐的戏剧高潮改写成无厘头机械降神,神出鬼没就滑到了四大谅解,来都来了,都不容易,历史翻篇,都过去了,不管是过审诉求还是生活阅历,这种温情现实主义可比《地久天长》抽象太多了
一帮演技派,拍了一坨什么💩
王俊凯演了个王俊凯,葛大爷演了个葛大爷
导演居然同时找了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纳海沟演戏
超出预期,东北文学改编top级的作品。葛优完美诠释了不被理解心怀梦想的小人物,郑执《仙症》的文学底子上导演演绎了东北大家族10年从热闹逐渐萧索下来的过程,映照着王战团冷热交织的一生,也交织着白仙过洞的神秘色彩。尤其喜欢神叨叨的,给白仙儿留的洞,似乎映照着人生莫要被卡住的题眼。每次看到精神病患的热忱与孤寂,以及那句“只有他把我当正常人”,都要心里流泪,我也能理解周秀铃,我也能理解周正妈妈,每个人的爱与恐惧都那么鲜活。嫁女的章节很好,想到李安。兵要过河也感人。导演的审美太好了,从监牢到花架七年之久,你能看到疮,你也能看到伤口逐渐缝合的过程。叛逆的少年,失意的水手,过往的面目它不清,流入下水道,汇进江海,成为模糊的影子,明亮的哨音,远方永远在那里召唤着。不过结尾的调子太高了,前3/4都无可指摘。